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1AM    013号城市

        因为还是上午……或者说———因为还是一如既往的，处在完全受到帕弥什病毒威胁的上午，所以这整座城市此时还被覆在一层迷蒙的淡淡微光中，不知是浓雾，还是硝烟将日光屏蔽其外的缘故，上空还很低沉，温度也还很寒冷，空气中时时遍布看不见的致死因素，但是，先不必说正在城市内四处安然游荡的所有感染体，和谨慎进行探索任务的所有构造体，就是那些深深隐藏在房屋中、乱巷里，还有地底下的人类，也早早地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他们早就接受了长久以来无光、无食、寒冷、寂静的命运过活，不对自己和外边抱有怎样破格的渴望，而且很清楚自己多半只是在等死，当然，他们现在仍没有死，他们还没有抗拒活着。

        相较于另外几座十分孤寂、悲哀的巨型城市，这儿到处都要热闹得多，是最近才变得更加热闹起来的，因为前不久又有一所某城市供能中心里的那个最宏伟、最漂亮的设施突然瘫痪了，人们不知所措，却朝同这座城市一样漆黑的天空凝视，只觉得这天空也望向他们，挤动着怪异的表情；尽管谁都想理解那灰白色的大家伙究竟是如何应用高深的原理；通过精细的设计、构建后就变得如此庞大然后开始运作的；尽管他们过去也只能试图从口头新闻、网络和与彼此的争论中窥见大家伙的真容；尽管他们如今连走上过道、显露在街灯下都要小心翼翼；连去见大家伙的那几扇门，都打不开———这样看，它的瘫痪确实已经无可挽回。现在，居于013号城市的“大家伙”也是最近才奄奄一息了，它就像外边可怜的人一样，被独自深锁在地下，呼哧呼哧地喘息着临死前的浑浑气体，又用每盏黯淡的灯具来，宣示自己尚未结束的生命。而那些使这座城市热闹的，不仅是寻着光亮慌忙逃窜而来的人类，还有越来越多的感染体在城市各处剧烈扭曲坚硬的身形，发出彻骨的尖锐嘶吼，察觉到延展的踪迹，然后，紧紧追在了身后。

        城市内虽没有一个真正算得上是明亮的地方，却也没有成片的黑暗———这点对活在城里的那些人倒是个便利———他们凭此在与感染体发出的可怖光芒相视前便能全身而退；在与同类锐利的尖刀相触以前———看到彼此摆动的阴影便能埋头奔逃。可是，就在刚刚，III号街区的一处照明系统完完全全失去了效用，并且不再传来任何动静，无关供能中心是否出现故障，也无关人类行为活动引起的变乱，而是这座平静城市的秩序，开始生出了些新毛病。在此之前，那儿的照明系统还在尽量闪烁着；仿佛要延长城市的寿命，还没有和现在一样根本无法使用，但是从它的底下———模糊不清的街道中间，曾冒出过几道久久挥动的光束，映在破损不堪的深色房屋壁上，同时迸发各种或尖锐或沉重的碰撞响声。也许，我们在亲眼看看到底发生什么前，就可以凭借我们对此种环境下所有生命的见解，轻易地得出一个结论———那里有什么强硬的东西在刚才，彻底死了。

        这条街道同城内别的街道一样，看起来也是相当破败了，不管有意无意地去寻找，也找不到一个活着的事物，且大部分构造物已经失去先前的庄严，都是一副遭受过严重掠夺的可怜状貌：锈蚀年久的痕迹深入其中，广泛地侵占物的原样，到处显得脆弱、丑陋；损坏开来的结构不见形影，留下了无数狰狞的连接口，像锋利的牙、爪，要警示来访者的靠近，而晦暗和死寂暂时将这一切遮掩起来，不过，是哪里产生的色泽鲜艳的红色细流顺着不平石板，淌过阴影模糊的边缘，去朝向拥有光亮处静静蔓延。死亡的强烈气息突然变得难以言喻，但在最为昏黑的碎墙搭建而成的屏障之下，有什么从中正缓慢并坚忍地挣扎着起身———

        一名构造体士兵的视觉单元在与刚才成群的感染体作战后还没有完全失灵，勉强散发着亮光，虽然失灵了对他倒好些，尽管他对自己的周遭也已经有所认识，所以，在意识海逐渐恢复正常运行的这段时间里，他对着四周吼出嘶哑、断续的呼声，跟随意识海构建的人类思维模型的清晰引导，而愈加震撼街道和楼房，接着，他又弓下缺损的身躯去，以半断残的独臂支持着，号啕大哭了起来。

        “肃静！士兵。”他接收到了声音，他不再哭了。

        “队长，您还……”他继续用断残的臂往发声处挪近。

        “所以不要再大叫了，至少别引来新的感染体，让我再多活一会儿吧。”小队队长以沉稳的语气从原地传递出声，听不出一点情绪上不安的震颤。

        “是！是……”他摄取到队长断解开的半身，泼洒出的循环液，会聚在眼前流动，又从它的源头，汩汩冒出新鲜的色彩。

       “你似乎比我的状况要好很多啊。”

