【刺客列传】第八章 当局者迷旁观清
书房,子兑与执明对坐而谈。 “惊鲵朕会找到的。” “本王昨日才提出要惊鲵,且只有慕容国主与你我二人在场,昨晚惊鲵便失窃,陛下不觉蹊跷?” 执明冷道,“你想说什么?” “要么有人想挑拨陛下与慕容国主的关系,要么,慕容国主想挑拨天权与琉璃,从昨晚的刺客身上应该收获不少。” 执明笃定道,“阿离向来聪慧,不会干这等蠢事。” “那便是宫中有内应。” 执明意味不明的盯着子兑,“你的意思,阿离是内应?” “陛下确定那日只有我们三人在场?” 执明想了想,那日人鱼混杂,若说有其他人躲在暗处,也不无可能。 子兑叹道,“罢了,中垣不太平,等拿到惊鲵,本王便带着子煜回琉璃。” 执明感叹,“是啊,不太平。” 要是天下太平,他倒希望他真是昱兆山内偏安一隅的王,像以前一样一直和慕容黎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也好过设局得了天下两人却离心,说到底,还是他贪心了。 子兑看执明一副恍惚的模样,问道,“陛下似乎有心事。” 执明摇了摇头“没什么。” “有件事本王想听听陛下的真话。” 执明仍有些木讷,“何事?” “子煜在陛下心里算得什么?” 执明回神,他从未想过,子煜是天权将军,又曾对他有救命之恩,慕容黎不在的那段日子,和他待在一起总是开心的,算得什么?似乎更像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友人。 “恩人,亦是挚友。” 子兑默叹,子煜爱错了人,一番真心,终是错付了。 “那慕容黎呢?莫非也是挚友?” “子兑国主问这些作甚?” “有时候本王在想,如果天权派的不是子煜,如果瑶光能来救援,如果骆珉没有制造鼠疫,如果仲堃仪没有围困,有其中的一个如果,子煜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痛心,惋惜,忧伤而平静。 子兑继续道,“慕容黎虽有自己的苦衷,子煜毕竟是为了救他,陛下从未怪过他?” 执明道,“曾经确实怪过,不过子兑国主都说了,阿离有自己的苦衷,朕渐渐也就想通了,又怎能怪他,最可恨的,还是幕后之人。” “骆珉能活到今时,想必仲堃仪不好对付。” 提到仲堃仪和骆珉,执明恨得牙痒痒,偏偏日日还要与骆珉装成明君贤臣,憋得难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朕迟早要他们偿命。” 子兑道,“中垣之事本王虽不便插手,但仲堃仪害死了子煜,往后有些事情,还望陛下不要较真。” 执明点了点头,看来琉璃要暗中对仲堃仪下手,也算帮他了,“朕明白,多谢。” “你似乎与子煜所言有所不同。” 执明问,“子煜所言?” “子煜总在信中说你心思单纯,赤子心性,可依本王看,不像。” 执明来了兴趣,“噢?何以见得?” “本王听闻以前钧天共主启坤遇刺,天权是最先立国称王的,陛下既然可通过时间距离等细节发觉围困子煜的并非开阳,那按理说,使臣挑衅的事陛下多少会有所怀疑,可陛下却深信不疑,直接发兵瑶光,且不费一兵一卒拿下瑶光如此大国,一举登上共主之位,这些事,实在不像是心思单纯无心天下的人能做得出来的。” “那又如何,天下大乱,谁不想分一杯羹。” 子兑酸涩的笑了笑,子煜这次看人,走眼了,要是子煜知道执明和他认为的截然不同,他还会为了他奋不顾身吗。 “你这么做,就不怕寒了慕容国主的心?” 听了这句话,执明不受控制的回忆起莫澜府上慕容黎留下的眼泪,那日,慕容黎说‘是我信错了人。’ 收起一瞬的伤神,执明道,“有些事,子兑国主还是少管为好。” 子兑讥笑,“你当本王想管。” 子兑掏出那封信递给执明,自己倒了杯酒独自喝起来,“自己看吧。” 等执明看完信,子兑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本王这个弟弟特别傻?到死都在为你考虑,还想成人之美。” 执明起身对子兑鞠躬,“是朕对不住他。” 子兑苦笑,“你说他傻不傻,还让本王拦你。” 喝了口闷酒,子兑继续道,“可惜本王还是来晚了,什么也没拦住。” 又灌了口酒,子兑道,“都说旁观者清,不如送你几句话如何?” 执明笑道,“不知子兑国主清些什么?” “你,很爱慕容黎。至于爱他更甚还是爱天下更甚……” 子兑不说下去了,有那么一瞬,执明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添酒的动作顿在半空,“你知不知道在我们中垣,凭这句话朕就能定你死罪。” 子兑毫不慌乱,“陛下敢吗?” 子煜的亲哥哥,他确实不敢。 子兑起身走向窗户,窗外的城墙将夕阳挡得严严实实,“人的心其实没那么大,欲望太多,总有一个排在首位,权利,情义,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现在做的事,希望日后不后悔。 