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少同人］逐浪白鸟 第十四章 尘埃落定

当情感主宰一切的时候，权力就消失了；当权力主宰一切的时候，也就谈不到情感了。

——毛立平（这位老师在B站有账号）

Pete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朦朦胧胧间，Pete看见有张脸正对着自己，无奈地翻了个身，“你吓不着我的。”

Vegas亲亲他的眼睛，“盯着你看还挺有用的，才一个小时你就醒了。”Pete觉得这家伙是越来越离谱了，抓抓睡出来的一脑袋卷毛，“你今天没事？”

“我今天休息一天。你要吃什么？”Pete把床头的T恤抓来穿上，“随便。”“随便是最难的了。”Vegas这个人换衣服还不忘占便宜，被Pete一巴掌呼开。

Pete等坐到饭桌边才发现少了一个人。“马高呢？”“找同学去了。这小子现在玩心越来越重了。”Pete笑笑，“他心宽。”唉，何止心宽呢？时隔两年，主分家的人几乎个个瘦了一圈，唯独马高和阿彭，居然还有了长胖的趋势。

两个人不受打扰地吃完了午饭。午睡醒来，Vegas和Pete都不想出门，于是头顶头看完了《哈尔的移动城堡》。中午雨就已经停了，只是天色还阴沉，到了傍晚总算得见一角缱绻烟霞。Vegas回复完几个工作的消息，Pete跟Chan哥确定了阿斌状况稳定，就可以开饭了。

俩人还在喝汤呢，就听见外面保镖打招呼的声音，“马高少爷”几个字还没落地，一阵风就卷到了Vegas两人桌前。马高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渴死我了。 

“你跑哪儿去了？打你电话也不接。现在可还没到安生时候呢！”Vegas明显有点恼火，Pete赶紧打圆场，马高拖开椅子一屁股坐下，“我跟你们说，我有了一个大发现！”

“什么发现？”Pete又给马高倒了杯水，看他呛着了还替他拍拍，“大伯，咳咳，大伯不是没死嘛，我知道他在哪儿了！”

“在哪儿？”Vegas也顾不上生气，死盯着马高让他继续说。

“我觉得吧，你们都忽略了一个人。Pete哥，我要吃饭！”Vegas忍无可忍，还没等Pete伸手就把饭碗一拉，“你小子使唤谁呢？！再卖关子就别吃了！”

马高的兴奋之情让他飘得格外明显，完全不顾他哥的火气自己给自己添了一碗。“你们呐，都不了解大哥，还得是我这个老对手最清楚他。你们不能因为他平时疯疯癫癫的就觉得他会追什么医生啊，他就不是个主动的人。再说了，他最爱大伯，怎么可能父亲刚死就春心萌动呢？”

“你是说，天坤少爷，藏起了江先生吗？”Pete看着马高风卷残云，急急追问。

“我猜大哥追的医生和大伯有点什么关系。我本来只是想去找Team医生打探情况的。他和大哥认识，也是当医生的，说不定知道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到底是谁，即便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也能排除一个选项。

“之前我就找阿彭套过话了，问到大哥之前想投资德拉医院，我一查，Team医生的妈妈就姓德拉！这还有跑吗？

“我跟了Team医生好几天，今天总算给我蹲到他去德拉医院了。我混进去，跟到顶楼就没影了，我一看，脑科，还以为找错了呢。我就假装探病家属，专门找实习小护士。她们实习的都要跟着医生做每日寻访，一个一个病人看过去，哪有不认识的？我是连哄带骗，终于问到了顶楼710病房的患者。Team医生送来的、隔三差五就要问情况，而且烧伤、肺部呛伤，还有闭锁什么症的，那百分百就是他了。”马高的“战斗”告一段落，突然想到了什么，“虽然那天我因为期末在学校临时抱佛脚，不清楚火是怎么起的，但大哥绝对没睡！”

