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導之矢與始祖之白 58
“紅樁的運轉率——包括絢爛舞踏在內，大概有百分之四十二吧？嗯，大概就是這樣吧？嗯，大概就是這樣吧？”
那名女性一邊看著出現在空中投影屏幕上的各種數值，一邊露出天真的微笑。
宛如孩童，宛如天使。
皎潔的月光所映照出的那張臉龐與平時並無二樣。
——臉上總是帶著感到無聊的表情，名字叫作筱之之束的人。
“嗯········嗯，嗯～～”
口中哼著歌的她叫出了別的屏幕——上面正播放著光導化身為人的戰鬥影像。
束坐在海岬邊的圍欄上，搖晃著雙腳，看著那影像。
眼前只有廣闊的海洋，高度將近三十公尺；不過就算待在這種摔下去一定有事的地方，她的表情也絕對不會改變。
“哇～～話說回來，光導還真是厲害呢！居然可以得到自己的意志，還變成人了！”
“——這不就是妳一直所渴求的事情嗎？束。”
千冬無聲無息地從森林裡走了出來，裹在黑色泳衣外面的外套顯得很不合時宜，但卻仍然帶著不可思議的威嚴。
“嘿，小千。從恐怖的惡鬼（王妃殿下們）手上逃跑，辛苦妳了。“
“哦，還好吧。”
“妳用的，是自己的眷獸呢？——還是一夏體內的眷獸呢？”
“········誰知道呢？”
千冬口上這麼說，但是答案卻已盡在兩人心中。
拉·芙莉亞曾經提及過一種防止【焰光之宴】發生的方案。
那就是透過以魔力迴路連結一夏和千冬體內的眷獸。
這種迴路，並沒有讓眷獸在兩人之間自由來往的規模。
只是讓十二隻始祖眷獸，產生一種「他們處於完整狀態」的錯覺罷了。
但是，如此一來，只要有充分的經驗和技術，便可以從另一人身上抽取眷獸的力量並加以驅使。
這是一夏尚未抵達的高度——唯有千冬才能做到的事情。
“我給小千一個忠告。對付那個男人可不能用半吊子的攻勢。只能把自己的心意說清楚，或是用自己的身體迷倒他。”
“——！妳，妳這是——”
“啊，不過········這種情況下比較麻煩的，其實是古城君身邊的女人嗎？這一次還真遺憾呀········就差一點點了。”
“就說不是了！”
氣鼓鼓的千冬，下一刻就對束展開了反擊的攻勢。
“所以黑鍋都讓解放戰線背了嗎？明明都是妳搞出來的好事。”
“阿拉～～？小千妳在說什麼呢？”
——這句話除了不留下任何實際證據之外，並沒有任何意義。
區區阿爾迪基亞解放戰線，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捕捉並改造IS的能力。
——是束她故意在駭入福音的系統之後，將這個情報洩漏給那些恐怖份子的。
——甚至連改造IS的技術和手段，都是束透過匿名方式提供給解放戰線的。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希望給妹妹創造一個作為專用機持有者出道的機會。
——不對，或許連「另一名第四世代型持有者」，也在這個計畫當中··········
“········我姑且先問一問，《光導》的事情，並不是妳策劃的吧？”
“沒錯就是這樣——我是很想這樣說啦。但這個完全是阿輝和小舞伊他們創造的奇蹟哦。”
束帶著些許遺憾的表情，緩緩的說道：
“嗚呀，還真是失策呀·········既然IS核心從被激活的那一刻開始，就會開始培育自身的意志，那麼自然就會擁有容納靈魂的靈性性質·········現在回過頭去想，這實在是很明顯的一件事。為什麼當初我沒有注意到呢？”
“········口上這樣說，但妳還是很開心吧？”
被千冬指出心口不一的部分，束倒是很乾脆的露出內心的真意——一個被滿足的笑容。
“是呀，確實是這樣呢，小千！在這個一切都可以簡單預測，無聊透頂的世界裡，一個超出預料的「未知」，到底是多麼難得的一滴「甘露」，妳能夠理解嗎？”
