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neteen Neighty-Four
一九八驷

原文地址：https://www.fimfiction.net/story/30320/nineteen-neighty-four

作者：Blueshift

译文地址：https://fimtale.com/t/23384

译者：CK Rainbow

注：感谢北辰风信子的搬运，没有北辰的发掘就不会让这一部消逝在历史长河中的优异作品重见天日。

简介：对外宣扬爱与宽容的乌托邦天堂真的能让小马开心吗？免费的全民医疗保健和开放式政府真的能让小马满意吗？

暮光闪闪坚决反对这个存在原则问题的欢愉世界，并跟一只叫崔克西的雌驹秘密潜逃，然而这两马却都对对方恨之入骨。

这对仇家是会平安无事地逃脱呢，还是无奈要直面危险的友爱部和神秘的101房间呢？

今天是个晴朗寒冽的四月天，钟声十三响。这并不意味着，有个极权政权意欲摧毁全小马的意志（一开始暮光闪闪就是这样想的），只不过是受雇前来修理钟楼的工马又给修坏了。

暮光闪闪站在坎特洛特的象牙白塔上，眺望着小马国连绵不绝的平原。低下头她便能看见各色小马，有的匆匆行于事业，有的嬉闹乐在田野，有的要务作为公主。她低头掠着市井，一脸嫌弃，又发觉衬衣领稍有些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极权的大牢中。

几十年前，她还未出生，小马国与如今却截然不同。她在坎特洛特图书馆一个布满蛛网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本讲述几十年前小马国的古书，仔细翻读了一遍。那时小马可以自由选择职业，情感也都是发自内心。随后战争爆发了，公主独掌了大权。小马面对着她的意志，惊慌失措，卑躬屈膝，信由她将社会重塑成她心目中的样子。不久，小马国就已是无一遗漏，沧海桑田，自此万世不改。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蹄子正狠狠地碾着地面，凭着阵阵痛感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还能思考。她是唯一一位没有屈服于公主的铁蹄与政党绝对权威的小马。每一天都有发动革命，反抗当今残暴君主的想法涌上心头，虽转瞬即逝，但天天如此，意愿也越来越强烈，每天——

“嘿，暮暮！”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肩头传来，暮光闪闪匆匆转过身，又为刚刚反动的思想内疚起来。她竭尽全力，摆上了能摆出的最真诚的微笑，整了整领带，稍显尴尬地笑了声。“你，你好啊，瑞瑞。我不过是看看窗外，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我现在就回桌子那坐好！”

“别胡说！想看多久看多久，暮暮，在这我们都是朋友！”瑞瑞眨了眨眼，舞了舞睫毛，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她鬃毛打理得完美无缺，更是与她背上的鞍、身上的连衣服契合地恰如其分。“而且你知道的吧，暮暮，今天不需要穿制服，这么老套的东西就别戴了！”她对着暮光闪闪脖子上的灰色领带啧了几声，十分不满。“记住了，周二、周三、周四、周五穿便服就可以！还有每两周的周一也是！”

“我知道。”暮光闪闪当即打断了她，挥蹄解开了那条珍爱有加的领带。“这象征着这个法西斯独裁专制的国家给我们妄加上的桎梏，让我们成了奴隶。”她眼中含着泪，却还是在最后加上了一句，煞是可怜，“但我喜欢。”

瑞瑞给了她个白眼，便转身跑进了办公室，这办公室是许多马共用的，十分公开，也十分奢华。“亲爱的暮暮呀，你真得让我带你出去购购物！我就不明白，你是怎么忍下去穿着这些又脏又破的旧衣服的，尤其是塞拉斯蒂亚公主都废除了所有货币，用了个社会公认、乐意接受的信用体制来代替，你却还是穿着这些东西！”

一听见公主的名字，暮光闪闪觉得胃又翻腾起来。那位公主总是自以为知道怎么能让马民过得更好，总是追求掌控他马生活的方方面面。她不自觉地瞟向高高挂在房间另一边的巨型海报。海报顶端有一角稍微耷拉下来，瑞瑞想过拿蓝丁胶给它粘好，不过不够高，够不到，暮光闪闪也不愿帮她。海报设计得很简单，只有一张塞拉斯蒂亚微笑的图像，上面写着一句标语“大公主在看着你”。

标语下还写着一行差不多大的字：“只是有时候。你若是在做些私事，不想被看到，她便不会看。”

暮光闪闪坐到桌子旁舒服的转椅上，恶狠狠地盯着那海报，从果盘里随便一抓就啃起来，在坎特洛特城堡的工马屋里都有个这样的果盘。她面前铺满了一大堆文件，文件便是她生活的全部组成部分。要写的文件日渐增多——大抵就是新闻、书籍一类的。书都摆在图书馆里，供几代马查阅。若是其中有任何内容以任何方式对马民进行误导，便都要经过检查订正才能出版发布。

“瑞瑞！”暮光闪闪坐在桌旁，忍着怒火压着嗓子叫了一声，双蹄忙着摆弄文书，假装还在努力工作。瑞瑞抬头看了看，她桌子上就只有一张纸，一支笔，干净得不得了。

“暮暮你叫我？怎么还得压着声音呢？”瑞瑞稍稍皱了皱眉。“你心里很明白吧，现在可以说话！”

“我知道，但是……”暮光闪闪又往四下瞧了瞧，房间很宽阔，有十几只小马在兢兢业业地干活，但说话大家互相还是听得到。“但是……我哥在看着我们……”

“是吗？”瑞瑞顿时精神一震，立刻摆出一副笑脸来，朝着咖啡机旁的小马挥了挥蹄子。“果然看着！嘿，银甲闪闪！”她兴奋地喊这一声传遍了办公室，那只体型稍大的马同样也摆了摆蹄，正准备往这走。这时暮光闪闪猛然跳起来，把瑞瑞的蹄子按了下去。

“别啊，瑞瑞，这是我们两个的事！”暮光闪闪连忙说道，还是压着声音。“我受不了啊，受不了了！”

