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36自考古代汉语文选原文注释持续更新1-5课

第一课

夫子至於是邦也[2]

子禽問於子貢曰[3]：“夫子至於是邦也，必聞其政。求之與？抑與之與？[4]”子貢曰：“夫子温、良、恭、儉、讓以得之[5]。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6]？”

[2]本篇選自《論語·學而》。題目爲後加。《論語》是我國第一部語録體論説文集，主要記載了孔子的言行，約成書於戰國初期。《論語》共20篇，是儒家學説的經典著作。《論語》通行的注本有魏·何晏《論語集解》、宋·朱熹《論語集注》、清·劉寶楠《論語正義》、今人楊伯峻《論語譯注》。孔子（前551—前479），名丘，字仲尼，春秋時期魯國陬（Zōu）邑（今山東曲阜）人。他是儒家學派的創始人，我國古代的思想家、教育家。本篇記載了子禽向子貢詢問孔子參與政事的途徑。

[3]子禽：孔子弟子，姓陳名亢（Gāng）。子貢：孔子弟子，姓端木，名賜。

[4]“與之”的“與”表示“給與”，動詞；另兩個“與”是表揣度的疑問語氣詞，多用在選擇問句後，可譯爲“呢”，後作“歟”。抑：转折連詞，可譯爲“還是……”。

[5]温、良、恭、儉、讓：温和、善良、恭謹、節儉、謙遜。

[6]其：句首語氣詞，表示委婉語氣。諸：補充音節，無義。乎：介詞，引進比較的對象，相當於“於”。

貧而無諂[7]

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8]其斯之謂與[9]？”子曰：“賜也[10]，始可與言《詩》已矣[11]。告諸往而知來者[12]。”

[7]本篇選自《論語·學而》。題目爲後加。本篇記載了孔子教育弟子在人格上應該安貧樂道，在學習上應該能夠舉一反三。諂（chǎn）：奉承巴結。

[8]切、磋、琢、磨：分别是加工骨器、象牙、玉器、石器的過程的名稱。《詩經·衛風·淇奧》毛傳：“治骨曰切，象曰磋，玉曰琢，石曰磨。”治：治理，加工。

[9]斯：代詞，此。本句爲賓語前置，“斯”作“謂”的前置賓語，用代詞“之”複指。

[10]賜：子貢的名。子貢是孔子弟子，故孔子稱其名。在《論語》中，孔子稱其弟子皆稱名。

[11]與：介詞，同，跟，省略了賓語“之”。

[12]諸：“之於”的合音。之，代詞，這裏指子貢。於，介詞，引進動作涉及的對象。

吾十有五而志于學[13]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14]，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15]，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16]。”

[13]本篇選自《論語·爲政》。題目爲後加。孔子談自己在每個年齡段所達到的境界。

[14]立：指學問品行達到一定的境界，能在社會上立足。

[15]惑：迷惑，糊塗。耳順：聽見什麽都覺得習以爲常了，不再感到什麽話會逆耳了。

[16]不踰矩：不會超越法度。矩，法度，常規。

哀公問社[17]

哀公問社於宰我。宰我對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18]，曰，使民戰栗。”子聞之，曰：“成事不説，遂事不諫[19]，既往不咎[20]。”

[17]本篇選自《論語·八佾》。題目爲後加。本篇記載了魯哀公問宰我，祭祀土地神時，用什麽木料做牌位的事情。古代立社，各用適合在其土地上栽培生長的樹木作爲社主，宰我的“使民戰栗”説牽强附會，因此孔子批評他。宰我：姓宰，名予，字子我，孔子學生。社：土地神，這裏指社主，即社神的牌位。

[18]周人以栗：周朝人用栗子樹製作社主的牌位。

[19]遂事：已爲既成事實的事情。遂，成。諫：下級給上級提意見。

[20]既：副詞，表已然狀態，已經。往：過去的（事情）。咎：責備。

我未見好仁者[21]

子曰：“我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22]。好仁者，無以尚之[23]；惡不仁者，其爲仁矣[24]，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25]。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蓋有之矣，我未之見也[26]。”

[21]本篇選自《論語·里仁》。題目爲後加。本篇記載了孔子談“好仁”與“惡不仁”應該達到的境界，慨歎當時致力於仁的人難得一見。

[22]好：喜歡，喜好。惡：討厭。者：特殊代詞，指代“……的人”。

[23]無以：没有什麽用來……。尚：動詞，加在……之上，即超過。之：代詞，指代“好仁者”。

[24]矣：語氣詞，相當於“也”。

[25]加：淩越，超越。

[26]蓋：句首語氣詞，表示揣度，可譯作“大概”。我未之見也：賓語前置，否定句中代詞“之”作賓語，置於動詞“見”前。之，代詞，指没有足夠的力量行仁義之事的人，孔子的意思是，人人都有能力做仁義之事。

女與回也孰愈[27]

子謂子貢曰：“女與回也孰愈[28]？”對曰：“賜也何敢望回[29]？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與女弗如也。”

[27]本篇選自《論語·公冶長》。題目爲後加。在孔子心目中好學生能夠“聞一知十”，他慨歎一般人難以達到。

[28]女（rǔ）：你，第二人稱代詞。孰：疑問代詞，誰，哪一個。愈：勝過。

[29]也：句中語氣詞，表示提頓。賜：子貢自稱。

顔淵季路侍[30]

顔淵季路侍。子曰：“盍各言爾志[31]？”子路曰：“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32]，敝之而無憾[33]。”顔淵曰：“願無伐善，無施勞[34]。”子路曰：“願聞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35]。”

[30]本篇選自《論語·公冶長》。題目爲後加。孔子借讓學生談論個人志向的機會，表達了自己的志向和對理想社會的看法。顔淵、季路：孔子弟子。顔淵，名回，字子淵。季路，名由，字子路或季路。侍：恭敬地侍候，侍立。

[31]盍（hé）：“何不”的合音。爾：第二人稱代詞。古代漢語中代詞單、複數同形，此爲複數，你們。

[32]願：希望。“輕”字是衍文，即古文在傳抄過程中誤增的字。裘：皮衣。共：共用。

[33]敝：形容詞使動用法，使……破舊。之：代詞，指代車馬和衣裘。憾：抱怨，不滿。

[34]無：與“毋”通用，不要。伐：自誇，自我表白。施：誇大。勞：功勞。

[35]安：形容詞使動用法，使……安逸。信：動詞使動用法，使……信任。懷：歸附。

季氏將伐顓臾[36]

季氏將伐顓臾。冉有、季路見於孔子[37]，曰：“季氏將有事於顓臾[38]。”孔子曰：“求！無乃爾是過與[39]？夫顓臾，昔者先王以爲東蒙主[40]，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爲[41]？”冉有曰：“夫子欲之[42]，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43]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44]？且爾言過矣。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與？[45]”冉有曰：“今夫顓臾，固而近於費[46]。今不取，後世必爲子孫憂。”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爲之辭[47]。丘也聞：有國有家者[48]，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49]。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50]。夫如是，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51]。今由與求也，相夫子，遠人不服而不能來也，邦分崩離析而不能守也，而謀動干戈於邦內[52]。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也[53]。”

[36]本篇選自《論語·季氏》。題目爲後加。孔子通過與弟子的對話，責備弟子没有盡到阻止季氏討伐顓臾的責任，同時表達了他反對戰爭，建立理想社會，以“文德”來使“遠人”歸附的思想。孔子主張通過“均貧富”來達到社會的安定。季氏：即季孫氏，當時魯國最有權勢的貴族，文中指季康子。顓臾（Zhuānyú）：魯國境內的一個小國，是魯國的附屬國，在今山東費縣附近。

[37]冉有：名求，字子有，他和子路都是孔子弟子，當時是季氏的家臣。見（xiàn）：請求接見，求見。

[38]有事：指採取軍事行動。古代把祭祀和戰爭稱爲“國之大事”。《左傳·成公十三年》：“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於：介詞，引進動作行爲涉及的地點，可譯作“在，到”。

[39]求：冉有的名。無乃……與：由情態副詞“無乃”與疑問語氣詞“與”構成的固定格式，是委婉的反問句，可譯作“恐怕……吧”。爾是過：賓語前置，“爾”作動詞“過”的前置賓語，用代詞“是”複指。爾，第二人稱代詞，你。過，動詞，責備。

[40]夫（fú）：句首語氣詞。東蒙主：東蒙山的祭主。東蒙，山名，即蒙山，在今山東蒙陰縣南。主，祭主，即被祭祀者（死者）的替身。

[41]是：指示代詞，用在判斷句中作主語，指代顓臾。社稷之臣：國家的臣屬。何以……爲：表示反問的一種固定格式，意思是“爲什麽……呢”。爲，句末語氣詞，表示反問語氣。

[42]夫子欲之：夫子想要（做）這件事。夫子，指季氏。之，代詞，指代季氏想做的事。

[43]周任：古代的一位史官。陳力：擺出力量，即量力。陳，陳列，擺出來。就列：走向職位。就，靠近，走向。

[44]危：本義是“高”，引申爲“不穩定”，這裏指盲人走路不穩。顛：跌倒。相：扶助盲人走路的人，助手。焉：疑問代詞，哪裏。彼：遠指代詞，可譯作“那”，也可不譯。這三句以盲人走路需要人攙扶、輔佐打比方，批評冉有作爲季氏的家臣没有起到勸諫、輔佐的作用。

