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世之天》第一章 跟随者
白须飘飘的光头老人静坐于蒲团之上，神色安详，目光柔和。他注视着眼前正坐在不远处的蒲团上的冷漠少女，却并没有言语。
“名字，还有年龄。”良久后，老人方才开口问道。
“……暄，十四岁。”少女回答道。她的名字极为简单，只有一个字组成。闻言，老者神色微动，重重的叹了口气，随后再度发问：“修为？”
“雷元素，九重天境界。”少女回答。尽管依旧是先前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但很明显其音调已经由先前的冷漠变得有些......骄傲了？
倒也难怪，毕竟是九重天的境界修为。在她这个年龄，拥有四重天的修为都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天才。而到达九重天的修为......也足以能够证明少女的强大。
但是，也仅仅只是在同龄人之中才可以展露的强大。老者闻言轻笑一声，抬手唤和风一股将桌上茶水托起一盏，放到喧的面前：“倒也算是有几分能耐，只是，你既然有着如此高的天赋，为何要拜我为师？”
暄并未迟疑，伸手去将茶接起，轻抿一口后对答：“因为想要变强。我再怎么强大，也终究只是在同龄人之中。但我未来所遇到的对手，却未必都与我同龄。我必须变强，至到能够击败每一个与我为敌的人。”
“是宏篇大论呢.......”老者呵呵笑道，“你倒是与老夫知道的那个家伙像得很。只是变强之路，步步艰辛，万千磨折，你可能承受这些苦痛？”
少女何其聪慧，当即从蒲团上起身，恭恭敬敬向老者跪下，行了拜师礼：“无归国，暄，不惧苦难，不怕磨折，不畏万蜇千魔，愿拜金蝉仙人为师父，从修行之道以自强。”
名为“金蝉”的老者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原本他还打算逗弄一番眼前的少女，没想到她居然直接明白了自己的真实意图........应该说，不愧是那家伙的孩子吗？
“咳咳，”但既然对方已行拜师之礼，自己身为年长者，又是被拜师的对象自然是要作出回应的，“好。既如此，你便是灵台山斜月府这一代的第十位弟子。”
“谢师父。”少女的语调中带上了一丝激动，冰冷的乌黑眼眸中泛着光芒，“那，师父，修行何时开始？”
金蝉仙人却慢条斯理的摆了摆手，而后问道：“你拜我为师，想要学些什么？”
“.......变强的，方法。”喧沉吟了片刻后说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好像之前就回答过一次了吧？为什么还要再问一遍。
“哦，这个啊，老夫帮不上忙。”金蝉仙人摇了摇头，雪白的大胡子随之轻轻晃动着。
........？
“师父，您是，金蝉仙人，对吗？”
“是啊。”
“守护无归国的灵台山十二金仙之一的金蝉仙人，对吗？”
“不错，正是老夫。”
“.....？可，若是那样的话，您为何......”
“修行乃苦修之道，如果仅仅是依靠他人的指导就能够得到大成，那便不成个修行。”金蝉抬手轻抚长须，抬手，汇聚风元素于掌心，转瞬便凝练风刃无数，手指轻动，风刃便又再度消散，“我所能够提供的，仅仅只是【建议】，想要变得强大，还得依靠自己的苦修，通过不断的摸索，找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原来如此。”喧轻声道，体会着金蝉话中哲理，“也就是说，自己的努力才是最重要的？”
“......事实胜于雄辩，若是用言辞来解释反而麻烦。随我来，见一个人，而后，你就明白了。”
一棵高大的菩提树种植于半山腰上。不知为何，这菩提树不受世间轮回掌控，四季常青。不论是夏季毒辣的阳光还是冬季漫天的大雪，都无法穿透菩提树那层层叠叠的厚密树叶。也正因为这菩提树，灵台山的弟子们才得以在冬夏两季里仍然可以指导者听经讲学。
