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鲁斯叛乱系列VI-天使的降临《Descent of Angels》第一章(4)

第一章-卡利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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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野兽的喙向下刺时,扎哈瑞尔翻滚躲避,顺势拿起手枪,向后快速的射击了三发,噪音震耳欲聋,火光冲天,头盔并不能完全掩盖射击的影响,他的视线一时被遮蔽,匆忙的与在他的背后的野兽拉开距离,感觉每一秒都是生命的最后一秒。
扎哈瑞尔听到了更多的枪声响起,当视野逐渐恢复时,他看到内米尔蹲在一棵树后,用手枪向那只正在抓着扎哈瑞尔的战马尸体的野兽射击。血像融化的蜡一样从野兽的胸部的三个伤口里渗出来,但不难看出并没有对它造成任何影响,因为它的战斗和咆哮与首次攻击时一样凌厉。
那只野兽挥舞翅膀猛冲出来,穿过内米尔用来躲避的树干,猛击在他表哥的胸膛上。内米尔倒在地上,他的胸甲裂开了了,但还没有破碎,因为树的阻挡减弱了野兽的大部分力量。
当扎哈瑞尔看到他的小队在怪物面前惊慌失措时,他急忙站了起来。埃利阿斯被压在他的坐骑下面,马腹从脖子到臀部都被切开,他呆坐在边上的空地。小男孩的坐骑耳朵贴在脑袋上一动不动地站着,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只猛兽转向阿蒂亚斯,发出一声咆哮,展开翅膀,肌肉蓄力,准备发动攻击。
“喂!”扎哈瑞尔大喊着,从树的掩护下走了出来,在头顶上挥舞着双臂。“看这边!”
那野兽把头转了过来,满是血沫的双颚张得大大的,一双没有灵魂的黑眼睛盯着他。扎哈瑞尔拔出剑,把手枪对准这个流口水的怪物。
“喂,丑逼!”他喊道。“你想动他,得先过我这一关!”
他不知道野兽是否听懂了他说的话,但毫无疑问,它的野兽本能使它理解了对方的挑衅。
还没等它反应过来,扎哈瑞尔就用手枪率先攻击,湿漉漉的薄膜般的血花从野兽的胸膛里喷涌而出,野兽随即尖叫着像一把利剑一样向他扑来。
扎哈瑞尔跳到了一边,它的尖喙从他身边划过,离刺死他只有一掌之遥,这头野兽以超乎他想像的速度在空中扭头,正好从他的臀部下方给了他一击,他被击飞到空中,重重地撞在一棵树上,呼吸从他的肺里爆发出来,他倒在地上,武器从他的手中滑落下来。
扎哈瑞尔听到他的小队因恐惧尖叫,他摇了摇头,试图重新认清方位,用手从腥臭的地面支撑起身,仰头吐出了一口血沫。
虽然他的视觉尚未恢复,但他看到埃利阿斯终于从他的坐骑尸体下爬了出来,内米尔从野兽的打击中爬起来,躲到另一棵树后面。阿蒂亚斯从惊恐的瘫痪中惊醒,骑着马钻进了树林,那头野兽不慌不忙地朝美味的小男孩和马冲去。
扎哈瑞尔靠着旁边的树爬了起来,他那扭伤的腿感到一阵剧痛。他试图在地上搜寻他掉落的武器,结果只看到了他剑上的反光,时间紧迫,已经来不及寻找他的手枪,他痛苦皱起眉头,拾起剑,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只见猛兽的双颚张开,把阿蒂亚斯的马咬成两半,就在怪物袭击的时候,男孩从马鞍上跳了下来,重重的撞在一根倒在地上的圆木上,摔成一团。
扎哈瑞尔的盔甲在结构上被破坏,发出滋滋声,防护系统与动力系统皆失效。整个装甲开始沉重地压在他身上,当臀部的装甲压在受伤的腿上时,他的面部痛苦的聚在一起。
“散开!”扎哈瑞尔喊道。“到树林里去,散开!”别挤在一起!”
更多的枪声响起,扎哈瑞尔看见帕利安跑上前,试图阿提亚斯拖回树林。野兽越过战马的尸体,用喙叼住了帕利安的肩膀,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随着他的手臂和肩膀的大部分被咬断,他坠落了下来,从他那破败的身体拖出一道细雨般的弧线,他手臂的弧度以一种可怕的蠕动运动顺着野兽的喉咙向下移动。鲜血从帕利安身上喷涌而出,巨大的重创和痛苦压过了他的精神。猛兽把头转向倒下的男孩,用翼爪猛击了两下。帕里安不再尖叫了。
当帕利安被野兽肢解时,扎哈瑞尔哭喊着向前冲去,痛苦和恐惧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举起剑,摇摇晃晃地举在面前,他清楚地知道面前的怪物能轻而易举的杀死他,但他不能忍受在队友危难时自己不去救援。
“离我的朋友远点!”他咆哮道。“你这个畜生!”
