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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高逾译) 圣琼·佩斯

2020-06-18 19:54 作者:洛菈米亚  | 我要投稿

  雨的榕树一把抓住城市,

  在茫茫活水的乳汁中,一只勿遽的蝗虫起而迎赴珊瑚的婚礼,

  象意,赤条条像个斗士,在人民的花园里梳理她少女的长发。

  吟唱吧,诗,对着雨水的呼喊,唱那主题的急切,

  吟唱吧,诗,对着雨水的步伐,唱那主题的绰约,

  未卜先知的少女行中的肆言无忌者,

  孵化着金色的胚种,在稠粘、暗褐的夜里,

  在我误设,哦,欺诈!在梦幻边缘的卧榻上,

  那边,诗,这不洁的玫瑰,在茁发,生长,舒放。

  我可畏的哗笑之王,瞧,这蒸腾着鹿肉气味的大地吧,

  寡妇的污泥沉下处女的水源,大地洗净不眠人类的足迹,

  芳馥直似美酒,难道它真个不曾消泯着记忆么?

  我可畏的哗笑之王,瞧这大地上,翻转了的梦幻,

  像沙的高岗对于波涌浪叠的海的回声,瞧呀,瞧这

  耗竭了的大地,这襁褓中新的时辰,和我的心,奇韵的宿主吧。

  

  形迹可疑的奶娘,老眼昏花的仆妇,雨啊,通过你

  不同寻常的人们保持他高贵的阀阅,对于那位在窥测我们失眠深度的某君,今宵该说些什么呢?

  在哪张新床上,从哪个焦灼的头颅,我们该攫取那真确的闪念?

  安弟斯山静竦屋顶,我鼓噪欢呼,那是为了你呀,雨!

  我在你的面前要辩护我的事业,在你的枪尖上有我在世上的一份!

  泡沫冒出诗的嘴唇像白沤附着于珊瑚礁!

  她舞蹈在我的辞章的入口,像一位弄蛇者,

  意象,赤条条地,有如哄斗中的霜锋,

  将教给我礼仪和节奏,以抗衡诗的躁急。

  我可畏的哗笑之王,免除我于赞许、欢迎和颂歌吧。

  我可畏的哗笑之王呵,怎样的怒谴正奔驰于暴雨的唇际!

  这高不可仰的飘摇中消尽了多少欺诳呵!

  在这清朗的午夜,我们供献出不止一个

  新的关于生存实质的命题……呵,飘摇在炉石上的烟缕!

  而屋顶的热雨适足以淹灭我们手中的灯笼。

  

  阔步迈于大地上的豪雨宛如亚瑟武士的姐妹们:

  羽翎插盔,戎装高束,脚踢白银和水晶的马刺

  像黛朵在蹴踏迦太基城门的象牙镶嵌。

  像柯林斯文身的妻子,血气方刚,置身于荒诞不经的高树之间,

        她们以夜的黝暗衬出我们剑柄的蓝辉

  她们将在我们居室的镜奁处为四月增添姿影。

  我也不忘怀她们的行径斋浴室门前的步伐:

  巾帼战士呵,逼向我们的巾帼战士,长枪短矛锐不可挡!

  蹁跹舞女呵,在大地上跳舞的女人,因舞蹈和地球的引力而化身万千!

  那是盈抱盈抱的刀枪,满车满车的虎女,遮空蔽日的鹰的战阵,

  贫民窟里的揭竿起义,为了世界最年轻的民族——淫荡女子折断了的箭束,

  哦,汗漫无际的箭束!那丰饶的活生生的收获注回男人的怀抱!

  玻璃般的城市立于黑檀色的地基,知识涌进喷泉的出口

  外来者在城头读出大丰收的告示,

  城里一片清凉,那个印弟安女郎今宵将与室友为伴。

  

  给营造司的报告书,在我们门前的表白……让我死去吧,幸福!

  一种新的语言从四面八方说出!

  像元气的呼吸,像物自体的呈现,一种清新的气息在世界的周遭,

  洋溢着实在,它的本质;洋溢着源泉,它的诞生:

  啊!赋予健康的神向我们脸上倾注豪雨,清风劲吹

  拂过葱翠的草,凌越遥远、遥远处移动的不和!

  形迹可疑的奶娘,芽孢、种子和轻盈物种的播散者呵,

  你从何方高处落下,向我们泄露什么神圣的道理,

  像风暴脚前美丽的飞鸟,两翼之间中石而殒?

  你频频扰动人心的是什么,至于我们必须永远地憧憬它,想望至死么?

  你如此低声诉说的又是哪种别的情状,至于我们竟无从记起么?

