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01

外环--加多利亚星，当地时间下午六点，维多利亚星区酒店外。 轿车稳稳的停在街边停车位，车上几人看着这栋高楼，霎时间放松了下来。 “你看，我说过的，没有事。”坐在后座的年长老人安慰着前边的两个年轻人，“加多利亚以博彩和拍卖在外环著称，经营这些东西是要脑子的，他们清楚袭击联邦特使的后果。” 开车的青年双手离开方向盘，表情放松下来，而坐在副驾驶上的女孩转过头来，忧心忡忡的说：“但是，前辈，我们从离开中转港口开始，到现在已经遭遇...遭遇了七次针对性很强的事故了。”作为生活在内环区，从小到大都是好学生的人来说，今天的遭遇实在刺激了些。 “利瓦尔，老师说的没错，现在不是2986年，向加多利亚这样缺乏重工业的星球没有底气跟联邦叫板。”沉默半天的司机终于缓过劲来。 “没错，这就是为什么结业考试是加多利亚星门建设的原因。”老人顿了顿，似乎在等自己的学生回话，但是没人回应，他只得继续说下去，“加多利亚方面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拖延时间，不然等到星门环建成以后，他们就没有时间了。” 那个被称做利瓦尔的女孩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立刻接下话头：“到时候联邦必然依托星门系统派遣ai“副手”搭建自动化系统，最多7个月就能完成，届时星球当局的底裤都得叫抖落出来。” “对的，”老人点了点头。 “但我还是有些害怕，今天的事故实在太多了。”女孩眼睛躲闪着。 开车的青年竟显出些不以为然来，尽管在之前的风波中收到些惊吓，他还是有些犟的说道：“内环人没受过伤，不知道联邦的医学技术到了什么高度，我给你说，哪怕路上那些事故真的，把我们全创了，只要没有当场脑死亡，出院就是几个月的事。” “？他们能把控好吗？刚好不叫我们当场暴毙。” “当然。”老人及时的制止了两人，他的眼神望向窗外的高楼大厦，“他们开拓了这里，建立城市执掌大权近百年，不合格的家伙早就被刷下去了。好了，现在该休息了，怎么了尼摩。” 驾驶员看着终端上的信息，回答道：“老师，酒店装修，我们原来的套房改到其他房间了。” “三楼变四楼？不太好吧。”“能有什么不好的。” 老人摇了摇头，制止了两人的争吵，这俩孩子距离真正的政客还差点火候。 外环，自从人类登上星空以来，这一地域概念就一直存在，由于距离国家政治中心过于遥远，中央难以有效管控，在现代社会中形成了犹如古代皇权不下乡一样的情况，表面上，这些遥远星区服从各国或联邦的统治，但由于信息传达、来往互通被距离极大的延误，阴奉阳违不可避免，通过垄断先进生产力维持落后制度的情景更是遍地都是。如果你登上一颗外环行星，发现那上边同时存在奴隶种植园和装备激光枪的巡逻无人机，别惊讶，这就是外环区。 好在，自2865年星门系统问世以来，联邦通过大力推广建设星门通行/通讯网络统一了各星区千奇百怪的通讯标准，高速数据传递通道的建立大大增强了联邦对星门所在地区的控制力，尤其是外环部分，现在通过星门，最多只要一天的时间Ai就是把自己传输到目的地，最久一个月，联邦舰船就能抵达任意星门航路覆盖区内地点，“皇权不下乡”再次成为过去式。 伴随星门网络的建立，联邦的自动系统也扩展到外环，许多地方的平民几乎是几代一来第一回看见完全公开公正的民主政治，技术扩散和贸易往来让他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好几个量级。几乎所有人都从星门中获得了收益，只有一些人例外——他们是这些地方原来的总督、国王、皇帝或是其他一些自授的头衔，他们的黑色产业是干不下去了，灰色产业也岌岌可危，其本人也要滚到某个监狱星球上劳改去了，因此他们极力的排斥星门建设。 如加多利亚采取了公投抗议的形式延缓星门建设时间，最近他们就找到个很好的借口：星门持续运行会放出一种高频射线，脱离/进入超光速时产生的空间波可能会推着它行进，越过一切阻碍的抵达加多利亚地表。民众对此相当恐慌。 “联邦可不止一次的辟谣‘迁越波不能推走任何形式的射线’了，他们还是不信。”在镜子前保养头发的女孩抱怨着，“这已经是血口喷人级别的造谣了。” 青年正在订正明天要用的发言稿，听见女孩的抱怨后，平淡的回应道：“你敢信这还是最科学的那个，我看见的版本里有‘星门会产生持续的空间变化，这最终会更改加多利亚的所有空间常数进而毁灭她’，听上去太阳系早就炸了。” 在两人谈论之外，老人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霓虹，不知在思考什么。 “对了老师，这一段的措辞...” “我的建议在课上说了，现在是学生自由发挥的时候。”老人没有回头，继续看着窗外。 “嗯，好，老师，发言稿就按照这一版了。”青年合上电脑，合页合并发出来“咔哒”的声音。 一切都静了下来，一种可怕的声音沿着墙壁向上攀爬，但另一种爆发的力量远比这快，站在窗边的老人最先看见来自楼下的闪光，当他回身想要护住自己的学生时，死亡就已到来。地板被那无形的力量融化、打散，一切的一切都被抛向上方，世界变成一片白亮的光。 核裂变的火球从地下腾升，瞬间吞没了整座大楼，蘑菇云直冲天际，冲击波和高温推到了半径一公里内的一切楼屋，爆闪将几十公里外的传感器破坏，整座城里的玻璃都被震碎，落向黑暗之中——核爆炸产生的电磁波破坏了城市供电系统。带有辐射的尘埃正在降落，整座城市乱成一团。直至此刻，人们才回想起那被遗忘近千年的、最早被掌控的终极武器的威力。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通知，中央城城东区河源街区发生恐怖袭击，请周边民众立刻在安防人员指挥下撤离至安全区域...” 紧急情况通告通过各种途径在加多利亚上传播，大概一个小时后，加多利亚星港完成了封锁，三个小时后，行星防卫舰队绕着行星转了一圈。这些消息要传到最近的星门系统则要三四天，但自那以后抵达太阳系只要半天不到。 “这起恐怖袭击已经造成最少一万七千人死亡，这个数字还在扩大，而且最多五天，联邦的政务ai就会到达。”秘书官看着面前满天虚汗的总督，在她继续陈述前，新任总督招了招手，让她离开了。 总督擦去满头的虚汗，他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新上任的总督无疑是个最好的背锅人。毫无疑问他得想办法安顿好自己的家人——他不是像凯芙仑那样的浪荡子。手镯上的灯一闪一闪的，那是他妻子的来电，犹豫了片刻，他接了电话。 “亲爱的？” “...” 从另一头似乎传来了哭声，这令总督也陷入了沉默，好一会才磕磕绊绊的回复道：“别太担心，我才刚上任，很多事情跟我们无关的，你和安妮雅不会有事，我...我正在想办法，对，像东津那样的地方，对身份不怎么敏感，绝对不会牵连到你们。” “然后呢？”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这叫总督的心坠入了冰谷。 “您所有的产业都在这里，很多都还没洗白，你恐怕带不走什么。”那个男人继续说着，声音听起来很年轻，有一种不紧不慢甚至吊儿郎当的感觉，“不，扯远了，你得先搞到条船才能考虑新生活，但是，最近的一艘可以带着你的妻女越过身份检查的货船刚刚起航，再没人会在这个时间停在加多利亚了。” “那真是有劳您费心了。”总督打断对方的谈话，“我是行星总督，我有自己的门路。” “可惜今非昔比。” “哈，如果我的门路不行，凭什么你的就行。”总督望向窗外，核爆点周围的大火还在燃烧，它到来的次生灾害连天边都染上了血色。 青年中断通讯，把镯子丢给抱着孩子缩着角落里的女人，朝着自己的同伴招了招手——那个在门边上的、男女莫辨的家伙，那人回应了同伴的招呼，吹响了奇怪的哨子，几只畸形的，勉强看得出是个四足动物的东西从血泊中离开，跳跃着变化成几道黑线，冲进他腰上的播放器喇叭中。一张写着《七只猎犬》字样和扭曲图案的专辑光盘从播放器中吐出来，他把光盘放在耳边似乎在听什么。 “快点，总督在等着我们。”青年催促道。 “那位善解人意的总督不会怪罪我们的，”同样是分不清男女的声音，小孩撒娇般的语气叫人直起鸡皮，“夫人，我要替我的朋友向您道谢，他们很久没有这样吃饭了。” 女人两眼一翻，昏了过去，她的女儿焦急的呼喊着她，而那两人则凭空消失了。 总督坐在办公室里，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一高一矮，用斗篷遮着脸，不知底细。 “你...你们是谁！”总督嗯下了报警器，最多一分钟守卫就能把这俩人摁住，时间就这样在僵持中流逝，直到那个高个子发话：“总督府的守卫都去救灾了，他们不会来的。” “我从没有下过那种命令，”总督还能维持自己的冷静，“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没有恶意。”对方没有理会总督的话，他的声音平静如水，“我们是来帮您的。”高个子伸出手来，斗篷是的华贵烫金纹饰在灯光下显现出来。总督愣住了，他认得那个纹饰。 “至上...真理教？” “总督阁下，我再次重复一遍，我们是来帮您的。”高个子又重复了一次。总督的眉头拧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的妻女情况如何，甚至在这两家伙面前自己能不能活命也全看这两位。政治家的本能没有让他思考太久。文总督缓缓伸出手，握住了对方。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