       “是……”

       “如果你受损得再严重些，说不定我的处境会更好点。”

        “是………”

        “……我想要开点玩笑，但效果从来不好。”队长盯着低下头的他说到，“放心，你是我们之中优秀的战士，活下来依靠的是你自身。”

        “……”

        “或许我也不擅长安慰？”队长低下头，检查一遍各个装备。

        “士兵，总之，你绝对要活下去，我还剩些完好的部件，因为那些紧盯机械关节的感染体，没准感染体以为这也是我们的破绽。好了，顺带上装备，快都拿去用。”

        “我会将您一起带上的。”

        队长发出了笑声：“哈哈哈，士兵，那我就只好让你陪葬了。”

        “我不能把您留在这……”

        “我只能保证你回去，你必须回去，去报告我们的功绩，否则谁也难知道有这么一个小队在众多感染体有秩序的包围下还能把它们尽数消灭。这必须给上边的家伙看看。哦，是看看感染体的新行动方式，为了……其他构造体队伍小心点。现在就是机会，刚刚一瞬间雷达侦测到不远有一支构造体小队，但是马上又完全消失了，恐怕是因为我们周边的帕弥什病毒浓度过高，这样下去肯定不能发现我们。”

        “是在什么方向，请让我去吧。”

        “我可没说只侦测到了他们，还有几只感染体接近了，究竟是被刚才战斗的声音吸引而来，还是接受指令过来检查我们的残骸呢……喂，过来，钻到里面去。”

        构造体队长将身旁堆积的感染体残肢推开，后面是一个漆黑的狭小洞口。

        “本来是给我用的，这状况反正用不到了，嘿嘿，是个卑鄙的家伙对吧，所以活到当上了队长啊，如果我不是知道自己完全没救了，估计现在就丢下你进去了。”

        “您哪里会……事到如今您为什么不立刻进行意识回传呢？”

        “是啊，还有那东西……你觉得他们死了吗。”队长指了指其他队员一动不动的残躯。

        “死了……也说不准，可能已经意识回传成功了吧。”

        “可你分明看到他们是在地上逐渐丧失抵抗的能力的，到了只剩张嘴可以吼叫的地步了，怎么还不赶紧回传呢。”

        “他们是想要再吸引一会感染体的攻击，b以保证作战成功吗？”

        “或许是这样，总有家伙带着这些高贵的品格，可不全是，我怎么也不希望自己小队里全是那种家伙，所以我们总是相处得很融洽。”

        “莫非是回传失败了？”

        “我不知道，那不是我了解的东西，但我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你肯定也是，要知道，在下面待久了，什么都明白。”

        “您不打算试试吗？”

        “哦，待会试试，我首先要把自己的命试在更有意义的地方。喂，快进去！”

       “……是！”

      队长协助他进入洞内后又用碎石遮掩洞口。

       “不要挣扎，别在它们丧失兴味以前……不要哀叫，要在同伴抵达之后……”

       “什么……”

       “从现在开始，在恢复平静之前，不要发声，否则便是我们共同的失败……”

       “您向四周发出了高强度的求救信号？感染体一定会马上被信号吸引过来的，到时候……”

       “对，他们也是。”

       “我现在就能……”他又发出了哭声。

       “L……我叫你肃静。我从一开始见到你便对你悲哀，你有着不同寻常的旧人类思维模型，特别是在在所谓'情感'上———它太过强烈了，却不是我们构造体应该有的程度，为什么他们偏偏对你如此残忍呢，他们真的还能让我们变成'人'吗。”

        “请别这么说……我为自己能凭此铭记住同伴而十分满足……这是我的荣幸。”

        一段沉默后，L突然听到细微的声音在墙后响起，声音在渐渐往高处摩擦去。

        “……啊……没错，没错……”队长喃喃道。

        “……铭记同伴……啊，我为什么苟延残喘到了今天，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哈哈哈，还是连那些忘得差不多了，尽管非常想去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允许活了下来，但现在我仍打算救你，不知道来自哪里的声音这样告诉我。……我怎么会为你感到悲哀呢？我一见你便看到了残存的希望，却总是不住害怕这希望的覆灭，其实我……由我说来可能很好笑……那是我的队长在任务中捡到的一本来自黄金时代的书，然后队长指给我这样的话———我打从心底里为你感到自豪………我们！……我们也曾是……”

        “……叽———，叽———！”

        …………

    ——————————————————————

       “丽芙，再次确认求救信号的发出地。”灰鸦小队的指挥官指示道。

      “是的，指挥官……发出地就在前方街道尽头的拐角不远。” 

       “好，再侦测一下附近的感染体。”

       “我们的附近已经没有感染体的信号了，但是所有的感染体都围聚在求救信号的发出地。”

        “是吗……露西亚，你加速在前与感染体作战掩护丽芙；丽芙，现在立刻展开治疗领域，提前增加净化周边帕弥什病毒侵蚀的效率；里，背我过去。”

       “明白。”

       “明白，指挥官。”

       “已经侦测出了这边没有感染体，为什么你也要着急去？”里说到。

        “为了尽量实地考察战斗情况。”

