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2）

从我记事以来，就没见过父母像其他父母一样，过过恩爱的日子。 小时候我不懂为什么父母总是吵架。爸爸说话声音很大，我很害怕，妈妈说话声音也很大，我避之不及。 我站在小学门口等着爸爸接我放学，等着等着，同学们都走完了，我还是站在学校门口没人接。 老师给爸爸打电话，手机里传来嘈杂的声音，杂乱又热闹。 爸爸说：“你给他妈妈打电话，我有事，去不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老师看着被挂掉的电话，脸上挂满震惊，然后再是无奈。 老师只好拨通妈妈的电话，妈妈的声音听着很是礼貌客气：“真是不好意思啊徐老师，我这边忙了点事，没能及时来接孩子。我马上来，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老师听着妈妈真诚的话语，连连说没事。 老师把我引到门卫处，我坐在门卫室里的椅子上，坐着等妈妈来接我。 等了很久，妈妈也没来。 门卫室的大爷说：“看来你妈妈真的很忙。” 我没说话。 我在想，好想快点长大，这样我就能自己回家了。 后来我升初中，我去了离家远一点的中学。 那天下午放学，我从学校出来，打算乘公交车回家，妈妈发来消息：我今天去你们学校门口接你，人都走完了也没看见你，你怎么回事？ 看来她又谈成了什么大生意，来了兴致，想要接我去吃个饭庆祝一下。 我回：你去二中接我了吧，但我是团结中学的学生。 她没再回我，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 初二那年暑假，我和同学在外面打完篮球回家。 我抱着篮球推门而入的时候，一个玻璃杯在我眼前的茶几旁碎裂开来。 爸爸一脸不耐烦地坐在沙发上，妈妈气青了脸，站在茶几旁盯着爸爸。 我无视这时不时就要上演的一幕，绕开一地的狼藉上楼。 我关上门，还来不及戴上耳机放出音乐，就听见母亲咆哮般的声音传来：“代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当初是谁支持你的事业，让你走到如今的地位？你居然敢背着我在外面找小三，你简直是恬不知耻！” 父亲丝毫不示弱：“你闭嘴吧叶茹，你他妈说的好听是支持我的事业，你有真正看得起我吗？我在你眼里连条狗都不如！” …… 那天，楼底下的吵骂声持续了很久，我明明戴着耳机，却依然隔绝不了那些声音贯穿到我的耳朵里。 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停了，我下楼，只剩下一地的狼藉。 我打电话把已经回去的赵阿姨叫来，让她帮忙收拾一下，又回了屋。 我在屋里站了几秒，就拿出了行李箱。 我收拾的很快，也没什么可带的东西，简简单单装了几件衣服，带了银行卡，身份证，等赵阿姨收拾完走了之后，我提着行李箱下了楼。 我特意找了一个不太发达的小县城，总感觉这样的地方会很惬意，很轻松。 我坐了火车，又转汽车，凌晨五点，我终于抵达目的地。 我在县城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区租了房子。 房子不算大，也不新，但客厅，卧室，浴室和厨房都齐全，也干净整洁。 为了能尽早休息，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去附近的商场，打算买点生活用品以及床单被罩之类的。 我逛着逛着，一阵清脆的笑声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将目光投向那处，一个穿着粉色运动短衣短裤的女孩，指着对面拿着鞋刷的男孩哈哈笑个不停。 “哥哥，妈妈叫你买的是刷碗的刷子，不是鞋刷，哈哈哈，你太逗了。” 对面的男孩洋装生气，硬着嘴说到：“我当然认得，我就随便看看，怎么我还不能买个刷鞋的刷子？我的鞋子不需要刷吗？” 那女孩失笑地说着：“能买能买。” 我当时不由地想，这里的孩子看起来真的很快乐。 这个女孩真的像太阳一般火热。 回到家我就把床单被罩重新换了，在浴室摆上我买的洗护用品。把屋子扫了扫，拖了地。 我在出租屋里待了三天，一直没出门。 第四个寂静的夜晚，我没开灯，屋子里黑漆漆的。 我躺在床上，在黑夜里胡思乱想。 一个想法突然钻进了我的脑子里。 我拨通了电话，如我所料，那边很快接起。 “喂，舅舅。” “小羽？这么晚还没睡啊。” 妈妈的弟弟名叫叶铭，他十分疼爱我这个外甥。 “舅舅，我不想再待在那了，我想离开。” 叶铭听代羽这样说，知道是姐姐，姐夫又吵架了。 他很心疼代羽，心疼他小小年纪要面对这些。 “小羽，我来接你。” “不了舅舅，我已经出来了，我……”叶铭不等代羽说完就打断了他：“什么小羽，你出来了？你去哪了？”叶铭很担心代羽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但是又不敢直接说出来。 “舅舅，我来A县了，这里很惬意，我在这待的很轻松。” 我犹豫了几秒，还是说了心里所想：“舅舅，我想请你帮我，我想转学，转到这里可以吗？” 叶铭知道代羽活的不开心，可是转去一个小县城，那边的教育资源肯定不及这偌大的S市，事关代羽的前途和未来，他不得不慎重。 