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合伙人|花无谢】雪落半庭殇(十八)后续篇(三)
这一日润玉出关,在乌漆麻黑的涵碧潭里待久了,再次沐浴到阳光微风着实令人神清气爽,只是……周围这安静到寂寞的空气是怎么回事?他出关居然没有一个人来迎?他人缘差到这种地步了吗?不是,就算别人不来,邝露和他璇玑宫的仙侍们也该来几个吧?莫非是璇玑宫有何大事发生,顾不上他?
润玉带着满肚子疑问回了璇玑宫,却见以邝露为首的一群小仙侍正围着一面水镜兴奋地叽叽喳喳,明显是啥事儿没有,纯粹就是把他给忘了。
润玉顿时心中不忿,气沉丹田一声吼:“干什么呢?!全都忘了本殿今日出关是不是!”
这一嗓子声如铜锣,众仙侍不约而同都给吓了个魂飞九天、东倒西歪,身后水镜显现,其中一白衣玉冠的仙君正拾级而上,身边云雾渺渺,衬得那身姿是清雅飘然,如皎皎玉树临风立;那仙君脚下骤然一停,微微回眸,似是察觉有人窥伺,不由得眉头轻蹙,面露苦恼之色,而后手一挥,消失不见了。
当真是神若秋水、清冷卓绝,润玉回味着那仙君的回眸一顾,也不禁惊艳了一瞬。但回过神看身边这群小仙一副副痴迷的模样,瞬间气闷:“就知道在这儿看美人,把我给忘干净了是不是?我今日出关居然没一个人来迎的,枉顾我平时对你们那么好。”
润玉对自己这些仙侍是真的很好,平易近人,慷慨大方,那些灵药法宝,只要他们有需要,他绝不吝啬,是以他闯祸之后,这些小仙都想方设法替他隐瞒甚至脱罪,但润玉也从来没让他们替自己背锅,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担当润玉还是有的。
“殿下恕罪,”邝露答道,“不是我们把您忘了,是真不知道您今日出关,今日距您预计出关的日子都过去3年多了。”
“三年?!”润玉惊叫,“我这次闭关闭了这么久?!”仙人闭关,闭个三、五十年都不稀奇,但润玉天生是个不安稳的性子,挺多闭上3、5个月,不曾想这次一入定居然过去了三年多,难怪修为大增。3年时间于仙人而言,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总会发生点什么,比如刚刚那位未曾谋过面的美人仙君。
“刚刚那位?那可不是仙君,是神君,您见了也得行礼的。”听润玉问起,众小仙顿时情绪高涨,七嘴八舌地给他介绍起来。
润玉听完不禁抚额,居然是他的童年噩梦回来了,还成了新任的中天帝君。中天帝君啊,什么概念,30万天军尽归他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权力越大、责任也越大,这六界四海的安宁全担在他身上了。可他才1200岁啊,1000多岁在仙人中虽已经不是孩子,可也还年少,一般会被赋予一些简单轻松的职责,但大部分时间还是无忧无虑地修炼玩耍,比如自己以及身边这群货。这相比之下,润玉突然觉得柏麟有点可怜,就算天生为神,修为深厚,这责任于他这年纪来说也忒重了。
不过,当年那小傻鸟,如今竟如此金质玉相,也难怪邝露他们发花痴,连他也想再看几眼。润玉意随心动,即刻就施法化出一面更大的水镜,镜中却一片花白什么也看不见。
有禁制?——难不倒他。润玉嘴角扬起个自信的微笑,双手快速翻飞掐了个法诀,镜中画面瞬间清晰,——柏麟此时正在中天殿与属下将领们商议着什么,那一身上位者的威仪风范竟没有因为他的年少而减少半分。
润玉调整角度让水镜正对着柏麟的脸,这秋波黛眉、玉面桃腮的,可真好看呢,心中正赞叹着,却见镜中柏麟的直直地朝他看了过来,眼神冰冷犀利。润玉心里一个寒噤,——这是被发现了?他赶紧撤回术法,然而水镜是消失了,柏麟那张俊脸为什么还在?而且这画面也太过真实了一些。
待看到邝露和众仙侍纷纷弯腰行礼,润玉才反应过来这是噩梦亲至了。
噩梦……啊不,柏麟抬头看了看门楣上“璇玑宫”三个大字,再看看眼前气度不凡的青年,拱手见了个礼,问道:“敢问可是太子殿下?”