Pete长叹了一口气，也是，天坤少爷什么时候夜里三点睡过觉？即便被下药了也睡不沉啊。他之所以搬到小楼去，不是因为江先生初期藏在小楼，就是便于避人耳目去看望他。

“那么唐房门口的液体就是天坤泼上去的......真是灯下黑。”Vegas沉吟了一会儿，“这个事情还是要告诉Kinn，我担心Team医生另有目的，他和太多人有牵连了。”

Pete也在天人交战，犹豫之后还是对楠蓬的担心站了上风。“我想告诉楠蓬小姐和Chan哥。如果权力格局有变化，小姐不能毫无准备。而且，我怕她失控之下会......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Vegas考虑了一瞬，“你告诉她吧。我们也得去。”

“那你们去吧。”马高把碗一放，“大伯都不能自理了，主分家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我蹲人熬了好几天，去补觉啦。”

Pete和Vegas赶到德拉医院时，楠蓬小姐已经站在病房外了，Chan哥在不断拨号，“天坤在里面，一直不接电话。”

Pete心想，或许是那位医生发现了什么然后通知了天坤少爷。Chan还好，只是愁眉紧锁，楠蓬小姐始终一言不发，面无表情，Pete想询问却不知如何开口。

“找医生了吗？家属来探病总不能不让见吧？”Vegas抬手就敲了两下门，“不会马高搞错了吧？”

“没有弄错，他一定在。”楠蓬突然说话，Pete转头看去，发现她直视房门，目光荡漾着微波。

走廊里突然响起脚步声，几个人循声望去，来的是Kinn和Porsche。

“给天坤打电话。”楠蓬紧盯着Kinn，虽然还是木然的神情，脸却涨红起来，眼泪划过面颊。Kinn看了一眼Porsche，掏出手机拨出了那个号码，“天坤，是我，把门打开吧。”

大概等了半分钟，那扇乳白的病房门终于打开，一个带着眼睛的高瘦青年出现在门后。Chan哥护着楠蓬小姐一马当先地疾步冲进去，Pete一直警醒着，立刻和Vegas跟上，Porsche虽然落在最后，也快速扣住被撞到门边的Team医生，拖着他穿过外间进了病房卧室，和Kinn两个人反手关上了最里面的房门。

楠蓬明显是冲着病床上的江去的，还不等Pete想什么借口稍稍阻拦，就有一道人影扑来把她抱了个满怀。

“松手！天坤，你松手！”楠蓬拼命想把天坤的胳膊从身上拨下去，可天坤却像根系坚固的藤蔓一样紧紧圈住她，脸贴着她的腰大哭不止。楠蓬眼见挣脱不得，急得大喊：“阿Chan，快去！”

Chan哥闻言放开了天坤，Pete觉得他可能犹豫了一瞬，还是向病床上的人冲了过去。Pete眼看他不是确认患者的身份而是奔着呼吸机去，转头看了一眼Vegas，他也好像早就防备着Chan哥一样，和Pete一左一右拖住了他。

挣扎间，Pete瞥见Kinn正要越过Porsche和Team走过来，天坤突然放声嚎啕：“姑姑......姑姑，我没有妈妈了，我没有爸爸了......我只有爸爸了，我只有你了，姑姑......”①

楠蓬停止了推搡，怒视着天坤，眼泪滴落到他的泪眼中，“你知道他对你妈妈做了什么吗？！他没资格做你爸爸！”

天坤的脸色极其灰败，满脸泪痕像白瓷砖上结的水雾，“我不能......他爱过我，我不能像失去妈妈一样......他是我爸爸啊，不是父亲......Kinn，Kinn！”②天坤急切地伸出手去抓Kinn的裤管，“爸爸他......他会希望你们过得好的......你们要是常来看他，跟他说说你们过得好，他会高兴的......”

“他是闭锁综合症，不能行动，不能说话，但是意识清醒。”被Porsche控制在墙边的Team医生甩脱了半挂在脸上的眼镜③，直视着Kinn。“他会对你们说的话有反应的，虽然求生欲望很强，但很难恢复了。④”

天坤没有抓到Kinn的裤脚，却也没有松开环住楠蓬的臂膀，“他被烧伤了，不能自理，不能自控，很痛苦......要是你们和他说你们要结婚......你们不用像爸爸和二叔一样争斗，你们都过得很好，他，他会开心的......”