叶铭语重心长地劝说：“小羽，要不你再坚持一年，等你上了高中，舅舅帮你说服妈妈，给你申请住校。现在是你中考关键的一年，转校不是好选择。” 我沉默了几秒，说：“可是舅舅，那里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叶铭再说不出话来，心里只有绵密的心疼。 他说：“好，舅舅一定帮你。” 那天我打开冰箱，打算像往常一样简单地煮个面。 发现面条没了，鸡蛋蔬菜也所剩无几。我拿上钱包手机，打算去趟商场。 我打车到商场门口，刚想下车，就透过车窗，看见了两个印象深刻的人。 我从车上下来，手插进兜里，朝着前面两个目标加快了速度。 我故意漫不经心地从那个男孩身旁撞过去，如我所料，他一把扯住我的袖子，极其不爽地大喊：“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这么大马路往我身上撞！” 我心想，鱼儿上钩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轻蔑地“哼”了一声，他果然被我气的跳脚，抡着拳头就往我脸上砸。 我们扭打在一起，吓得他妹妹惊慌失措的站在边上，喊着别打了。 很快我们身上都挂了彩，我没想到这个哥们这么能打。 我看他打的毫不手软，也不打算再收着力度。 我刚挥出一拳头，眼前就出现一张恐惧却毫不退缩的脸。我没想到这个小妹妹如此勇，她竟然会突然插到我们中间，想要替他哥哥挡住我这一拳头，我及时收了手，我不想伤害她。 远处传来了警报的声音，看来有人报了警。 我一把拉住小妹妹的手就往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跑，他哥哥被我搞懵了，大喊一声：“你他妈拉谁呢！”就追上来。 我拉着小妹妹跑了挺久才停下来，累的气喘吁吁。 他哥哥喘着气追上来，还没出手打我，我就哈哈大笑起来。 我是真的很开心，我很久没有这样放肆地打过架了，也很久没有这样过过瘾了。 他们俩被我搞懵了，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笑了半天，才直起腰来。 我向那男孩伸出手，他看神经病似的看着我，但还是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是代羽。” “冷晨。” 我又笑了：“你是真的冷。” 他也被我逗笑，向我介绍他妹妹：“这是我妹妹，冷月月。” 我向小妹妹伸出手：“月月妹妹。” 月月是个热情的姑娘，她对着我莞尔一笑，说：“你真有趣。” 然后我们三个同时大笑起来，我觉得那时候的我们看起来就像是三个简单快乐的傻子。 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 待在出租屋里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我就发消息给冷晨，叫他出来吃饭，再嘱咐他把月月带上，人多热闹。 冷晨很聪明，也很细心，我们相处了不久，他就看出我的心思，但装作不知道。 这是我没想到的。 直到那天那个叫严妍的女孩出现，我慢慢理解了他为什么会不撞破我，我想他知道我不会伤害月月，也知道我们俩是同样的人。 冷晨也是个很理智的人，即使他知道严妍喜欢我，他也依然把我当兄弟。 冷晨会时不时地邀请我去他家玩，我从来不会客气。 第一次去他家的时候，他妈妈不在家，是他爸爸给我们做的饭。 他爸爸烧菜很好吃。 月月很黏她爸爸，一只围着她爸爸递着东西，他们父女俩在厨房忙活，冷晨带着我在沙发上打游戏。 我的目光时不时被厨房里的两个背影吸引，看的出来，这是一个幸福的家庭，我突然就觉得自己看起来于这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冷晨看出我的分心，说：“我爸妈疼月月，她很黏他们。” “嗯，看的出来。你也很疼你妹妹。” 冷晨笑了，说：“只有这一个妹妹，不疼她疼谁。” 我那时候在想，像月月这样太阳般温暖的女孩，谁会不喜欢？ 可是像这样的女孩又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喜欢一个人应该就是想靠近她，看着她。 所以我来冷晨家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我喜欢看月月被她爸爸要求必须做完一张卷子才能休息时那张极其不情愿，但却敢怒不敢言的小脸蛋。 也喜欢他靠近我，问我这道题应该怎么解。 她很聪明，学东西很快。每次解决完一道题的时候，她都兴奋地要和我击掌。 A县的冬天比我们那边冷，但是我喜欢这里的冬天，因为这里的雪很漂亮。 那天冷晨叫我和他一起陪月月买东西。我拿了钱包和手机出门去商场和他们汇合。 我有点好奇月月要买什么还要叫上我，但不管是买什么，被她叫还是令我内心雀跃。 我在商场门口下车，一眼就看见已经等在商场门口的兄妹俩。 我从车上下来，月月一看见我就冲上来抱住我的胳膊，喊着：“代羽哥。” 冷晨也走过来：“来了。” 我点点头：“嗯。要买什么东西，需要我参考？” 冷晨转过身边往商场走边说：“你问她吧，我只是个付钱的。” 