“暮暮，这个额……倒确实不太合适……”瑞瑞也慌了起来，咳嗽了几声。“我真是吓到了，除了我看着别的小马……”

“不对！不对！”暮光闪闪竭力纠正着瑞瑞，终于吐露了心声。“不对！我是说……这一切啊，瑞瑞！我真的受不了了！就这么在公主的铁蹄下活着！你高兴吗，瑞瑞？就在这乌托邦里奢靡无味地过一辈子，无论是心血来潮还是怀揣梦想，不废除灰之力立刻就能实现。活在这你想要什么就能拿什么，她只是为了让所有马都心满意足、安于现状！你真的高兴吗，瑞瑞？”

暮光闪闪紧紧揪着瑞瑞，瑞瑞却不断挣扎，想挣脱出来。“额，算挺高兴的吧？”她试着说了一句。

暮光闪闪狠狠地摇了摇头。“那么自由呢，瑞瑞？暴虐的铁蹄蹂躏我们，践踏我们，竟还想让我们活在充满爱与宽容的社会里。”她又把瑞瑞往面前拽了一把。她的心脏跳得飞快，心中沉积许久的话语，终于能尽数说出，“可我们要是不想高兴怎么办，瑞瑞？我们要是就是想无端地怨恨你我怎么办？”

“暮暮，你……”瑞瑞一阵关心。“……不高兴吗？工作搞的？你大可申请换个工作呀，又没马逼你！我晚上就在教时尚课啊！你也不要老是窝在办公室这个小圈子里，很不健康的，该出去看看了。”

“不，我不是不高兴，我不是！”暮光闪闪一时没收住声音，她扭头尴尬的笑了笑，怕惹别的小马注意。他们自然没在听，都尽职尽责地忙着工作呢。暮光闪闪可不想再铤而走险了，她心里明白要是有马觉得不开心，就会给送到友爱部的101房间去。一想到这，她就感觉脊背一凉。

整个坎特洛特都响起铃来，瑞瑞又说了几个字，不过都给淹没在铃声里了。霎时间，屋子里的小马一并站起来，往房外涌去，转眼就没了影。屋子里就剩下暮光闪闪和瑞瑞两马，瑞瑞还给暮光闪闪抓着肩膀，动弹不得。

“该走了，妹子们！”银甲闪闪站在房间另一头，笑着喊道。“该去互爱会了。要是很忙也可以不去，没问题的哟！”他使了个眼色。

瑞瑞立刻挣开暮光闪闪的蹄子，一蹦一蹦地随着别的小马一同出了门，只留下暮光闪闪拖在最后，低声骂骂嚷嚷。她这步走得太急了。瑞瑞会不会反社会的本性毕露，把这事告诉她朋友？她发没发现自己也就要给抓到101房间去了？

精心筹划多年，却因为冲动一时毁于一旦。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跟着别的马下了楼。

***

暮光闪闪一踏进城堡塔楼的议事厅，只见里面挤满了马。不过四顾整个坎特洛特，整个小马国，也大都是这幅景象。每天的同一时刻，每只小马——若是不情愿就另当别论——都会聚到这来开互爱会。暮光闪闪推开熙熙攘攘的马群，一步步想向瑞瑞那挤，要是找到她，说不定还能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本性大发，泄出密去，可眼前尽是各色小马，找不见她。

灯光暗下来，放映机忽闪忽闪的，放起了影片。暮光闪闪摸着黑，一不小心，撞上了只马。影片上闪着黑白图像，上面一群天马冲上天空，朝马群敬了个礼。塞拉斯蒂亚不愿在荧幕上出现，受小马们崇拜。暮光闪闪很清楚，这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显出一副谦卑的样子，让小马绝对敬爱她。

“小马国的小马呀！”影片传出声音来。“小马国全体工马向您致敬！幸福指数再创新高，为了庆祝，塞拉斯蒂亚公主下令制作了一系列全新的品牌巧克力，十分美味，会后将免费发放给大家！”暮光闪闪听见马群中响起阵阵欢呼，心中暗自反感公主如此露骨地宣扬民粹主义。

屏幕突然一变，成了一只黑色天角兽，梦魇似的模样，空中电光闪闪，那天角兽角上也萦绕着电光。“我们的敌马！”屏幕里传来一声巨响。“露娜公主，亦名梦魇之月，为马广知，心术不正，她痛恨小马国所有的马，还妄图让永夜降临。”

暮光闪闪多想破口大骂，骂她个狗血淋头，可马群却欢呼起来。“我们爱你！”有只小马喊呼。“我们原谅你了！”又一只小马呼喊。不多时，屋里边充满了表达敬爱、宽容、谅解之意的高喊。

短短两分钟过去，塞拉斯蒂亚出现在了屏幕上，一身素袍掩不住华贵，却掩住了她无上的权力与巨大的影响力。“妹妹啊！”她叹了一声，话语中流露出一丝悲伤。“你若是听见了呼喊，就明白我们并不恨你啊。你是我妹妹，我爱你啊！你怨声载道，或许有些道理，你若能静坐下来，同我把分歧消除，我必深感荣幸。”

“不要，快废了她！”暮光闪闪多么想喊出来。“把她流放到月亮上去！”可她却发现自己就给亢奋的小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便突然改口，一脸幸福地高喊起来。“和解吧！”梦魇之夜那张脸再次出现在屏幕上，暮光闪闪又呼喊道。“我们也都爱你，现在怎样没什么的！”

影片戛然而止，灯随之亮起，暮光闪闪深深缓了口气，感觉腿不住地打颤。从她嘴里冒出的这些话并不是她内心的声音，她也不止一次在马群里“滥竽充数”了。可为了自由，真正自由，她必须得与众不同，必须得站出来反对抨击这种国家强赛给马民的自由与爱意。

房间一端，有几只身着厨师服的小马排成一排，蹄托餐盘，上面摆满了巧克力，看上去就是十分好吃。本来聚成一堆的小马都井然排好了队，去取免费的巧克力。暮光闪闪也正准备上去排队，尽管十分不情愿，不过要是去吃巧克力，就能边吃边在心中暗自憎恶这国家，为个人自由打一场小胜仗。正在这时，她给一只要从她身边穿过的小马绊了一跤。

