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日山X杨好】日夕凉风至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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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日山X杨好】日夕凉风至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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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坡下面都是水。
冰凉的水。
冰凉的水从脚下开始,慢慢把他的身体吞没。张日山保持着入水的姿势缓缓睁开了眼,水下很黑,能见度却并不是很差。水下的世界很奇妙,周围都是水,静止的水。水下看不见直接的出口,却又不像地道里那么伸手不见五指,见方的轮廓透露着人工修凿的痕迹,技艺明显比较工整,该是属于“古潼京”那段时期的历史遗迹。不知道哪里来的光熠熠的照映在头顶的水面上,波光粼粼,宁静而美丽。
有光,出口就不远了。
沉到一定的深度,感觉双脚已经触到了底,张日山沿着水下的路向前走,越过了头顶一处低矮的梁架结构,眼前忽然开阔。他猛地矮身一蹬,整个人借着这点力道犹如一条飞鱼,反身冲向水面。
“哗啦——”
水声一起,正在岸边沙滩上晾鞋袜的霍道夫上前一步朝水里伸出了手,拉着张日山起身。
“你们果然在这儿。”看来都与他想的一般无二,缓坡下的水道是唯一的出路。张日山脱掉湿透的外套拧了两把,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坐下。
没有火堆,女人们抱着肩膀对坐无语。片刻后已经平静的水面再起涟漪,除了张日山,所有人都伸着脖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池水,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什么怪物从那里窜出来。
可惜的是那点涟漪很快就重归平静了。
看来不是什么大事?
就在涟漪初起时,张日山的耳朵突然动了动,隐约约他听到了有人在叫杨好。女人的声音,是梁湾,“你们有听到什么么?”
“什么?”齐案眉的注意力都在水面,紧张的下意识接了句话。
她一开口,吸引力明显大于那片谁看了都晕的水,但是也没有人能回答他们的问题。
“确实有声音。”如果不是她主动出声,可能都没人注意到幸存者里还有这么一位听觉上的“奇人异士”。
原本也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看来声声慢听得更加真切。果然一切如他所愿,梁湾和杨好自被流沙吞没后并没有死,而是也到了这出口附近。一想起那个人曾和自己仅一墙之隔,燃起的希望之火便瞬间燎原,“古潼京”的考验早已进入了实际上的尾声,剩下的人可以循着光亮找到出口,张日山在这里的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他终于可以撕去带了百年的面具,用他曾有过的热情去追求那本应属于张日山的人生了。
他的期待与迫切都昭示在脸上,拿起还在滴水的外套,一捧一捧的把沙子包在里面,在别人费解的目光中整装待发,“能判断他们的具体位置么?”
但这一次给了他希望的声声慢却摇了摇头,“已经没有声音了。只凭刚才的那两声,我觉得他们在我们上面。”她伸出一根手指指指水面,这片水隔去了不少声音,“而且我还能听到外面的风声,这里的干扰太大了。”
她一说上面,张日山猛地想起他在缓坡上见到的那块突兀的铁墙面,或许当时杨好他们就在水道的另一端……
现在,张日山决定返回去。
没人阻拦他,大家不发一言的把自己身上所有用得着的东西装进一只背包,然后默默的递给张日山。
几次患难,生死相托,张日山欣慰的目光掠过每一个人的脸,虽然没有对视却也相互理解了彼此的意义,他点点头,转身跳进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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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门发出了沉重的声响,难听的令人想哭。
梁湾的喊声在这近乎圆形的山洞中回荡,却很快就混成一片,再想听也听不真切了。那是最后一个和他说话的人,杨好眨了下眼睛,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他的呼吸,在这寂静的地方显得那么苍白又聒噪。
身上还有一只背包,里面有什么杨好已经不记得了,他呆呆的站着,双臂虽然推着白蛇的脑袋却已经感觉不到有没有在用力。就连蛇的信子他都已经感觉不到还在不在他的脖子上。
杨好没有打开手电,但是黑暗中他依旧可以看见那条白蛇闪着幽光的眼睛。那双眼在半空中凝视着他,距离拉得远了些,看起来更加冰冷无情,就仿佛刚才的“温存”都是错觉一样。杨好开始觉得有点怕,这个“怕”一旦在心里形成了就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迅速的膨胀起来。
他很怕。
明明这里是个封闭较严的空间,杨好却总是觉得有风在周身围绕,也不知是不是幻听,他听到了蛇类游动时发出的声音,不是那条大蛇,是很多的很小的蛇。那些蛇在地面上游动爬行,从山岩上滑落下来,迅速的爬上石头的棺材,跃上了木头的棺盖发出“扑扑”的声响。杨好开始觉得脚踝和小腿发痒,鞋面上似乎有写微小的分量压了上来,有蛇顺着他的裤腿爬了上来么?!
