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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羊入虎口【羡忘】

2021-02-22 16:44 作者:萤火染尘埃  | 我要投稿

 本章预警:羡忘,双儿设定,双洁,HE,其他详见前言。

 

荷月末,孟秋初,姑苏城内云深不知处,端庄清幽的姑苏王府,蝉鸣之声似比外头都削弱不少。抬眼望,至高处,云窗雾阁,似有个娇俏的身影探出来,双手聊赖地撑在窗台,双脚藏在轻纱襦裙下或是交叠或是微微摇晃。

 

“忘机。”

严厉之声从少年背后悠悠想起响起,却又藏不住慈爱极尽小心,生怕惊了他再引来什么意外。

 

“父王?”

少年后背还是僵直了一瞬,眺望的目光倏忽收回,慌忙收了脚转过身,在略带责备的目光中悻悻地走至人前,乖巧得作了揖。

 

“为父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跨坐在窗沿?上次的教训又给你抛到脑后了是不是?”

蓝启仁背着手,看着这个鬼机灵装模作样地垂下头,一副知错的神态,实际上根本就没一只耳朵在听。

轻轻叹了一口气,叫人也在桌案旁坐下,茶水倾注进杯盏,父子俩规规矩矩地抿了一口,似都有话,却又相顾无言。

 

“父王……今日可有消息了?兄长如何?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收到家书?”

等了半晌,见蓝启仁原本还张口欲言,然后目光越飘越远,竟什么也没说,蓝湛原本就焦急的心更沉不住了。此刻这楼台上也就他与蓝启仁二人,索性伸手按住了他父王的茶盏,越问越激动,倾身向前,半个身子都伏在了桌子上,仰着小脸儿生怕错过他父王眼中的一丁点儿蛛丝马迹。

 

“坐好!”蓝启仁皱了皱眉,指节在桌上轻叩两下,“再过几月你便十六了,怎么还跟黄口小儿一般不知礼数?这要如何嫁去东宫啊?给人揪了错处,那可不是打你几下手心就能了结的!”

“谁要嫁去东宫了!我才不嫁那个孔雀太子!”

“慎言!”

蓝启仁一拍案几,脸上的神色冷冽了几分,将鼓着奶膘又羞又恼的小人儿吓得一屁股坐回圆凳,一不小心又咬了舌头,眼睛里疼出泪花花,还不依不饶红着脸小声嘟囔。

“本…本来就四嘛……兄长也嗦,辣太子就四花花肠子…都有太子妃、两个侧妃了还……等他夺回一座城池,回来就向陛下请旨的!反正我不嫁!父王…兄长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走前还哄我说至多三月,还要同我一道去摘枇杷的,这都快半载了…那片枇杷林,一颗枇杷都没有啦,他还不回来……”

“曦臣他……”蓝启仁听着幼子软糯的抱怨,微微红了眼眶,忍住一声叹息,“快了…快了吧……”

 

他要如何告诉这个满脸希冀的半大孩儿,前方战事焦灼,夷陵王骁勇善战,与云梦王密切配合,而兰陵那群将领是尽是酒囊饭袋,军纪散漫,毫无战斗力,上头的太子和孟王还为这兵权争得头破血流,蓝曦臣只能全靠姑苏的兵力,能严防死守已是不易,又何谈再夺回一座城池?

何况今日探得消息,蓝曦臣似是操劳过度,食欲不兴,夜寐不实,身子越发疲累,近来又有咯血之症,也不知已拖了多久。这孩子每月传回的家书中,却只是安好勿念,再便是叮嘱忘机耐住性子,切勿贪玩,安心待他凯旋。

 

身为一个父亲,知晓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遭此大罪,蓝启仁心中满是担忧与自责。

他也时常后悔,为何要让蓝曦臣领兵去助那暴君平息叛乱。金光善荒淫无度,到处搜罗美人,又为博美人一笑,挖汤泉筑高楼,劳民伤财。太子金子轩,也是继承了这好色之名,尚位东宫,已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更别提不上台面的侍妾。三年前只听人言,姑苏王幼子是一双儿,容貌倾城,琴技卓群,旋即央了金光善下旨赐婚,要再纳一房侧妃。若不是他以蓝湛年幼推脱,金子轩恨不得当即将人抬了去。可惜了那太子妃江厌离,明明知书达理,宅心仁厚,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却被夫君冷落、妾室欺辱,也难怪云梦王爱女心切,起兵谋反。

