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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我:敦煌之光(上)

2022-03-30 16:51 作者:青海人民出版社  | 我要投稿


1954年的初夏——

受国家之命,践民族之志
一支勘探队伍从古城西安出发
目的地是3000多公里外的青藏高原柴达木盆地
那片土地对很多人来说是传说的西天
一声令下,一路西去
平均年龄只有24岁的勘探队伍
披甲向西,豪情满怀

热血沸腾,义无反顾

【1】

       初夏。敦煌。满目苍黄。

       一支由卡车、骆驼和400多人组成的庞大队伍,在无垠的戈壁沙漠里艰难跋涉。驼掌腾跃,沙尘飞扬。载重的卡车卷起尘埃,遮天蔽日。只有头车车顶上的红旗在猎猎招展,那是这支队伍最鲜艳的视觉。

       押后的一辆绿色军用吉普车猛地加速,腾起一股尘烟,快速超过大部队,在队伍最前方的一辆吉普车前横停下来。“哐当”一声车门打开,一双毡毛长筒靴踏进沙尘里。他叫何满江,勘探大队大队长。从另一辆吉普车上下来的是勘探大队教导员陈启仁、地质师葛先华。

       何满江的司机何卒、陈启仁的司机陈兵也迅速下车,习惯性地保持警卫状态。两人在部队时曾是两位首长的警卫员。

       何满江、陈启仁、葛先华三人眺望着远处褐色山脉,山峰上蕴染着金色的阳光,阳光映射在三人的瞳孔里。他们的眼睛里是西域神话般的金色世界。何满江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烟来,往干裂的嘴唇上粘了一根,连续划拉了两根火柴都没有点燃。“叮”的一声钢音脆响,一束火苗送到他面前。何满江看了看葛先华,点燃烟,又给陈启仁和葛先华一人递了一根烟。

       陈启仁说:“从西安出来走走停停快一个月了,才走到敦煌。”

      葛先华指了指远山,说:“那就是三危山,一千多年前,一个叫乐僔的和尚就是被这光所吸引,从中土望西而来,在三危山对面的崖壁上开凿了第一个洞窟。之后的一千多年来,人们又陆续开凿了一千多个洞窟,所以叫千佛洞,也叫莫高窟。莫高窟可是闻名世界呢。”

       何满江“呵呵”一笑,说:“佛光护佑,这是一块好地方!”

       陈启仁眺望着远山,慢悠悠吐出一口烟雾,若有所思道:“万里长征人未还,佛光千载空悠悠啊。”

       何满江接话道:“别那么忧伤嘛,我们就是从长安西来的唐僧啊,哪怕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也要取到真经!”

       葛先华忧思道:“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何满江接过话头,铿锵道:“过了玉门关,依旧有春风!没有春风,我们也要把春风带进去!”

       境由心造,三个人三种心情。其实,在后来几十年的岁月里得到印证,或许是一语成谶,或许是命由天定,他们三人在柴达木历经患难,一个淬炼成钢,一个中途折戟,一个悲怆一生。但无论结局如何,他们都是柴达木天宇里的北斗星,具有划时代的象征意义。

       葛先华感觉气氛有些僵滞,连忙转过话头,说:“是啊,莫高窟里有好多真经呢,我们也该顺便去瞻仰瞻仰。”

       陈启仁看着何满江,说:“按照计划,我们还要在敦煌休整几天呢。”

       何满江“噗”地吐掉烟蒂,朗声道:“好!我们既要去看看和尚们取的真经,也要在敦煌招兵买马!”


【2】

       队伍继续裹尘前行。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座古城池模样的建筑群。

       吉普车穿过敦煌古色古调的城门楼,绕了几道弯,驶进一座庙宇一样的院子。何满江跳下车,看了看庙门上“文昌庙”三个字,高兴地说:“这里原来住的是神仙,我们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了!”

       三排黄土夯筑的房子围成一个院子,窗破,墙裂。除了那个城门楼子是完整的,其余都是破败的泥墙。院子很破旧,幸好打头站的小分队已经先期落脚,为大部队的到来做了尽可能的拾掇。其实,这个院子在很多年后,便成了柴达木石油人进出盆地的敦煌客栈。

       卡车,骆驼,人流,渐次聚集在院子外的沙滩上。

       何满江察看了一圈地形,叫来何卒,交代晚上要例行布哨,不可大意。何卒“啪”的一个军礼,铿锵道:“是!”便扭头而去。

       葛先华忍不住笑了,说:“还在敬军礼啊。”

       何满江看着陈启仁,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说:“我们还要把军人的作风和习惯带进柴达木呢。政委,你说是不是?”

       陈启仁点点头。之前在部队,何满江是带兵的人,团长,而陈启仁是管思想政治工作的团政委,两个人搭档时间已不短,知根知底。这次摸排人员,勘探总局专门抽调了他俩搭班子,何满江担任大队长,陈启仁担任教导员,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们就是铁打的组合。

       葛先华笑道:“还一口一个政委,一口一个团长的,那我是什么啊?”