“·············”
“不，小千妳終究是無法理解吧，畢竟我們是屬於不同類型的天才。”
和「人造的最強」（織斑千冬）不同，打出生開始便從各種意義上站在「人類巔峰」的筱之之束，世上並不存在能夠難倒她的事情。
除了自身卓越的頭腦與創作能力之外，她的身體能力本身也是極為強悍；從第四真祖本人曾親口評價「這傢伙真的是人類嗎？」這一點，便可窺見她有多麼不合常理。
而且還兼具了名為【未元物質】的，外掛級別的過度適應能力；沒有任何誇飾，她確實擁有從世界最強吸血鬼手下逃出生天的實力。
——諷刺的是，這位天才唯一不拿手的事物，便是家族流傳的靈媒能力。
——或許，這就是這名「完美人類」，為了維持潛能平衡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吧。
對這樣的束而言，世界的一切都可以輕鬆預料，玩弄於鼓掌當中。
也正因如此，這個世界在她的眼中，顯得極為平淡無趣。
唯有像千冬這樣的存在，才能稍微提起她的興趣。
對束來說，苦悶無比的這個世界，就像是一片沙漠一般。
——而突如其來的「未知」，便是能夠讓她一解飢渴的無上甘露。
“【超越生命體】（exceed stratos）的存在，本來就是我遺留在核心網絡（core network）中的黑盒子！從中到底會誕生出什麼，就連我這個創造著都未曾知曉！”
猶如狂熱祭典裡的舞者，束的眼神裡流露出興奮與瘋狂混雜的光彩。
“可謂是「未知」的究極集合體！原定世人得再過十年才能抵達的那個領域，居然可以讓我一嚐為快！這叫我怎麼不心潮澎拜？”
——這才是IS誕生的原衷。
——不斷的自行發展，進化，最終抵達連創造者都未曾預見的「未知」領域。
——為了滿足創造者的苦悶與飢渴，符合「無限的擴張」（infinite stratos）一名的「可能性」。
雖然和她當初想像的方式存在一定的差距，但這只會讓束她更加雀躍。
“·········不過呀，居然將IS的所有潛能一口氣解鎖了··········小舞伊她會不會有點做過頭了？”
“——妳有什麼資格說別人！”
千冬對稍微顯得遺憾的束送上了即時的吐槽。
——束為妹妹創造的第四世代型IS《紅樁》確實相當過火，但是舞伊的作為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
IS的潛能，原本是應該在操縱者與機體的意志逐步連結，互相理解，一同成長之後，才能夠將其全部解放的力量。
雖然不及超越階段，但是其中蘊含的「未知」也是相當驚人。
只不過，當中到底涉及多大的困難，從現在抵達區區第二階段的人數便可窺探一二。
而現在，直接抵達最終階段，甚至突入超越階段的《光導》出現了。
——這是多麼異常的情況，相信大家都心裡有數了吧？
“不過，這也就表示，舞伊那孩子在輝矢君心中有多大分量吧。”
千冬交叉雙手，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畢竟，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真心的笑容呢。”
“確實是這樣啦～～不過，世界的凡夫俗子們可不會管那麼多。”
束道出了兩人心中的擔憂。
《光導》這部機體的力量，依然不是用「專用機」就可以概括的範疇了。
就像電玩遊戲裡的升級一樣；每提升一個階段，為IS帶來的實力提升是壓倒性的。
在不存在達到同等階級的IS的現在，沒有任何IS能夠與光導與之抗衡。
——哪怕是束曾經創造的「IS之王」都一樣。
輝矢身為第五王子的身分被揭開，實在是萬幸。