[45]兕（sì）：犀牛。柙（xiá）：關猛獸的木籠子。於：介詞，引進動作發生的地點，與“柙”組成介賓結構作補語。龜：指龜版。玉：指瑞玉。二者在古代都被奉爲寶物，故珍藏在匣子中。櫝（dú）：匣子。是：指示代詞，作主語，可譯作“這”。

[46]固：指城牆堅固。費：季氏采邑，在山東費縣。

[47]疾：厭惡，討厭。夫：遠指代詞，可譯作“那種”。舍：舍去，在此可譯爲“回避”。爲之辭：雙賓語，替自己想做的事找個藉口。之，代詞，指代“欲之”，即想做的事，作直接賓語。辭，託辭，藉口，作間接賓語。

[48]丘：孔子的名。古代自稱其名是謙稱的一種表達方式。也：句中語氣詞，用在主語後表示提頓。有國有家者：指諸侯和大夫。國，諸侯的封地。家，大夫的封地，也叫采邑。者，特殊代詞，指代“……的人”。

[49]根據上下文，“寡”和“貧”應該互换位置，因抄寫而致誤。貧：財物少。寡：人口少。患：擔憂，憂慮。全句大意是：不擔憂財物缺乏，而擔憂分配不均；不擔憂國家人口少，而擔憂社會不安定。

[50]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財物分配均匀，就無所謂貧窮；國家上下和睦團結，就無所謂人口少；國家安定，就没有傾覆的危險。蓋，語氣詞，表示一種論斷語氣，可不譯。

[51]如是：如此。是，指示代詞，指代“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作動詞“如”的賓語。來（lài）：動詞使動用法，使……來（歸附）。之：代詞，指代“遠人”。安：形容詞使動用法，使……安定。

[52]相：輔佐。分崩離析：四個同義詞連用，均指分裂。干：盾牌。戈：用於刺殺的一種長柄武器。“干戈”連用是修辭上的借代，指戰爭。

[53]蕭牆：國君宫門內的矮牆，借指宫廷內部。

子適衛[54]

子適衛，冉有僕[55]。子曰：“庶矣哉[56]!”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57]？”曰：“富之[58]。”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54]本篇選自《論語·子路》。題目爲後加。孔子闡述了治理天下的方法：先使百姓富裕起來然後進行教化。

[55]適：動詞，到……去。僕：駕車。

[56]庶：衆，指人多。矣哉：陳述語氣詞“矣”和感歎語氣詞“哉”連用，句子語氣的重點在感歎語氣上。

[57]何加焉：對他們增添些什麽？賓語前置，疑問代詞“何”作賓語，置於動詞“加”前。焉：兼詞，相當於“於是”。於，引進動作涉及的對象；是，指代百姓。

[58]富：形容詞使動用法，使……富。

陽貨欲見孔子[59]

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歸孔子豚[60]。孔子時其亡也[61]，而往拜之，遇諸塗[62]。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曰：懷其寶而迷其邦[63]，可謂仁乎？曰：不可。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64]？曰：不可。日月逝矣，歲不我與[65]。”孔子曰：“諾，吾將仕矣[66]。”

[59]本篇選自《論語·陽貨》。題目爲後加。陽貨用激將法想迫使孔子出來從政。孔子不願意與陽貨合作，但表示自己將要出仕。

[60]陽貨：又叫陽虎，季氏的家臣。季氏在魯國專權，陽貨又是季氏家臣中最有權勢的人。欲見孔子：想使孔子拜見自己。見（xiàn），求見，拜見，動詞使動用法，使……見，第二個“見”是一般用法，仍读jiàn。歸：“饋”的借字，改讀kuì。豚：小豬，這裏指做熟了的小豬。

[61]時：“伺”的借字，改读sì，窺視，探查。亡：外出。當時的禮俗，“大夫有賜于士，不得受於其家，則往拜其門”（見《孟子·滕文公下》）。陽貨利用這一禮俗，趁孔子不在家時“歸孔子豚”，迫使孔子回拜自己。孔子不想見他，也打聽到他不在家時登門回拜。

[62]遇：出乎意料的相遇。諸：“之於”的合音。之，代詞，代陽貨。於，介詞，引進動作發生的地點。塗：路途，後作“途”。

[63]這一段除了最後一句是孔子的回答之外，都是陽貨在自問自答。寶：寶物，這裏喻指才能。迷其邦：聽任自己的國家陷於混亂狀態。迷，動詞使動用法，這裏是“聽任”的意思。此處的“曰”和下面兩個“曰：‘不可’”都是陽貨的自問自答。

[64]好（hào）：動詞，喜歡。從事：從政。事，指政事。亟（qì）：屢次。時：時機，機會。知：聰明、智慧，後作“智”。

[65]日、月、歲：時光，歲月。歲不我與：賓語前置，否定句中代詞“我”作賓語，置於動詞“與”前。與，給予。

[66]諾：應答之辭。仕：出仕，出來做官。

第二课

子欲子之王之善與[1]

孟子謂戴不勝曰[2]：“子欲子之王之善與[3]？我明告子。有楚大夫於此，欲其子之齊語也，則使齊人傅諸[4]？使楚人傅諸？”

曰：“使齊人傅之。”

曰：“一齊人傅之，衆楚人咻之[5]，雖日撻而求其齊也[6]，不可得矣；引而置之莊、嶽之間數年[7]，雖日撻而求其楚，亦不可得矣。子謂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於王所。在於王所者，長幼卑尊皆薛居州也[8]，王誰與爲不善[9]？在王所者，長幼卑尊皆非薛居州也，王誰與爲善？一薛居州，獨如宋王何？”

[1]本篇選自《孟子·滕文公下》。題目爲後加。《孟子》是孟軻與其門人所著的一部政論集，記録了孟子的思想和政治主張。《孟子》分七篇，後人整理時將每篇分上下。《孟子》通行的注本有東漢·趙岐《孟子章句》（收《十三經注疏》中）、宋·朱熹的《四書集注》和清·焦循的《孟子正義》以及今人楊伯峻的《孟子譯註》。孟子（約前372—前289），名軻，字子輿，戰國時鄒（今山東鄒縣）人，是繼孔子之後儒家學派重要的代表人物。孟子用學習語言打比方，説明了環境對人的影響，指出君王能否成爲做好事的賢君，取決於他身邊的大多數近臣對君王具有怎樣的影響。

[2]戴不勝：宋國的臣子。

[3]第二個“之”：動詞，本義指“到……地方去”，這裏指學習。

[4]傅：傳授，教。諸：“之乎”的合音，其中“之”代指“楚大夫之子”。

[5]咻（xiū）：喧嘩，這裏指打擾。

[6]日：名詞作狀語，每天。撻：鞭打。

[7]莊：齊國街名。嶽：齊國里名。

[8]薛居州：人名，名詞用作動詞，像薛居州那樣的好人。

[9]王誰與爲不善：王與誰做不好的事呢？誰與，介賓結構，賓語前置，疑問代詞“誰”作賓語，置於介詞“與”前。

齊人伐燕[10]

齊人伐燕，取之。諸侯將謀救燕。宣王曰：“諸侯多謀伐寡人者，何以待之？”

孟子對曰：“臣聞七十里爲政於天下者，湯是也；未聞以千里畏人者也。《書》曰：‘湯一征，自葛始。’[11]天下信之，東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爲後我[12]？’民望之，若大旱之望雲霓也[13]。歸市者不止，耕者不變。誅其君而弔其民[14]，若時雨降。民大悦。《書》曰：‘徯我后，后來其蘇[15]。’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爲將拯己於水火之中也，簞食壺漿以迎王師[16]。若殺其兄父，係累其子弟，毀其宗廟，遷其重器[17]，如之何其可也[18]？天下固畏齊之彊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19]，是動天下之兵也。王速出令，反其旄倪[20]，止其重器，謀於燕衆，置君而後去之，則猶可及止也。”

桀紂之失天下[21]

孟子曰：“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22]；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23]，爾也[24]。民之歸仁也，猶水之就下，獸之走壙也[25]。故爲淵敺魚者，獺也；爲叢敺爵者，鸇也[26]；爲湯武敺民者，桀與紂也。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則諸侯皆爲之敺矣。雖欲無王，不可得已[27]。今之欲王者，猶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28]，苟爲不畜[29]，終身不得。苟不志於仁，終身憂辱，以陷於死亡。《詩》云：‘其何能淑，載胥及溺[30]。’此之謂也[31]。”

[10]本篇選自《孟子·梁惠王下》。題目爲後加。孟子認爲，衹要對百姓施行仁政，就會獲得百姓的支持，就會無敵於天下，在諸侯兼併戰爭中獲勝，達到一統天下的目的；而如果不顧及百姓死活，就得不到百姓的支持，衹能招致失敗。

[11]湯一征，自葛始：《尚書》逸文。一，第一（次），開始。葛，葛伯，湯時部落首領。

[12]奚爲後我：爲什麽把征伐我們放在後面？或譯：爲什麽後征伐我們？言湯征伐無道，不驚擾百姓，受到百姓歡迎。奚，疑問代詞，作賓語，置於介詞“爲”前。後，方位名詞用作動詞，放在後面。

