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人AU】Meaningless Struggle无谓挣扎 一个庸碌之人的自述（二）

       我缩在闷热的车厢内，身边是五十余个和我一样沉默的人。灰尘飘扬在老旧的货车内，四周充斥着晦暗的绝望与麻木。这些人或许是和我一样，渴望冲出大结界，到地表寻求自己的梦想，也或许只是手头窘迫，急需一份能让他们苟活下去的生计。不论如何，那个老头确实做到了用一千块钱换一份去往地表的车票，我已经向着我向往的地表出发了。

       跨越大结界的旅途并不愉快。这是一辆货车，设计它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有人会坐在货箱里的可能性。自然，用于防护跨越结界的副作用的屏蔽仪也只给驾驶室装备了。

       我很难和你说清楚大结界是个什么东西，这是该死的远古时期，由帝国最优秀的魔法师所设立的。那时人类还没有进入蒸汽时代，只有谬穆斯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第四皇朝打到只剩地下狭小的土地的。现如今就连帝国最优秀的研究团队也搞不明白大结界的组成，更别说彻底清楚它的影响了。于是我们只能挤在逼仄的货箱内，扒拉着焊在四周的铁杆，免得自己因为时常转换的重力摔得鼻青脸肿——不过这里的偷渡者实在是太多了，或许我们会链接成一个牢固的整体。我用尼龙绳把第三附肢和铁栏杆系在一起，又把我仅余的行李绑在左手手腕上。困的时候，我就抱着行李睡去，这样也不会飘的太离奇；饿的时候，就卷缩在我的位置上啃一点上车前发的木屑面包。到了第五天的时候，我已经昏昏沉沉的不想睁眼了，甚至错过了我曾幻想经历的，迁出大结界迈入地表的那个瞬间，为此我追悔莫及。到了第七天又十三个小时，也就是谬穆斯在超现实里构筑幻梦境的时间，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靖宿晨星是最近新修建的小镇——之所以用修建是因为整个小镇都是为了这附近唯一一座奥拉里水晶矿服务的。这里的一部分工人是随工程作业集群一起来的正式工，后续从帝国境内甚至人类那里涌来的则都是临时工人。自然，这其中也包括我，虽然我的本意只是前往地表，但在官方档案里我们都是通过M劳务介绍所的中介来的，只签了一份合同，没有正式编制，也没有五险一金的，编外人员。

       老黄——我们这么叫他是因为他的外骨骼是黄色的——靠在模块化简易房的墙上，拿鼻孔看着我说：“老子当初和工程机械团一起修这座采矿站的时候，”他边说边敲着身后的钢板，骨骼与钢铁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你还在娘胎里呢……”

       但我知道这座采矿站是去年才建成的，我心中骂着老黄这种人的愚昧与愚蠢，表面上又忍着不剩多少的自傲和厌恶装出震惊的表情。老黄是我们这个工作组的组长，种族优势让他的身材极为魁梧，像是一座大山。而且，我总觉得，一个在工地挣扎了一辈子的人，应该总有一些做对的事情。

       很多人总以为采矿据点就仅仅是建在矿脉上就万事大吉了，就可以日夜不断地产出矿石，其实采矿站能够产出矿石，靠的是三班倒的工人不知疲倦的工作，把地下四十七千米的矿石敲出来，再运到地表上，搬到运输车上，运输车再开会矿物精炼厂。我们新来的工人都要晶哥至少三个月的培训，学习如何使用奥拉里水晶矿场里的高端仪器，还有各种安全事项，比如如何在奥拉里水晶发生骤变反应时保存帝国财产。

       我学的很快。说来奇怪，我在上学时对课本上的知识并不是很感兴趣，一直处于间歇性努力的状态之中。但在这里，我突然有了无限的热情，想要真正地去掌握什么东西。老黄在检查工作组成员的学习进度时，脸上显而易见的不快与嘲讽只有在看到我的时候才会有所缓解。有一天，他对我说我作为临时工，干的比很多拿月薪的还要好，或许我生来就是要当熟练技工的。

       “你脑子这么好使……”他摸着下巴，“应该能上大学的……”

       我只能用沉默回答他。他或许是猜到了什么，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此后，他再也没在我面前提起过大部分工人都没怎么见过的大学。

       很快，我在这里仅有的期待——下矿就到来了。我们一个工作组24人，穿戴好防护服，就像儿童绘本上月球前哨站的成员一样，把人包裹的严严实实。我们背着沉甸甸的布包，带好氧气瓶与动力钳，站在气密门口。

       没有人说话，因为我们的工作服内置通讯仪只有连通到中控室的一条线路。靠近奥拉里水晶带来的电流声环绕在我的耳边，时间久了让我有些耳鸣。

       “你们——”老黄终于拖着长腔，漫不经心的扫了我们一眼，“给我小心点，要是违反了工地上哪条规定，别怪我让你卷铺盖滚蛋！”

       没有回应。上级想把声音传到我们这里不需要经过我们的同意，但我们要是想和上级沟通，得手动打开交流频道。就像网课上很少有人会主动开麦一样，只是这里主动的人数大概是零。

       老黄搬开气密门的一级锁，拉开了沉重的大门。“进去吧。”

       我踏入了气密门，迈入了升降梯。我向四周望去。这里是奥拉里水晶的原产地，距离地表四十七千米。时隔五个月，我从地下挣扎到了地下。

       但我并不为之悔恨，因为奥拉里，这谬穆斯构筑幻梦境之初的产物一览无余的展现在我面前。深邃的黑笼罩着我，亿万年前就静眠于此的黑暗笼罩着我。我仿佛置身于深渊之中，又沉入无光的海底。

       电灯的光芒缓缓的融入了这片黑暗，我又站在了这片自然中唯一的光源之下。奥拉里存在的地方只有真空，这是和毫无希望的旧都完全不同的地下，我感觉我此刻不再是一名采矿场里的临时工，而是将要前往月球前哨站的宇航员。我身体里的粒子欢呼着，跳动着，一种奇妙的感受涌了出来——我的梦想改变了，我不再渴求着去往不落城的门票，我要去太空，我要见证属于群星的时代。那些一辈子也只是勉强有资格乘上去往不落城的运输机，并以此沾沾自喜的人，我想我不愿意加入他们。

       我沉溺于近似星辰的微弱灯光，仿佛宇宙的真空黑暗。老黄走了过来，拽着我身后的布包，把我提了起来。

       “你到底要愣到什么时候？”

       我这才意识到我是来挖矿的，是一名光荣的帝国劳工。我道了歉，急匆匆地爬上采矿车。一车人向矿脉的更深处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