“傻逼吧，”她听见那小马低声说道，异常惊诧，瞳孔立刻张得大大的，抬头便向声音来处看。她和一只通体亮蓝，鬃毛银白的小马在这一瞬间四目对视。那小马带着歉意吭唧了一声，伸出蹄子要拉暮光闪闪起来。“其实我……我说的是‘欸，抱歉’！”她尴尬地朝暮光闪闪一笑，便跑走了。

暮光闪闪跟那只出口成脏的小马分手后，目瞪口呆，大惊失色。可突然间，她内心又澎湃起来，面前这一切如此陌生，像是在异国他乡，这她只在书上读到过。竟有小马将自己的情感表露无遗，表达这种情感本是严格禁止的。

又来了只暮光闪闪讨厌的小马。

“好啊，暮暮！”熟悉的声音传来，瑞瑞偷摸到暮光闪闪身边，用魔法拿着两块巧克力，高兴地说道，暮光闪闪却死死闭着嘴。“我给你拿了块，要的话随便挑吧，是不是很棒！”

暮光闪闪一眼没看她递过来的巧克力，反倒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刚走的那蓝色小马。“她，她是谁啊？”暮光闪闪忙低声向她朋友问。

瑞瑞一皱眉，揉揉下巴细想了一下。“我应该认识她，在哪个保龄球之夜见过来着。好像在‘病驹护理’部工作，对，就是她！崔克西！她叫崔克西！”

暮光闪闪一直目送到那只马消失在马山马海中。

这世上还有只马能让她厌恶，能让她痛恨。

是崔克西。

***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暮光闪闪度日如年，她找不见崔克西，只得把信暂且给了中介。不久，她便回过神来，自己犯了大错，竟把信给了党内人员做中介，那么信说不定就让别的马给看到，她可能就被送进101房间。惶恐不安，备受折磨，心情也愈加不快。

终于一天上午，开一场即兴康茄舞会，暮光闪闪收到了答复。她看着同事们各自在桌旁欢快起舞，丝毫没有意识到那股支配着社会的恶源，突然觉得后腿给针刺了一下。她深信不疑，这绝对是党员来抓她了，便猛地大喝一声，一甩蹄子，刚碰到什么，就顺蹄抄了起来——她抄起来的是她时常摆在桌上的一尊天马蹄办，十分华丽，也代表了其无政府主义的价值观——正挥向刚刺她的那只小马的头部。

很不幸，那小马并不是来抓她的，不过是只红鬃的幼驹，她痛喊了一声，“速蹄啊！①”直直栽倒在地，双眼茫然。

“对不起！”暮光闪闪倒吸了一口冷气，伸出蹄子便把她拉起来，又不住轻揉着她头上鼓起的大包。“我还以为你是那些残忍的国家机器派来镇压我的走狗。”

“不似啊，我似幼驹医院来的！”那幼驹轻咬着舌头，说道。“没四，我还记得回去的路。”她颤颤巍巍地举起蹄子，蹄上攥着揉成一团的信封，那信正是她送出去那封。“我似嗽任务来给里攒话的，女似。②”

暮光闪闪急不可耐，一把夺来了那信封，利落地撕开封口，她眼中带着抑不住的兴奋，睁得可大。立刻看起了她送出去的那封信。

你喜欢我吗？

【 】喜欢

【×】不喜欢

【 】大概吧

“不喜欢”一栏旁涂着大大的差号，同她心中最深切的渴望严丝合缝。竟有小马会承认自己厌恶另一只小马！她两马志趣相投，堪称革命同志！她不必再受这国家社会准则的压迫、禁锢了！兴奋之余抿了一口进口咖啡，味道微妙，混有杂味，这是她上周获“最佳工马奖”得到的。她很明白，瑞瑞在幕后操纵了投票，但这不过是用来控告这腐化的社会体制，束缚这片大陆上广大孤立无助的小马，又一番呈堂证供罢了。

她把信翻了个面，仔细扫了一眼信背后写的字。上面有个地址，还有张路线图，指向一间素未耳闻的小屋，正位于缀在坎特洛特城堡周围的一条小村里。上面还有个日期和时刻。她满心的热切霎时凉了半截——日子就在明天！她自然没法子不引起怀疑，这么偷偷溜出这监狱般的办公室。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要不这么办？一条诡计打她脑子里穿过。办公室里大家还都排成一排，跳着康茄舞，她突然躺倒在椅子上，又滚到地上，装出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哭喊道。“啊，啊！我头好疼啊！”

康茄舞步一下子听了，她同事都吓了一跳，远远地看着她。银甲闪闪上前了一步，一脸关切，连忙说道。“小暮！你压着那孩子了！”

“噢。”

暮光闪闪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怪不得觉得刚刚倒下觉得那么软。那幼驹疼得要死，硬撑着低声说道。“抱线！”

“没事。”暮光闪闪看了一眼给压得不行的幼驹，又看了一眼他同事。“她应该，还知道怎么回医院吧。”随即又抬起蹄子，扶着额头。“啊，这，我这头痛得厉害啊，明天得休息一天！”

“天，亲爱的，你看上去真的很不舒服。”瑞瑞几步跑上来，紧紧抱住了她，不过还没有紧到两马会互相传染的地步，③“你的鬃毛乱糟糟的，眼袋也好深！”

“哈？啊啊，对啊……”暮光闪闪一懵，有些结巴。“我病得真的真的很重。”

“小暮，既然这样的话，就休息一个周好了！”银甲闪闪也忙跑上前来，不住看着她妹妹，关心道。“别担心，这的工作就交给我们打理吧。”他瞄了一眼暮光闪闪的办公桌，单独放在办公室的一角，上面文件堆成了小山。“这些工作量我们稍加加班大概就能完成了。”

