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圣花生米

        记忆同步是极难实现的奇迹。首先得破开目标的精神防御，其次需要初始态一致。

        而最难实现的一点在于——目标是拥有精神能量的人类时，只能让双方同步于一点。倘若有人试图连续地带动另一方，便会被失衡的记忆反噬。

        埃布勒藏着自己的底牌——一颗金黄色的、刻有太阳印记的宝石，美中不足的是左上方缺了个角。

        使用它，便能轻松获取稳定安全的能源，在记忆转写时作为缓冲，保护自己不被反噬。

        他拿起一个小包，让被绑在椅子上的马茨将里面的东西吸了进去。那是当初马茨被净化时产生的记忆粉末，除了记忆的主人外，就只有王城的最高机构能够解读。

        粉末吸入后，消失的记忆会转入潜意识，而随着时间的迁移，它们又会慢慢上升到表层。当然，潜意识已经足够，甚至更加听话。

        马茨的精神防御已被破开，只待构造一致的初始态。

        这一步十分关键，高初始同步率能有效地减少后续损耗，从而决定最终能读取到的记忆有多少。

        埃布勒拿出一张图画，上面是少儿不宜的内容。

        马茨看得目不转睛。

        上钩。

        现在二人都思考着同一件事，初始同步已经完美达成，下一步便是将思考引导到别的事上。

        “去回想一个人。”

        “人……”

        埃布勒的思考先发生变化，带动着马茨，记忆的天平发生倾斜，手上宝石也开始消耗起来。

        “他叫花生米。”

        “花生米……”

        天平剧烈抖动，宝石损耗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马茨的思考被转移到了正题。

        埃布勒稍稍松开绑定，让马茨的思维自由游动，自己作为转写的目标。

        “嘿嘿嘿，花生米。”

        “她真可爱。”

        ……

        这都是什么信息，快跳过！埃布勒看着消耗过一半的宝石，气不打一处来。

        又忙活了半天，终于，似乎是吸入的粉末起了作用，一行记忆浮现出来：

        “抱歉了花生米，在魔杖的作用下，你会替我被净化，成为本少爷的踏脚石吧！”

        太阳监牢，入口处。

        “检查完了么？”

        “好了，带他走吧。”埃布勒把马茨推向女巫。

        “慢着，也让我验验货。”

        女巫丽基萨看着晕乎乎的马茨，问道：

        “小子，如果花生米和你只能走一个，你选谁？”

        “当然是我！”

        “咯咯咯，好孩子好孩子，是真的。”女巫拿出一顶帽子，戴在在马茨脑袋上。

        伴随着笑声，两人的身影和迷迷灯的幽光都逐渐消失在监牢外的风雪和黑暗中。

        那逐渐远去的笑声，不知是在庆贺完成任务，还是在嘲笑“贵族”的本性。

        随着女巫的离去，监牢似乎又归于平静。

        门口站岗的狱卒打了个哈欠，再抬头一看，面前赫然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略显富态的贵妇人。

        这不是刚离去的女巫丽基萨吗？

        狱卒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那确实是她，但一起离开的马茨却不在身边。

        是什么东西忘拿了吗？

        女巫径直朝着内部走去，来到一扇牢房门前，掏出钥匙。

        钥匙……等等，哪来的钥匙？狱卒摸了摸身上，本该挂着钥匙串的地方空空如也。

        “夫人，您不能带走他们！”

        狱卒冲上去，但就在快要触碰到女巫时，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倒在了地上。

        在摔倒的过程中，狱卒看见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而原本站着的位置上，出现了一名一模一样的身影。

        随后他失去了意识。

        片刻后，在附近巡逻的另一位狱卒——那个先前被丽基萨吓跑的家伙，远远地望见女巫和一名同事走来，停在一扇牢门前。

        之前的闹剧又要重演了吗？算了，既然有人跟着，加上先前埃布勒大人也验证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再说了，自己也惹不起。

        狱卒准备避而不见，刚扭过头去，脑后就传来一股冲击，他昏了过去。

        女巫一言不发，只凭着自己的身份和身边跟随的狱卒，在监牢里一路绿灯。前方的狱卒见之，一一愣住、让开，没有任何抵抗就被解决掉。

        随着队伍的壮大，跟随者越来越多，终于，像是超过了某个阈值一样，本来满是“狱卒”的队伍里开始出现囚犯。

        回廊里狱卒和犯人友好相处的罕见场景十分温馨，当然，真正的狱卒已经被击晕，锁在牢房内。

        在队伍行进的路线上，头顶摇晃的吊灯似乎亮了一些，就像睁大了的眼睛，那是监牢独特的监控系统——监视着一切的太阳。

        吊灯直直连通到监控室，而监控室的狱卒瘫坐在椅子上。从看见“狱卒”游行就逐渐察觉到不妙的他，又赶忙切出其他吊灯下的画面：

        囚犯从外面打开牢门，拿出一副画像，对着里面的人伸出手。

        这也是现在，在这座监牢的无数个房间内，重复着的相同一幕。

        “为了自由，为了圣花生米，加入伟大的越狱吧！”