[13]雲霓：霓是彩虹，虹霓早晨出現在西方是下雨的徵兆，晚上出現在東方則雨止天晴。

[14]弔：撫恤，慰問。

[15]徯（xī）：等待。后：君主，王。蘇：復活，蘇醒。

[16]簞（dān）食壺漿：名詞性詞组用作動詞，用竹筐裝着食物，用壺裝着水。簞，圆形竹器。

[17]係累：束縛，捆綁。重器：寶器，這裏指燕國的故鼎。

[18]如之何：也作“若之何”，慣用短語，或稱凝固結構，用在句首，可譯爲“怎麽能”。其：句中語氣詞，表示委婉語氣。

[19]倍：擴大了一倍。

[20]旄倪：老人和小孩子。旄，“耄”的借字，八十、九十歲的老人稱耄。

[21]本篇選自《孟子·離婁上》。題目爲後加。孟子認爲，得天下與失天下的關鍵，在於得民心還是失民心。衹有施行仁政纔能得到民心，纔能得到天下。

[22]斯：副詞，就。

[23]所欲、所惡，主語都是“民”。與之聚之：爲他們聚積。與，介詞，給，爲。施：施加。

[24]爾也：如此而已。爾，指示代詞，如此，這樣。

[25]之：連詞，用在主謂結構之間，取消句子獨立性。就：走向，趨向。走：奔跑。壙：“曠”的借字，空闊。

[26]敺（qū）：“驅”的異體字。爵：“雀”的借字，改讀què。

[27]雖欲無王：即使想不稱王。雖，連詞，即使，表假設。無，與“毋”通用，不要。已：語氣詞。

[28]猶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譬如害了七年的病要用放置了三年的陳艾來灸治。艾，一种可以治病的草，針灸時使用，晾乾保存，放置越久，療效越好。

[29]苟：如果。畜（xù）：積蓄，積攢。

[30]《詩經·大雅·桑柔》文，可譯爲：那如何能辦得好，不過全都落水淹死了。其，句首語氣詞，表示委婉的語氣。淑，美，善，好。載，虚詞，無實義。胥，相互。及，動詞，到达。

[31]此之謂也：“此”作“謂”的前置賓語，用代詞“之”複指。

寡人之於國也[32]

梁惠王曰：“寡人之於國也，盡心焉耳矣[33]。河內凶，則移其民於河東，移其粟於河內[34]。河東凶亦然[35]。察鄰國之政，無如寡人之用心者。鄰國之民不加少[36]，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

孟子對曰：“王好戰，請以戰喻[37]。填然鼓之，兵刃既接[38]，棄甲曳兵而走[39]，或百步而後止，或五十步而後止[40]。以五十步笑百步，則何如[41]？”曰：“不可。直不百步耳，是亦走也[42]。”曰：“王如知此，則無望民之多於鄰國也[43]。不違農時，穀不可勝食也[44]。數罟不入洿池[45]，魚鱉不可勝食也。斧斤以時入山林[46]，材木不可勝用也。穀與魚鱉不可勝食，材木不可勝用，是使民養生喪死無憾也[47]。養生喪死無憾，王道之始也[48]。

“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49]。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50]，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畝之田，勿奪其時[51]，數口之家可以無飢矣。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52]，頒白者不負戴於道路矣[53]。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飢不寒[54]，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55]。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檢，塗有餓殍而不知發[56]。人死，則曰：‘非我也，歲也。’是何異於刺人而殺之[57]，曰：‘非我也，兵也’？王無罪歲，斯天下之民至焉[58]。”

[32]本篇選自《孟子·梁惠王上》。題目爲後加。孟子以“五十步笑百步”作比喻，説明衹有實行真正的仁政，纔能使百姓歸附，使國家興盛。寡人：諸侯對自己的謙稱。之：連詞，用在名詞“寡人”和介賓結構“於國”之間，構成一個偏正詞組，作全句的主語。

[33]梁惠王：即魏惠王，名罃（Yīng）。他在位時，把國都由安邑（故址在今山西運城西）遷到大梁（今河南開封），故魏國又稱梁國，魏王又稱梁王。焉：相當於“於是”，其中“是”代指“國”。耳矣：句末語氣詞連用。耳，相當於“而已”，有“不過如此”的意思，可譯爲“罷了”。矣，表示報導一種新情況。兩個以上句末語氣詞連用時，句子的語氣重點落在最後的語氣詞上。

[34]河內：指黄河北岸魏地，今河南濟源市一帶。河東：指黄河以東魏地，今河南延津市、開封市一帶。凶：收成不好；遭饑荒。其：代詞，第一個“其”指代“河內的”，第二個“其”指代“河東的”。粟：穀子，這裏泛指糧食。

[35]然：指示代詞，如此，這樣。

[36]加：副詞，更。

[37]此段孟子通過“五十步笑百步”的比喻，指出梁惠王治國與鄰國之政相比，没有本質的區别。請：表敬副詞，是請求對方允許自己做某事，而不是讓對方做某事。

[38]填：拟聲詞，鼓聲。然：詞尾，可不譯。鼓：動詞，擊鼓。兵刃既接：兵器已經相互碰撞上了，指戰爭已經開始。

[39]甲：鎧甲。曳：拖着，拉着。走：跑，這裏指逃跑。

[40]或：肯定性無定代詞，有的（人）。百步：名詞性詞組用作動詞，跑了百步。

[41]笑：嘲笑，耻笑。何如：賓語前置，可譯爲“怎麽樣”。

[42]直：範圍副詞，僅僅，衹。是：指示代詞，此，這，指代逃跑了五十步的行爲。

[43]無：與“毋”通用，不要。下文的“無失其時”“王無罪歲”的“無”同此。

[44]違：違背，違反，這裏指耽誤。時：季節。穀：糧食的統稱。勝（shēng）食：吃完。勝，尽。這句話的意思是在農忙季節不應該讓農民扔下農活爲公家服勞役，即不應該擾民。

[45]數（cù）：密。罟（gǔ）：魚網。古代曾經規定，網眼在四寸（合現在兩寸七分多）以下的爲密網，禁止下池沼內捕魚。洿（wū）池：池沼，池塘。

[46]斧斤：同義詞連用，斧子。以時：按照季節。指在草木凋落、生長期已過的季節纔能進山砍柴伐木。以，介詞，按照。

[47]是：指示代詞，指代“穀與魚鱉不可勝食，材木不可勝用”。養生：供養活着的人。喪死：爲死者辦喪事。生、死，都是不及物動詞，在此用作名詞，指“活着的人”和“死了的人”，分别作養、喪的賓語。

[48]王道：孟子理想的政治局面，與“霸道”相對，其核心是以仁義治天下。

[49]五畝：合現在一畝二分多。下文的“百畝之田”以此類推。一夫一婦有五畝宅、百畝田，是當時儒家的社會理想。樹：動詞，種植。衣（yì）：名詞用作動詞，穿。

[50]豚（tún）：小豬。彘（zhì）：大豬。畜（xù）：養，飼養。失：失去，這裏指耽誤。時：季節，這裏指家禽、家畜等繁殖的時期。古代曾經規定：“魚不長尺不得取，彘不期（jī）年不得食。”（見《淮南子·主術訓》）

[51]奪：奪去，這裏指耽誤。其：代詞，它們的，指農業的（季節）。

[52]謹：謹慎，這裏指認真從事。庠（xiáng）序：學校，殷代稱序，周代叫庠。申之以孝悌之義：以孝悌之義申之，即反復進行孝悌的教育。孝敬父母爲孝，敬愛兄長爲悌。第一個“之”：代詞，指代“庠序之教”。義，道理。

[53]頒白：（鬚髮）花白，半白半黑，此爲借代的手法，指代老年人。負：背着（重物）。戴：頂在頭上。這句指百姓得到教化，尊老成爲社會風尚，看不到老年人做重活的现象。

[54]黎民：百姓。黎，衆。

[55]然而：如此，但是……。然，指示代詞，如此，這樣，指達到了“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飢不寒”的社會境況。而，轉折連詞，但是。未之有也：還没有出現過這種情況，賓語前置，否定句中代詞“之”作賓語，置於動詞“有”前。王（wàng）：稱王。

[56]檢：約束，限制。塗：道路，後作“途”。餓殍（piǎo）：餓死的人。發：打開（糧倉）。

[57]歲：年成，年景。是何異於……：這和……有何異？是，指示代詞，指百姓餓死却歸因於收成。於，介詞，引進比較的對象，即殺了人却歸罪於兵器。

[58]斯：連詞，則，就。焉：兼詞，相當於“於是”，“在這裏”。“是”指代梁國。

第三课

以善先人者謂之教[1]

以善先人者謂之教，以善和人者謂之順[2]；以不善先人者謂之諂，以不善和人者謂之諛。是是、非非謂之知，非是、是非謂之愚[3]。傷良曰讒，害良曰賊。是謂是、非謂非曰直。竊貨曰盜，匿行曰詐，易言曰誕[4]。趣舍無定謂之無常[5]，保利棄義謂之至賊。多聞曰博，少聞曰淺。多見曰閑[6]，少見曰陋。難進曰偍，易忘曰漏[7]。少而理曰治，多而亂曰秏[8]。