而这位指导者，并非十二金仙。他来自于灵台山弟子之中，是灵台弟子中的最强一人，也就是被众人称之为“大师兄”的存在。大师兄每一年决胜一次，依照大赛击溃人数以及存活两方面综合考虑。大师兄掌管着灵台山的修行资源，并且拥有自由分配的权力和资格，因此在众弟子中有着极高的地位，是灵台山诸位仙人掌门之下的第一人。
一般来说，担任起大师兄责任的弟子都会在四年后辞去这一身份，而后出师。但……..这一代的大师兄，已经赖在这儿七年了。至于为什么要赖在这儿的说法……倒是流传过不少版本。有人说，他是被仇家追杀才被迫来到灵台山避灾的；有人说，他是因为自身的特殊状况才留在灵台山；还有人说，他有资格继承金蝉仙人的无上法门，具有突破成为仙人的资质，因此才留在这儿的。
当然，相信这最后一种说法的人是少之又少，毕竟这位大师兄……并没有所谓的修行境界。
是的，他是无元素力的家伙，同时，他还是妖族。身份的特殊性导致了这位大师兄成为了历代大师兄中争议最多的一位。常常有人在决定弟子排序的换位战开始之前就挑战他。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天之骄子，但遇上了他，再强大的骄子都会败下阵来。当然，这些骄子都出自于金平府——灵台山修行弟子最多的门府，也就是灵芝仙人所掌管的门府。
灵台山有十二金仙，每一位各创一门府，吸纳弟子修行。灵芝仙人门下弟子众多，且都是少年天才，在“他”到来之前，大师兄的位置一直由金平府的弟子所占据，因此整座山的修行资源都极大幅度的倾向于金平府。各门府虽对此深感不满，奈何掌管金平府的灵芝仙人实力强大，且换位战的规矩是当年十二金仙一同制定，众仙人都未曾更改，他们这些凡人子弟又能做些什么什么了？
仙人们其实对此也有不满。但灵芝仙人在所作所为也并无不当之处。将资源更多的整合向优秀的弟子，这本就是灵台山诸位仙人开创换位战的初衷。其他门府的弟子因为缺乏足够的修行资源因此难以与金平府抗衡，故此金平府常年霸占大师兄的位置，也常年据有大量的修行资源。
直到“他”的到来。
无元素力，妖族，怪异的外表。每一点都能让他成为被排挤的异类，然而，他在各个门府的弟子中都有着极好的人缘，哪怕是金平府的弟子，也有少数与他关系不错。但真正令人震惊的，是他在换位战中大败金平府的骄子们，夺取大师兄的位置——他是无元素力，无法修行的家伙啊！！！
但当知晓他出身于金蝉仙人的斜月府后，众人也无法对其取得的战果提出异议，更不用提那些他亲手被打败的骄子们来。斜月府人脉稀少，自千年前至今，也仅仅只有六名弟子，而这六位都取得了惊世成就。人们传说，金蝉仙人收他为徒，正是看到了他的某些【资质】。而至于这资质是什么，众人是在他参加第三次换位战时才知晓的。
【武学】。这就是他的资质，能够提前察觉元素的变化，将元素攻击一一躲开，并能够展现出凌厉攻击手段的强大之处。即便是那位从另一片大陆的崇武国家【武战邦】而来的骄子，也败在了他的手下。若论武艺，整个灵台山中也只有仙人能够与之相比。放眼整个无归国，他都堪称武学奇才。
“这就是，那位武学奇才。”金蝉仙人抬手前指，喧顺着手指向前望去。映入少女眼帘的，是一个躺下菩提树树荫下，发出均匀呼吸声，正在熟睡的金发青年。青年穿着白色的练功服，但与寻常的不同，他这件上衣是个短褂，双臂裸露在外，黑色的繁复咒纹烙印在双臂上显得狰狞。怀揣着好奇心，暄走向他，脚步轻轻不出声音，缓缓来到他身旁。蹲下身凑近了看，喧倒是觉得他看上去挺顺眼的。就男性而言，这张面孔还算清秀，面容如刀削斧凿般锐利，硬要找个缺点出来，那就是一口的尖牙看上去着实让人觉着有些……奇怪。
盯着看了两三秒后，喧就发现这家伙的耳朵动啊动啊的……喂！你绝对是醒着的吧——如果这么说出口的话，未免有些失礼节，也容易让对方尴尬。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不得不和自己打招呼。
“斜月府十弟子，暄，见过大师兄。”少女大声说着，极为恭敬的弯下腰醒了个礼。这下子反倒把那青年逼得不得不醒过来。当他睁眼的瞬间，喧所看见的，是深不见底的漆黑，和那对猩红的眼眸，以及那眸中闪烁着的金色光芒，简直就像是……黑夜中的火焰一般。
莫名的，她感受到了温暖。
“你好。我是星牙。”他如此回应道。
星牙觉得很郁闷。
