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青春期的烦恼

1992年，14岁的我，生理期到来了，一系列的烦恼也来了……

作为一个瘫痪女孩，尤其是进入生理期的女孩，是非常不容易的。我想，百分之九十九的女孩都会赞同我的话。

那年是我十四岁的秋天，妈妈弄着我小便后忽然紧张起来。她一边去卫生间倒尿盆一边让我侧身躺在床上不要乱动。

我问怎么啦。

妈妈拿了卫生纸一边给我擦屁屁一边苦笑着叹气：“唉，没想到我姑娘都这样了，还会变成大姑娘啊！”

我莫名其妙，连忙问是啥意思。

妈妈这才对我说，你来例假了，以后得注意饮食，不能吃冷的，辣的东西了。

我瞬间压力山大了。

其实，通过看杂七杂八的各种书，我对生理上的知识还是知道一点的。

每个女孩都会有这么一天。我没有像某些小说里的女主角那样，傻里傻气地哭着以为自己要流血而死。心里竟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喜悦。

生病后我个子没有再长，身形一直像个孩子，按理说应该是各个器官的发育都不正常了才对。居然还会进入生理期。我的内心对自己能发育成完整的女性充满了惊讶。

但很快，我就发现生理期是个非常讨厌的东西！

有了它，让健康的人都会寝食难安，心烦意乱。我这样全身瘫痪，什么事情都需要妈妈照顾的病人，痛苦就加倍放大了。

原本我的大小便是爸妈谁在家谁就弄，生理期刺激了我身为女孩子的意识。于是对妈妈提出以后让妈妈一个人来照顾大小便。妈妈不假思索就答应了。意味着她的负担将更多、更加辛苦。

生理期每月一次，每年却可能不止十二次。一开始，我的生理期到来，要三到四天的时间才结束。也就是说，这三四天里，我的肚子会一直持续演奏痛的交响乐。

小痛是主旋律悠扬不断。

大痛是伴奏。

偶尔来一个剧痛给你提神醒脑。

身体的主人是唯一的听众，被这交响乐吵的只想让人拿把刀子来帮忙把肚子切了，放一边让它自己疼去。

有了它，夏天再热，不能吃雪糕、西瓜、绿豆和苦瓜等等一类阴冷的食物解暑。不然疼痛加倍。

有了它，晚上睡觉要一动不动跟尸体一般，千小心万小心了，还是弄脏了床单、衣裤。增加了妈妈的负担。

而且我的身体不比平常人，肚子痛起来，会导致小便难以排出，然后肚子更痛。恶性循环很要命。

记得几年前的一个冬夜。

那天我生理期来了，睡觉前妈妈抱着我小便时因为肚子痛没有排出多少尿。本打算躺下后慢慢排在尿布上——那时候的我小便已经出了问题，只能像个小婴儿一样，每天晚上必须得铺尿布——可那天不知道怎么了，过了两个小时，小肚子都已经鼓胀发疼了，小便还是一滴也出不来。

爸妈都睡了，我和姐姐一起看电视里的喜剧电影。旁边的姐姐被喜剧逗得笑个不停，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一开始，我想忍耐着，以为慢慢就能尿出来。随着肚子越鼓，尿意憋得膀胱疼，原本就严重的痛经更加剧烈了。我终于低声抽泣起来。

姐姐听到我的呻吟，回头问我怎么了。我告诉了她原因，那种无法言喻的痛苦让我难受得大哭起来。睡在另一个房间的妈妈爸爸被我的哭声惊动，飞快披了衣服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了我不能排尿，爸爸不顾天寒夜深，冲下楼去医院请医生。妈妈干着急没办法，只能拉着我的手安慰我。姐姐打开电脑查了一阵，看到网上有人说用炒的热热的盐放在肚脐上可以治疗小便不通导致的腹痛。急忙跑到厨房里翻锅倒灶起来。妈妈也没闲着，到处找布头，准备做一个小布袋用来装炒了的盐。

正炒着盐，爸爸一脸愁云地回来了。

他说医院里只有值班医生，他求了又求，那些医生都不肯上门来看诊。

我的爸爸是个遇到天大的事能自己扛就绝对不求人的人，却为了我在寒夜里苦苦哀求医生。看着一旁飞快做着小布袋的妈妈，听着在厨房炒盐的姐姐的声音，我哭出来的泪已经不再是因为肚子的胀痛。

姐姐炒好的盐装进了妈妈做的布袋里，小心地放在我的肚脐上。也许是老天爷怜悯我们了，胀痛的肚子经过热腾腾的炒盐敷过后渐渐好转。尿，总算是出来了。

眼看已经十二点多了，爸妈、姐姐确定我没事了，这才打着呵欠回各自的房间睡觉。

我一个人躺在黑暗的房间里，悄悄的哭。

想着自己如果是个正常人多好，就不用爸妈操心。就算一定要我生病，如果是个男孩子，就不会有这么麻烦的生理期了。这种时候，就特别讨厌生理期，也很讨厌自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让父母省一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