[1]本篇選自《荀子·修身》。題目爲後加。《荀子》是一部個人論文集，戰國末年荀況著。《荀子》現存23篇，通行注本有清·王先謙的《荀子集釋》，彙集了各家之説。今人梁啓雄的《荀子簡釋》，注釋簡要，便於初學。荀況（約前313—前238），戰國末年趙人。荀子的思想學説以儒家爲本，被稱爲儒家思想的集大成者，同時又兼採道、法、名、墨諸家之長。本篇荀子用義界（即下定義、立界説）的訓詁方式，通過對比的方法，爲23個詞作了釋義，開辨析同義詞之先。先：在人的前面，可譯作“引導”。

[2]和：附和。順：順應。

[3]是是：把對的看成是對的。第一個“是”是形容詞意動用法，把……看成對的。非非：把錯的看成是錯的。第一個“非”是形容詞意動用法，把……看成錯的。知：智慧，後作“智”。非是：把對的看成是錯的。非，形容詞意動用法，把……看成錯的。是非：把錯的看成是對的。是，形容詞意動用法，把……看成是對的。

[4]貨：財物。易言：輕易地亂説。誕：荒誕，狂妄。

[5]趣舍：拿取和放棄。趣，“取”的借字，改讀qǔ，獲取，拿取。

[6]閑：嫻熟，熟練，後作“嫻”。[7]難進曰偍（tí）：難以進展叫做遲緩。偍，遲緩。

[8]少而理曰治：措施簡少而有條理叫政治清明。治，政治清明。秏（mào）：“眊”的借字，（眼睛）昏花，引申指混亂不明。

士君子之勇[9]

有狗彘之勇者，有賈盜之勇者，有小人之勇者，有士君子之勇者。爭飲食，無廉恥，不知是非，不辟死傷[10]，不畏衆彊，牟牟然惟利飲食之見[11]，是狗彘之勇也[12]。爲事利，爭貨財，無辭讓，果敢而振[13]，猛貪而戾，牟牟然惟利之見，是賈盜之勇也。輕死而暴[14]，是小人之勇也。義之所在，不傾于權[15]，不顧其利，舉國而與之不爲改視[16]，重死持義而不橈[17]，是士君子之勇也。

[9]本篇選自《荀子·榮辱》。題目爲後加。“勇”是古人追求的道德之一，荀子却將“勇”分爲“狗彘之勇、賈盜之勇、小人之勇、士君子之勇”四類，闡釋了每一種“勇”的特徵，表明了他對各種“勇”的態度，提倡“士君子之勇”。士君子：有操守和學問的人。

[10]辟：逃避，後作“避”。

[11]牟牟然：一本作“恈恈然”，迫切想要的樣子。牟，後作“恈”。然，形容詞詞尾，……的樣子。利：衍文，當刪除。惟飲食之見：賓語前置，“飲食”作“見”的前置賓語，用代詞“之”複指。

[12]是：指示代詞，指代上文“爭飲食，無廉耻……”的情況。

[13]果敢而振：行動果敢而振奮。

[14]輕死而暴：輕視死亡而行動暴怒。輕，形容詞意動用法，把……看得很輕，認爲……不值得重視。

[15]不傾于權：不向權勢倾倒，即不屈服於權勢。傾，傾倒。

[16]與：動詞，給與。

[17]橈（náo）：彎曲。

材性知能君子小人一也[18]

材、性、知、能，君子小人一也[19]；好榮惡辱，好利惡害，是君子小人之所同也；若其所以求之之道則異矣：小人也者，疾爲誕而欲人之信己也[20]，疾爲詐而欲人之親己也，禽獸之行而欲人之善己也；慮之難知也，行之難安也，持之難立也，成則必不得其所好，必遇其所惡焉[21]。故君子者，信矣，而亦欲人之信己也；忠矣，而亦欲人之親己也；修正治辨矣[22]，而亦欲人之善己也；慮之易知也，行之易安也，持之易立也，成則必得其所好，必不遇其所惡焉。是故窮則不隱，通則大明[23]，身死而名彌白[24]。小人莫不延頸舉踵而願曰[25]：“知慮材性，固有以賢人矣[26]。”夫不知其與己無以異也。則君子注錯之當[27]，而小人注錯之過也。故孰察小人之知能[28]，足以知其有餘，可以爲君子之所爲也。譬之越人安越，楚人安楚，君子安雅[29]。是非知能材性然也，是注錯習俗之節異也。

[18]本篇選自《荀子·榮辱》。題目爲後加。荀子在此文中分析了君子和小人追求“材、性、知、能”和“榮、利”的不同途徑及其不同的結果。

[19]材、性、知、能，君子小人一也：資質、本性、智慧、才能，君子和小人是一樣的。一，數詞用作動詞，是一樣的。

[20]疾爲誕：肆意妄言。疾，急。誕，荒誕的（言論）。之：連詞，用在主謂結構之間，取消句子獨立性。

[21]成則必不得其所好，必遇其所惡焉：結果就一定得不到他們所喜好的（榮譽和利益），而一定會遭受他們所厭惡的（耻辱和禍害）。

[22]辯：“辦”的借字，改讀bàn，治理。

[23]窮則不隱，通則大明：仕途不順的時候，他們的名聲也不會被埋没；通達的時候，名聲就會十分顯赫。窮，仕途不順。通，仕途順利、通達。

[24]彌：副詞，更加。

[25]莫：否定性無定代詞，没有人。延：伸長。舉：抬起。踵（zhǒng）：脚後跟。

[26]賢人：賢於人。賢，形容詞用作動詞，勝過。[27]注：投。錯：安排處理，後作“措”。當：合適，適宜。

[28]孰：詳細，後作“熟”。知：智慧，後作“智”。

[29]雅：“夏”的借字，華夏，指中原地區。

聖王之制也[30]

聖王之制也：草木榮華滋碩之時[31]，則斧斤不入山林，不夭其生，不絶其長也。黿鼉、魚鱉、鰍鱣孕别之時[32]，罔罟毒藥不入澤，不夭其生，不絶其長也。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者不失時[33]，故五穀不絶[34]，而百姓有餘食也。汙池、淵沼、川澤[35]，謹其時禁[36]，故魚鱉優多，而百姓有餘用也。斬伐養長不失其時，故山林不童[37]，而百姓有餘材也。

[30]本篇選自《荀子·王制》。題目爲後加。荀子闡釋了根據萬物生長的自然規律取用自然資源的道理，由此可見荀子是我國歷史上最早提倡保護環境和可持續發展的學者之一。[31]榮華：草本植物開花叫“榮”，木本植物開花叫“華”。滋：生長。碩：大。

[32]黿（yuán）：大鱉，背青黄色，頭有疙瘩，俗稱癩頭黿。鼉（tuó）：揚子鰐，俗稱豬婆龍。鱣（shàn）：“鱔”的異體字。别：指離别母體，即生育。

[33]耘：鋤草。時：季節。

[34]五穀：指黍、稷、豆、麥、稻。一説指黍、稷、豆、麥、麻。這裏泛指糧食作物。

[35]汙池：蓄水的池塘。汙，停積不流動的水。淵：深水潭。沼：水池。川：河流。澤：湖泊。

[36]謹其時禁：嚴格遵守每個季節的禁令。

[37]童：秃。

有亂君無亂國[38]

有亂君，無亂國[39]；有治人，無治法[40]。羿之法非亡也，而羿不世中[41]；禹之法猶存[42]，而夏不世王。故法不能獨立[43]，類不能自行[44]；得其人則存[45]，失其人則亡。法者，治之端也；君子者，法之原也。故有君子，則法雖省，足以徧矣[46]；無君子，則法雖具，失先後之施，不能應事之變，足以亂矣。不知法之義，而正法之數者[47]，雖博，臨事必亂。故明主急得其人，而闇主急得其埶[48]。急得其人，則身佚而國治[49]，功大而名美，上可以王，下可以霸；不急得其人，而急得其埶，則身勞而國亂，功廢而名辱，社稷必危。故君人者[50]，勞於索之，而休於使之[51]。書曰：“惟文王敬忌，一人以擇[52]。”此之謂也。

[38]本篇選自《荀子·君道》。題目爲後加。荀子認爲，國家治理得好壞，人的因素是最重要的，“法”衹是工具，關鍵在於執法的人。衹有明主纔能使天下大治。明主與闇主的區别在於：明主懂得人的重要性，因此急於得到人才；闇主則急於獲得權勢。

[39]有亂君，無亂國：有搞亂國家的君主，没有自行混亂的國家。

[40]有治人，無治法：有治理國家的人才，没有自行治理的法制。

[41]羿（yì）之法非亡也，而羿不世中：后羿射箭的方法並没有失傳，但后羿並不能使後世的人們都百發百中。羿，夏代東夷族有窮氏的部落首領，故又稱夷羿、后羿，善於射箭，後世多以羿作爲善射箭者的代稱。亡，失傳。