怎么可能呢？Pete都觉得荒谬，江先生气得发疯还差不多。Pete转头看到Vegas在冷笑，但只是一个照面的瞬间，两个人都了然对方也明白了天坤的言外之意：他在告诉楠蓬，如何折磨江，怎么保证他痛苦地活着。在Pete看来，除了江先生，疯狂的天坤还想留住另一个人。

楠蓬应该也明白了，所以狠狠推了一把天坤，他松开了手跌坐在楠蓬脚边。楠蓬没有挪动脚步，只是如濒死的天鹅一样仰着头大口呼吸，身体的颤抖令浅绿的袖子如经受着骤雨摧残的荷叶。因为是侧对着，头发挡住了楠蓬的侧脸，Pete看不到她的神情，只能听见她牙关里压抑的呜咽痛呼。

Kinn看了一眼病床上那具勉强可以辨认出是江的实体，深呼吸之后走到床边，手心轻轻放到那只打了留置针的手背上，用其他人都听得见的音量，俯身在父亲耳边说：

“爸爸，我觉得民选政府不是好靠山，所以接触了军方的一些人。我知道这条路很黑暗，但提那班亚坤家族不能永远做黑帮。我想让Porsche接手意大利人的娱乐产业，当然得先清理，军方和警方也愿意和我们合作。我们都记得你以前说过话，所以我们打算放弃意大利人的大麻生意，但也不会浪费，我想让Vegas和Pete试试工业大麻和阿片类药物，主家和分家会全力支持他开拓北美市场。当然，前提是他把分家的产业都交过来。”

Kinn看向Vegas，Pete知道他在犹豫。交出过去的一切，去完全陌生的国家厮杀拼搏，但几乎等同于自立门户，诱惑巨大，风险也等价。Pete用力握住他的手，无声地表示对他任何决定的支持，于是Vegas几不可见地点了头。

Kinn轻轻触碰父亲脸上的纱布，继续说着他的计划，“我和Porsche可能明后年会结婚，我们没有代孕的打算，所以想收养聪明有能力的孩子，继承提那班亚坤家族的姓氏。希望爸爸能高兴。虽然其他家族的势力已经不再，但我们还是希望，有聪慧又不随波逐流的孩子，能姓吉迪萨瓦、达思敏，还有播宛澜，成为亲密的一家人......”⑤

Kinn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心电监护仪发出急促且刺耳的警报，很快病房门就被敲响，但谁也没动。

楠蓬哭得没了力气，Chan哥挣脱了两人的纠缠，扶住摇摇欲坠的楠蓬。她伸手替天坤擦擦眼泪，捧住他的脸颊，“你确定要留住他吗？他再也不是那个把你顶在肩膀上到处走的人了。”惨淡的笑让天坤看起来更加失意颓唐，“或许我从来也不认识真的他......”

天坤要的可能很简单，只是江先生活着。Pete想，天坤无法忘却那些旧日温情，也无法对抗已能听见涛声的大势所趋，可哪怕只是个空壳，哪怕江先生接下来的每天都活在痛苦中，他也想留住。

楠蓬转头看着Porsche，于是他打开了门。医生护士冲进来对江进行急救，Chan哥扶着楠蓬先出去，一行人离开了病房，都在外间的小客厅里等待。

楠蓬脱力地靠在沙发上，直愣愣地失神，Porsche和Chan哥一左一右地护住她，Kinn站在窗边凝视夜色里的灯火，视线时不时碰上Porsche关切的目光。Vegas倒是没事人一样，给自己和Pete找了个远点的地方坐，俩人嘀嘀咕咕地说小话：“闭锁综合症没那么容易发生啊，一氧化碳中毒很难导致脑卒中吧？”

“你的意思是，Team医生做了手脚？”Pete顿觉毛骨悚然，立刻看向病房门边，重新戴回眼镜的青年正揽着天坤的肩膀。“得，得告诉天坤少爷啊，他居心叵测！”