若不谈宗法,他深知夷陵王、云梦王,都有治世之才,谁上位都比那昏君强上百倍。尤其夷陵王魏长泽,宽厚仁爱,又不乏权谋,更懂用兵之道,其子魏婴更是人中龙凤,经天纬地,年纪轻轻已能独当一面。数年前朝贡时见那小子在校场,五箭齐发,齐齐命中红心,至今记忆尤深。

可……大宗小宗,君是君,臣是臣,祖宗定下的规矩。蓝氏以忠君立身,他又如何能毁了这清誉。昏君已燃烽火,他便没有选择。

 

“父王……我真的好想念兄长……”

回回都是“快了”,蓝湛也听出了不过是,“君问归期未有期”的意思。默默缩了脖子,垂头丧气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他出生没多久,母妃便去世了。那时蓝启仁正值盛年,所有政务亲力亲为,即便从丧偶之痛中走出后,也无暇顾及襁褓中的婴孩。

真的是蓝曦臣,自十三岁起,既当爹又当娘,小心翼翼浇灌,日复一日期待,满心欢喜地看着这株小苗儿慢慢成长为参天乔木。

幼时,他不爱说话,遇人都是板着面孔。旁人只道他生性冷淡,只有蓝曦臣知道,他不过是怕生而已。不曾感受过母亲的慈爱,父亲又总是严厉的模样,他其实很怕自己惹出祸端,受惩戒被嫌弃,也只有在蓝曦臣面前,才有恃无恐一般,不遮掩那点儿孩子心性。粘着他不放,挂在他腿上,央他带自己出门,当着他的面,踩泥沟,爬果树,追兔子,捉山鸡,然后后知后觉地看着自己一身脏衣服,无措地吐舌头。

回府若是不幸被发现了,自然少不了被蓝启仁一通责骂,可他就怯怯地躲在蓝曦臣身后,被兄长抚着发顶,听他笑意吟吟地跟父王三两句劝慰,总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逃过责罚,最多,不过就被薅出来打两下手心。

再后来长大些,知道父王严厉不是不喜欢他,不过心疼他是个双儿,愧疚对他鲜有关怀,怕他淘气过头伤着自己,蓝曦臣也是一如既往地哄他宠他,于是旁人只道姑苏王府有个翩跹小公子,王府里的人却只识得个泼皮猴崽儿。

 

说起来,自蓝曦臣出征的这数月,他倒是真的安静不少。除了喜欢坐在最高的窗沿眺望凯旋的人策马而归常引来蓝启仁斥责,从未有别的出格之举。

 

兄长,忘机有认真听你的话,从未独自溜出府去,从未贪凉偷嘴,不惹父王生气,不让兄长担心。可兄长你却食言,为何还不归来?哼,等你回来,忘机定要在兄长脸上画胡须,骗人的都会变成小花猫……

算了算了……只要兄长平安回来,忘机也不想让你变花猫了……

 

蓝湛还在自顾自腹语,未发觉蓝启仁已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深锁着眉头,掌心在他肩头落下:“别发愣了,随父王去主院。”

“何事?”蓝湛猛然抬起头,见着蓝启仁一脸忧色,心也跟着突突起来。

 

“王爷,二公子,还请速速整理行囊,明日,就该动身了。”

使臣奉上诏书,待蓝启仁甫一看完,便出声催促。

蓝启仁神色复杂得看了眼身后茫然的蓝湛,再客套一番,安顿使臣歇下。

 

“父王父王,一定要去吗?不嫁也要去吗?”