  你已离开洞府,来到人间买卖圣品了么,哦,僧职的贩鬻者?

  在清凉的水雾融融处,那里天宇似在氤氲着白星海宇和冰河古雪的气息,

  你和踊跃的闪电共起居,而在伟大黎明被划开的白木质里,

  在刻划着熹微曙光的纯洁的犊皮纸上,你将会告诉我们,雨呵,那紫电组成的安色尔大字为你祈求的竟是何种新的语言。

  

  你的来临充满威严,我们,住在薄薄的火山岩烬堆上的城里人,知道这个

  但我们对于暴雨的第一声呼吸曾经怀抱更崇高的信念,

  而你,雨呵,却使我们回到人间的窘迫,假面沁出泥土的浊氛。

  我们应向更高的处所寻索前生么?抑或我们该从树阴低覆处对着金字圣经歌唱忘怀?

  那涂饰在梦里郁金花上的情热,那池水朦胧的眼睛,那滚过井口的石头,好些岂不起值得重新捡起的好题目,

  就像伤兵手里凋萎的玫瑰么?……蜂窝仍在果园里,嫩芽在老丫间,梯子被禁锢着,无法通向闪电可爱的孀居……

  龙舌兰和沉香的清幽……万无一失的人无聊的时辰!那是大地厌倦了心智的烘热呀。

  绿莹莹的雨在银行家的玻璃窗前梳理她们的头发,妇女擦泪的布片上少女守护神的面影将被拭去。

  新的意象先期来到帝国缔造者的桌前。一整个沉默的民族兴起在我的笔底,在诗歌宽阔的篇幅内。

  兴起啦,兴起啦,在长岬的末端,那哈普斯堡的柩车,那阵亡战士的高大火葬堆,那欺世盗名的高大养蜂场。

  簸呀,簸呀,在长岬的末端,簸扬另一场战争的巨大埋骨坑,簸扬那白人的巨大埋骨坑,文明发轫的遗址。

  让那坐在交椅上,铁交椅上的人也吹吹风吧,他被煽动各民族的幻想折磨着。

  我们永远看不到尽头,追寻到海角天涯,越过征战功业的兵燹浓烟,

  而在养老院和麻疯院里,一股白蚂蚁和白覆盆子的气味使得患病的王者抛杖而起,

  “一度,一度我喜爱生活在众人中间,但如今大地却吐出这样的生灵……”

  

  一个罹受这种孤寂的人,让他去到圣所挂起假面和指挥棒吧

  我曳着尘世的锁链,把海绵和苦胆举向老树的旧伤。

  “一度,一度我喜爱离群索居,但如今这雨……”

  不期而至的访客,面目模糊的丑角呵,你在四境的播种是多么精细?

  为了人间什么美好的篝火,一夜你绕开了行踪,为了哪样在深闺讲述的故事,

  那里玫瑰火样盛开,住着半老徐娘?

  莫非你在觊觎我们隔窗觅梦的妻子和女儿么?(年长的妇女关照姑娘们似的

  在内室幽隐的角落,那么精微,人们在梦里会认为是虫须的触动……)

    你何如到我们的儿郎中去,寻嗅他们鞍马皮革雄强、辛烈的气味?(像斯芬克斯民族,背着韵律和隐语的重负,在上帝选民的门口争辩权力……)

  雨呀,由于你野麦侵入城区,铺石的公路布满仙人掌的怒刺,

  成千上万新的石头又新遭成千上万新的脚步的践踏……不可见的毛羽扇着的窗户后边,哦,钻石商人,结清你的帐目吧!

  人群中一个坚忍的人苦苦思忖沙漠里野生的裸麦……“一度,一度我想过清苦的生活,但如今这雨……”(生活振着拒绝的双翅向暴风雨飞去。)

  过去吧,半调驯者,留下我们四下里张望……他,吸饮神性而面具是泥土做的。

  每块石头洗净了街衢的标志,每页书籍洗净了崇拜的标志,大地洗净了誊写者的墨迹,我们终于可以认识你啦……

  过去吧,把我们留给最古老的风俗吧。愿我的话语再次先我而行!那时我们将再度唱一支人之歌,为了那些过往的人们,一支开端之歌,为了那些守望的人们。

  

  “我们的道路有万千,而我们的住所不定。他吸饮神性,而嘴唇是泥做的。你,在清晨的泉源里洗尸的洗涤者啊,——正是地球还沉陷在战争的荆棘里呢——也洗涤活人的面孔吧,洗吧,雨!洗洗那横暴者悲哀的面容,紫罗兰和善的面容;……因为他们的道路狭窄,而他们的住所不定。