他不敢动,甚至不敢去摸揶在皮带上的手电。
凉丝丝的风似有若无,带着不那么明显的腥味,阵阵撩拨着杨好的嗅觉。蛇,这一概念在他心里变得更加立体。悠悠的又似有低哑的乐声,开始还不成乐调,可越是仔细听杨好就越觉得那声音像是一首曲子,一首他没听过却感觉能够哼唱出来的调子奇怪的曲子。刹那间,他已经分不清这是不是现实了。杨好悄悄咽了咽口水,期间他看着大蛇的双眼眨都不敢眨一下。紧张惧怕到手脚发凉,杨好双腿抖的几乎站不住,仿佛那些“爬上他腿的蛇”已经让他不堪重负摇摇欲坠。脚下踩着的那块凸起的石头已经没什么用了,杨好却依旧死死踩着,好像他现在还在这里的唯一意义就是踩住那块石头。终于,他腿一软,摔了下去。
白蛇的双眼忽的一闪,迅雷不及掩耳的朝杨好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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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日山背着包满了沙子的外套潜入水中,从那道石梁下面钻了回去,下来的缓坡就在眼前。
常年被水浸润的石头异常光滑,张日山抖开外套,把里面湿漉漉的沙子沥干水,然后扬在了缓坡上,以便增加摩擦力。但即便如此也是数量有限,他只得在不断的滑落中一次次尝试向上攀登。除了两边同样湿滑的墙,没有任何手扶的地方,为了能够爬上去,张日山不惜形象的手脚并用。
被砂粒磨破的掌心沁出了鲜血,却让这段路变得更加举步维艰。
数不清摔倒滑下去多少次,张日山终于再一次站在了那处窄小的平台上。双手火辣辣的疼,相对于他的经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可在这和平年代里,在这孤立无援的深深沙漠中,双手的痛却让他难以承受,掌心是烫的,手指是冷的,那种皮肉被剥离的感觉像极了他放开杨好时的痛苦。
人生,很长。
有些错过了的风景虽然可惜却不至于终生遗憾。
杨好不是风景,杨好是他这颗心、这个人最后停驻的终点。
他差点错过了他的终点,差点就像一颗失了母星的卫星那样永无止境的盘桓下去。
张日山全身发抖,他感觉得到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是一种陌生的感情,世人都叫它“悔”。张日山要悔什么?悔把杨好丢下?悔把杨好卷进来?悔把杨好……安排进了自己的生命?他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在“悔”什么。或许他太过年轻就被赋予了这样沉重的使命,活的太枯燥乏味,他甚至不知道这种“悔”还有一个别名叫“爱”。
早早地,那个不及弱冠的少年就已经扎根进他心里,只是在他对杨好从接触到设计再到利用和放弃之时他都没有想起来,“爱”这种情感的滋味。而现在,张日山终于懂了,也险些就没有机会了。
面前的铁板不知有多厚,也还不知道怎样开启,张日山将血淋淋的手掌紧贴在铁板上,试图探知那边的一切。
好似为了回应张日山做出的这些努力,就在他把手掌贴上去的瞬间,从另一边传出了“砰砰”两声巨响,接着便是鸦雀无声。张日山忙把耳朵贴上去,听到了极轻微的一声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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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