早间师父告诉他今天有任务的时候，他还颇为认真的思考是什么任务。但当他在这树荫下休整时，就看见这老头儿带着个孩子径直朝他走过来。那个瞬间，他就已经意识到这所谓的任务究竟是什么了。如果不是帮师父带孩子，那他就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本来打算靠着装睡躲过一劫，结果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孩子竟然看出来他并没真正的睡着——不过，巧妙的打招呼方式反而让星牙对她生出几分好奇。翻身抬眼，青年打量着眼前的小家伙。星牙对于女生一向是持有着无所谓的态度，不论是容貌还是性格，都极少有女孩能让他产生兴趣——自然，男生也一样。但眼前这个孩子他却怎么看怎么顺眼，原本准备向师父吐露的拒绝词藻就这么噎在了喉咙里。
客观上而言，尽管才十三岁，但暄的容貌绝对可以用惊艳去形容，继承自母亲的暗紫色双眸颇有几分能够摄人心魄的感觉，雪白细腻的肌肤和精巧的五官搭配在一起尤其好看。束作高马尾的黑色长发以及黑色的长袍则为她平添几分英气。外加个子比同龄人高上不少，远远望去倒像是二八年华的冷艳美人。
这下就要命了，生平第一次，星牙觉得自己遇上了克星。晃了晃脑袋，将额前垂下遮挡视线的金发刘海撩起，复看向老者：“师父，这孩子从何处而来？”
“九重天境界的修行者，出身于……一个古老的家族。交给你指导，没有问题吧？”金蝉仙人轻笑，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若是能够将她培养到一定的境界，也许，你就可以离你的目标更进一步。她的家族，也许会成为你的助力。”
星牙嗤笑一声，并未拒绝，也并未同意，他将目光转向暄：“那么，你呢？你想要从我这里学到些什么？”
“变强的方法。以及……你强大的原因。”喧回答着，眸中闪烁着期翼的光芒，双手也随之不由自主的攥住握拳。看着她这模样，星牙愣了片刻，而后朗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强大的原因吗……”
“硬要说的话，是目标吧。我有一个目标，而为了实现它，我需要一步一步向上，一步一步获取我想要和我所需要的东西，我要在这个世界里登峰造极，只有这样，我才能够实现这个目标。”
暄愣了片刻，不仅仅是因为星牙的笑，更是因为他所说的话。
目标……这样的道理，她自然明白。只不过，那目标不足以成为她变强的理由，因为她变得越强，也就离那个目标越来越远。
“当你拥有了足够的实力时，众人便会将他们的实现聚焦在你身上，承认你。这个世界毕竟是人作为主体所构筑的世界，只要承认你的人数足够，达到了一定的数量时，你便足以实现你的目标。不论多么荒谬，不论多么愚蠢，只要有人承认并且支持着，那么，你的强大便足以支持你，去跨越一切阻难，去达到，去实现你的目标。”星牙补充道，他的脑海中也随之浮现过去的记忆。莫名的，他讽刺的笑了笑，“毕竟，这世间最重要的利益，都是要依靠自己的拳头去争取的。欲望会促使你变得更加强大。”
“所以啊，小师妹，你有那样强大的欲望和坚定的目标吗？”
暄沉默了片刻，摇摇头，但她随即坚定的点了点头：“我会找到自己的目标的，我的欲望，即是变强。”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星牙挑了挑眉，他看向师父，耸耸肩：“师父，把这孩子交给我吧。假以时日，她就能成为惊世的强者。”
金蝉仙人宽慰的笑了笑，转身而去：“暄，便让这大师兄带你熟悉一下这灵台山的环境吧，顺便……也让他带你去见见其他几位同门。”
星牙起身，双手交叉举过头顶舒展筋骨，轻抚垂腰金发，向暄伸出手：“走吧，小师妹。也是时候让你了解一下我变强的方法了——只是在这之前，我们需要先去找一个人。”
暄并没有犹豫，她伸手，回应了对方，握住了星牙的手，向青年点了点头，轻声细语：“拜托了，大师兄。”
于是，她跟随着他，向着前方未知的命运，迈出了第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