言尽于此,你看着办吧。” 子兑说罢离去,执明喝了许久的闷酒,只觉杜康解忧是扯谈。 与书房相比,向煦台的酒要烈得多。 慕容黎单枪匹马自不会硬碰硬,即便执明还未明令如何处置庚辰,仲堃仪断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只能智取了。 天色渐暗,慕容黎看着桌上备好的几坛烈酒,命宫人去请莫澜来向煦台了。 进宫以来,除了出向煦台,执明似乎嘱咐过事事顺着他,故办这些事还算顺利。 慕容黎正要敬莫澜一杯,莫澜从知道慕容黎要请他进宫开始就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想了一路也没想通,看此情形莫澜突然道,“等等,阿离,你伤还未痊愈,不宜饮酒。” 慕容黎轻笑,“我的身体我自然清楚,难得今夜有此兴致,少喝一些无妨。” 如此莫澜便不好再推辞了。 ………… 酒已过半,莫澜脸上泛起醉意,摇摇晃晃的端起酒杯,他许久未喝得这么尽兴了,慕容黎见莫澜开始神志不清,满意的笑了笑,“可否借莫郡侯令牌一用?” 莫澜从怀中掏出郡侯令牌,顺口应道“当然,可以,阿离,客气。” “多谢。” 慕容黎接过令牌,莫澜方才反应过来慕容黎要的是何物,莫澜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令 令牌?阿离 要令牌做什么?” “郡侯无需知晓。” 赤红的纱幔垂至地面,慕容黎起身将剩下的几坛酒从纱幔的一角倒至另一边纱幔的一角,中间形成一条条连通的水路,莫澜越看越不对劲,摇摇晃晃起身,“阿离,你这是做什么?” 慕容黎将门反锁,环视四周,竟有些不舍…… 察觉不舍的情绪,慕容黎自嘲的笑了笑,明明大梦初醒,怎么又陷进去了,自始至终不过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别人做的一出戏,自己还当真了,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还要辛苦郡侯翻窗。” 哐一声烛台落地,引来了内侍,火顺着方才洒下的酒攀上纱幔快速烧起来,内侍当即被里面异常的火光吓了一跳,试着从外面推开门无果,赶忙嚷嚷着让人救火。 慕容黎一把拎起莫澜将他甩出窗户,自己也快速跃出去,莫澜吃痛,‘哎哟’一声未叫完就被慕容黎捂住嘴,慕容黎扶起莫澜躲至暗处,等向煦台外的侍卫都进来得差不多,慕容黎披上黑色斗篷,如侍从般低头扶着醉醺醺的莫澜绕道向外走去。 一路上,莫澜差不多昏睡过去,慕容黎将莫澜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便匆匆离去。 地牢门口,果不其然被守卫拦下,慕容黎拿出郡侯令牌道,“今日莫府出了刺客,陛下怀疑与昨日向煦台抓的那位有关,莫郡侯特奉陛下之命进宫带他前去对质,只因郡侯贪杯与陛下多喝了些,便让我前来。” 伤口的灼热渐渐带着全身也热起来,许是为了灌醉莫澜陪着喝多了,引得剑伤复发,好在有夜色的遮掩看不出什么端倪。 这边,执明还在喝闷酒,小胖突然闯进来,慌得说话也不利索,“陛下,不 不好了” 执明烦躁不已,“何事?” “向煦台失火了。” “什么!?” 有些失神的眸子骤然聚焦,执明啪的将酒杯放在桌上嗖的站起来,晃出的酒溅了一桌,下一秒书房已没了人影。 还好火势未蔓延,执明赶到时火差不多灭了,几个宫人还在拧着水桶进进出出,执明揪住一个内侍,脸色颇为阴沉,“阿离呢?” 内侍显然被执明的脸色吓到了,“还 还未找到。” 执明推开内侍,正想冲进去被身后气喘吁吁的小胖拉住,“陛下,里面危险,您还是别进去了。” “让开!”执明一把甩开小胖,直直冲进被火烧后可能掉下断梁的屋子,空气中弥漫的烟味让执明忍不住干咳起来,找了一圈没找到慕容黎,执明松了口气,还好,你没在里面。 环视四周,不难发现,被烧的多是纱幔之类,再看地上明显的烧痕,更像是有人故意用什么引的,纱幔比起柱子之类的东西在短时间内更易着燃,火焰也能快速燃高,放火之人的目的,好像只是为了引人注意。 “失火的事不必查了。” 执明说罢匆匆带人赶去宫门口。 两人出路地牢,慕容黎道,“宫门口有莫澜的马车,你就着马匹快些离开。” 庚辰问,“少主不与属下一起离开?” 慕容黎摇了摇头。 庚辰不甘道,“那执明如此辱没少主,少主为何还要留在此地?依萧然手中兵力,加上南陵军,属下以为大可与天权一搏。少主此番若是救走属下,回去不知执明要如何对待少主。” 慕容黎抬头望着天边一轮明月,“庚辰,天权瑶光不论谁赢了都是败,执明,他对我越狠越好。” 庚辰仍不甘,“少主……” 慕容黎无奈道,“有些苦,是必须要受的。” 目送庚辰离开,慕容黎向宫内走去,还未走出一里,便见对面一群人举着火把向这边压来,一分钟不到的时间,慕容黎已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