“我说这个不是为了让你觉得Team是个危险人物。”Vegas轻微地摇摇头，“要我说，他是在帮天坤，不是害他。天坤想让大伯活着，如果大伯意识清醒行动自如，从楠蓬姑姑到你我，谁能好过？天坤看着一家子生不如死，他不难受？他说不定还得被大伯利用。大伯一躺，楠蓬姑姑能发泄痛苦了，Kinn和Porsche不必劳燕分飞，咱俩也能重获自由，还满足了天坤的愿望，这才是天下太平呢。再说了，咱们也没证据，我也就这么一闪念，或许是上天想找大伯的不痛快也未可知啊。即便是真的，他俩那样子也拆不开，最好别告诉他真相。”

Pete在心里叹气。Vegas拉过他的手，拇指和中指环住腕子，“别担心了。我以前查过Team的家世，跟我们不一样，他不会对天坤下手的。Kinn和Porsche也对他很警惕，要是他真的利用天坤，我有办法解决还保证天坤感情上不受伤。你要是还不放心，马高还是继续跟着天坤吧，多个人多双眼睛。”

Pete握住Vegas紧靠着自己的膝盖，“那就以观后效吧。”Pete转头看向楠蓬，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决定。

半个多小时后，医生出来交代病人已经情况稳定，最好不要打扰太久。Kinn和天坤先进去，Pete和Vegas等到楠蓬起身才跟在后面。

两兄弟站在父亲床头，看着姑姑走进来。楠蓬一直盯着病床上的江，Pete因她的面无表情而悬心，过了好几分钟，楠蓬才俯身在江耳边轻声说：“我过几天来看你吧，给你带一束花。”她选择了以折磨替代了断。

听见这话，一屋子的人才有了尘埃落定的实感。

对于黑白两道来说，江已经是个死人了，Kinn和天坤都会让这个秘密永远只是秘密，所以还有转院一类的事情要处理。Porsche得敲打试探一下Team，暂时还走不了，楠蓬不想久留，由Chan哥陪着离开。Vegas他们见识了一次无形的交锋，和Kinn招呼一声也就打道回府了。

Pete追上楠蓬和Chan哥时，她们已经走出了医院大门。楠蓬听见Pete叫她，还是停下脚步，“怎么了吗？”

Pete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支吾着向Chan哥眼神求援。Pete可不会觉得Chan哥在病房里的犹豫是念及旧情，阿斌都恨上江先生了，他不可能还有所顾忌，而且以Chan哥的身手不难挣脱他和Vegas。那就只可能是和天坤、Pete一样，害怕江死了楠蓬也自杀。

“我们的合作很愉快，都有点舍不得结束呢。答应你的东西都已经赠与你了，这一两天会有律师来找你签字的。”楠蓬小姐的脸上依旧是温和的微笑。

Pete回头看看身后的Vegas，终于想到怎么开口了，他指了指夜空。虽然城市不如乡村旷野里满天星斗清晰可见，却也一眼可知今夜星河璀璨，“嗯......今晚星星很亮，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那么，明天见吗？”

楠蓬小姐或许没有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好像在困惑，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夜风吹着她鬓边的碎发拂过脸颊和耳畔的珍珠，她的眉头轻轻连结又马上解开，平和终于荡去了眼波深处的哀愁，她的微笑也有了真实的意味。

“嗯，明天见。”

①推荐bgm《如果声音不记得》/。

②看到这里各位应该明白了，“爸爸”和“父亲”表达的意思完全不同，Kinn和Vegas在知道妈妈的死因之后就都是叫父亲，Kinn在这一章最后叫了一次“爸爸”，完成了与江在亲缘上的切割。

③在我的设定里，Team医生不算坏人，只是比较超脱，第二篇番外就是他和天坤的故事。

④闭锁综合症的患者其实是有可能恢复的，所以如果可以，请不要放弃希望。

⑤“达思敏”是泰语中的“茉莉花”，“播宛澜”是“鹤望兰”（我查到鹤望兰有两个读音，搞不清楚那个对哪个错，就干脆一个做名一个做姓），“德拉”是泰语中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