办公室内震响起一阵欢呼，暮光闪闪便趁机出了办公室，一路大声咳嗽着，好不被戳穿，心中却已经为这道妙计暗自庆祝起来。

***

跟着信后面的导向，暮光闪闪要出坎特洛特很远，她一路上都想尽办法不走大门，便准备翻过危险的高墙，然而却卡在中间，不敢上也不敢下。幸好有位守卫发现了她，帮她下来，又见她如此勇敢，不禁拍了拍她的背，送给她了一根冰棒。

暮光闪闪踩着轻巧的步子，肩负着使命，穿过小马国这片茂盛的山莓田，嘴里还不住吮着冰棒。她并不对山莓的气味情有独钟，却逼着自己沉浸其中。她深知，每舔一口，便消去一丝愉悦。她若是有办法吃光全小马国的冰棒，自由必定大获全胜！不然，可就只剩头疼了④。

暮光闪闪摇摇晃晃地走在田间小径上，满心欢喜，走了许久，终于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小镇的镇郊，这小镇名叫“小马镇”。她猛觉背后一凉。她还没离开坎特洛特这么远过，这似乎不太妥当，自己像是做了什么明令禁止的邪恶勾当。

不过当然这种事根本没被禁。塞拉斯蒂亚公主鼓励其臣民工作之余过得充实些，花几天去小马国各地逛逛，去结识些别的小马，学习下她们的生活方式，再总结总结，哪种生活最适合自己。暮光闪闪更愿意在自己屋子里坐着，仰头盯着天花板，这才是反抗这个暴虐横生的国度，最有效的方式。

根据信的提示，暮光闪闪总算到达了目的地，一间小屋，秀丽的树林环绕，门前一条小溪蜿蜒而过，水声潺潺。面前的景色像极了明信片上的图画，不过在暮光闪闪眼里，倒是另一番图景。是自由！

她抑不住那股热忱，蹦跳几步便到了门前，举起蹄子一阵急叩。“崔克西！崔克西！”她低着嗓子喊了几声。“你在吗？是我，暮光闪闪！”

门上开了一个小窗，里面露出一双浅紫色的眼，愤愤地看着外面。“暗号是什么？”那声音也压得很低。

暮光闪闪吓了一跳。“暗号？”她忙说道，又仔细检查起信来。上面也没有跟暗号有关的东西。“我不知道啊！”突然她似乎稍明白了些，试探地说了一句：“请让我进去吧？”

“这话太傻了！你也是真傻啊！”门给猛地一下推开，一只熟悉的蓝色蹄子伸出来，一把把暮光闪闪拽了进去，门又砰地一声关上。

小屋里面光线十分昏暗，暮光闪闪眼睛慢慢适应着。这小屋同从外面看来一样地舒适，富有乡村气息，屋中陈设柔和悦目，架子上也摆满了瓷杯和一些小摆件。她那位神秘的同伴站得离她很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让她觉得有点难受。“这些东西……很不错……”她说道。面对这番情景，她心里打着鼓，不知该怎么开口。“这些是你的？”

“不是！”那蓝色小马怒吼了一声，掰着暮光闪闪的头让她往四周看。“这都是些垃圾！但都来了这了！崔克西想清静清静，又看这些都当垃圾扔了，才拿来用的！”

“可是……”暮光闪闪刚想往下说，突然吃了一惊。“你是崔克西对吧？”

“自然，”崔克西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崔克西就是崔克西。”

“哦，你是用第三马称来说话的，”暮光闪闪明白过来。“好傻。”她拿双蹄捂起嘴，感受到快感浸满全身，激动不已。她从前还没骂过别的小马呢！塞拉斯蒂亚公主制定的法令约束着社会，每匹小马都十分好心，十分善良，可这一匹……

“闭嘴，崔克西觉得你才傻！”崔克西气冲冲地顶道。到这时，暮光闪闪在这黑乎乎的屋子里能看得清楚些，也就能好好看看她这位“新”朋友了。同她一样，崔克西是只独角兽，不过却有着高不可攀的傲气，与其本性中原始的那部分格格不入。“崔克西打从看见你那大屁股挡着她路，就对你怀恨在心了。”

“太棒了！”暮光闪闪倒抽了口冷气。“我是说，那真是不幸。”她往附近一铺软垫走了过去，一头躺倒。“塞拉斯蒂亚公主和党教给我们友爱、和平、宽容……教得实在太多！我终于明白了啊，要想自由，小马得学会无端怨恨啊！不过应该是没马再跟我俩志同道合，她们都太好心了！我刚想起来反抗，政府竟然又发给我救助金，来帮我完成‘革命大业’！”她两只蹄子蒙起脸来。“如今我终于找到理解我革命理念的小马啦！”

“并不，”崔克西说着，倒了杯酒。“崔克西只是觉得你傻里傻气的，还长着一张傻里傻气的脸，不过倒也很高兴，终于有马来恨她了。崔克西日复一日地鼓励着那些小病驹，得来的就是他们无时无刻都喜欢崔克西。这些真挚的感激之情倾盆而下，她去哪都饱受褒奖。你眼里这生活不是很充实吗，暮光闪闪？”

“才不是！”暮光闪闪猛一抬头。“不是的，崔克西，不是的啊！要是想反抗这些寡头，我们就必须得反抗深植在小马脑中、无处不在的爱啊！屋外可能就是宽容至上的乌托邦，可屋里我们随意怨恨，也没马管啊！”她住了口，立刻又补上一句。“你个蠢货！”

崔克西倒上一杯水，顺势就泼向暮光闪闪的脸。“你才是啊！”她怒吼道。“崔克西恶心死你头上那两道杠了！你多大啊？三岁吗？”

那杯水不偏不倚，正中暮光闪闪面庞，暮光闪闪却又觉得十分快意。之前还没马敢侵犯她呢！她记得这行为公主早就下令禁止，若是做了，就定要受到斥责痛骂。可在这，她完全可以不计后果，肆意妄为。“彼此彼此吧！”她毫不示弱，只是话说得已经不大清楚。她抓起坐垫，挥蹄便向崔克西头上扔。坐垫瞬间碎开，羽毛纷纷落下。“你脑子秀逗了吧！TM个小丑！”

