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天人永隔（中下）【羡忘】
本章预警：羡忘，双儿文学，HE，其他详见前言。
“天还没黑呢回来也没饭吃，光看你们几个恩爱，不如多干会儿活了。”温情捻了捻桌上分门别类晾晒的草药，觉得也差不多了，便端着木托跟他们一道往堂屋里走，“宋岚正在灶屋里做饭呢，噼里啪啦怕是没听见你们回来。晓星尘约摸还有月余就要生了，他紧绷得很。”
“要生了？！谁？晓星尘？！他…他们……他们有孩子了？”
“是啊，在……你们走后一个月？嗯……差不多。”
前脚跨进门，后脚等算好了才跟着收，身后除了蓝湛的一声“哇”之后，半晌都没动静。温情放下木托一回头，就见魏婴傻愣在原地已是热泪盈眶。她明白他的感触，这也是从她知道魏婴心里沉重的包袱里也有他们一份时，她和温宁，和宋岚、和晓星尘，就想让他明白的。
深吸了一口气吐得轻缓，温情微微别过脸平复好情绪，扬起嘴角把人唤进屋里来。“这么激动做什么，又不是你要当父亲了。”手指打趣儿似的隔着衣料在蓝湛肚子上戳了戳，她给了魏婴一记手肘，抬眼坏笑，“等这儿什么时候也有一个，你再哭也不迟。”
“啧，我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胡说些什么呢……”
“哦，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那看来是…你俩已经成亲了？”
“……”魏婴一整个噎住，瞪着双眼龇牙咧嘴却无从反驳。
“还没有哦~不过很快啦，就在下月二十二，阿爹说是个好日子。情姐姐，你们一起来观礼吗？很热闹的！”
“好了湛湛，咱不跟这个坏姐姐说了，我们去看看晓星尘，嗯？”怕温情一时难以措辞，让热切的小双儿感到失落，魏婴忙上前丢了沉甸甸的行囊给温情，一面搂着蓝湛向外走，一面扯着嗓子跟人喊话，“我那间屋子收拾了没啊？我们会住个三四晚……”
“放心，每天都有打扫，可比你住着时干净多了！昨儿才晒的被子呢，不妨碍你们休——息——”边怼边喊，温情对魏婴回头时窘迫的表情表示很满意。
从庭院转去西厢，轻叩门扉听见里头有人应他了，蓝湛扭头笑眯眯地瞧了眼魏婴，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欢欢喜喜地蹦到晓星尘面前：“嘿嘿，星尘哥哥，我们回来啦！”
“少爷，蓝小公子？真的是你们？”床边坐着的人倏然睁大眼，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方才小憩时就听外头有人嬉笑，声音像极了少爷，晓星尘匆匆坐起来披了衣裳，却碍于这高高隆起的孕肚，一时难以给自己穿好鞋袜，只好暂且趿拉着起身，扶着腰欲屈膝行礼，被魏婴抢先制止了。他目光犹犹地掠过左右摇摆着亲昵地触碰魏婴臂膀的蓝湛，又惊又喜，想问，又迟疑：“你们是……一起…一起……”
“嗯，我们快成亲了，回来给阿爹阿娘…上柱香。之前…都还没跟他们说起过湛湛呢，大婚前总得先让他们过目了是不是？替我们做个见证，他们也能…能放心了。”
胳膊上传来一小股力量，魏婴偏过头，轻轻拍了拍蓝湛搁在他臂弯的手，那点伤怀便都消散在小双儿脉脉望向他的眼神中了。
“别站着了，怀着我大侄儿呢，你坐呀！”抬手指了指床榻，魏婴盯着晓星尘的小腹仔细打量，很是关切，“你们近来过得如何？身体都可好啊？”
“有劳少爷惦记着，都还和以前一样，都挺好的。就是我……肚子里这个是个调皮的，夜里时常被他闹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阿岚他…有些紧张。”温温柔柔地抚摸着肚子，或是脑海里又浮现出这些日子里宋岚蹩脚地照顾，晓星尘笑得羞涩又甜蜜，望向蓝湛的目光也如春风一般和煦，“蓝小公子，是想摸摸ta吗？”
