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的日子1

春天的太阳，二十多度的天气，人在室外的感觉慢慢舒服起来。 我坐在草地上，听到几种不同的鸟的叫声，但我并不知道有几只鸟，我甚至说不上来有几种鸟 难道一种鸟就只有一种声音吗？为什么没有会口技的鸟？ 人不知道的事情真多 如果，所有我看不见的鸟都是一只鸟，如果我只看见一只鸟，世界上就只有两只鸟 如果我一直也没看见，世界上就只有一只鸟 那只鸟和猫一样，在薛定谔的箱子里 而我呢，我坐在草地上，没人看见，也没人知道 那世界上就有两个我，一个我看见我坐在草地上，另一个我坐在薛定谔的箱子里 如果连我也忘记我自己坐在哪儿，那世界上只剩下一个我 那个我就坐在薛定谔的箱子里 连我也不知道我的时候，我就看见薛定谔的箱子里，什么都有，另一只鸟，另一只猫，另一个世界 我看见一只白色的粉蝶，过了一会儿又有几只，它们绕着彼此飞。我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彼此认识才这样，人和蝴蝶是不一样的。 我又想，为什么我会觉得它们是几只蝴蝶而不是一只蝴蝶，想象这一生我所见得的蝴蝶都是同一只，是一件很亲切又浪漫的事情。或许人所理解的“一只”的概念是为了服务自己的理解，人唯一的创造就是谎言，然后不停地圆谎，直到自己忘记。乐此不疲。 公寓楼下有块很小的草坪，我觉得很小，因为不能打高尔夫。 这里有几丛竹子，上次我发现它们开花了，听说竹子开花就会死，风吹的厉害些，仿佛能听见噼啪声，但是被叶子沙沙的声音盖过去了。 我坐着的地方正对着的竹丛，后面藏着几个蜂箱，我想这件事一定没有多少人知道，就像这个学校里很多人直到离开前都有几种食堂窗口没去过。有一次我看到一个人形生物在这个蜂箱的位置消失了，这种无法证实的事情，唯一证人的证言不可信。我都不敢信。 我离开了草坪，不仅仅是因为草坪来了许多人上野外教学课，而只有我没事做坐在那儿发呆，更重要的是，我今天穿的红袜子。我不想把自己的年龄透露给更多人知道。 太阳把光收回去了，风吹起来，让人肚子疼。我开始往办公楼走，我发现如果我就在附近走走，有事的时候被一个电话叫去，也能很快到，所以不如就在楼下闲逛。 紫叶李都开花了，有些一树密密的不明显的粉色，几乎看不见叶子，有些又被深紫色的叶子打乱得间疏。风吹过，小小的花瓣淑淑下落，掉在地上，就像是泡沫箱子的碎屑，我想到了自己吃米花糖的时候，我的吃相总是创造富余的狼藉。风是吃了什么，才让花瓣这样散落一地。我掰低了树枝闻了闻花，不明显的香气夹着一点点臭，就像某种烧过的香灰又吸了水。 再绕着路，我碰见了老板，于是远远掉头换了一条，世界真小，我在的地方却很大，只要想着排除法，遇不到的人一定遇不到。 学校里有栋小楼我很喜欢，有情调又不过分精致，靠路边的花错落得从黑色的栏杆冒出来，院子里还有很多我看不见的，显得就更丰富美丽。 又路过它的时候，却发现院子里添了个水池，水池里还有个假山，在没什么品鉴经验的我看来就像筷架，属实不是这小院子能容纳的风景。 继续走着，路过两旁都是悬铃木的路，没有什么描述的，落了一地棕色的卷叶，风滚着叶子咵嚓脆响。这不是欣赏它的时节，看着它会让我冷起来，何况已经很干燥了。 拐角矮矮的四季桂吸引了我，因为我知道是桂花，我知道只需要简单把鼻子凑过去，我就能获得奖励。它的嫩叶红得发褐，为什么有些植物年轻的时候反而用如此浓重的颜色呢，很多女性只有上了年纪才考虑把头发染成酒红色一类的，这桂花好像是倒过来的。桂花的果实，有印象的人应该不多，它的果实由绿变成蓝黑色，它长着一副能吃且味道不错的样子，熟落之后会让地上看起来就像有一只巨大的钢笔堵住甩了很多墨水出来。 就个人目前所知，在可以用甜这种味觉来形容香这种嗅觉的植物中，桂花最为代表。 青桐，它看起来就是万圣节的最佳npc，此时，因为没长新叶，光秃秃的，它的主干很直又细，次级的枝几乎等粗，但是歪七扭八，张牙舞爪，就像高处坠落的尸体的四肢。看起来惊骇非常。 风更劲了，我越发腹痛。我在一辆车头前蹲下，刚好可以挡风，而且有太阳照着，让我舒服些。蹲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继续走，得找个坐着的地方休息才行，太阳得更铺满我的身体才能让暖意挡住风的袭击。 我就像夸父，但没那么有力量，我不追到太阳，我只需要找到一处地方坐下，太阳会照到我。它应该听到了我的祈求，炘炘的光让我舒服多了。 这儿有几棵开着朱砂红色花的树，它叫贴梗海棠，也叫皱皮木瓜。取名字一定要有凭据吗？名字，让人联想到文字，仿佛从诞生之初就有了意念，像某种口业，誓言。它的本身就足够是一个世界，人擅长添加和组装，就像用世界的积木搭出一个看起来像新世界的积木组合体。 贴梗海棠的花很醒目，那是一种饱和度很高的红色，远看起来不费眼睛，近了就很难禁得住久看。 又有两种鸟叫，周围的人也多起来，说话声夹杂笑声。又有一只蝴蝶飞过，我想它大概是跟着我来了。 蓝花楹还没开，我已经开始想念它的花了，那是我见过最高贵且自然的蓝色，就像中世纪稀有的名贵油画颜料，它的价值感的传达让看到它的人没有任何绘画知识的门槛。 樱花枯萎之后，会剩下一种类似晒干烟草的黄色。以前我觉得紫叶李的花和中华樱花很像，但现在看起来，虽然两种都是淡粉色，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稍微远一点看的话，樱花的淡粉色更缥缈，像是一种让人抓不住的花，只有个影子给你看。紫叶李更堆叠，是雨露均沾的繁盛，是能分一杯羹的粮仓。 真正让我觉得厉害的是樱花的香气，淡但是纯粹，即便是晒干枯萎后，仍然保留一丝香气，又添加了阳光的味道。 我曾经捡过日本晚樱的花，它在花瓣被吹落之后仍然保留有较为完整的花形，而且比起中华樱花，日本晚樱花期长，开的也更多。我将它的花阴干后存放了几年，它的香味穿越了时间或者凝固了时间，又顺着嗅觉神经传到我大脑，仿佛让我的视网膜再次映照了阳光雨露的风景。 风又吹到了我所在的地方，太阳收回了暖光，我站在哪里都不合适，所以今天就走到这里吧，让身体走一走，会暖和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