        “上来吧。”

        “呀呼～！”

        “原来你是在糊弄我么。”

        “也不全是。”

       指挥官抵达时战斗已经结束了，露西亚站在倒下的几个感染体边望向丽芙，而丽芙正为一个只剩半身的构造体进行紧急救治。指挥官看到了还有许多分不清主人的构造体残肢散落附近，或留在了感染体的形体上，四处都是飞溅、干涸的循环液。

        “指挥官，这里的帕弥什病毒浓度很高，请小心。”

        “好的，露西亚。”指挥官回应到。

        “真是惨烈，为什么这里突然聚集来这么多感染体……而且他为什么还要发出信号，明明可以……”指挥官思索到。 

        “对不起，指挥官……”丽芙悄悄站到指挥官的身边，红着眼睛说，“我已经没有办法救他了。”

        “没事，丽芙。他知道自己的结局，他是自愿这样的：他的雷达还好，虽然因为帕弥什病毒会不时故障，又或许是因为你的净化才好的。他肯定是发现了我们才发出的信号，而且不可能不注意到距离他更近的这些感染体，一般的构造体不会那么鲁莽，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先通知清理部队吧，然后报告这里的情况。”

         “明白……”

        “还有一个求救信号，和原本来自他的信号几乎是同一处发出的，开始我以为是他的信号装置还没损坏，看到它已经毁得不成样子了才确定。”里走向那位倚靠在碎石前的构造体士兵，将他移走后继续搬开碎石，碎石上尽是鲜红的色泽，然后显出一个小小的洞。

        又一个身躯残缺的构造体，他蜷缩在洞内，以断臂抓挠石板，指挥官因感到惊讶而愣了一会，但是走上前去。

        “你好，不知名的构造体士兵，我是灰鸦小队的指挥官。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请告诉我吧，你已经安全了。你可以叫我……”

         构造体士兵从中缓慢抬起脑袋，瞪着眼睛，战战开口道：“我叫L……”

        

         “指挥官！不可以这么欺负露西亚。”丽芙在身后用双手握着指挥官的胳膊，而指挥官的手里正拿着一只阿呆蛙。

         “没事没事，只是稍微藏起来一会，然后我拿出来对露西亚说'呀！阿呆蛙不是在这里嘛！'就行了”

         “真不明白在你心中露西亚到底是什么样的。”里说到。

        “可是，可是……”丽芙犹豫道。

        “一定会很可爱的，丽芙你不想看看吗？”

        丽芙的手稍微松开了，然后懊悔地抱着脑袋坐了下来。

        露西亚走进了宿舍。

        “……阿呆……阿呆蛙，阿呆蛙，阿呆蛙怎么找不到了……”露西亚撅着嘴在宿舍内走来走去，偶尔小心地搬起物品，看看底下有没有阿呆蛙的身影，“早上还放在床上了，阿呆蛙，阿呆蛙……指挥官……”声音似乎越来越委屈。

        丽芙轻轻捂着嘴，眼睛闪着光，虽然很想告诉露西亚，又觉得她的样子很可爱而不愿打破骗局。

        “啊，我知道了，阿呆蛙一定是被我拿去清洗了，必须快点……”

        “露西亚！”指挥官叫到。

        “有什么事吗？指挥官。”

        “一定，要找到阿呆蛙啊。”

        “明白，谢谢你，指挥官。”露西亚向指挥官致以军礼道。

         “唉……”里叹了口气。

         “噗……”丽芙笑出了声。

过了一段时间，露西亚遗憾地返回了。

“阿呆蛙……究竟到哪里去了。”露西亚有些难过地说到。

“呀！阿呆蛙不是在这里嘛！”指挥官惊叫道。

“哦———，真是不可思议，阿呆蛙被缝好了，而且非常干净，太好了！怎么回事呢，指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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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芙，你介意在床头放一个马桶吗？”

         “不，不介意，指挥官，虽然构造体是不需要……”

         “没事，得到你的答复我就安心了。”

         “你也就欺负欺负丽芙了。”里说到。

         “露西亚，你不介意吧。”

         “是的，马桶的存在并不会影响宿舍空间和心情。。”

         “那就这么定了。” 

         “我就没有发言权吗，说到底，这个马桶是你在递交的申请上误写了才送来的，本来就应该你自己处理，还有，为什么要放床头？”里说。

         指挥官的嘴歪到了一遍，说：“重新安排很麻烦嘞……说到底，为什么你一个男性构造体要和女性构造体一间宿舍，真是太可恶了，太让人羡慕了。”

         “我基本没在宿舍里休息过，更多的时间是在实验室，倒是你动不动就要来这里强占我的位置，还有，我的宿舍没了也完全是因为你违规改建所以被没收了。”

        “因为担心你太孤单了！”

        “我不需要那么多数据终端。”

        “明明很好看啊。”

    

    

后面的话

第一次写战双同人文，了解了一点发现战双的设定和特殊词汇太难用了，私设肯定不少，但还是希望了解的人可以替我指出那些问题，我尽量记住。

本想把L设定成女性构造体，想到指挥官身边已经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