兰陵王的旨意,蓝湛即将年满二八,是时候准备嫁娶事宜,故召蓝启仁进宫商讨,并借顾念蓝湛独留姑苏无人照拂,特意言明,准他随行前往。

“准蓝湛随行”,而不是“蓝湛可随行”。明面上是君恩,实际上是君命,不容商榷。

此一去,怕是就要长留兰陵,也不知能否再拖得蓝曦臣得胜,以战绩相抵。

而蓝湛自是不曾想这般深远,小脑袋里犹犹豫豫不情不愿的原因,不过是……

“可是兄长还没回来……万一兄长就回来时找不见我们,无人相迎……”

 

“无碍,”蓝启仁停下踱步,想在蓝湛发顶轻揉安抚,抬起的手又僵硬得背到身后,“你兄长回来自然也是先至兰陵复命,我们前去,说不定还能早些遇上。”

既没有退路可走,又何必让小崽子一路胆颤。至少如今陛下有求于姑苏,蓝曦臣把握边防要塞,若他决心相护,再拖这数月应也不是难事。

 

“小兔子小兔子,明日我要随父王去兰陵……去兰陵退婚~你们要乖乖呆在这里,吃好喝好喔……等我领着兄长回来,给你们再修一个暖暖的窝……”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小蓝湛将怀中的雪白团子送回后山,在他熟悉的卧房,酣睡的最后一夜。

 

 

初秋的晨光有些懒散,行路的脚步却依旧匆匆。马车在接二连三的鞭声下,奋力向前冲,颠簸地让极少出远门的蓝湛头晕目眩。好奇心被打散了,他恹恹地卧在软垫上,熬过这一段曲折。

 

马蹄声哒哒不止,半睡半醒间像有千万只疾驰而过,正如远在云萍城的战场。

 

锣鼓喧天,两军对峙。

夷陵王魏长泽亲自挂帅,高头大马上,英姿飒爽。而对面主帅蓝曦臣,亦是眼神坚毅,腰杆挺直,英勇无畏。若不是那苍白的脸色和额头沁满的汗,实在看不出他是带病上阵。

“杀!”

识得主帅发兵的手势,顿时尘土飞扬,冷器叮当作响,杀声一片。

魏长泽拈弓搭箭,瞄准了蓝曦臣的坐骑,“嗖”得一声,传出战马嘶鸣,马背上的人猝不及防地摔落在地。本该即刻翻身而起,却似抽搐了两下,咯出一口鲜血。

“嗖”,一发冷箭射出,靶心是蓝曦臣的要害,而他似乎毫无躲闪之势。

顾不上猜疑,魏长泽急忙射出箭羽。打偏了那夺命之箭的箭,射中的是蓝曦臣的肩胛。

正欲策马生擒,却又被敌军团团围住,半分不得上前,只听得那几声疾呼——

“蓝曦臣中箭啦!冲啊!”

“主帅中箭了!魏狗暗箭伤人!”

兴奋的,愤怒的,又像有看戏的。

等他脱身,哪还寻得蓝曦臣的影子?直到大军一举占领云萍城,也再未见着那气宇轩昂之士。

 

“父王!”此战终了,后方驻守大营的魏婴急冲冲闯到魏长泽跟前,眼中尽是不敢置信,“蓝曦臣战死,可是真的?”

魏长泽闻言,摆手屏退了议事的将领,张口又失语,无声地点了点头。

“怎…怎么会……您答应过我不取他性命的!您不是也颇为欣赏他的……”

“魏无羡,你冷静!”

紧跟而来的江澄看着魏婴几乎要去攀扯他父王的战袍,赶忙将人拉回。

“本王若要他性命就不会僵持了半载!今日只是瞅准了时机想生擒来劝降的……可……此事,实在是蹊跷,”魏长泽将蓝曦臣今日的反常细细说来,“原本我还怀疑是否是他设了埋伏,诈死诱我军深入……现下看来……怕是有人早就觊觎姑苏这雄厚的兵力了。”

 

“姑苏……”

魏婴踉跄了半步,失神地望向远处——那蓝湛……要怎么办啊。

 

 

