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来》【飒卷】
飒卷,一篇胡言乱语,飒和海鸥成亲,雷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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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断自从和立风成亲以来,住进将军府内,两人却至今没有同住过一间房,因为立风夜夜与那偏房的卷儿恩爱。
卷儿是从阿断进来之前就和立风在一起了,底下的人都纷纷议论,阿断命苦,和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成了亲。
成亲那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支娶亲队伍浩浩荡荡地从将军府去往侯爷府。
坐在骏马上的男人英俊潇洒,手握缰绳,一身繁琐喜服,头戴孔雀翎羽冠帽,墨发带着些卷,垂顺于宽阔的背,他便是华国战功累累的护国大将军,华立风。
大将军看起来很严肃,路边翘首观看的百姓都比他开心,华国最耻男风,大家都想瞧瞧,这两个男人成亲是个什么模样,侯爷会不会也像女儿家那样,戴着红盖头坐花轿。
侯爷是华国左相之子阿断,没什么本事,仗着他爹身份,皇帝给他赐了个侯爷爵位,长得倒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可惜是个断袖,真是伤了好多闺阁之中姑娘们的心。
将军接到的阿断长发梳得光亮,露出了光洁额头,他没有冠戴羽帽,只在耳侧鬓上插了根绿色花翎,比起他身边那位大将军的不苟言笑,阿断可就张扬多了,疏狂眉目不可一世,像个难以管教的纨绔。
两人婚事是在一场宫宴上定下的,那时候众臣把酒言欢,欣赏歌舞,龙颜大悦的圣上问阿断可有心仪之人,年纪到了,得成家了。
阿断是个风流潇洒的主儿,城里人都知道,皇帝自然也知道些,阿断本斜斜地坐着,捏着个小酒盅,眼神迷离地欣赏舞台上宫女的曼妙舞姿,听见皇上问他话,他便放下酒杯,调整了坐姿,朝皇上说:“是有一位,就是对面那个大将军。”
对面被提及的大将军正是当时低眉神游的立风。
左相勃然大怒,皇上尴尬笑笑说:“立风将军仪表堂堂,声名赫赫,确实是个值得人托付终身的人,只是……”
只是两个男人成亲,在华国并没有此事,倒是在各个烟花柳巷之中,有些秦楼楚馆里有专门伺候人的男妓。
阿断轻轻一笑,望着对面愣神的立风说:“只是不知道大将军,愿不愿意和我这个不学无术的人成亲。”
立风拒绝得很快,也很决绝,厚重的官服穿在他身上,仍掩不住他浑身的无双傲骨,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护国大将军。
后来,阿断三番五次挑衅立风,要与他竞技骑马、射箭、剑术等,偶然一次,碰上立风和一个男子同游赏湖。
那男子长得特别孩子气,瘦巴巴的脸上那双眼睛倒是漂亮得惹人注目,他被立风紧紧牵着,一同走在花伞长廊之中,他们一块在有趣的地方看人放火树银花,一块在湖边坐下互相依偎。阿断跟在他们身后看了许久,才发现平时总是吝啬笑容的大将军,笑起来也是这般如沐春风。
那个男子是谁呢?阿断对他产生了好奇,派人去查,发现那人叫卷儿,曾经是一家秦楼里的小倌,快到接客年纪时,他逃了出去,被人找到时,那些护卫将他打得浑身是伤,正巧遇见了回家路上的立风,将军作了英雄,救了卷儿,并为他赎了身,从此住在将军府。
可是华国风纪严明,立风作为功高盖世的大将军,他娶不了卷儿这等身份的风尘之人。
阿断还记得那天,他向立风提出,只要立风和自己成亲,就能让卷儿进他将军府时,立风有多震撼。
没两天,立风答应了,可是手上却多了一道伤口,厚厚的纱布缠绕。
洞房花烛夜,立风向阿断道了歉,便去其他院子了。
阿断坐在桌边,拿着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流转的目光环视着这间新房。
这间新房是将军府的主卧,曾经那卷儿便是和立风一块住在这里的,可是如今正房来了,卷儿自然要搬出去。
没多久,边界起了战争,圣上要立风领兵出征,卷儿恋恋不舍,可不得不送行,堂堂大将军的送行,家人里只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偏房来送,那正房却不知道在哪里花天酒地。
阿断等卷儿回了府,便把卷儿召了过来,卷儿就像个胆小的兔子,站在他面前局促不安,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阿断看得好笑:“你这么怕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立风出征那些日子,阿断几乎每天都把卷儿召来解闷,发现卷儿嘴特别笨,脑子反应也迟钝,教下棋好多时间都学不会,也不知道立风喜欢卷儿什么。
阿断捻着一枚黑子,看向对面还在盯着棋盘看看这看看那踌躇不知道在哪放子的卷儿问:“你喜欢华立风什么?”