[42]禹：傳説中的賢君，夏后氏部落的首領，夏王朝的創始者，善治水。禹之法：大禹的治國之法。

[43]法不能獨立：法制不可能（離開人的執行）而單獨有所建樹。立，建樹。

[44]類不能自行：律例不可能自動被實行。類，與“法”同義。[45]其人：指上文提到的“治人”，即治理國家的人才。

[46]則法雖省，足以徧矣：法律即使簡略，也足夠用在一切方面了。徧，“遍”的異體字。與下文“亂”相對，指普遍得到治理。

[47]不知法之義，而正法之數者：不懂得法制的原理而衹是去修訂法律條文的人。義，道理，原理。法之數，法律條文的數量。

[48]闇：昏聵，糊涂。埶（shì）：權勢，後作“勢”。

[49]則身佚而國治：就會自身安逸可是國家却很安定。佚，安樂。

[50]君人者：統治者。君，名詞用作動詞，統治。

[51]勞於索之，而休於使之：在尋覓人才時勞纍，而在使用人才後就會得到休息了。索之，搜索人才。休，休息，休止。

[52]惟文王敬忌，一人以擇：要想想文王的恭敬戒懼，親自去選擇人才。忌，語氣詞，無義。

第四课

博學[1]

博學之[2]，審問之[3]，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4]。有弗學，學之弗能，弗措也[5]；有弗問，問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篤，弗措也。人一能之[6]，己百之[7]；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强。

[1]本篇選自《禮記·中庸》。題目爲後加。《禮記》是戰國至秦漢年間儒家學者解釋説明經書《儀禮》的文章選集。到西漢前期《禮記》共有一百三十一篇，相傳戴德選編其中八十五篇，稱爲《大戴禮記》；戴聖選編其中四十九篇，稱爲《小戴禮記》，即我們今天見到的《禮記》。本篇寫要廣泛學習並鍥而不捨。博：廣博。

[2]之：代詞，指代動作的對象，作賓語。

[3]審：詳細。

[4]篤：專一。

[5]學之弗能，弗措也：學習達不到學會的程度，就不放棄。措，放棄。

[6]一：學習一次。

[7]百：百倍努力。

曾子寢疾[8]

曾子寢疾，病[9]，樂正子春坐於牀下[10]，曾元、曾申坐於足[11]，童子隅坐而執燭[12]。童子曰：“華而睆[13]，大夫之簀與[14]？”子春曰：“止。”曾子聞之，瞿然曰[15]：“呼[16]！”曰：“華而睆，大夫之簀與？”曾子曰：“然，斯季孫之賜也[17]，我未之能易也。元，起易簀。”曾元曰：“夫子之病革矣[18]，不可以變，幸而至於旦，請敬易之。”曾子曰：“爾之愛我也不如彼[19]。君子之愛人也以德，細人之愛人也以姑息[20]。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斃焉[21]，斯已矣！”舉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没[22]。

[8]本篇選自《禮記·檀弓上》。題目爲後加。本篇寫曾子在臨終之前，要求更换墊在身下的不符合自己身份等級的席子。曾子：孔子的學生，名參。寢疾：卧病。

[9]病：病重。

[10]樂正子春：曾子的學生，姓樂正，字子春。牀：“床”的異體字。

[11]曾元、曾申：曾子的兒子。

[12]隅坐：在牆角坐着。隅，名詞作狀語，表示動作發生的處所。

[13]睆（huǎn）：明亮的樣子。

[14]簀（zé）：竹制床墊，泛指竹席。

[15]瞿然：驚視的樣子。

[16]呼：歎息聲。

[17]季孫：季桓子，魯國大夫，春秋末年執掌魯國政權。

[18]革：“亟”的借字，改讀jí，緊急。

[19]彼：指童子。[20]細人：小人。

[21]正：正道，這裏指合乎自己身份的禮。

[22]反：返回，後作“返”。没：死亡，後作“殁”。

大同與小康[23]

昔者仲尼與於蜡賓[24]，事畢，出遊於觀之上[25]，喟然而歎。仲尼之歎，蓋歎魯也。言偃在側[26]，曰：“君子何歎[27]？”孔子曰：“大道之行也[28]，與三代之英[29]，丘未之逮也[30]，而有志焉[31]。大道之行也，天下爲公，選賢與能[32]，講信脩睦[33]。故人不獨親其親[34]，不獨子其子[35]，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36]，男有分[37]，女有歸[38]。貨惡其棄於地也[39]，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爲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閉，是謂大同。今大道既隱[40]，天下爲家[41]，各親其親，各子其子，貨力爲己；大人世及以爲禮[42]，城郭溝池以爲固[43]，禮義以爲紀[44]：以正君臣[45]，以篤父子[46]，以睦兄弟[47]，以和夫婦[48]，以設制度，以立田里，以賢勇知[49]，以功爲己[50]。故謀用是作而兵由此起，禹湯文武成王周公由此其選也[51]。此六君子者，未有不謹於禮者也，以著其義[52]，以考其信[53]，著有過，刑仁講讓[54]，示民有常[55]，如有不由此者，在埶者去衆以爲殃[56]，是謂小康。

[23]本篇選自《禮記·禮運》。題目爲後加。本篇描述了“天下爲公”的大同社會和“天下爲家”的小康社會。

[24]仲尼：孔子的字。與：參加。蜡（zhà）：古代天子或諸侯年終舉行的祭祀鬼神的儀式。賓：陪祭的人。

[25]觀（guàn）：宗廟或宫廷門外兩旁的高建築物

[26]言偃：孔子的弟子，名偃，字子由。

[27]君子：指孔子。

[28]道：原則。

[29]三代：夏、商、周。英：傑出人物。

[30]丘：孔子自稱。逮：趕上。

[31]志：記載。

[32]與：“舉”的借字，改讀jǔ，推舉。

[33]講：提倡。脩：“修”的借字，使變得更好。

[34]親其親：第一個“親”是名詞意動用法，把……當作雙親；第二個“親”是名詞，雙親。

[35]子其子：第一個“子”是名詞意動用法，把……當作子女；第二個“子”是名詞，子女。

[36]矜：“鰥”的借字，改讀guān，老年無妻。

[37]分：職責。

[38]歸：出嫁，這裏指夫家。

[39]貨：財物。惡：厭惡。

[40]隱：消逝。

[41]家：私家。

[42]大人：天子諸侯。世：父子相傳。及：兄弟相傳。

[43]溝池：護城河。

[44]紀：綱紀，準則。

[45]正：形容詞使動用法，使……端正。

[46]篤：形容詞使動用法，使……純正。

[47]睦：形容詞使動用法，使……和睦。

[48]和：形容詞使動用法，使……和諧。

[49]賢：形容詞意動用法，認爲……賢。知：智慧，後作“智”。

[50]功爲己：做事衹爲自己。孔穎達《禮記正義》曰：“立功起事不爲他人也。”

[51]選：選拔出來的，指在這樣的環境中産生的傑出人物。

[52]著：動詞使動用法，顯露。下同。

[53]考：成全。

[54]刑：名詞意動用法，把……當作法則。

[55]常：常規。

[56]埶：權勢，後作“勢”。

雖有佳肴[57]

雖有佳肴，弗食，不知其旨也[58]。雖有至道[59]，弗學，不知其善也。是故學然後知不足，教然後知困[60]。知不足，然後能自反也[61]。知困，然後能自强也[62]。故曰教學相長也[63]。《兑命》曰：“學學半[64]。”其此之謂乎？

古之教者，家有塾[65]，黨有庠[66]，術有序[67]，國有學[68]。比年入學[69]，中年考校[70]：一年視離經辨志[71]，三年視敬業樂群[72]，五年視博習親師[73]，七年視論學取友[74]，謂之小成[75]。九年知類通達[76]，强立而不反[77]，謂之大成。夫然後足以化民易俗[78]，近者説服而遠者懷之[79]，此大學之道也。《記》曰[80]：“蛾子時術之[81]。”其此之謂乎？

大學始教[82]，皮弁祭菜[83]，示敬道也；宵雅肄三[84]，官其始也[85]；入學鼓篋[86]，孫其業也[87]；夏楚二物[88]，收其威也[89]；未卜禘不視學，遊其志也[90]；時觀而弗語，存其心也[91]；幼者聽而弗問，學不躐等也[92]。此七者，教之大倫也[93]。《記》曰：“凡學，官先事，士先志[94]。”其此謂乎？

大學之法，禁於未發之謂豫[95]，當其可之謂時[96]，不陵節而施之謂孫[97]，相觀而善之謂摩[98]。此四者，教之所由興也。

發然後禁，則扞格而不勝[99]；時過然後學，則勤苦而難成；雜施而不孫[100]，則壞亂而不修[101]；獨學而無友，則孤陋寡聞；燕朋逆其師[102]；燕辟廢其學[103]。此六者，教之所由廢也。