身旁的人点头如捣蒜，一把松开了他，凑到孕夫身边一点点挪近了，伸手隔着衣料慢慢地贴在晓星尘的肚皮上，魏婴瞧着小双儿弓着腰耸着肩缩头缩脑，好奇又小心的模样，不由也跟了上去，手心覆手背，笑意吟吟，满含期待。
“唉，这小崽子这会儿估计是玩累了，又不折腾了。”三人凝神屏气等了一会儿，除了腹部的脉搏没见其他的动静，晓星尘无奈地摇摇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调侃道，“我方才也是趁他消停的时候，偷着补了个觉。”
“也不怪宋岚担心，十月怀胎，哪有不辛苦的……听温情说，你下月就要生了，她的医术自然没话说，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让你少受些疼……”魏婴从怀里摸出两张银票交给晓星尘，“看看还缺什么，这两日就都先买回来吧，备好了也能安心些，昂？”
“这…这…我不能收少爷，我们什么都不缺……”
“拿着吧，等孩子出生了，有的是用钱的地儿。而且……这钱也不是我给的，是湛湛他爹给你们的，那几个月，也多亏你们照顾他。我们湛湛很值钱的，是不是啊乖乖？”
忽然就又被点了名，蓝湛望着魏婴挑起的眉峰咽了口涎水，急急巴巴地附和：“对啊对啊，值很多钱！星尘哥哥你就收着吧，给小宝宝买好吃的～哦！小金锁…我给你们带了礼物！哎呀包袱忘记拿来啦，里面有一把小金锁，我阿娘说给小孩子带着能保平安呢！”
“好啦，一会儿都拿去堂屋，等温宁也回来了你一块儿送吧～”拉下小双儿比比划划，急得挠头的手，魏婴忍着笑意瞥了眼窗外，“看这天色应该快开饭了吧？星尘，你跟我们一道去灶屋吃，还是宋岚单独给你送来？”
“一起去吧～你们回来，我也凑个热闹。”
撑着床板欲起身时才复又想起云袜还松松垮垮地落在脚踝，晓星尘局促地微抬了脚小幅晃动，试图将系带抖进鞋里踩在脚底下将就着走动。怎么能让少爷他们等他呢？他心里着急，又担心捋不好一会儿绊倒会摔跤，更有些懊恼自己方才一时嘴快。突然间脚边蹿出雪白一团，他下意识往旁躲了躲，白团子上的笋尖尖便抬起了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向他郑重其事地拍拍胸脯：“星尘哥哥，你的系带松啦，你别动我帮你系呀！”
“这…这如何使得！”他惊愕地又向旁缩了半步，面前这位是他家少爷的未婚妻，也就是他的少夫人，哪有主子给家奴穿鞋的道理。
“我会的，我真的会系！”可小双儿丝毫不在意，甚至似乎是会错了意，急急忙忙撩起自己的衣摆伸出小腿，让规规整整系好的云袜带子亮个相，“你看，不会掉！”
“不…不是……”晓星尘两手交握，窘迫地瞄了眼魏婴，磕磕巴巴向蓝湛解释，“小公子，我不是不信你，是…是不合适，您是少爷的夫人，是……”
“没有什么少爷了晓星尘，从我们一路逃亡，在乱葬岗落脚开始，就没有了。”
高挑的身影遮住了残阳，余晖却为他镀上了一层温情的光。晓星尘眼瞧着魏婴也蹲下身，托着他爱侣的肩背扶稳了，一点点抽出了小人儿浑然不觉地被脚后跟踩住的下摆。像盘桓在悬崖峭壁的鹰，却轻而缓地降落在它心爱的小白兔身边；又像奇峰上激荡磅礴的白练，归于山底深潭时，却只剩荡漾与缠绵。
“同生共死，患难与共……你们都是我的亲人，这里是我们的家。”
“现在是你的…弟媳，想要邀功呢！难得有他显摆的机会，你就遂了他的愿吧~”
“噗嗤”一声笑和“啪”一声脆响，是他接住了媳妇儿挥过来的粉拳的弟弟笑得春风得意。
晚饭还算丰盛，趁着人在晓星尘屋里絮叨的工夫，温情让宋岚多炒了两样小菜。之后一家几口子便去了堂屋，蓝湛从魏婴手里接过沉甸甸的包袱，欢欢喜喜地将之前选好的礼物分到各人手里，还真有些新媳妇见妯娌的味道。众人会推辞是当然的，可谁又能拗得过小双儿的撒娇卖萌呢？最后也就是在一直抱胸立在一旁观摩，笑得“慈祥”的魏婴的敛目颔首下，收了礼，道了谢。