润玉还愣着,邝露莲足轻抬踢了踢他,他这才恭敬地施了个礼,柏麟年纪虽小,但地位在那儿,自己空有个太子的名号而已,尊卑有别,就算不情愿,这礼也得施。何况柏麟此刻满面寒霜的,自己还是恭敬一点的好。
“小仙润玉,见过中天帝君。”润玉口中念到,然而不知道那根筋没搭对,又加了一句,“千年未见,别来无恙啊?”说完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当年那事还不够丢人吗,自己提它干嘛?
然而柏麟疑惑:“我们以前见过?”
润玉眨巴两下眼,心中暗喜,傻笑道:“你忘了啊?呵呵,忘了好,忘了好啊。”
柏麟皱眉:传闻天界太子润玉虽性情顽劣,但资质极佳、聪慧非常,乃世间奇才,莫非传闻有误?
邝露在一旁也看不下去了,于是开口替他找补道:“帝君勿怪,我家殿下闭关三年有余今日方出,许是修炼出了什么岔子,故而有些胡言乱语。”
柏麟当然对邝露这说法心下怀疑,但依然顺着她说道:“既然殿下有恙,柏麟也不便打扰,只是中天殿为军机重地,还望殿下约束己身,不要随意窥探。”语毕说了声“告辞”便消失离开了。
润玉瞠目结舌站在当地,许久,嘴角抽搐了两下,说道:“他这什么态度啊?他一贯这样高高在上冷冰冰吗?”相比之下,1000年前那小傻鸟可爱多了。
“殿下,您涉嫌窥伺军机再先,还嫌人家态度不好?没治你罪就不错了。”邝露无语道,“人家是中天帝君,高高在上不是应该的吗?至于冷冰冰,听说他自幼便修习无情道,所以七情淡薄。”
“他年纪轻轻居然修无情道?这得是多无趣的一个人。”润玉嫌弃道。
可嫌弃归嫌弃,润玉还是时不常地就偷看人家一番,当然做得极为隐秘,他发现柏麟几乎每日只往返于自己的寝宫和中天殿,闲暇时不是看书就是修炼,有时候侍弄一下院中花草,除了商议公务,几乎不与人来往,尤其不与同龄人来往。
“果然无趣的很,”润玉看得直摇头,“偌大的天庭,他居然都没个朋友。”但想想也正常,同龄的小仙与他地位相差甚远,就算仰慕也只敢远观却不敢亲近;与他地位相差不多的,都是长辈,对他再好也不是朋友。润玉看着水镜中自己跟自己下棋的柏麟,突然心生同情。如此这样下去,性格会变得孤僻古怪的,这岂不是糟蹋了好端端的一个美人?润玉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拯救他一下。嗯~~,想想也只有自己了,年岁相当,地位相当(虽然只是虚名)。
“这要怎么接近他,才显得自然不突兀呢?”润玉自言自语道。
一旁的邝露却听见了,“接近柏麟帝君?你不是天天嫌他古板无趣,怎么又想接近他了,见色起意?那你打消这个念头吧,他修的可是无情道,断情绝爱,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胡说什么呢?”润玉一个弹指敲在邝露头上,“是我娘让我多与他亲近亲近,母命难违。”
“哈,您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邝露嘲讽道,“没有见色起意,那您这天天看什么呢?柏麟小帝君这么好看,大家都喜欢,你承认了也不丢人。”
邝露虽在璇玑宫任职,但与润玉实为青梅竹马,是以私下里并不见外,时常嘲讽拉满。
润玉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他承认柏麟生得好,但自己也是公认的俊美好不好,见色起意还真说不上,就是觉得他整日形只影单怪可怜的。但懒得解释。润玉心里盘算着,直接上门太显刻意,得让自己自然地出现、顺理成章地搭上话,还得能为后续往来奠定个基础。依偎在他身边的小魇兽在睡梦中晃了晃脑袋,刚好蹭到他的手,润玉轻抚着它,计上心来。
几日后,柏麟帝君寝殿的花园里便时常跑来一头小兽,灵性可爱,毫不认生,竟缠着柏麟与其玩耍,玩够了便自行离去;魇兽以梦为食,但天界仙人具是清心寡欲少忧思,于是梦也少,那小兽时常吃不饱,柏麟便渡它灵力助它修行,后来那小兽几乎日日都来。
润玉于水镜中看着与魇兽嬉戏的柏麟,心里竟有点酸溜溜,“原来他会笑啊?对着魇兽就笑那么好看,对着我就横眉冷对?”