憑著曉之帝國的影響力，百分之九十九的愚者都會被攔在門外；剩下的百分之一，在IS學園的保護下也做不到任何事。
不然的話，世界各國的重要人物們，想必會發瘋了似的追求「煌坂輝矢」這個人吧。
不是想拉攏操縱者本人，就是會打算將《光導》本身據為己有。
然而，後者根本是不可能的。
因為得到明確自我的光導——或者說是舞伊的靈魂，絕不會承認除了輝矢之外的使用者。
而這個安全性，也是ES（exceed stratos）最大的優點。
——哎呀，好像有點跑題了。
總之，哪怕世界各國對超越階段一無所知，在見證最終階段的壓倒性實力之後，恐怕就會開始不斷的在IS研發上追求這個階段吧。
但是，在束的眼中看來，這簡直是癡人說夢。
——她之所以會認為要再過十年，才會有人抵達超越階段是有理由的。
——因為現在的世人，對IS的認知仍然停留在「次世代兵器」的領域·········
“·········總之，我想一大疊封口令是跑不了的吧？至少直到有其他人抵達最終階段之前。”
“········說得也是呢。”
兩人之間，瀰漫著一時的寂靜。
“對了，小千妳知道嗎？自古以來「龍」都是被當作「力量」的象徵被所有人敬仰呢。”
突然，束把話題扯到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領域上。
“比如說，「龍」也是「墮天使」的另一種叫法——就像「墮落」的福音一樣呢。”
“··············”
世界各國的神話故事中，除了神明意外以外，也少不了各種神獸，魔獸的存在。
這些奇幻生物，種類繁多，多姿多彩；在不同的神話裡，上演屬於自己的故事。
——但唯獨有一種神獸，在所有的神話裡都會登場。
——那便是「龍」。
在東方，「龍」是神明的使者，是備受敬頌的聖獸。
在西方，「龍」是惡魔的化身，注定被英雄斬殺的存在。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比如瑪雅神話的羽蛇神，澳洲原住民口中的彩虹之蛇等等。
牠們既是創世的神，也是為禍人間的惡魔。
但無論如何，其強悍的實力無一不被世人所讚嘆，敬畏。
“而在這場戰鬥中，我們目睹了無數不同的「龍」。”
除了剛才提過的聖殲福音之外，輝矢的完全體【射手阿波羅龍】也是一例。
——一夏和古城召喚的，光與暗的龍蛇之眷獸也一樣。
——克莉絲提亞的魔龍（法夫納），紗綾的日月雙龍。
——當然，也少不了筱之之箒呼喚的八頭炎龍。
——甚至連夏綠蒂繼承的守護者，其根本的惡魔也是「龍」的一種。
“如此繁多的「龍」同時現世··········呵呵，不知道這預示著什麼呢？”
“···········結果妳到底想說什麼？”
束並未回答，而是繼續說下去了：
“欸，小千，妳現在身處的世界有趣嗎？”
“普普通通吧。至少比預見古城之前好很多了。”
“這樣啊···········”
吹上海岬的強風發出了一陣呼嘯聲。
“——————”
在那陣風中輕輕地說了某些話之後············束的身影便消失無蹤。
忽然消失，突然消失。
“·············”
千冬嘆了口氣，將後腦勺靠到樹幹上。
口中發出的聲音——則隨著海風消失無蹤。
“嗚呀··········”
翌日早晨，輝矢無力的靠在巴士的椅背上。
這天吃完早餐之後，學生們立刻開始進行IS及專用設備的回收作業。
大家忙東忙西的，一直做到十多點才結束作業；所有人按照自己的班級搭上巴士，午餐似乎是在回程途中的休息站裡解決。
“唉··········”
然而，造成第五王子疲累的真正原因，並非今天的消耗——而是昨天的。
在那之後，他直接被紗綾等人追了一個多小時，最後舞伊居然自己跳了出來，將情況弄得更加混亂。