金陵台,兰陵王宫,一派歌舞升平。

金光善坐在龙椅,怀里搂着个歌姬,身侧倚着位舞女。一手暗暗在人身上游移,一手豪迈得举杯,邀群臣共饮,为姑苏王及二公子接风洗尘。

 

自蓝湛跟在蓝启仁身后迈入大殿,四面八方打量的目光从未停止过,叫他喘气都觉得艰难。尤其那些眼神从惊愕变得痴迷,渐渐透出不怀好意,更让他觉得针芒在背。只能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地端坐在蓝启仁身后,心里暗戳戳打着鼓,祈祷这荒诞的宴席快些结束。

 

“早听闻,姑苏有双璧,一为真英雄,一为英雄冢。今日得见蓝二公子,果然绝色,三弟当真艳福不浅。”

金子勋手指夹着酒盏,晃晃悠悠站起身,同金子轩干了一杯,又大摇大摆地蹭到蓝启仁身旁,朝蓝湛油腻地挑了挑眉。

“来,我敬未来弟媳一杯~”

“二皇子恕罪,忘机他……年纪尚小,从未饮过酒,恐坏了诸位兴致,不若老臣代饮此杯,先干为敬。”

“哎,王爷哪里话。弟媳虽较我等年幼,却也是要嫁人的年纪了,何况他夫君也在此处,有什么喝不得的?”金子勋看着蓝启仁向他倒扣酒杯示意,哼笑了一声,“来,弟媳,今日就尝尝兰陵的美酒滋味如何。你夫君,可是个爱酒之人呐,若不会饮酒,你有如何守得住这疼爱呢?”

说完,更是倾下身,朝蓝湛越贴越近,几乎要将呼吸喷洒在他额前。

 

蓝湛依旧不声不响,藏在衣袖下的手却攥得死紧。而那金子轩,竟然还笑得痴憨,一点儿没有觉得他被冒犯,要起身相护的意思。

 

蓝启仁瞥了一眼,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正欲再推辞,就见有一人,满面堆笑地拦住了金子勋。

“子勋,蓝二公子既从未饮过酒,这第一杯,当留到大婚时饮尽合衾酒才是。你这又是胡闹了,还不回去坐好,只管喝你的酒去?”

金光瑶伸手将金子勋从蓝湛身前拉开,又朝蓝启仁歉疚地施了一礼:“是子勋唐突了,还望姑苏王、二公子勿怪。”

金子勋还想争辩什么,却收到了一记冰冷的眼刀。再瞅瞅他那不声不响的三弟,冷哼一声,甩了大袖回席落座。

身前的酒气随着便便的人影淡去,蓝湛不由抬眼多看了两眼刚刚解局之人,却刚巧,对上那一双水汪汪的眼,含着笑朝他点点头,似是在叫他莫放心上。

 

笙箫依旧,台下的歌舞换了一曲又一曲,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人影憧憧,尝了几口菜肴觉得不合口味,干坐着的蓝湛都快打起瞌睡,却因忽然闯进的士卒陡然睁大了眼。

 

“前线急报!云萍城破,蓝将军战死,苏副将率领残军退守木石镇!”

“前线急报!云萍城破,蓝将军战死,苏副将率领残军退守木石镇!”

“前线急报!云萍城破,蓝将军战死,苏副将率领残军退守木石镇!”

从殿外奔走到跪在大殿中央,三遍疾呼一声比一声清晰得穿透蓝湛的耳膜。

歌舞声戛然而止,似乎谁都缓不过神来,鸦雀无声。

“前线急报!云萍城破,蓝将军战死,苏副将率领残军退守木石镇!”

那士卒捧着战报,膝行向前,生怕金光善未听清,垂着头又重复一遍。

“哐当”——金光善一把掀翻了桌上的果盆酒盏。

“陛下息怒!”

乌压压瞬间跪了一地,除了跌回软垫的蓝启仁和缓不过劲的蓝湛。



写了半天……羡羡差点都赶不上出场(╥╯^╰╥)

不过下一章……应该能直接把媳妇儿抱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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