卷儿忽然抬起头,双目瞪圆。对面的人是立风明媒正娶的正房将军夫人,当朝左相之子,圣上御赐侯爵之位,是他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皇亲贵胄,如果除掉自己,那简直不费丝毫之力。
卷儿不敢说话,收回手战战兢兢。当初为了立风要和侯爷成亲后再娶他这个提议,他拒绝了立风,甚至想自尽了断,可是立风发现了,抢下了他的匕首,第一次对他说重话,可是又紧紧抱着他,说不管如何都要一辈子在一起。
造成今日这种局面的,全是因为这天地之别的身份,哪怕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良家身份,都不会走到这一步,为了两人能在一起,还要第三个人成全。
花墙开得旺盛,花花红红的颜色装饰着远处高墙,风一吹,花香袭来,阿断将棋子扔回棋盒,站起转身离开着,浓浓嫌弃之意:“如此的愚笨,他怎么会喜欢上你?”
那几天阿断不再召请卷儿,卷儿每日写着信,一封一封地往军营寄去,起初还能得到回信,可是后面却再也没有了消息。
卷儿想着阿断是侯爷,在朝中做事,应该知道些边界战况,便准备去问阿断,还没踏出院子,阿断便来了。
“要出门?”阿断跟进着,卷儿步步后退着摇头。
阿断抖了抖袖子,看着卷儿说:“我来是告诉你,华立风与敌军私通,已成叛国罪人,圣上已下旨,派中将军前去支援前线,并处死叛国罪人华立风。”
卷儿顿时脑子“嗡”地一声炸开,阿断所说的这些字眼完全不切实际般让他意想不到。立风可是忠心耿耿的华国大将军啊,每每为国出生入死,身上落下多少伤疤,怎么会与敌国私通,这简直是对立风的污蔑。
卷儿要离开将军府去找立风,被阿断锁在了房内,整日整夜地见不到外面,只有一个小丫鬟来给他送饭时才能看见外面光亮。
卷儿混混沌沌地过了一天,才后知后觉到,如果立风是叛国罪人,那是要诛九族的,可是阿断怎么还能过来通知他,自己目前除了被关在房间里,也安然无恙呢?
卷儿借口肚子疼逃出房间,发现府内的下人确实有些忧心惶惶,他们之间好像都在讨论立风叛国一事。
卷儿从没人的后门悄悄溜了出去,大街上的茶棚下,也有人在讨论此事。
“你说说立风将军图什么?他现在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呼风唤雨,得圣上恩宠,怎么会与那敌国私通?”