“那是因为魇兽可爱啊,你又不可爱,”邝露莫名地看了他一眼,“还窥伺人家被逮个正着,人家凭什么对你笑啊?而且当年你怎么说他的,我都记得呢……”
“闭嘴,”润玉打断了她并警告道,“当年的事你最好都忘了,你要是敢告诉他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邝露连忙摆手,语气略浮夸地说道:“殿下饶命,小仙不敢。”
润玉满意地收回目光,又看了看水镜之中那一人一兽,感觉时机差不多了。
从那之后将近一月,小魇兽再没出现。这一夜,柏麟手里拿着书,却一页也没看进去,他心里总有些不安,那小兽那么弱,毫无自保之力,万一跑出了天界遇到什么凶兽,该如何是好?早知道就在它身上打下印记,收为灵宠了。正想着,突然身后一阵轻响,柏麟回头看见魇兽闪现了一下便跑走了。
柏麟想都没想就跟着追了出去,却遇到了润玉。林间月下,他一袭白衣胜雪,芝兰玉树,那小兽在他身边蹦蹦跳跳,亲昵地去拱他的手。润玉轻拍着它的头,笑容柔和,那画面当真是美好。
“帝君?”柏麟正不知要不要上前,润玉却先声喊住了他,并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地见了礼。
“殿下不必多礼,”柏麟说道,然后指指润玉身边的魇兽,询问道:“这魇兽……?”
“这是我的灵宠,这小东西顽皮,想必是惊扰了帝君,还请帝君见谅。”润玉一边说着,一边抚了抚魇兽的脖颈,看似无意的动作,实则有宣誓主权的意味,而魇兽也很配合地蹭着他。
原来有主了,柏麟眼神不禁落寞了一瞬,不过平安无事就好。他抬手轻拍了拍魇兽的头,对它说道:“既然有主,就不要到处乱跑,当心遇到凶兽把你吞吃下腹。”
“帝君说笑了,咱们这天界,哪里来的凶兽?”润玉说道,他顿了顿有问道:“帝君可是喜欢我这魇兽?”
柏麟瞬间愣住:他怎么问得这么直接?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怎么办?如果我说喜欢,他会不会把这小兽送给我?可是他如果送我,是不是因为我中天帝君的身份?如果要了,我这算不算是仗势欺人,君子不可夺人所好。那我还是说不喜欢吧,可是这么说,魇兽会伤心吧,会不会以后不来找我玩了?
柏麟心中万分纠结,背在身后的手握紧又松开,不知如何是好,却听润玉说道:“您若是喜欢,以后我就经常带它来拜访。”
“啊?”润玉这答复倒是柏麟没想到的,他下意识地想说,其实魇兽自己来就行,不必劳烦太子殿下的。但这话听来有些失礼,不能这么说。
润玉这时又问道:“帝君您是不喜欢?”
