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隐》（十二）

       远定行省苍岚道。

       马蹄踏破了山间常年缭绕的雾气。林里的飞鸟受到惊扰，纷纷展开翅膀飞离这喧嚷之地。大队的骑军从雾中冲出，又随即冲入更浓的雾中。

       苍岚道，绝龙岭里少见的平坦可行进的大道，终年被灰白色的雾气缭绕。这里并不是一处险地，但若要从黎阳城去往南关，走最短的路径，就必然要经过这里。三万骑军正在苍岚道上全力奔驰。队伍安静得可怕，除了马蹄声和甲片碰撞的声音，再无任何其他响动。

        前面的两万一千人身披重甲手提长枪，右腰悬挂着厚重的马刀，看样子并不像是单手可以使动的武器，但是它的刀柄明显容不下双手持握。后面九千骑身披轻甲，强韧的长弓挎在身上，马鞍的左右两侧装的都是满满的箭袋，这九千人与一般的骑射兵不同——为了方便发箭，他们身上并没有任何近身武器，哪怕是一柄匕首。三万件墨色的甲胄犹如一片奔涌的黑云，喧嚣而又无声地涌过这里。

         大梁镇南将军墨清弦麾下的直属骑军，影骑。人数三万，全员骑乘下池天马，穿戴东海铸造的铠甲，只听从墨清弦一人的命令，是大梁最精锐的骑军力量，黑色的洪流向来无声且高效地扫清敌军并退走，如同无声的影子一般来去无踪。

        大军的最前方，是两名身披甲胄的少女，领先者右手提着陌刀，而第二人略靠后，左手持弓，右手箭搭在弦上，任由胯下马跟着第一人的坐骑飞驰。浓厚的灰白色雾气扑面而来，看不清两人脸上的表情。

       大梁南关

      城头上一名浑身是血的士兵试图用手肘撑着后退。他的面前，黑色的巨兽刚把一人撕成两半。

        城头上到处都是这种野兽。这完全不是跟行族的战争，大梁的军士们血流成河，而偶尔才能见到的行族轻步兵的死伤却少的可怜，偶有伤亡也是大部分由野兽来承担。 驻军的荣耀不允许他们后退半步，但是要前进把它们赶下南关却也实在无法完成，双方就继续在城头上僵持着，以大梁守军的血来维持局面。

       搏斗间，有军士听见另外的声音，随后越来越多的军士注意到那声音，直到三万骑军的马蹄声传入每一个军士的耳朵。黑色的洪流，滚滚而来。

        当先者单手高举起手中古朴厚重的陌刀，直至刀锋过顶。少女轻声吟唱刀柄的文字，但澄澈的声音却响彻每个人的耳边。“渺渺天蝎，隐于穹雪，雏凤羽稚，炙临四野。万古长夜，破晓当揭，墨色流年，九天槃涅。”澄澈的声音念出铭文，仿佛上古的洪钟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随后，墨清弦狠狠地挥下手中的陌刀。

        野兽的嘶吼声把城头守军的注意力拽了回来。但很快，守军震惊地发现，无名野兽仿佛变得虚弱，它们的动作变得迟缓，力道也似乎减小，只是在口中发出不甘的咆吼。

        但是吼声并不能阻止落到身上的刀剑。大梁的军士也发出了吼声，他们开始吼叫着为倒在这些野兽前的战友们复仇。

        “开门！” 墨清弦大喊。

         城门洞开，三万影骑冲了出去，仿佛无声的洪流，席卷了关前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