[57]本篇選自《禮記·學記》。題目爲後加。本篇主要寫古代的學制與教育思想。肴：熟的肉類食物，這裏泛指魚肉。

[58]旨：味美。[59]至：最好的。

[60]困：這裏指困惑不通之處。

[61]自反：反求之於自己，即自我檢查，對自己提出要求。

[62]自强：鞭策自己努力進修。

[63]教學相長（zhǎng）：教和學是互相促進的。長，促進，推進。

[64]學學半：教是學的一半。這句話是要説明教與學對於增長知識來説同等重要。上“學”字，今《尚書》作“斆”，讀xiào，指教人。下“學”字讀xué，指學習。

[65]塾：舊時私人設立的進行教學的地方。

[66]黨：古行政區劃，五百家爲一黨，黨的學校叫做庠。

[67]術：“遂”的借字，改讀suì。遂，古行政區劃，一萬二千五百家爲一遂，遂的學校叫做序。

[68]國：天子的王城和諸侯的都城。學：指大學。

[69]比年：每年。入學：這裏指入大學。

[70]中（zhòng）年考校（jiào）：每隔一年考查一次。中，間隔。校，考核。

[71]視：考察。離經：斷開經文章句。離，分析，斷開。辨志：弄清經文旨意。志，經文的思想內容。

[72]敬業：專心學業。樂群：跟生活在一起的學友和樂相處。

[73]博習：廣泛學習。親師：親愛師長。

[74]論學取友：論説所學之是非，擇取善人以爲友。

[75]小成：七年成就，比九年尚小，故謂小成。

[76]知類通達：懂得事物之間類比的關係，依類推理，即觸類旁通。

[77]强立：這裏指思想觀點堅定不移。不反：不違反師教。

[78]易俗：改變習俗。易，改變，更改。

[79]説（yuè）服：愉快服從。説，後作“悦”。懷：歸順。

[80]記：古代典籍。

[81]蛾子（yǐzǐ）時術之：小螞蟻時時學着銜土，也能堆成大蟻塚，這裏指學者時時學問，終能達到大成。蛾子，蛾之子，即小螞蟻。蛾，“蟻”的借字，螞蟻。術，“述”的借字，學習，實踐。

[82]始教：始入學，開學。

[83]皮弁：一種用白鹿皮做的帽子，爲上朝的常服。祭菜：以蘋藻之菜祭先師。菜，指蘋藻一類菜。“皮弁祭菜”的主語是天子所派的主管教育的有關官員。大學開學時，主管教育的官員着皮弁，以蘋藻之菜祭先師。

[84]宵（xiǎo）雅：即《詩經·小雅》。肄：練習。三：這裏指小雅三首詩，即《鹿鳴》《四牡》《皇皇者華》。這三首詩宣揚君臣之間要和樂忠信。

[85]官其始：在一開學就用做官事上的道理勉勵學生。官，名詞用作動詞。

[86]入學鼓篋（qiè）：入學授課之前，先擊鼓召集學生，整齊威儀，然後打開書篋。篋，小箱。

[87]孫：恭順，後作“遜”。業：指所治經業。

[88]夏楚：二樹名，其枝條可用以撲撻人。夏，“榎”的借字，改讀jiǎ，又作“檟”，樹名，即山楸。楚，樹名，即牡荆，枝條堅勁，可以做刑杖。

[89]收：約束，控制。威：威儀，儀容舉止。

[90]卜禘：占卜而大祭。《禮記·王制》：“天子諸侯宗廟之祭，春曰礿，夏曰禘，秋曰嘗，冬曰烝。”禘是大祭，必先占卜。視學：考查學業。“視學”由君親往，或派主管教育的官員前往。遊其志：使學生內心從容不迫。遊，優遊。

[91]時觀：時時觀察。存其心：讓問題在學生的心中積聚。

[92]幼者聽而弗問，學不躐（liè）等也：年幼的學生衹聽老師講解而不隨便發問，學習不逾越進度。躐等，超越進度。

[93]大倫：基本原則。

[94]凡學，官先事，士先志：大凡學習，若學習做官，就先學習與職務有關的事；若學習做士，就先學習學士應有的志向。

[95]未發：這裏指邪惡念頭尚未産生。豫：預防。

[96]可：受教育的最好時機。時：適時。

[97]陵：超越。節：次第，次序，這裏指教學內容深淺的次序。施：施教。孫：循序漸進，後作“遜”。

[98]相觀：彼此觀察。善：獲益、長進。摩：切蹉。

[99]扞（hàn）格：抵觸抗拒，格格不入。扞，抵制、抗拒，後作“捍”。格，堅硬難入。勝：克服。

[100]雜施而不孫：雜亂施教而不循序漸進。

[101]壞亂而不修：學業就會搞亂而無所成。

[102]燕：褻狎。逆其師：違背老師的教導。

[103]辟：受寵幸的女子小人，後作“嬖”。

子夏喪其子而喪其明[104]

子夏喪其子而喪其明。曾子弔之曰[105]：“吾聞之也：朋友喪明則哭之。”曾子哭，子夏亦哭，曰：“天乎！予之無罪也！”曾子怒曰：“商！女何無罪也？[106]吾與女事夫子於洙、泗之間[107]，退而老於西河之上[108]，使西河之民疑女於夫子[109]，爾罪一也；喪爾親，使民未有聞焉，爾罪二也；喪爾子，喪爾明，爾罪三也。而曰——女何無罪與！”子夏投其杖而拜曰[110]：“吾過矣！吾過矣！吾離羣而索居[111]，亦已久矣[112]。”

[104]本篇選自《禮記·檀弓上》。題目爲後加。本篇寫曾子對子夏的批評：對老師不敬、對父母不孝、對兒子溺愛。子夏：孔子弟子，姓卜，名商，字子夏。喪（sāng）其子：哀悼他的兒子。喪，哀悼。下文“喪爾親”“喪爾子”同。喪（sàng）其明：喪失了他的視力。喪，喪失。下文“朋友喪明”“喪爾明”同。明：視力。

[105]曾子：孔子弟子，姓曾，名參，字子輿。弔：慰問。

[106]女：第二人稱代詞。何：怎麽。

[107]事：侍奉。洙、泗：魯國境內水名。

[108]退：退休。老：養老。西河：今陝西境內黄河以西一帶。

[109]疑：“擬”的借字，改讀nǐ，比擬。於：如。

[110]投：擲。杖：手杖。拜：拜謝。

[111]索居：獨居。

[112]已：太。

第五课

齊桓公伐楚[1]

四年，春，齊侯以諸侯之師侵蔡[2]。蔡潰[3]，遂伐楚。楚子使與師言曰[4]：“君處北海[5]，寡人處南海[6]，唯是風馬牛不相及也[7]。不虞君之涉吾地也[8]，何故？”管仲對曰[9]：“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大公[10]，曰：‘五侯九伯[11]，女實征之[12]，以夾輔周室[13]。’賜我先君履[14]：東至于海[15]，西至于河[16]，南至于穆陵[17]，北至于無棣[18]。爾貢包茅不入[19]，王祭不共[20]，無以縮酒[21]，寡人是徵[22]；昭王南征而不復[23]，寡人是問[24]。”對曰：“貢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給[25]？昭王之不復，君其問諸水濱[26]！”

師進，次于陘[27]。

夏，楚子使屈完如師[28]。師退，次于召陵[29]。

齊侯陳諸侯之師[30]，與屈完乘而觀之[31]。齊侯曰：“豈不穀是爲[32]？先君之好是繼[33]！與不穀同好，如何？”對曰：“君惠徼福於敝邑之社稷[34]，辱收寡君[35]，寡君之願也。”齊侯曰：“以此衆戰，誰能禦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對曰：“君若以德綏諸侯[36]，誰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國方城以爲城[37]，漢水以爲池[38]，雖衆，無所用之！”

屈完及諸侯盟。

[1]本篇選自《左傳·僖公四年》。題目爲後加。《左傳》原名《左氏春秋》。相傳爲魯史官左丘明所作，成書於戰國初期。《左傳》是我國第一部叙事詳細的編年體史書。記載了春秋時期各諸侯國的政治、經濟、軍事、外交等方面的史實，具有重要的歷史文獻價值。歷代爲《左傳》作注的很多，通行的注本是《十三經注疏》中的《春秋左傳正義》，晉·杜預注，唐·孔穎達疏。今人楊伯峻的《春秋左傳注》也較爲詳盡。本篇講述了公元前656年，齊桓公率領齊、魯、宋、衛、鄭、許、曹等國軍隊進攻楚國。楚國也不示弱，派出使者與齊國展開了針鋒相對的鬥爭。最後雙方訂立了盟約。齊桓公：名小白，公元前685年即位，春秋五霸之一。楚：國名，羋（Mǐ）姓，子爵，在今湖北省一帶。

[2]齊侯：指齊桓公。以：介詞，率領。諸侯之師：指參加這次戰役的魯、宋、陳、衛、鄭、許、曹等國的軍隊。蔡：國名，姬姓，侯爵，在今河南省汝南、上蔡一帶。

[3]潰：潰敗。

[4]楚子：指楚成王，名惲，公元前671年即位。

[5]北海：今渤海。齊臨渤海。

[6]南海：楚國國境不到南海，這裏北海、南海並非實指，衹是泛指兩國距離很遠。

[7]風：馬、牛牝牡相誘。

[8]虞：料到，想到。涉：本指徒步過河，這裏指走到、進入。

[9]管仲：齊國大夫，姓管，名夷吾，字仲。

[10]召（shào）康公：即召公奭，周成王太保，與周公共同輔佐王室，因其食邑在召（今陝西岐山），故稱召公。“康”是其謚號。大（tài）公：姜姓，吕氏，名尚，稱姜太公，輔佐周文王、武王滅商，封在齊國，爲齊國始祖。大，後作“太”。