受不了了！崔克西一个箭步上前，飞起一蹄把暮光闪闪打倒在地。“你这头蠢驴！”崔克西厉声喝道。“崔克西本来就用不上你来帮忙！”

崔克西刚想把她摁在地上，她挣扎了一番，往右一滚，反过来把崔克西一把推倒，迷糊之中找到一盆水，劈头盖脸地倒到了崔克西头上。“能拿这种烂老套的词来侮辱别的马，估计只有你这样的傻蛋能想出来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崔克西一句也听不明白！你不过是把所有知道的词，一股脑吼出来罢了！”崔克西反驳道，又翻身爬起，推倒了书架，直直砸向暮光闪闪。“崔克西恨死你了！”

她们两个争了整整一个小时，嘴上骂着，蹄上揍着，谁也没能占了上风，最终都瘫倒在地上，死命喘着粗气，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哇……”暮光闪闪不禁感叹。“刺激。”她脸上微微泛起一片红。“之……之前我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呢。”

“崔克西也是第一次……”崔克西说道，她身下压着破了一地的窗帘、坐垫。“崔克西真是跟你一般傻，竟觉得你这马不错。”

“同感……”暮光闪闪也直言不讳，脑中又浮现出个危险的想法，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想不想找个时间再玩一次？”

***

后来，暮光闪闪的同事发现她有点变了。每天早上她都是欢蹦乱跳的，早早就来到办公室，毫无怨言，立刻着蹄办起正事来。有些工作之余的活动，她也是不请自来。大家都很高兴，感觉她好像终于知道怎么交朋友、快乐起来了。

这跟事实差得可不止十万八千里。暮光闪闪是近日同崔克西恨得正起劲，才给激励成这样的。每到了晚上，再不就是周末，便偷偷溜到小马镇镇郊的小屋去，同那蓝色小马吵上一番，刻薄狠话、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她走起路轻飘飘的，大致就是因为不断想着自己起来造反也算是好手，就得用个隐蔽些的方式来反抗。工作空闲之余，她便满脑子都是崔克西，想些新词去骂她，想该怎么表达厌恶之情。

一天，她偶然看到本书，叫《梦魇之月之书》，书中讲了叛党的梦魇之月的思想、学说。暮光闪闪当晚就拿着那本书去小屋找了崔克西，希望她两个能一起读读，再寻些方法进一步反抗当今的社会体制。崔克西见了，先是骂了句傻，随后便说她也有这么一本书，这书其实是那天早上塞拉斯蒂亚下令，在坎特洛特城市场里免费发放的。她如此作为，说是为了让大家有机会接触一下其他的思考方式，万一公主的思想出了错，各位小马就能指点指点，各抒己见。

“不过是塞拉斯蒂亚分内的事，”暮光闪闪愤愤说道，公主只是稍微开明慷慨了些，是绝愚弄不了她的。

正是因为这，这书就显得异常冗长无趣起来；那两马连第一页都没读完，就倒下睡了。

一天天，一周周，一月月过去，暮光闪闪和崔克西还是常去那小屋，抓紧大好时光，享受着相互厌恶的喜悦。可好景不长。

那是个盛夏夜，暮光闪闪同往常一样，依然去了那小屋，迫不及待地想要同崔克西共享欢愉。早些日子肚子里的猜疑已然消了几分，只觉得行这类事便有说不出的舒坦。崔克西也照常先是一杯水伺候，这时暮光闪闪昂头挺胸，就要献份大礼上来。

“送你的！”暮光闪闪高喊一声，伸蹄便是一团雪球。“单独为你准备的礼物！”

崔克西死死盯着那雪球，拿起来摇了摇。雪球里边已经压成了冰，雪牢牢地附在上面。“这玩意太恐怖了！”她尖叫道，摆蹄猛地把雪球往窗外扔，玻璃砸得碎了一地。

暮光闪闪高兴地鼓着蹄。“我就知道你不喜欢！”她微微一笑，接着又跟上一句。“傻瓜。”

崔克西眼中，落下一滴泪。“你真是贴心，暮暮，你竟然知道崔克西既不喜欢雪，又不喜欢球，更别提雪球了……”她的声音渐渐弱下来，却又突然来上一句。“你个猪头。”

“真是恶心！”暮光闪闪瞄到这房子里还有一角她们两个没糟蹋过，便蹑着蹄子绕过了个摔成碎片的陶罐，搬起把古典椅子，朝崔克西脑袋砸了过去。“自以为是的家伙！”

“书呆子！”崔克西一纵身子，轻松躲过，椅子砸到墙上，碎成几块。“暮光傻傻！你就是天下最差劲的马！”

暮光闪闪翻身跳过砸出个窟窿的沙发，抓起盏台灯，顺势轮过去，正中那只蓝色雌驹的脊背。“这破灯很老套啊，我看就是你这么个傻蛋弄的吧！”

暮光闪闪又猛拽起崔克西的鬃毛，崔克西疼得呲牙咧嘴，立刻翻倒在地，生生挣开了暮光闪闪的蹄子。两只马就在这乱七八糟的屋子里缠斗着，脸贴着脸，面目狰狞，怒气冲冲，又对骂起来。

“小屁孩！”

“只会吹牛的家伙！”

“看你这小不点的角！”

“不看看你那大屁股！”

“笨蛋！”

“呆子！”

“诶？”

一瞬间静了下来。她们两个谁都没在能接上下一句来。两马有如心跳骤停，崔克西背过身去，暮光闪闪颤颤巍巍地瞪着开着的屋门。门口站着一只通体亮黄的天马，大张着口，背上背个硕大的背囊，呆呆地看着屋里一片的狼藉。“你，你们两个在我家干了什么？”她强压着怒火，说道。

暮光闪闪勉强咽了口口水，看那天马背上的包，应该是外出了一段时间。暮光闪闪和崔克西都放纵过了头，终于招致祸患，给抓了现行。“这是……”她开口咕哝了几声，又看向崔克西。“快跑！”这两只小马拔腿便向房间另一边的窗户跑，碎渣纷飞，受了场玻璃浴，落荒而走。