       何满江拍拍葛先华瘦弱的肩膀,说:“白面书生,就是个文职参谋。”陈启仁说:“当个文职参谋委屈你这清华大学地质系的高才生了。说实在话,进了柴达木,要搞石油,我们这些兵都还得听你的呢。”葛先华连忙摆手道:“我只能提供数据,板还是你们拍。”

       过了敦煌就是柴达木的地界了。何满江沉思片刻,他觉得也该改口换称呼了,不然,显乱。虽然,战争岁月刚刚过去,血雨腥风的画面也还历历在目,但毕竟已经开始新中国建设了。新的岗位,必须要有新的姿态。带石油队伍,可不比带大兵作战。

       于是,何满江郑重地宣布道:“好吧,听知识分子的,今天我们正式改口,按照文件通知,我是勘探大队的大队长,老陈呢,是勘探大队的教导员。从今往后,再不许团长、政委的乱叫!”

       何满江顿了顿,转向葛先华,说:“你呢,是勘探大队的葛地质师。”

       葛先华不好意思地说:“你们都是总局正式任命的,我,还没有资格当地质师呢。”

       何满江说:“屁话,你迟早是柴达木的总地质师!”

       陈启仁说:“就是。我们三个人,就是打不扁、锤不烂的铁三角!”

       三个人三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3】

       院角挂起几盏马灯。灯光昏暗,仿若夜空里几颗孤独的星。

       人们忙忙碌碌,各司其职:卸驼,安营,扎寨,清扫,搭灶,劈柴,烧水,做饭。

       何满江走出院子,看见驼队正在卸驼,他走过去对一个中年男人说:“张驼子,这几天你要喂饱骆驼啊,过几天还有戈壁大坂要爬,还有祁连山、阿尔金山要翻呢,到时骆驼腿软了,我可拿你是问!”

       张驼子是临时雇佣的驼运队队长,宝鸡人,人不驼,但因为是赶驼人,大伙都叫他张驼子。张驼子连忙答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队长你就放心吧,我的驼队要是误了大事,还是那句话,你就砍我的腿!”

       何满江“哈哈”一笑,说:“砍了你的腿,谁给我们运物资啊,我不但不砍你的腿,还要在敦煌给你招一批骆驼客!”

       张驼子连连点头,说:“我原本就是靠双腿讨生活的,能为你们勘探队拉骆驼,我光荣,我自豪!”

       后勤组的几个人正在忙碌着垒石架锅、劈柴生火。

       陈启仁一路上没少操心这几百人的吃喝拉撒。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千里河西大走廊自古虽是西部粮仓,但筹吃筹喝也并非易事,毕竟是春夏之交,夏苗正长,青黄不接,黄土疙瘩的村庄里谁家也没有多少余粮。看见后勤班在忙碌,他走过去,说:“老张啊,准备做啥吃的啊?”

       老张,张成武,在部队就是炊事班班长。他听到陈启仁的声音,连忙直起腰,惯性地挥起手臂准备敬礼,陈启仁赶紧用手势制止了他。张成武说:“队员们好几天都没有吃米饭了,南方人多,吃不惯面,准备煮一顿米饭呢,让大伙儿解解馋。”

       陈启仁说:“好,敦煌不缺水,有水就满足大家吃米饭,等几天啊,大伙儿又要顿顿啃干馍馍了。”

       张成武问:“听说我们要在敦煌待几天?”

       陈启仁说:“是啊,让大伙儿好好休整休整,再上路出发!”

       旁边几个人忍不住欢呼起来:“好啊,太好了!”

       何满江、陈启仁巡视了一圈队伍安扎的情况后,两人站在庙外一棵老柳树下,看着远处敦煌城星星点点的人间灯火,若有所思。

       这一路走来,尽是荒凉。但要是过了敦煌,就真正要进入西部无人区了。也许,这是最后的人间灯火,而未来,队伍将接受巨大的考验。虽然历经战火考验,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但这次不是去打仗,不是去拼命,而是要以打仗的精神去工作。柴达木严苛的条件两人早有听闻,作为勘探大队的领导者,他们的内心并不轻松。

       陈启仁说:“明天得去拜见一下当地的父母官啊。”

       何满江说:“我也正有这个想法,我们要在此地招兵买马,储水屯粮,还需要敦煌父母官大施援手呢。”

       陈启仁说:“此去千里路漫漫,翻越阿尔金山,靠鸟儿的翅膀是飞不过去的,我们还要召集大批驼工、民工。”

       何满江说:“何况我们还没有翅膀呢。”

       这时,远处传来何卒一声响亮的喝问:“谁?干什么的?”

       何满江、陈启仁循声望去,一团黑影正向“文昌庙”蠕动而来。

摘自《父亲的高原》

青海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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