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维维、毛弟：

毛弟十二月十九日的信，29日收到,邮包是一月七日收到的。维维一月十八日信，廿三日收到,算是很快的了。本来早就想回信，不巧,感冒了一场，就拖下来了。今天，感觉轻松一些，就提笔写这封信。

我的身体,用以前高大夫的惯用语,叫“有所恢复”。只是慢得很。体力似乎恢复了些,走路也有了些力气,上午、中午在室内还可以多活动些,下午就差了，晚上更差些。今年冬季，北京的天气，很不正常，忽冷忽热，出现了几十年少见的冷天和暖天。一次像样的雪也没下,感冒就流行起来，周围的人轮着发。住在医院里也无法避免。好在烧得不算高,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个时期,我一直在吃中药，汤药、丸药一大堆,也没有挡住感冒。现在仍然继续吃。闲着没事,吃点药也算一件事。过去老爷太太们就是这样打发日子的。因为中药里已经有人参，而且医生说，身体虚弱，需要补,但不能大补,要等到恢复得好一些才能补。因此,毛弟寄来的人参我没有敢用,只好等等再说。香榧子许久没吃了,这次试一试,味道还好,只是我的牙老了，对付这种硬壳，相当吃力了。你们几次提到酸牛奶,最近,试了一试,吃了五天,我看没有什么变化，而且腹胀如故,只好又停下来，不再用了。这里的伙食，比起一般居民来,不能算坏,但是做得不好,用动物脂肪太多,提过多次意见也无用。直到上个月检查身体，发现血脂高，医生才下决心不让我吃肉、蛋黄等等，菜用植物油或少量动物油。我到现在还弄不懂,伙食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不但不能帮助治疗疾病,反而制造疾病。当然，问题也没有多么严重,几个月来,我经常是不吃那些油腻的东西,常常用开水冲冲吃,现在改善了一下，血脂不至于继续上升吧。至于腿冷，最近每天我都用热水浸半小时以上，有点用,但是,内在原因是主要的,恐怕不易有较大改善。视力继续下降,但是不算很急、很快,我只能按时点眼药，同时,不看书,少看报,别的办法还没有。喉咙，整个说，倒是比去年冬天还稍微好些,希望这次感冒以后不至加重。总之，身体还能维持，你们不要挂念。

毛弟说的学习为了考试、为了文凭,这是事实。我耐着心听了两门大学课程，对当前的教学情况有一点感性知识。授课是填鸭式，辅导课更明确，就是要学生记住某一点、某一点,考试就考这些。我看这一套是很难改的，因为老师们以及老师的老师们就是这样走过来的。我想知道,毛弟还要考几门课才算毕业?我还想知道,合同工和正式工的待遇,差别在哪里?不急,有空时,告诉我,没有时间就慢慢来。既然考试、文凭成了谋生的手段，我不反对你用些时间办完这些事。靠记忆记住一些知识,有时也有用处,不会都是废物。虽然听广播说,有一位洋大人宣称另一位洋大人的格言“知识就是力量”已经过时了。’我以为，你们如果有时间,还是要独立地思索一些问题,不然会被这些东来西往的奇谈怪论弄昏头的。维维说她是一个普通劳动者,这很好。站在一个普通劳动者的立场上思索一些问题,是极其有益的。我佩服马克思,不是因为他有学位论文,有渊博的知识,而是总是站(在)工人阶级的立场上观察问题。

这几天，春节的气氛已经浓起来。窗外辟辟拍拍[劈劈啪啪]地响。不知道你们怎么样?忽然想起,你们打算观察哈雷慧[彗]星吗?几个孩子,〇〇(大外孙)他们要活到八九十才能看到第二次，机会难得。〇〇(三外孙)虽然看到第二次的机会多一些,可是现在恐怕是根本不懂什么叫哈雷慧[彗]星。所以,也只能写几句话在这里,增加一点春节的欢乐吧。祝全家春节好,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爸爸

一九八六年二月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