“不,不是,我很喜欢。”柏麟连忙答道。
“如此便说定了,”润玉脸上扬起个灿烂的笑容,“小仙突然有些口渴,帝君的府邸就在附近,可否叨扰一杯茶水?”
“这个自然……自然……”柏麟一边说着一边前面带路,润玉带着魇兽跟在后面。
风轻月柔,润玉看着柏麟的背影,不禁得意一笑,这小凤凰,人前是威风凛凛的中天帝君,实际上还是跟千年前那小傻鸟无异,随便诓诓就上当了。
太子殿下就这么顺理成章、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了。他本就是个自来熟的性子,没过多久就与柏麟热络起来,两人好友相称,关系日渐亲密。随着岁月推移,两人身上发生的变化也是诸神众仙喜闻乐见的:眼看着沉稳有余的柏麟活泼了不少,他们那终日不着调的太子殿下也日渐靠谱起来,不仅帮着柏麟收复了凶兽穷奇,还主动开始学习处理政务。众仙无不感喟:近朱者赤啊,天界有救了~~~
时光转瞬荏苒几百年,柏麟一如既往地平淡如菊,润玉对柏麟的心思却有了些小小的变化,是以当天后娘娘说起他的婚事时,他脑中立刻便出现了柏麟的身影。
那一日母子二人相坐闲聊,润玉摆弄着面前的各色香料,他一贯兴趣宽泛,这几日正迷上了制香。天后娘娘看着近几百年来懂事了许多的润玉,心下宽慰,又颇感自豪,想想玉儿也成年了,于是便开始琢磨起未来儿媳的人选。
“要说品貌、修为和出身,和你最登对的便是穗禾了,龙凤两族又素来有联姻的惯例,她那脾气秉性也适合做天后……”
“强势有余,温柔不足,”润玉毫不留情地打断她,“再说她整日穿金戴银、花枝招展的,儿子不喜,还不如百草仙君身边的白鹤仙子看着舒服。”
天后娘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满头珠玉,有种被误伤的感觉,她与太微,都偏好华贵的装扮,玉儿却一贯素雅简约,平日连个发簪都不用,只一条丝带束发,荼姚都时常嫌他寒酸。“那白鹤仙子见过几次,倒也是个清秀佳人,可是修为和出身差了些,怕是难当大任,还不如邝露,上巳仙人的女儿身份也算高贵,又与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性子相合……”
“娘,我与邝露,就如同兄弟手足一般,与她手牵手,就好比左手握右手,完全没有儿女之情。”润玉又一次打断她。
荼姚无奈地瞥他一眼,“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那你说说想要什么样的?娘帮你留意着。若有合适的,就先订下个婚约,免得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润玉停下手中活计,乖巧说道:“其实孩儿心里有那么一人,您也认识。”
荼姚顿时兴致高涨:“谁啊?在哪个殿中?娘去帮你说。”
润玉笑得贼甜:“那劳烦娘亲了,他在中天殿。”
“中天殿,中天殿好说啊,”荼姚前一秒眉开眼笑,下一秒笑容消失,“你该不会想说柏麟吧?”
润玉不语,只一脸默认的笑容看着他。
荼姚鄙夷地上下扫了他两眼,“就你也配?你璇玑宫是没镜子了吗?柏麟天生神格,又是中天帝君,你是个什么玩意儿?整天无所事事,连个神格都没修来,也好意思肖想人家柏麟。”
这确实是他亲妈会说的话,润玉沉默两秒咽下那口被噎住的气,说道:“那依您之见,谁配得上柏麟?”
“配得上柏麟的,还没出生呢,”荼姚答道,“再说你与柏麟皆为男子,怎么能……”
“天规里也没有‘男子之间不可成婚’的规矩啊,而且依儿臣之见,这六界之中,也只有您儿子我,勉强配得上柏麟了。”润玉说道,“您想,我们年纪相当,品性相合,相交几百年从来没有过龌龊,柏麟天生神格,无人能比,但这六界之中属您您儿子我的资质最佳,顶多再有个几百年这神格也就修得了,到时候修为不就也匹配了?”