暮光闪闪一刻不停地跑着，没再回头。

***

一小时后，暮光闪闪摇摇晃晃地走过坎特洛特城堡的大门，汗流浃背。她不知道崔克西跑去哪了，只是希望崔克西能逃脱。可事实上，她恨透崔克西了，倒更希望那小马给抓住。守门的卫士只是朝暮光闪闪挥挥蹄、笑了笑，便没了动静；看得出她造反的事情这些卫士还不得知。给她剩的时间不多了，她知道塞拉斯蒂亚的控制区域广得很，再不过多久她便无处可藏。不过她要是能赶回房间，收拾收拾包，带上地图、一些口粮，再把各种生存用具拿上，或许还能藏去野外，那些荒无马烟的地方挣扎些日子。

她的希望落了空。她正往宿舍狂奔，路上看到一队守卫盯着她，交头接耳，便稍稍放慢速度，一转头，故作镇静，朝相反方向跑去，假装搞错，希望能趁势溜掉。

她终究没那么好的运气。那队守卫喊了声，“喂，暮光闪闪，别动！”，就追向她。她惊恐地叫了一声，朝坎特洛特唯一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竭力奔去。

***

“银甲闪闪，救命！”

办公室里的各位都转过头来，看着刚冲进来的暮光闪闪，她披头散鬃，眼睛睁得很大，一进来便推了张桌子堵住了门。“他们跟在后面！这暴虐的国度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凶残地践踏我们，封住小马的嘴，直到永远！”

守卫不断用力冲撞着门，门也一次次被顶得鼓起。暮光闪闪冲上前，抓着她还稀里糊涂的哥哥，一顿摇。“求你了，你得把我藏起来；我不想被抓到101房间啊！”她口齿也不利索了，这时守卫终于冲破了房门，涌进了办公室。

“小暮，我们必须得坐下来好好谈谈这事……”银甲闪闪看着她妹妹，十分关切，想拍拍她的肩膀。暮光闪闪并不愿让他拍，一把打开他的蹄子，转身走向窗户。

她的脸痛苦地扭曲着，双眼呆滞，凝视着跟废物一样的哥哥，守卫已经准备好把她带走。她的同事、“朋友”一个伸蹄相助的都没有。她费力地咽下口水，双眼模糊，觉得那堵马墙正步步逼近。只能这么做了。

“跑啊，漫无目的地跑吧！”她高声婉转地唱起来，声音柔和，歌词记得并不很熟。“我颠沛流离，逃去月亮，不失为良计。”⑤

有个守卫一脸忧虑，往银甲闪闪那靠了靠。“公主圣洁，她……她这是在唱歌？她为什么要唱歌？”

银甲闪闪神情严肃，点了点头。“恐怕是的。她有时候就突然唱起歌来。”

两行热泪沿着暮光闪闪的脸颊滑落下来，她扒着窗台。那些守卫带不走她的！击不垮她的！“那我还何须挂念？”她提高了声音。“午后欢愉，我早已享尽！”

她唱罢，翻出窗外，一心寻死。

银甲闪闪和几个守卫连忙上去，伸长了脖子往下看。暮光闪闪就在下面半米的地方抬头看着他们，她缠在一张大网里，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还好我没撤掉这张网。”银甲闪闪暗自咕哝道。他总是为了他妹妹操碎了心。

“好吧！”暮光闪闪把伸过来拉她上去的蹄子一并挡开，自己慢慢爬上了窗户。她先是怒视着那些守卫，又瞪起围观的小马来。“一切都看得清了吧。我们就是塞拉斯蒂亚的奴隶！我明明没做错事，也没犯过事，他们却要来抓我！我不过恨别的小马而已，只是这样他们就要扼杀我的自由！”

“额，事实上，那没什么的，恨别的小马并没给你惹上事。”守卫长十分迷茫地看着暮光闪闪。“你，你怎么这么想呢？”

“哦，也好。”暮光闪闪咳嗽了一声，眼神却更加愤怒。“看啊，我根本没犯什么错，可他们却要来这逮捕我！”

“你可犯了错，故意毁坏小蝶的小屋，我们才来追的你。”那些守卫彼此使了使眼色，又紧紧盯向暮光闪闪。

“啊，那事啊。”暮光闪闪尴尬地划了划蹄子，觉得脸刷的红了起来。“那，那只是为自由而战过程中的牺牲品！”

守卫长从盔甲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四方的卡片，递给了暮光闪闪。“而且我们也不是来这里逮捕你的，暮光闪闪。小蝶没有起诉你。她只是想给你这个，她觉得你要是需要……帮助，这东西应该有些用。”

暮光闪闪看了一眼那卡，瞬间吓呆了。这东西比遭捕还要恐怖，甚至比死还要恐怖。她所惧怕的，没再有能比得上这个东西。

派对邀请函

亲爱的暮光闪闪

您受邀参加本派对！

地点：友爱部，101房间

时间：今夜八点起，直至深夜！

请自带酒水

 她脸变得煞白，已经无处可逃。

推辞不去可太太太无礼了。

***

友爱部并不难找，这个部占据了坎特洛特城堡整个北塔；整个塔都涂成亮粉色，挂满了气球、彩旗。暮光闪闪清楚得很，她要是进去就在劫难逃了，可要拒绝派对邀请函她更是不敢想。她一狠心，昂起胸，大步迈了进去。

可才一踏进大门，就传来一阵乐声，震耳欲聋，把她冲得晕头转向。上百只小马一齐涌出，在前厅优哉游哉地转悠起来，不知为什么，前厅装饰得像片沙滩。欢笑声、谈话声充斥在各处，一张张餐桌也散开摆满了大厅，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零食、点心。

“暮暮，亲爱的！”

暮光闪闪吓了一跳，猛地一扭头，便看见一位熟马正喝着椰汁。“天，瑞瑞！”她绝望了，深深叹了口气。“他们把你也抓进来了！”

