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城——道路

序.零 半夜11:36分的九江，一栋构造别致的高层居民楼内，江淮之坐在“阁子”的天窗处（实际上是一个朝前开的普通的窗子，只是因为开窗确实可以看到天空才叫天窗），斜靠着靠背与右边墙壁围成的角落。他的左手边是一个很高的不锈钢保温杯，把手放上去感受不到一丝的热量，然而很烫。 江淮之正看着窗户与栅栏之间透过的景色，对面是一栋同样式的高楼，正映着一种粉红色的光晕，此刻。那是一种怎样的光晕。江淮之在想着如何去形容，“就像是透过云烟看烟火大会上紫红色的光碎，带过一种幻梦般的轻盈，淡的仿佛下刻就要被风拂走，或许更可能是平静的自己消泯，就像是这样。”他认同的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有另一个念头，更难以启齿的比喻，“像暗恋的女孩暗喜或是羞恼时微红的脸色，仿佛自然融化成了笑容……带着令人迷醉的引诱力，再坚强的少年也能被触及到温软的面庞，不自禁的沉醉，再颓唐的野兽也会望而轻笑，不是讥讽，而是羡慕与自嘲。”他不会将心事喃喃语出，人无法永远赤裸，就算是窥镜自视。 “野兽”想到这里，他突然记起了曾经在某本书上看到过的比喻:老年如猴 他想象着诡谲的纯黑色的猴子的影子在无限错乱而零碎的树梢间斜荡，以一种娴熟而阴暗的方式表达。他想象着无限的织网状的黑色树影里的某个角落，或是刚好的夕光打在木杈上，打在它倦累的脸上，黄色与黑色分明的融合在一起……在这段时间或空间内，他只会干两件事，果腹，偶尔抬头注视着将沉的太阳，然后在日落下奔走，眼睛里透出超越野性的某种意味，仿佛是看出了太阳与它的遥远。在夕阳最壮丽的时候，他会选择蜷在瘦高的树影中，影影错错地将自己模糊在黄昏与黑夜里，然后等待。他和它都在平静的等待着。等待太阳下山，“回家睡觉”。他和它都这样想着。 他们等待着一场落日，再迎来独属于他们的长眠。 每等到这个时候，人总会努力想起他曾见过的美好事物，期望，约定，牵连，所有这些可以让人微笑的情感。 怎么会好事都放在回忆里，坏事却聚在眼前。事到如今，欺骗是唯一方法。 他在织着他自己的梦境。 多美好的回忆啊，即使在阴雨天气里也不会让人厌烦，她的容貌时常在某个阳光明亮的清晨浮出他的识海，微笑着，温暖的如同金白的晒了一天的云朵，又像蒲公英一样柔软轻缓，像蒲公英一样永远无法被抓住……她只留下一部分在这个世界。 她消散在风中，他沉在这缅旧的氛围里，保温杯一点点的散发着热气，寒风充斥着阁楼，水汽，寒风，他就斜靠着蜷在角落里，就像是冷白色调的冰雪荒原中的奇峭的山石，上面满是裂纹，孔洞，所有的风从这里吹过，然而空无一物。所有的风从这里吹过，他的身躯在这样的岁月中不断消蚀，他最终会被消磨干净。 “那些风从不停留，从不回望。”他想 “但我刻下了她们的一部分足迹，这就够了，拦风只是……” 一阵门铃响起，江淮之佝偻着身子下楼开门。 “所以你是打算在这多待几天？”江淮之喝一口水，咽下后开口问，这是他的习惯，喝水可以缓减压抑的气氛。 “可能要住几天。”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时沉默。 只是没得聊，只是单纯的，不知道怎么聊。 大人和小孩可以看童话，看现实片，看什么都可以。但必须心照不宣的避开现实。 大人有大人的现实，小孩有小孩的现实。 而青年夹在中间。 确实是越进化越理性，越进化也越孤单。 他能看出来对面的人面容不对，说不上痛苦，就是有点难过，她努力让她自己的人生顺风顺水，没遇到绝望，虽然满是痛苦。她有一个不错的工作，偶尔有点累，上班时间有点长但活不累，七点醒九点睡，大多数人所追求的生活，之后再相亲，成功了就嫁，不成就单着，平安平稳。 一眼就看得到头。 江淮之知道她的性格，他熟悉他柜头上的乔布斯传，“非同凡响”她就是那样的人，人总可以给自己留下脚印，这不难，但她想雕刻它，她想在世界的书页上，在喜马拉雅山顶到马里亚纳海沟之间立一座绝对的丰碑。 “不管怎么说，我支持你。” 他们如此结束了对话，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对话。 “徒劳。”他续上。 没有谁需要谁，没有谁依赖谁。 平淡。 在天空下，所有人孤独的向前走，奔向恒久孤独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