野兽抬起头来,虽然它的眼神空洞而冷漠,但扎哈瑞尔能感觉到它巨大的杀戮欲望。除了食物和生存之外,这种生物还需要制造痛苦,并从屠杀行为中获得一些原始的乐趣。
它从帕利安的尸体上转过身来,看到扎哈瑞尔用剑对准了它的心脏,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咆哮。野兽的翅膀荡起了涟漪,扎哈瑞尔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举起他的剑,那个生物的右翼向他猛扑过来。
他闪到一边,挥剑向下划出一道弧线,从爪子开始的地方砍进了翅膀。乳白色的血喷涌而出,那只野兽的爪子被切掉了,扎哈瑞尔的受伤腿也终于撑不住他的身体,单膝跪倒在地。
这只野兽痛苦地收回了受伤的翅膀嚎叫着,张大了嘴巴,准备结束他的生命,野兽的阴影笼罩了扎哈瑞尔,它嘴里密布的牙齿充满了扎哈瑞尔的视野,他能清晰地闻道它食道的恶臭,以及看到牙齿间的肉屑。
一个身披铠甲的人踏着雷鸣般的马蹄声和铿锵的战吼声从他身边驰过时,一团银钢影划过他的头顶。一把骑兵重剑插进野兽的嘴里,使用者的力量和野兽的冲击力驱使剑刃穿过它的下颚骨,直插头骨中间。剑颤抖着停了下来,骑手在穿过野兽,娴熟地控制着战马转向,野兽倒下了,它的躯体在扎哈里尔面前瘫倒在地。
骑士骑到野兽的头骨旁边。他拔出一支华丽的转管手枪,对准怪物两眼之间的一点。扎哈瑞尔看着击锤向后缩,听到砰的一声,爆弹在怪物头中爆炸,粘稠的液体从怪物的头骨里流出来,它那黑色眼珠里黑暗的、掠夺性的饥饿终于熄灭了,一股恶臭的气息从野兽嘴里喷出,扎哈瑞尔被这情景吓得畏畏缩缩。
当他的救星把手枪装进枪套时,他抬起头来。那人穿着骑士团的黑色盔甲和白色兜帽罩袍,胸前绣着向下指向的剑的标志。
“你还活着真是幸运,我的孩子。”骑士说,扎哈瑞尔立刻分辨出了这个威风凛凛的的声音。
“阿玛迪斯兄弟,”他说。“谢谢你。你救了我的命。”
“看起来是这样,”阿玛迪斯说,“你挽救了你朋友的性命,扎哈瑞尔。”
“我要…保护我的小队…扎哈瑞尔说,战斗结束了,他最后一点力气也开始衰弱了。
阿玛迪斯从马鞍上跳下来,在他倒在草地上时抓住了他。“休息吧,扎哈瑞尔。”
“不。”扎哈瑞尔悄声说。“我要把他们带回去。”
“让我来帮你吧,小伙子。你今天干得够多了。”

“你很走运。”内米尔后来对他说,“你没办法永远依靠运气,总有一天,它会用完的。”
在后来,每当扎哈瑞尔讲述他们与带翼野兽对抗的故事时,他的表亲总是会说同样的话。他会在其他兄弟们听不到的地方,在武器室或练习室旁边,私下里说,好像他不想在别人面前让扎哈瑞尔难堪,但同样他也一直没有停止过絮叨。
整个事件在内米尔的身体里产生了变质,似乎这场战斗已经成为他压抑的烦恼,甚至是愤怒的根源。他从来没有把它写脸上,也没有让它影响他的语气,但有时感觉他在某种程度上是在责备扎哈瑞尔,好像他必须要巧妙地指出,他表弟后来的所有成功与荣耀,都是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
扎哈瑞尔会这种行为感到难堪,但他不愿对他的挚友提起。他想要淡化这件事。他不想质疑纳米尔的话,他会筛选当中的好意,忽略其中隐藏的痛苦,他担心这件事会危及他们的友谊。
“你很走运,”内米尔会说。“要不是运气和阿玛迪斯兄弟,那野兽早就把我们都杀了。”
扎哈瑞尔很难反驳这一点。
在战斗后的接连好几个星期,扎哈瑞尔反复被要求在训练室里向其他学徒讲述这场战斗的故事,每次他讲起自己是如何站在怪物面前的,似乎总是比现实中惊险得多。
对他的听众来说,这似乎是一个充满崇高理想和伟大冒险的故事。这并不是说他在具体细节上撒了谎,而是后来重复的讲述磨平了他感官的棱角,最后每次讲述听起来都像一个童话故事或寓言。
这场战斗混乱、疯狂,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是用鲜血、汗水和眼泪换来的来之不易的胜利。这是一件惊险的事情,直到最后,扎哈瑞尔还以为那只带翼的野兽会把他们都杀了。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恐惧的凝视着这只野兽张开的嘴,其中那黑色的虚空膨胀起来,要把他整个吞下去。如果要给他立一个坟,那可能只能埋葬一些怪物无法消化的残渣。
这是他脑补的结局。这个生物是如此的可怕和强大,仿佛永远不会被杀死。
要不是阿玛迪斯兄弟,这些脑补都会成真。
当他讲故事的时候,他会把这些想法瞒着他的同伴。他经常被要求讲述这个故事,但他意识到没有人想听他私下的怀疑,他们想听一些更激动人心的东西:一个充满了英雄事迹和英勇的表现,讲述了正义必然战胜邪恶的的故事。
他认为这是人性使然,他们希望他自信,聪明,温文尔雅,镇定,潇洒,英俊,有魅力,甚至鼓舞人心,他的听众希望他成为故事中的英雄。事实是,当时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他虽然没有让这种想法削弱他的决心,但它仍然存在。
可没人想听这个真相。
没人想知道他们的英雄会有弱点。
偶尔,在他未来生活中短暂宁静的时刻,他会对人们的愚蠢判断感到惊讶。
在他看来,他的胜利之所以特别,恰恰是因为他曾经害怕过。
然而,他的同伴们似乎认为谈论这种情感是不恰当的。恐惧似乎是每个人心中的一种隐秘的耻辱,他的听众想要听到,他们心中的英雄无所畏惧,仿佛这意味着他们有一天可能会从自己的恐惧中解脱出来。
在扎哈瑞尔看来,这是不对的。消除恐惧的唯一方法就是直面它。假装它不存在,或者有一天可能会自己消失,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