“嗯？”瑞瑞眨了眨眼，摆摆蹄子示意暮光闪闪过去，递给那紫色小马一圈炫丽的花环。“啊，没有啊，我只是顺便过来修下蹄子，你有时间可得试试哦。”

暮光闪闪一把拍掉了花环，死死盯着房间尽头那扇木制的大门。“没时间了，瑞瑞。这个极权的独裁国家已经发现我破釜沉舟，挑起了革命。现在我受了传唤去101房间，到那有全国最严酷的马来审讯我，一定会处心积虑，瓦解我的意志。但我不会屈服的，瑞瑞，我会坚持下去，你也不能从了他们啊！”

这话并没起多大作用，椰汁已经见底，瑞瑞却还不断吸着，发出滋滋的噪音。暮光闪闪即刻行了一礼，便又迈起步子，迎接命运。

***

“有马吗？”暮光闪闪推开101房间可怖的大门一条小缝，把头探了进去。房间里漆黑一片，十分安静。她的大脑因为恐惧紧绷起来，这场景已经在她的噩梦中萦绕许久。“有马在吗？是，是我，暮光闪闪。我……我是个叛徒，所以没，没带酒来……”

仍旧漆黑一片。随后传来一个从未耳闻过的声音。

“我们等了你好久了，暮光闪闪！”声音像是唱出来的。“进来吧，进来吧！”

暮光闪闪心头一颤，拖着步子进了屋，每走一步就小心地探探身前，好别踩中什么陷阱。她耳朵里只充满了杂乱的喘息声，绝望地抬起头，觅求哪怕只有一丝的闪光。可只是徒劳。

房间突然亮了起来，缤纷绚丽，乐声悠扬，光彩夺目。暮光闪闪发现自己已经进到房间很里面，周围也都挂着各色气球、各种派对装饰。房间中心摆着一张巨大的桌子，上面堆满了蛋糕、冰激凌、果冻。桌旁坐着的是一只卷鬃的粉色小马，很是奇怪，脸上挂着大大的微笑，头上戴顶派对帽，流光溢彩。“大惊喜！”那小马喊道。

暮光闪闪的确惊到了，可惊的却是另一只坐在桌旁的小马，蓝色鬃毛，闷闷不乐地盯着她。“哦，崔克西！”她一声惊呼。“你也被抓啦！”

“不然你觉得是谁告诉这些家伙去哪找你的？”崔克西毫不客气。“崔克西可不想一只马受苦。”

暮光闪闪听了这话，吓了一跳。“贱货！”她喊道。

“白痴！”崔克西骂了回去。

“喂喂，姑娘们。好了！”那粉色的小马挥挥蹄子，让两只吵得不可开交的独角兽安静下来，“过来坐好，一起解决问题嘛！姓甚名谁萍琪派，要做游戏派对开！”她打个蹄势，叫暮光闪闪坐下，到暮光闪闪将就着坐下来，她才又说道。“我的好朋友小蝶度了长假回来，悲痛欲绝！别的小马借她屋子用一下，她也并不是很在意，也因为这，她家的门基本是不锁的。可你们两个把她家砸了个稀巴烂，她真的受不住，很伤心！”

“都是她的错！”崔克西指着暮光闪闪。“她先挑起来的！”

暮光闪闪正准备为自己辩护几句，萍琪派却先插上了话。“然后小蝶就找我说：‘嘿，萍琪，那两只小马好像很失落，她们说不定需要参加个派对振作一下。’我满口应道：‘嗯，我确实是管派对的事的啊，或许我能给那两只小马办场别开生面的私马派对呢，也真是想看看这是些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天下就没有你用派对解决不了的事嘛！’”她停下来，好好喘了口气。

“绝对没用的！”暮光闪闪拿起一根洒满糖霜的奶油甜甜圈，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我们就算受这样的折磨，也不会屈服的，我们会逃掉，把这个残暴的独裁政府推翻！免费医疗？高水准的生活？零失业率？呸！都是些靠不住的东西，毫无意义，只是助长塞拉斯蒂亚那家伙的对权力的贪欲罢了！”她狠一拍桌子，又拽出一叠司康饼来。“变革！变革才是小马想要的！我们要有犯错的自由，更要有说二加二等与苹果的自由！”

崔克西扫了一眼暮光闪闪，朝萍琪派解释道，“她就是个傻瓜。”

萍琪派有点没反应过来，端起一大杯草莓奶昔，咕咚一口下去。“但是，暮光，可去年年选里，大家都投票支持塞拉斯蒂亚统治小马国啊，实际上……”她面前凭空出现了几大摞文件，她渐渐放低了声音，翻找起来。“……小马国只有一只小马没投给她！”

“对，就是我没投！”暮光闪闪怒喝一声，过了一会儿，她一脸诧异地看向了崔克西。“等一下，只有我一个给她投了反对票？”

崔克西耸耸肩。“崔克西觉得她社会保障这方面的政策做的还是很不错的。”

“你知道了吧，暮光……”萍琪派递给暮光闪闪一碗果冻，暮光闪闪又是勉勉强强收了下来。“拿革命当爱好，对你来说，并不是最好的。你有没有涉猎涉猎魔法？友情怎么样？你肯定能交到一大堆朋友的！”

“我没有朋友。”暮光闪闪嘴上吃着果冻，眼神却是恶狠狠的。“我知道你想搞什么把戏，萍琪派！你只是这体制的棋子而已！”

“你当然有朋友了！”萍琪派嗖的钻下桌子，又突然出现在暮光闪闪和崔克西身后，把她俩搂到了一起。“你们两个就是啊！你们这对朋友简直恰到了好处！”

“什么？”暮光闪闪给果冻呛了个半死，咳嗽着连忙说道。“我恨死崔克西了！正是我们两个互相憎恶，才走到的一起！”