他说得好有道理,荼姚一时竟无言以对。沉默半晌,她最后说道:“你就做做梦也无妨,反正柏麟也不会看上你的。”然后起身飘然而去。
润玉看着她的背影渐远,目光微沉,刚刚本意只是说笑,现在他却真的动了心思。这六界之中,觊觎柏麟的可不少,远有魔族少主罗喉计都,近有他那缺心少肺但战功累累的大侄子小景,更勿论那些见了柏麟就迷糊的一众大小仙妖,虽说以润玉的智计,这些人都不足为惧,但日防夜防也挺闹心,倒不如一纸婚约断了这些人的妄念。柏麟的无情道尚未大成,有了这婚约,万一他真的动情了呢?就算不动情,如此也能将柏麟束在身边,不被别人抢去……
润玉从来都是心动立刻就会行动,寻思了一阵儿,心里有了个大概的计划,便又摆弄起手头的香料,多番尝试之后,总算配出一款觉得柏麟会喜欢的熏香,命为“寒水幽兰”,然后招来一只青雀,修书一封给柏麟一并送了过去。
三日后为天界休沐日,两人约在花界望鹿崖,临行前润玉先去忘忧阁找酒神杜康讨了两壶“清梦仙酿”,然后才去赴约。
望鹿崖风景极美,四季皆有繁花,对面山壁高耸入云,青松翠柏间缀着一条白丝带般的飞泉流涛。润玉踏风而来,离得老远便看见那花开如瀑的千年老藤下,一抹白色的身影。
柏麟看着润玉飘然而至,笑道:“你来迟了。”
“是我不好,我自罚三杯赔罪可好?”润玉说道。
“可别,你三杯下肚就醉成泥了,枉费我今日扔下一堆文书来与你赴约。”柏麟说道,润玉为人虽洒脱豪爽,酒量却是奇差,三杯必倒。
“今日休沐,你就把公文放一放吧,咱们今日不醉不归。”润玉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酒壶给柏麟倒上。
柏麟笑笑不语,润玉要醉容易,但他可是千杯不醉的海量。润玉自然明白他这笑容的含义,解释道:“这是酒神最新酿制的‘清梦仙酿’,入口虽然柔和,但据说后劲极大,你还是别大意的好。”
柏麟闻言手一拂,青石案上出现几样糕点酒菜,“既如此,你还是喝我这‘葡萄酿’吧,我可不想背你回去。”
润玉欣然应下,这葡萄酿是柏麟专给他酿的,虽然喝起来与果汁无异,但那一片心意诚然可贵。
两人一边喝着,一边天南海北的聊,六界局势、四海见闻、仙家八卦……酒壶渐空,润玉难得地看见柏麟手支在案上,揉了揉额角。
这时机是差不多了,润玉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露出个狡黠的笑容。他故意叹息一声,说道:“柏麟,我母后前几日与我说起一件事。”
麟:“什么事?”
玉:“我的婚事,母后说我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考虑下婚事了。”
“荼姚姑姑心目中的最佳人选,必然是穗禾公主;其次就是上元仙子邝露。”柏麟说道。
“你还真是了解我娘,”润玉一边说,一边又给柏麟斟满一杯,“此事,你怎么想?”
柏麟拈着酒杯抿了一口,分析道:“都可,两女虽脾性不同,但德行、修为都是上乘。穗禾为凤族公主,六界中龙凤两族势力最大,强强联手何愁六界不稳?邝露为上巳仙人独女,上巳仙人德高望重、一呼百应,他的女儿做了天后,他必然全心辅佐,政令推行会容易得多……”
柏麟分析得头头是道,润玉心里却有些淡淡地忧伤,柏麟果然只会从利弊、时局来分析,丝毫不考虑情感。但也因如此,自己或许才能有机可乘。
“说得确实不错,”润玉收起心里那点惆怅,拿起酒杯与柏麟碰了一下,看着柏麟仰头把那一杯酒悉数吞下,才慢吞吞继续说道:“但有一人,比穗禾邝露更为合适。”
“哦?是谁?”