[11]五侯九伯：泛指諸侯。五侯，公、侯、伯、子、男五等諸侯。九伯，九州之長。

[12]實：句中語氣詞。

[13]夾輔：輔佐。

[14]履：鞋。這裏代指可以征伐的範圍。

[15]海：泛指渤海、黄海。

[16]河：黄河。

[17]穆陵：楚國地名，指今湖北麻城縣北的穆陵關。一説爲齊地，指今山東林朐縣南的穆陵關。

[18]無棣：齊國地名，在今山東無棣縣一帶。

[19]包茅：包裹成捆的菁茅，菁茅爲楚國特産，古代祭祀時使用。包，一作“苞”。

[20]共（gōng）：供給，後作“供”。

[21]縮酒：滲酒，古代祭祀時的一種儀式，把祭酒倒在神主前的包茅上讓其慢慢滲下，表示神已飲酒。

[22]寡人是徵：賓語前置，代詞“是”作賓語，置於動詞“徵”前。徵，索取。

[23]昭王：周昭王，成王之孫，名瑕。征：遠行。復：回來。

[24]寡人是問：賓語前置，代詞“是”作賓語，置於動詞“問”前。

[25]敢：謙敬副詞，作狀語，可譯爲“怎敢”。

[26]其：語氣詞，作狀語，表示委婉語氣，可譯爲“請”。諸：“之於”的合音，其中“之”指代這件事。

[27]次：臨時駐扎。陘：山名，在今河南省偃城縣南。

[28]屈完：楚大夫。如：前往，到……去。師：諸侯聯軍。

[29]召（shào）陵：楚國地名，在今河南省郾城縣東。

[30]陳：陳列。

[31]乘：坐車。

[32]豈不穀是爲：賓語前置。“不穀”作“爲”的前置賓語，用代詞“是”複指。不穀，不德，諸侯自謙之辭。

[33]先君之好是繼：賓語前置。“先君之好”作“繼”的前置賓語，用代詞“是”複指。

[34]惠：表敬副詞。徼：求。社稷：社，土地神；稷，五穀神。

[35]辱：表敬副詞。

[36]綏：安撫。

[37]方城：楚國山名，在今河南省葉縣南。“方城”作介詞“以”的前置賓語。

[38]池：護城河。“漢水”作介詞“以”的前置賓語。

介子推不言禄[39]

晉侯賞從亡者[40]。介之推不言禄，禄亦弗及。推曰：“獻公之子九人[41]，唯君在矣。惠、懷無親[42]，外內弃之[43]。天未絶晉，必將有主。主晉祀者，非君而誰？天實置之，而二三子以爲己力[44]，不亦誣乎[45]！竊人之財猶謂之盜，況貪天之功以爲己力乎[46]？下義其罪[47]，上賞其姦[48]，上下相蒙[49]，難與處矣。”其母曰：“盍亦求之[50]？以死，誰懟[51]？”對曰：“尤而效之[52]，罪又甚焉[53]。且出怨言，不食其食。”其母曰：“亦使知之，若何[54]？”對曰：“言，身之文也[55]。身將隱，焉用文之[56]？是求顯也。”其母曰：“能如是乎！與女偕隱[57]。”遂隱而死。

晉侯求之[58]，不獲。以緜上爲之田[59]，曰：“以志吾過[60]，且旌善人[61]。”

[39]本篇選自《左傳·僖公二十四年》。題目爲後加。介子推隨同晉公子重耳出亡，並在重耳飢餓不堪時“割股啖君”。重耳回國爲君後，賞賜跟隨出亡的人，没賞介子推，介子推也不求賞賜。他認爲重耳即君位是天意，並非人力。因此，臣下不應該邀功求賞，重耳也不應賞賜臣下。於是他在母親的支持下歸隱綿山。介子推：又作“介之推”，晉國大夫。相傳他隨晉公子重耳出亡途中，見重耳飢餓不堪，曾割下自己大腿上的肉做飯給重耳吃，史稱“介子推割股啖君”。言：談論，這裏指向國君要求。禄：俸禄。

[40]晉侯：指晉文公，名重耳，謚號“文”，晉獻公之子。由於受驪姬讒害，重耳於魯僖公四年（前656）外出流亡，歷盡磨難。十九年後重新回到晉國，並登君位，爲晉文公，後成爲春秋五霸之一。晉屬侯爵，故稱晉侯。從亡者：跟隨他到國外流亡的人。

[41]獻公：名詭諸，晉武公之子，魯莊公十八年（前676）即位，文公重耳之父。

[42]惠：晉惠公，名夷吾，晉獻公之子。懷公：名圉，晉惠公之子。親：親近的人。

[43]外：國外諸侯。內：國內百姓。

[44]二三子：指跟隨重耳出亡並得到賞賜的人。

[45]誣：虚枉不實，荒唐。

[46]貪：《説文·貝部》：“貪，欲物也，从貝，今聲。”此處用本義，義爲貪求，貪取。

[47]義：名詞意動用法，把……當作義行。

[48]姦：邪惡。

[49]蒙：欺騙。

[50]盍：何不。

[51]誰懟（duì）：賓語前置，疑問代詞“谁”作賓語，置於動詞“懟”前。懟，怨恨。

[52]尤：指責。效：模仿，效法。

[53]焉：兼詞，相當於“於是”，其中“是”指代“貪天之功以爲己力”這件事。

[54]若何：怎麽樣。

[55]文：文飾，裝飾。

[56]焉：疑問代詞，作狀語，哪裏。

[57]女（rǔ）：第二人稱代詞，你。偕：一起。

[58]求：尋找。

[59]綿上：晉國地名，故址在今山西省介休縣南。爲之田：雙賓語。田，封地。

[60]志：記。過：過失，錯誤。

[61]旌：表彰。

子文治兵[62]

楚子將圍宋[63]，使子文治兵於睽[64]，終朝而畢[65]，不戮一人。子玉復治兵於蔿[66]，終日而畢，鞭七人，貫三人耳[67]。國老皆賀子文[68]，子文飲之酒[69]。蔿賈尚幼[70]，後至，不賀。子文問之，對曰：“不知所賀。子之傳政於子玉[71]，曰：‘以靖國也[72]。’靖諸內而敗諸外[73]，所獲幾何？子玉之敗，子之舉也[74]。舉以敗國，將何賀焉[75]？子玉剛而無禮[76]，不可以治民。過三百乘[77]，其不能以入矣[78]。茍入而賀[79]，何後之有[80]？”

[62]本篇選自《左傳·僖公二十七年》。題目爲後加。子文治兵寬緩，子玉剛愎暴虐，國老恭賀子文。蔿（Wěi）賈認爲，子玉是子文舉薦的，子玉有過失，子文不當受賀，並表示了對子玉帶兵出征的擔憂。子文：鬬穀於菟（Gòuwūtú），字子文，楚大夫鬬伯比之子，楚國前任令尹（最高行政長官）。治兵：出征前訓練部隊。

[63]楚子：指楚成王，名頵（Yūn），公元前671年即位。宋：子姓諸侯國，成湯的後代，在今河南商丘一帶。

[64]睽（Kuí）：楚國邑名，今地不詳。

[65]朝（zhāo）：日出至上午十時左右。

[66]子玉：姓成，名得臣，字子玉，楚國現任令尹。蔿：楚邑名，今地不詳。

[67]貫：這裏指用箭刺穿。貫耳是當時軍隊中的一種刑罰。

[68]國老：退職的有名望的老臣。

[69]飲（yìn）：動詞使動用法，使……喝。飲之酒：雙賓語，“之”代指國老，作間接賓語，“酒”爲直接賓語。

[70]蔿賈：字伯嬴，即後來楚國名相叔孫敖之父。

[71]傳政於子玉：僖公二十三年，子文把令尹的職位傳給了子玉。

[72]靖：安定。

[73]諸：“之於”的合音。

[74]舉：推薦。

[75]將：副詞，作狀語，還、又。何賀：賓語前置，疑問代詞“何”作賓語，置於動詞“賀”前。

[76]剛：剛愎自用。

[77]三百乘：三百輛戰車的兵力。

[78]其：語氣詞，表示測度語氣，大概。以：率領，後面省略了賓語“之”。入：回國。

[79]苟：假如。

[80]何後之有：賓語前置。“何後”作“有”的前置賓語，用代詞“之”複指。

晉靈公不君[81]

晉靈公不君，厚斂以彫牆[82]；從臺上彈人而觀其辟丸也[83]；宰夫胹熊蹯不孰[84]，殺之，置諸畚[85]，使婦人載以過朝[86]。趙盾、士季見其手[87]，問其故而患之。將諫，士季曰：“諫而不入，則莫之繼也[88]。會請先，不入，則子繼之[89]。”三進及溜[90]，而後視之，曰：“吾知所過矣[91]，將改之。”稽首而對曰[92]：“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93]！《詩》曰[94]：‘靡不有初[95]，鮮克有終[96]。’夫如是，則能補過者鮮矣。君能有終，則社稷之固也，豈惟群臣賴之。又曰：‘袞職有闕[97]，惟仲山甫補之[98]’，能補過也。君能補過，袞不廢矣。”

猶不改。宣子驟諫[99]，公患之，使鉏麑賊之[100]。晨往，寢門闢矣[101]，盛服將朝[102]。尚早，坐而假寐[103]。麑退，嘆而言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104]。賊民之主，不忠；弃君之命，不信[105]。有一於此，不如死也。”觸槐而死。