“就是！”崔克西也喊道。“前几个月，崔克西每天晚上都恨着暮暮，实在爽快。崔克西要是不恨去暮暮那张愚蠢的肥脸，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固然很有意思啦，可是……”萍琪派摆出一脸疑惑，十分夸张。“一般要是小马不喜欢另一只马，是会直接无视那只马的呀！才不会费尽心思，让两马一分一秒都待在一起。”她抚了抚下巴。“那么……你们两个是不是都直呼对方的名字？”

暮光闪闪和崔克西都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们……”萍琪派想了下想。“你们是不是都扯过对方的鬃毛，还转着圈追着跑来着？”

“对啊！”暮光闪闪得意地喊了出来。“看吧，萍琪，看看我们相互憎恶得多么深！我们都摔起了跤，在身后偷袭对方，这不都看得出来，我们恨到深入骨髓嘛！”

“有时候我们一起过夜，傻逼暮暮竟然打呼噜！”崔克西大肆抱怨起来。“而且第二天早上我给她做的饭，她只吃了一半！”

“你都给烧糊了啊！”暮光闪闪怒不可遏，大喊起来。可她下一句才骂了一半，便呆住了，那两只马都看见萍琪派在那幸灾乐祸地笑着。

“太可爱了！”萍琪派哈哈大笑，两只前蹄鼓得停不下来。“直呼名字，拽鬃毛，跟小孩子在操场上胡闹一样！”

“别傻了！我恨崔克西啊！”暮光闪闪埋怨起来。“就上个星期，是她生日。我为了找个她绝对不喜欢的礼物，选了好几个钟头呢！她也是啊！”崔克西也说道，沾沾自喜地点了点头。

“她看到那礼物正是她痛恨的，肯定很高兴吧！”萍琪派慢慢走向暮光闪闪，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子。“喂，暮光，尝尝这个怎样？嗯？”萍琪派猛地伸出个东西来，吓得暮光闪闪往后一缩。然而她蹄上拿的并不是刑具，而是盛着一块蛋糕的碟子。

“这蛋糕……”萍琪说道，“是古往今来最美味的蛋糕，剩下来的唯一一块。糖霜可甜得要死哦！糖果也跟蜜一样！还有这些小银球球，还可以吃呢！”她拿起蛋糕，暮光闪闪只是看着，便口水津津，馋得不行。

“你，你想干什么？”暮光闪闪的脑子已经让香甜气息搞得有点迷糊，她看看崔克西，又看看萍琪，最后还是盯向蛋糕，一脸迷惑。“这，这又是什么酷刑吗？”

“才不是，小傻瓜！吃吧吃吧！”萍琪把蛋糕递上来，果酱、奶油、糖霜实在可口诱马，可她却还有话跟在后面。“但是如果你吃了，这就是最后一块蛋糕了，没马再能享用，只有你啊，暮光。”

暮光闪闪拽了拽鬃毛。蛋糕就这样递了上来，绝无陷阱。尽管桌上琳琅满目，她仍打心底里觉得这蛋糕要更甜、更好吃，桌上的东西一样也比不了，就算都加起来也比不了。可是……

“不行，”她嘶声说道。“这不是我应得的！”她觉得泪滴滑落脸颊，一滴接着一滴。“给，给崔克西吧！把这蛋糕给崔克西，她才更有理由享用！她这小马才是何等的完美卓越！”

崔克西瞠目结舌地瞪着暮光闪闪。“谢，谢谢！”她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伸出蹄子，便要捧起那蛋糕。“感激不尽，这是给崔克西天大的恩惠啊！”她的蹄子到了中途，便定住了。“不不不！暮光闪闪才应该吃这蛋糕！崔克西眼中，她该是个多好的朋友，崔克西到今天竟然才明白过来！”

这两只独角兽对视着，似是醍醐灌顶。

这时，萍琪派终于再也耐不住，心怀着愧疚，两三口便吃完了那最后一块蛋糕。

***

两周后的一天，暮光闪闪坐在坎特洛特城中心一家繁忙的咖啡厅里。屋外鸟雀遨游碧空，婉唱高歌；身旁小马谈笑风生，乐在其中。她抿了一口咖啡，只觉得异常舒畅。

门口骤然一声大喊，一只蓝色天马横冲进来。他鬃毛散乱，双目冲动，高喊道。“和平了！这是我们时代的和平！塞拉斯蒂亚公主同她妹妹和解了！她们落座共谈，冰释前嫌，并达成一致，共同执政，组成过渡政府，到下次大选再重新改组！”

暮光闪闪身旁的小马欢声鼓舞起来，震耳欲聋，经久不息。她猛然发现自已也已经放下杯子，一并欢呼起来。而正值此刻，他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深刻纯粹的欢乐。“太棒了！”她自言自语道。“家马实在是重要，塞拉斯蒂亚公主总算把问题一概解决，可喜可贺！”

“给你你要的破马芬，找这破口味有多难你知道吗？”暮光闪闪脸上挂满了笑，转过头来，一只脸色阴郁的小马坐到了她旁边，递过来一个山莓巧克力马芬。

“啊，崔克西！”暮光闪闪一歪身子，在崔克西脸颊上亲了一下，心满意足地靠上前，蹭来蹭去。“你嘴真甜！”生活多美好。她终于高兴起来。她之前总是庸马自扰，担心这国家把别的小马的生活搞成了什么样子，却忘了安下心过自己的生活。有时候，的确没什么好反抗的。

暮光闪闪终于战胜自我。

她爱崔克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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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①咬着舌头，其实就是“住蹄啊！”

②“我是受任务来给你传话的，女士。”

③偏头痛一般是不传染的。

④一次性吃太大量冰冻食品或者喝过多冰饮都可能会引起头痛，称作“brain-freeze”或“ice cream headache”。

⑤出自Rick Wakeman专辑《1984》中《Julia》（原作女主名）一曲。

 

 

译者语：

喜闻乐见，喜大普奔！个人对 TS TX 这一对颇有好感，实在高兴ww。另外 TS 简直是疯疯癫癫的，这很暮暮。

其实读起来还是有点渗马哈。

既然是喜剧，这样的剧情仍值得津津乐道。毕竟相爱相杀这种梗大家也都玩得很欢，丝毫不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