好不容易才將一切解釋清楚，緊接而來的，就是為了調停因「老爸偷情」而大發雷霆的媽媽和拉·芙莉亞姨。
更要命的是，因為蘿拉不慎（？）將輝矢說過的「媽媽八卦」爆了出來，結果輝矢就被喊著「你這笨蛋兒子！」的媽媽抓住猛揍一頓了。
·········老實說，直到今天早上，她們一同前往機場之前，紗矢華還是有點氣鼓鼓的。
沒有一分鐘的睡眠時間，現在的輝矢已經累到不行了。
——所以，一旁的一夏身上發生的事情，他已經沒力氣去管了。
“別這樣嘛，輝矢。來，喝點水！”
“喔，謝啦········”
反射性的，將放到嘴邊的水瓶咕嚕咕嚕的喝下之後——輝矢才注意到有點不對勁。
——咦？
——剛剛的聲音，難道是··········
緩緩轉過去的視線，映入其中的·········便是雪音舞伊的身影。
“舞伊！？妳怎麼又——”
還未來得及說出「跑出來了」這幾個字，輝矢的聲音就被暴起的聲浪掩蓋了。
““舞伊姐！””
這是貝露和莉法說的。
“““““啊！妳是昨天的那個——”””””
這是（除了鈴之外的）一夏等人說的。
““““““““誰？””””””””
這是其他同學說的。
「不妙，超級不妙！」
輝矢的腦袋一口氣進入了超速運轉模式。
——舞伊和光導的事情，絕對不可以讓外人知道。
昨晚，千冬小姐她們就對自己慎重警告過。
理由不用她們說，輝矢也明白的很。
——沒想到，問題居然會出現在舞伊本人身上！
「得，得想方法蒙混過關才行！」
輝矢絞盡腦汁的同時，舞伊居然進一步將事態搞亂了：
“啊！大家好！我叫雪音舞伊，是輝矢的初戀！請各位多多指教！”
“““““““咦咦咦咦咦咦咦！！！！”””””””
這一次，就連一夏她們都加入了驚呼之中。
“什麼回事？輝矢殿下的初戀？”
“慢著！那她不就是········”
“但這樣的話，庫勞同學她們到底是········”
“話說，她是什麼時候上車的呢？”
——輝矢已經斃不住了。
“哎呀！舞伊妳真是的！怎麼突然就轉移來了？我不是說好回到學園就聯絡妳嗎？”
現場極限飆戲，外加上——
「聽好了，什麼都不要說，好嗎？」
用意念通信傳來的警告。
“我，我知道呀········但是有什麼辦法嘛！人家好想你呀！”
說完之後，舞伊居然還一把抱住了輝矢。
這下好了，巴士上的氣氛更加沸騰了！
“喂！不要吵吵鬧鬧的！”
碰碰碰碰碰！
·········結果，還是千冬的點名簿攻擊成功鎮壓了現場。
“嗚呀········舞伊，請妳看一看情況好嗎？”
“對，對不起啦········”
舞伊臉上的愧疚表情，讓輝矢的壞心情，一下子一掃而空。
“········嗚，果然舞伊姐才是最大的敵人嗎？”（碎碎念碎碎念）
“········如果不攻破這一關的話·········”（碎碎念碎碎念）
···········感覺貝露和莉法正在商討某些很令人在意的話題，但這一次就先無視吧。
腦裡掠過這種想法，輝矢的左手——無意識中和舞伊十指相扣。
——接下來，恐怕還要經歷很多苦難吧。
——光是將這件事告許老爸他們，還有雪音叔叔他們，就夠他們兩個好受的了。
——接下來，還要向各國政府持續隱瞞舞伊的真實身分，以免節外生枝。
光是想像那些情節，輝矢就感到一陣頭痛。
但是··········
“不要緊的——你有我在。”
“嗯，也對。”
舞伊的言語使得輝矢會心一笑。
貝露發出難以置信的嘆息。
莉法眼角流下一道淚珠。
因為他此時的笑容——已經取回了過去的那種溫暖。
「這六年以來帶著臉上的冰冷面具···········應該沒有必要再戴著了吧？」
懷抱著這種想法的第五王子，抬頭望向了窗外。
就像是在看著遙遠的未來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