        “你……也叫马茨？”

        他们如幽灵般突然出现——解放囚犯——人力加一——继续游行。

        不久，声势浩大的队伍就席卷了好几层楼。

        尽管监牢方面派出了小股部队，但为时已晚。队伍先后冲破了军械库和迷迷灯仓库，朝着上层继续进发，他们要取回属于自己的记忆，以及精神领袖花生米。

        “他们是怎么在太阳的监视下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的啊！”

        “埃布勒大人！埃布勒大人？埃布勒大人呢？！”

        “安静，典狱长大人正在审讯贡扎尔。”

        “快！快去通知各层的人集合！”

        狱卒慌慌张张地向上层跑去，路过一处牢门。那门敞开着，但里面的人却不为所动，只是安静地待在原地，发出年迈的嗓音：

        “一根魔杖带来的蝴蝶效应，终于有趣起来了。”

        “那个小'贵族'应该也想不到自己的记忆在置换、净化以及……那东西的共同作用下，分散给了那么多人吧。”

        “砰。”

        附近的另一扇门被猛地踢开，大胡子埃布勒走了出来，手中金黄色的宝石闪烁了两下，彻底消失在空气中。他揉了揉手腕，骨头发出响声。

        “我好像，听见了一群老鼠的声音。”

        吩咐了左右两句后，埃布勒来到桥附近。

        桥的左右两侧皆是大片的黑暗，它们与桥一同阻挡着向下观望的视线。埃布勒勾了勾手指，对面的拉杆压了下去，这方的桥头升起，视野打开。

        往下数两层的位置聚集着一大群人，他们拉起拉杆，中央的桥向上展开来，来到埃布勒下方的一层。桥一架好，周边的黑暗也退去几米，刚好对准上来的桥，不让更下方的情况露出一毫。

        “花生米的牢房就在前面了，冲啊！”

        埃布勒提起锯骨刀，向前对着空气用力使出两记横斩，远方的石柱竟被水平地切开，又被某种力量牵拉过来，竖砸在桥上，一时间挡住了人群的去路。

        囚犯们惊愕之际，他纵身一跃，降落在刚掉到桥中央的立柱上。伴随着埃布勒的降落，一股强大的风压袭来，在场的囚犯皆被压得跪倒在地上。

        “你，不是丽基萨。”

        埃布勒拿起刀，遥指着女巫的身影，大幅度扭转身体，将刀掷了出去。锯骨刀在空中急速旋转，带出的风刃差点将整层楼劈成左右两瓣。

        飞刀精准地命中了女巫，而在这一瞬，她的身体如同泡沫般散去——仅是一道幻影，骗过吊灯和狱卒们的逼真幻影。

        “在真正的丽基萨刚离开的时候，趁着我们戒备最低发动突袭，不得不说，很会挑时间。”

        囚犯们失去了主心骨，乱作一团。

        “还不出现吗？制造幻象的家伙。”

        埃布勒轻松拔起立柱，抛向人群，扬起一片尘土。

        “把贡扎尔押过来，就在这里净化他。”

        刀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埃布勒手上，他提着大刀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石柱也诡异地在后面跟随，碾过途径的囚犯，像一辆收割敌人的战车。

        “这样你应该会现身了吧。嗯？”

        与此同时，周边的狱卒部队也从底部包抄上来，将绵延数层的暴乱队伍团团围住。

        队伍开始溃不成军，口中呼喊的关于自由和花生米的口号也渐渐微弱下去。久居牢笼，无法使用奇迹或魔法的囚犯，终究不是正规军的对手。

        “还有花生米是么？去把他给我揪出来，也带到这里。”

        埃布勒轻轻抚摸着锯骨刀。

        “本屠户要开业了。”

        囚房中，苏醒过来的花生米呆呆望着满月。

        女巫丽基萨刚从门外离开，从附近的看守那儿记下了他的名字，接着寻找要借的“贵族”去了。

        我是……谁？

        随着问题的提出，花生米的背后，房间的墙砖缝里，一些密密麻麻的东西流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