秋，九月，晉侯飲趙盾酒[106]，伏甲將攻之。其右提彌明知之[107]，趨登[108]，曰：“臣侍君宴，過三爵，非禮也。”遂扶以下。公嗾夫獒焉[109]，明搏而殺之。盾曰：“弃人用犬，雖猛何爲！”鬥且出。提彌明死之[110]。

初，宣子田於首山[111]，舍于翳桑[112]，見靈輒餓[113]，問其病。曰：“不食三日矣。”食之[114]，舍其半[115]。問之。曰：“宦三年矣[116]，未知母之存否。今近焉，請以遺之[117]。”使盡之，而爲之簞食與肉[118]，寘諸橐以與之[119]。既而與爲公介[120]，倒戟以禦公徒而免之[121]。問何故。對曰：“翳桑之餓人也。”問其名居，不告而退，遂自亡也[122]。

乙丑[123]，趙穿攻靈公於桃園[124]。宣子未出山而復[125]。大史書曰：“趙盾弒其君。”以示於朝。宣子曰：“不然。”對曰：“子爲正卿，亡不越竟[126]，反不討賊[127]，非子而誰？”宣子曰：“烏呼！‘我之懷矣，自詒伊慼[128]’，其我之謂矣[129]。”

[81]本篇選自《左傳·宣公二年》。題目爲後加。晉靈公無道，屢諫不改，反而加害忠良，最終身死人手。趙盾忠貞爲國，直言敢諫，不幸爲法受惡。晉靈公：名夷皋，晉襄公之子，公元前620年即位。君：名詞用作動詞。不君，不行君道。

[82]厚：重。歛：賦稅。彫：畫。

[83]彈（tán）：用彈弓射。辟：躲避，後作“避”。丸：彈丸。

[84]胹（ér）：燉。熊蹯：熊掌。孰：後作“熟”。

[85]諸：“之於”的合音，“之”代指“宰夫”。畚：用草繩編成的筐一類的器皿。

[86]載：抬着。一説用車裝着。過朝：從朝廷上經過。

[87]趙盾：謚號宣子，晉國正卿。士季：名會，晉國大夫。

[88]莫之繼：賓語前置，否定句中代詞“之”作賓語，置於動詞“繼”前。意爲“没有誰接續您”。因爲趙盾是正卿，除國君外，官位最高。之，代詞，指代聽話者。

[89]子：對人的敬稱，您。之：代詞，指代説話者。

[90]三進：士季每進一次，就向靈公跪拜一次，靈公故意裝作看不見。士季衹能繼續往前走，再拜，一共前進了三次。溜：指屋檐下滴水處。

[91]所過：所犯的過錯。

[92]稽首：先跪拜，再拱手至地，頭伏在雙手前的地上稍作停留。稽首禮是古人最恭敬的禮節。

[93]莫：否定性無定代詞，作主謂結構的主語，没有哪一種。焉：兼詞，相當於“於是”，其中“是”指代“過而能改”。

[94]《詩》：引自《詩經·大雅·蕩》。

[95]靡：無定代詞，没有誰。初：開始。

[96]鮮：少。克：能够。

[97]袞職：周天子。袞指天子穿的禮服，代指天子。此詩中指周宣王。闕：過失。

[98]仲山甫：周宣王的相。此詩出自《詩經·大雅·烝民》。[99]驟：多次。

[100]鉏麑（chúní）：晉國力士。賊：《説文·戈部》：“[]，敗也，从戈，則聲。”此處用本義，義爲殺害。

[101]寢：卧室。闢：開。

[102]盛：穿戴整齊。朝：上朝。

[103]假寐：打瞌睡。[104]主：當家人。[105]信：信用。[106]飲（yìn）：動詞使動用法，使……喝。飲趙盾酒：雙賓語，“酒”是直接賓語，“趙盾”是間接賓語。

[107]右：車右，又叫參乘（shèng），戰車上的勇力之士。古代車制，一車三人，君王或主帥居中，御者居左，勇力之士居右。非帥車中，則尊者居左，御者居中。

[108]趨：小步快走。[109]嗾（sǒu）：喚狗的聲音。獒：猛犬。

[110]死：爲……而死。這裏指爲趙盾而戰死。

[111]田：田獵。首山：又名首陽山，在今山西省永濟縣南。

[112]舍：休息。翳桑：地名，今地不詳。

[113]餓：長時間缺乏飲食。

[114]食（sì）：動詞使動用法，使……吃。

[115]舍：剩下，後作“捨”。

[116]宦：在貴族家做奴僕。

[117]遺（wèi）：送給。

[118]爲之簞（dān）食與肉：雙賓語，“簞食與肉”是直接賓語，“之”是間接賓語。爲，準備。簞，盛飯食用的圓竹筐。

[119]橐（tuó）：口袋。

[120]既而：不久。與：參加。介：甲士。

[121]免：動詞使動用法，使……免除（禍難）。

[122]亡：逃走。

[123]乙丑：九月二十六日。

[124]趙穿：晉襄公女婿，趙盾昆弟。攻：一本作“殺”。桃園：晉靈公的園囿。

[125]山：指晉國邊境之山。

[126]竟：邊境，後作“境”。

[127]反：回來，後作“返”。賊：指殺害靈公的凶手。

[128]懷：眷戀。詒：留下。慼：憂傷。

[129]其：語氣詞，表示測度、委婉語氣，可譯爲“大概”。我之謂：賓語前置，“我”作“謂”的前置賓語，用“之”複指。意爲：説的是我。

子産論爲政[130]

鄭子産有疾，謂子大叔曰[131]：“我死，子必爲政。唯有德者能以寬服民[132]，其次莫如猛[133]。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鮮死焉[134]；水懦弱，民狎而翫之[135]，則多死焉，故寬難。”疾數月而卒。

大叔爲政，不忍猛而寬。鄭國多盜[136]，取人於萑苻之澤[137]。大叔悔之[138]，曰：“吾早從夫子[139]，不及此。”興徒兵以攻萑苻之盜[140]，盡殺之，盜少止[141]。

仲尼曰：“善哉！政寬則民慢[142]，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143]，殘則施之以寬。寬以濟猛[144]，猛以濟寬，政是以和[145]。《詩》曰[146]：‘民亦勞止[147]，汔可小康[148]；惠此中國[149]，以綏四方[150]’，施之以寬也。‘毋從詭隨[151]，以謹無良[152]；式遏寇虐[153]，慘不畏明[154]’，糾之以猛也。‘柔遠能邇[155]，以定我王’，平之以和也。又曰：‘不競不絿[156]，不剛不柔，布政優優[157]，百禄是遒[158]’，和之至也。”

及子産卒，仲尼聞之，出涕曰[159]：“古之遺愛也[160]。”

[130]本篇選自《左傳·昭公二十年》。題目爲後加。鄭執政大夫子産臨終前告誡繼承人子太叔，衹有有德的人纔能用寬緩的政策使百姓服從，一般人治民應該以嚴厲爲主。孔子贊賞子産的觀點，認爲治民應該剛柔相濟，寬嚴結合。子産：時任鄭國執政大夫。爲政：執政，治理政事。

[131]子大（tài）叔：名游吉，鄭國大夫。大，後作“太”。

[132]寬：寬大，鬆緩。服：動詞使動用法，使……服從。

[133]猛：嚴厲。

[134]鮮（xiǎn）：少。焉：兼詞，相當於“於是”，其中“是”指代“火”。

[135]狎（xiá）：輕視。翫（wán）：戲耍。

[136]盜：强盜。

[137]取人：指劫取他人財物。一説“取人”當爲“聚”字之誤，因“聚”下半部分損壞而誤。萑苻（huánpǔ）：又作萑蒲，澤名，今地不詳。一説爲“蘆葦”。

[138]悔：對……後悔。

[139]夫子：對人的尊稱，指子産。

[140]興：出動。徒兵：步兵。

[141]少：副詞，漸漸。

[142]慢：懈怠。

[143]殘：受到損害。

[144]濟：補助，救助。

[145]是以：代詞“是”作賓語，置於介詞“以”前，可譯作“因此”。和：適中。

[146]《詩》：指《詩經·大雅·民勞》。

[147]勞：辛勞。止：語氣詞。

[148]汔（qì）：庶幾，希望。一説爲“乞”的借字，義爲“乞求”。康：安居，安寧。

[149]中國：周王室直接統治的區域。

[150]綏：安撫。四方：指諸侯國。

[151]毋：副詞，不要。從（zòng）：放縱，後作“縱”。詭：狡詐。隨：順從。

[152]謹：警戒。無良：不善之人。

[153]式：語氣詞，無義。遏：制止。

[154]慘：一作“憯”，曾。明：指公開的法令。[155]柔：懷柔。能：和睦。

[156]競：急躁。絿（qiú）：舒緩。

[157]布：施。優優：寬和的樣子。

[158]百禄是遒：“百禄”作“遒”的前置賓語，用代詞“之”複指。遒，聚集。這四句詩出自《詩經·商頌·長發》。

[159]涕：眼泪。[160]愛：仁。意思是説“子産的仁愛，有古之遺風”。

[160]愛：仁。意思是説“子産的仁愛，有古之遺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