“你。”
空气突然安静,柏麟手持酒壶静止于斯,目瞪口呆地看着润玉,半晌,他才眨了眨泛着些许醉意的眼睛,说道:“你在胡说什么?休要拿我寻开心了。”
“事关六界安定,我怎么会是拿你寻开心?”润玉看着柏麟,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正经,“凤族势大,但族内势力也是盘根错节、相互倾轧,穗禾她只是一个被册封的公主,哪有你这真正的神凰更有话语权?上巳仙人确是一呼百应,但相比这些只掌握喉舌的文官,手握重兵的中天帝君才是我天界稳固的根本。如此,我得你一人,岂不是比同时得穗禾邝露两人还更有利?”
麟:“这话虽如此,可……可你我皆为男子……”
“男子与男子成婚,不犯天条。柏麟,”润玉突然凑近了,笑意绵绵地说道,“你我相交数百年,情感甚笃,我亦以一片丹心许你,你可愿与我缔结红叶之约?”
润玉那剑眉星目的一张俊脸突然在眼前放大,润玉眼中的情意他自是不懂,只觉得那眼神怪怪的,直看得他脸红心跳、口干舌燥。他无措地撇开脸,拈起手边玉盏便吞了一大口酒,那清凉酒液入喉,似乎可以让他冷静一些,于是他又倒上一盏……
“别喝了,再喝就醉了。”润玉按住他的手阻止道。他目的还没达成,柏麟若是此时醉倒,他可就前功尽弃了。
“无妨,我清醒着呢。”柏麟抽出自己的手,被润玉碰触的地方一阵酥麻,让他好不自在。他小口小口地抿着杯中的酒,沉默了片刻问道:“可你我有如兄弟手足一般,若天界有难、六界不宁,我自会帮你,这婚约有与没有,有何不同?”
润玉就猜到他会有此一问,笑着说道:“于你我而言自是没什么不同,但于旁人,尤其是那些图谋不轨之人来看,却是大大的不同。柏麟,我看你是真的醉了,这道理会不懂?”
柏麟微怔,那已经有些滞涩的脑子转了起来,于旁人来看,润玉与他,若有婚约,龙凤两族的势力合二而一,天庭上军政合一,天界威慑之力更甚,或可直接断了某些人作乱的念头,确实更利于六界安宁。
“柏麟,你不肯与我缔结这婚约,可是嫌恶我?”润玉这话问得是可怜兮兮、委屈巴巴,好像只要柏麟一句话,立刻就能哭给他看。
柏麟赶紧否认:“这自然不是,你我交好数百年,我怎么会嫌恶你?”
润玉瞬间笑得乖巧又温柔:“那你可喜欢我?我可是一直很喜欢你的。”
柏麟想都没想就答道:“当然是喜欢的。”
润玉顿时笑开了花,“既然你我相看两相欢,那不如就……”他一边说着,一边双手递过一纸大红色的婚约书。
柏麟此时脑子已经有些不太灵光了,他接过、展开,上面的字每一个他都认识,可连在一起他却有些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意思,润玉此刻又递过一支笔,指了指左下角,在他耳边说道:“在这里写上名字就好了,只是一份合约,日后我们依然如常相处。”
柏麟真就乖乖地写上了自己名字,然后他扭过头,看见润玉脸上露出一个极为喜悦的笑容。
笑得还真是好看,柏麟也轻轻一笑,但随即眼前的润玉就变成了两个、三个……
“玉儿,我好像真的醉了。”柏麟用力摇摇头,说道,但那眩晕感依然挥之不去。
“你看,我就说让你少喝一点吧,”润玉略带责备地说道,小心地收好那婚约,扶住柏麟,“我送你回去。”
柏麟这一醉,就醉了三天,待他第三日醒来时,他与润玉订婚的消息便已传遍了六界,无从悔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