“人都是不满足的,当了大将军也会想着再高一层。”
“再高?再高可就是皇帝的位置喽。”
“古来功高盖主的将军被皇帝赐死的事情还少吗?说不定……”
“嘘!别瞎说,小心把你抓去。”
卷儿在驿站雇了匹快马,出了城朝那遥远边界驶去,若不是曾经立风教他骑马,他估计都没辙。
卷儿没跑出多远,便被赶来的阿断截住,阿断似乎不解卷儿的行为,立风已经是重罪之人,牵连进去的都只有死路一条,可这卷儿却还要往那边关去。且边关是什么地方,稍不留神就进入战场之中,刀剑无眼,命如薄纸。
卷儿不肯跟阿断离开,只倔道:“立风说了,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的,他在哪我就在哪,就算他死了我也要看到他的尸体。”
卷儿铁了心要走,阿断沉默着,也被卷儿的话深深震撼着,卷儿策马离去时,阿断没再阻止,只回头凝望着,那个连下棋都不会的笨蛋,却连死都不怕。
卷儿赶了两天的路,在路边简陋茶棚喂马歇息时,听见二十里外就是上一次两军交战的战场之地,那里血流成河,死伤惨重,好像华国的将领也命断其中。
卷儿心一沉,抓着那人急问具体方向,再次骑马赶赴现场。
战场已经是一片血海,插在地上的箭矢沾满血迹,将士们的盾牌也倒在尸体当中,处处还未完全熄灭的战火烧灼着混血土地,战马也损失惨重。卷儿走进其中,跌跌撞撞地查找着飒的盔甲。找到天色暗下也没有,虽然累得满头大汗,可心却放了放,至少立风并没有死。
连日赶路,身体已经疲乏到站不住,卷儿颤巍巍站起时,一支猛烈的羽箭穿风而来,射向了他的体内。
层层厚云遮不住黄昏的光,天际美得不真实,卷儿跌坐在地上,那箭几乎刺穿他的胸腔,一丝丝的血渗出衣服,耳边听见马蹄声,好像是路过收尸的敌国将士。
敌国是凶狠的蛮人,见到与他们不同服饰的人便直接射了箭,卷儿等他们走远,他躺在地上看着天,脑子昏沉沉的,可是他还要找到立风,他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卷儿忍着痛把胸前的箭折断,翻过身子努力朝他的马那边爬去,他骑上马,趴在马的身上虚弱地说:“马儿,你知道华国的行军营地在哪吗?”
卷儿闭上眼睛痛苦地皱眉,这箭的位置扎得他说句话都发疼,他好怕自己在见不到立风前就死了。
马儿像是感应到主人的昏迷,跑得缓慢,路过了临水的青青草原,终于到了有火光的地方。
守寨的士兵听见有马蹄声逼近,迅速打起精神来,却发现马身上驮着个人。
一个士兵上前试探地喊了一声,看见卷儿身上流着许多的血,探了探鼻息,发现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士兵将此事禀报给上头,一层一层报上去后,已经被定罪的立风大将军放下正在探讨的战前事宜,对众将军说:“我去看看。”
立风出来时,两个士兵正把卷儿的身体放在草席之上,立风像是被定身了一样站在那里,身旁的士兵们见自己将军像是看到了可怕的妖魔鬼怪一样,神色大变。
立风快步走过去,卷儿胸前的血已经不再流,脸色苍白地没有一丝温度,那双漂亮的眼睛再也醒不过来了。
立风第一次见卷儿时,卷儿也是这样的遍体鳞伤,半死不活的模样,却抓着他的袖子努力轻喊:“救救我……”
卷儿的身子本就弱不禁风,那场伤病养好花了好多时日,但终究有些病根,经常会骨肘酸疼。
卷儿因为身份问题,总是不敢抬头看立风,说话慢声慢气,立风从小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出兵打仗,逢年过节,次次都是他一个人守着座府邸,他把自己的所有几乎都奉献给了华国,可是他的温柔却仍然没有人能见过。
卷儿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卷儿不爱说话,总是喜欢忙忙碌碌的,立风救了他,他便努力地为立风做一些事,他打碎了立风房中宝贵的花瓶,将书案上难得的研墨泉水弄洒,把书架排列的书籍理得乱七八糟,换作其他下人们,立马跪在地上提心吊胆等着挨训。
卷儿惶恐地跪在地上,却听到头顶一阵阵笑声,他抬起头看,立风笑得扶额,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将军笑得这么尽兴过。
“你可真是让我生气。”立风笑着说完这句,卷儿便立刻将额头贴在地上求饶。
“你可真是净做一些让我生气的事……”营帐中,立风抱着卷儿缓缓地晃,脸抵着卷儿的头顶,卷儿靠在他怀里,好像一个熟睡的孩子,漂亮的眼睛只看见弯翘的睫毛。
“睡吧,再不会有人伤害你的。”立风闭上眼睛,哄着怀里不会闹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