是夜，“浪迹天涯”有一月的小双儿再次宿回最初与他的老魏共枕眠的床榻，左摸摸右看看，蹬着脚丫子在床板上傻乐了不消片刻，便手一挥，腿一跨，头一歪，整个儿挂在魏婴身上睡沉了。
山野的夜，朦胧又清亮。夏蝉饮着月光，并蒂莲暗自生长。
待日光洒满整间卧房，埋在爱人脖颈处的小双儿哼哼唧唧还不肯起床。被吵得气呼呼踢开被子翻了个身，又刚好被人拿捏了去，只能不情不愿睁开眼，满床扭躲着找回被子抵挡魏婴哈着手不停挠他痒痒的攻势，最后还要黏黏糊糊地亲亲好几下哄着，才肯坐起来穿衣服。于是这会子就又不会系云袜了，翘着白嫩的脚在床沿抖啊抖，一边嘟着嘴一遍遍地喊人快来帮忙打理自己：“老魏……老魏啊！老魏！快一点，脚都凉啦！”
磨磨蹭蹭终于洗漱好用了早饭，晨间那点清凉也散尽了。半牵半抱半背，魏婴总算带着小祖宗爬上了最南边的山头，云间水汽令他们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脸蛋被日头蒸得红扑扑的人手抬得老高，替他汗涔涔的老魏拭去已淌到下颚的汗滴。魏婴莞尔，按着蓝湛的肩胛让他掉了个面，然后从背后拥住了他，一步步往前走。
是很简陋的一座坟头，山土为冢，岩石为碑，上书“先考魏长泽 先妣臧色”之墓，却因紧挨着一棵茂盛的迎客松而添了几分雅致，在透过云层的片片光亮中，仿佛在慈祥地静待他们前来。
“爹，娘，孩儿来看你们了……一年不见，你们有没有想孩儿啊？嘿，你们不会生我的气吧？我可是听你们的话，去办正事儿了哟~瞧，我拐回来个小美人儿来见你们呢！”
魏婴上前摆上三两样他娘亲生前爱吃的点心，蓝湛紧跟着他，献上一直握在手心里的一朵，从山下溪涧中摘取的心莲，随后并排跪坐在坟前。
“伯父伯母好，我叫蓝湛，今年十七……呃…家住在姑苏…呃…我是老魏哦不魏哥哥的……”
“他是我的心上人。”含笑注视着半仰着头认认真真自报家门的小双儿，魏婴牵过他的手，十指交扣，伸到碑前，“我很爱他。”
“娘，你知道吗？这个小双儿啊，可傻了！起先在玄武洞撞见我时，还吓得瑟瑟发抖呢，转眼就连自己是双儿这事儿都敢跟我说了。”
“喂~我不傻！”蓝湛赧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垂着的手又虚握成拳蠢蠢欲动了，奈何公公婆婆还看着呢，他只得克制了，偏过头去在魏婴耳边小声叨叨，“我知道你是好人才…我只告诉你的！”
脑袋顺势碰了碰蓝湛的脑门，魏婴与蓝湛交扣的手握得更紧了：“我带他回乱葬岗住了一阵，呃…是有照顾他，但…对他算不上好吧……给他吃的穿的都不如他自己家，还老凶他、吓他，把他惹哭……可这个小傻子，不知怎么，就相中我了……您说他图我什么呢？若是您和爹还在世，我还算是有个好家世，可我现在……呵，我思来想去啊，觉得大概是我命好，逮着了他落单无助的时候趁虚而入，他就对我挪不开眼了~哎，这么一来好像还得谢谢您和爹给了我一副好皮囊，哈哈~”
“老魏…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乖乖，我知道。”糯糯的一声低唤，魏婴蓦然红了眼眶，抬起蓝湛的手轻轻吻了吻，“你先听我说。我一开始，是真这么觉得，所以我想着把你送回了家，你回到你爹娘身边，自然就不会再念我了。可谁知道，你也是个小机灵鬼，就这么…让我脱不了身了。你的喜欢，太直白了，也太纯粹，就跟你的人一样……让我舍不得说不，忘不掉，放不下，再难释怀，让我好想自私地占有，独享……每当我看着你在我身边闹，你笑，你恼……很神奇，你一出现，旁人就都成了旁人，而你，是我的自己人。”
嘴角再次上扬，眯起的眼眶挤掉了两滴温热，魏婴仰了仰头，深呼了一口气：“湛湛……爱一个人，不要太用力，不要用尽全部，你要留一半给你自己，一大半…给你自己……”
别紧张哈，老魏不会丢下湛湛的，他们要造小绵绵啦~懂我意思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