  “洗吧,雨!为强者洗出一块硗瘠的地方。他们将大桌旁就坐,上边遮荫着力量的房檐。人世的酒浆不曾醉倒他们,泪水和梦幻的滋味他们不沾唇,那些满不在乎在人骨号筒中自己的声誉如何的人……他们将在大桌旁就坐,上边遮荫着力量的房檐,在一处为强者而设的硗瘠的地方。

  “从行动的道路上洗涤犹疑和审慎,从幻想的田野里洗涤犹疑和谦逊。洗吧!从正直之士的眼睛里,从明理之士的眼睛里,洗涤翳障吧;从趣味良好者的眼睛里,从举止合度者的,洗涤翳障吧;有功德者的翳障,有才能者的翳障;从宗师巨子和文艺庇护人的眼睛里,从正义者和果敢者的眼睛里……从那些由于审慎和谦逊而获得资望的人们的眼睛里,洗掉硬膜吧。

  “洗吧,从伟大调停者的心中,洗涤乐善好施,从伟大教育者的额前,洗涤岸然道貎,从公众的唇边,洗涤肮脏的谤言吧。雨呀!洗涤法官和警长的手,接生婆和殡仪司的手,受病人和瞎子舔舐的手,覆盖众人眉宇的手,他们还在梦着缰绳和鞭子……征得伟大调停者和伟大教育者的同意。

  “洗吧,从记忆的高大牌板上洗涤民族的历史:伟大的官府记事,伟大的教士编年,和学院的报告书……洗涤教会和宪章,第三等级的备忘录,协定、同盟条约和伟大的联邦立法:洗吧,雨呵!洗涤所有的犊皮纸和羊皮纸,斑驳像收容院和麻疯院的墙壁,斑驳像化石的象牙和老骡的牙齿……洗吧,雨呵!洗涤回忆的高大牌板。

  “雨呵,从人类心中洗涤最美丽的言谈吧,那最美丽的句子,最美丽的论述;婉转的措辞,高贵的篇什。洗吧,从人类的心中洗涤他们对轮唱曲和哀歌的嗜好,他们对于十九行体和循环体诗歌的嗜好,他们伶牙利齿的表达方式;洗涤雅典式的雅谑和甘美的谀词;洗吧,洗涤梦幻的垫褥和知识的藨草;从来者不拒的人心中,从不知厌憎的人心中,洗涤吧,雨呵!洗涤人类最美丽的天赋——从最赋有伟大理智的人们心中。”

  

  ……雨的榕树松开抓住城市的手指。原是天上御风游荡的东西,所以它来人间居住!……而你也无法否认,就在倏忽之间,它已化为乌有。那位想要知道阔步走过大地的雨情况如何的人,让他前来住在我的屋顶,置身于信号和征兆之间吧。

  不曾信守的诺言!无休止的播种!横过人的公路的袅袅饮烟!

  让闪电回来,啊,它离开我们啦!……而在城门那儿我们将送走昂藏的雨,在四月的天空下阔步而去,昂藏的雨大踏步前去,闪电鞭打着,像鞭身教徒的一道命令。

  但瞧瞧我们,在处女般的黑壞苏醒处,落得更加无告地对着腐植土与安息香的气味。

  ……那是大地在羊齿蕨的丛莽里更显得清新,大宗埋藏物在上升,泥屑纷纷坠落。

  在玫瑰皱缩的肌肤里,风雨过后,大地,大地又以女人的风味重酿花朵。

  ……那是城市在雷电的刀光剑影里更显得生动,鹰隼逃逸,掠过大理石雕,天空重新掉进泉窟。

  空荡荡的广场里,庞然的金色女像立在柱头。光辉重新闪烁在朱红大厦的入口,银蹄铁兽守在花园底层的门旁;欲望重新回到年轻寡妇,年轻战士们的遗孀们的双胁,像大瓮启开封口。

  ……那是清新之感奔上言辞的顶巅,又在诗的唇边冒泡。

  人,再度从四面八方被新的意象所包围,屈服于翻腾起伏的心海巨澜:

  “那支美丽的歌,那支美丽的歌,那儿,在新霁的雨水上空……”而我的诗,雨呵,将被写出。

 

 9

  夜临了,大门紧闭,天上的降水沉坠在莽莽丛薄上的是什么呢?

  在雨的枪尖上,我在人世的一份!……万物齐等,在心的秤盘上,

  我可畏的哗笑之王呵,今夜你将揭示这件丑闻于九霄。

  ……因为这般做,君王呵,乃是你的消遣,在诗的贫瘠的入口,在我哗笑吓跑声名,这只绿孔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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