月月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对着我嘿嘿一笑。 我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带着她往商场门口走。 月月喊冷晨：“哥，去三楼，手表专卖店。” 我双手插在兜里，月月像个小孩一样将双手挂在我的臂弯里，我有一种拖着她走的感觉。 “怎么，你想买手表？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倒是可以给你推荐。” 我以为月月是想给自己买手表，想着正好我对手表有点了解。 “代羽哥，你知道现在的男孩都喜欢什么类型的手表吗？” 给男孩买的？ 不知怎么的，我的思绪突然就飘到了不久之后自己的生日上。 但其实我很清楚，我没有告诉过这里任何人自己的生日，除了学校的入学登记表上自己的信息。 我不是个自恋的人，可是那一刻还是住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我感觉有点羞耻，觉得这是小女孩才该有的心思，但内心还是止不住的欣喜。 我洋装淡定，平静地开口：“如果是送人的话，只要是你自己精心挑选的，他应该都会喜欢的。” 月月头靠着我的肩膀，撒娇似的说：“哎呀，可是我就是想选一款好看的，大气的送啊，第一次送，当然要送的好一点。” 我更加不好意思起来，把问题丢给冷晨：“你哥哥对手表应该也很有了解吧。” 冷晨回过身摆摆手，无奈地说：“你还别说，她真看不上我选的，老是说我故意挑丑的给她，我真是有怨无处申啊。” 月月不服气地说：“本来就是，不信代羽哥你今天可以看看他挑的，真的巨丑。” 月月挑的很认真，一边催促我感觉选，一边把自己挑的拿给我看。 最后拿了一款银壳黑面，阿玛尼男士手表。 我平时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在家爸妈不会刻意记我的生日，我也对过生日没什么特别的兴致。 但是这一年，我打算邀请冷晨和月月一起庆祝生日。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那天我和冷晨一起去餐厅吃饭，碰上月月和一个男孩在一起吃饭。 冷晨似乎想带我去别处吃，我却偏偏走过去坐在月月旁边。 冷晨无奈地摇摇头，走过来坐我对面。 “代羽哥，你没和我哥出去吃啊？” 我盯着对面那小子看了一眼，一看就是个风流，傲娇的主。 那小子察觉到我的目光，嘴角扯起一抹吊儿郎当的笑，丝毫不怯弱地回看着我。 “嗯，作业比较多，来餐厅随便吃点。” 月月感叹似的说：“哎，初三真忙。” 冷晨埋头吃饭，做着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月月向我介绍道：“代羽哥，这是我们班长，秦梓轩，班长，这是我哥好朋友，代羽。” 那男孩很镇静自若地伸出手，当我目光移到他露出的半截手腕时，顿时觉得五雷轰顶，就感觉像是受到了巨大的背叛般心痛，又像是被人挖了墙角般恼怒。 他手腕上戴着的正是那天月月在商场买的那款手表。 我伸出手握住那个男孩的手，手上的力度不由地收紧。 那男孩盯着我，直白地说：“代羽学长，你抓疼我了。” 我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说了句：“抱歉。”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觉得非常不爽。 我拿出手机给冷晨发消息：今天晚上那小子怎么回事？ 冷晨发来一个疯狂大笑的表情。 如果他现在在我旁边，我肯定忍不住给他一手肘。 我： 好好说！ 冷晨：秦梓轩，我妹班班长，初一年级第一。长得帅，学习好，篮球打的也很不错，有点小聪明。他的小迷妹可有一堆呢，包括我妹。 我：现在的小姑娘这么好骗？ 冷晨：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像秦梓轩这样的也不是满大街。 我：如果你是小姑娘，我和秦梓轩你选谁。 冷晨又发来一个疯狂大笑的表情。 好吧，我承认我问的这个问题很幼稚，我也很惊讶自己怎么会问出这么不过脑子的问题。 我刚想要不要撤回，冷晨又发来一条消息：选你。 我顿时恢复了信心：为什么？ 冷晨：我喜欢男大女小式爱情。 我发过去一个白眼。 生日那天，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打算告诉冷晨和月月。 但是，晚上我还是邀请月月一起去看电影，我说我买东西人家赠了两张票，不去也浪费了。 月月说怎么不叫冷晨去。 我告诉她两个男孩看电影很奇怪。 她发来一个点头的表情，说也是，好像是有点奇怪。 晚上我在电影院门口等月月，不想会在这里碰见那个叫秦梓轩的家伙。 他在打电话：妍妍，你真的不过来吗？你不是说会补偿我的生日礼物？那我请你看个电影不过分吧。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那个叫秦梓轩的家伙挂了电话，一把摔了手机，转身就走。 我心里觉得爽到不行，看来是被拒了！ 周围的人都匆匆看一眼这个举止异样的穿着冬季校服的男生，然后继续各自的事情。 月月来时换了自己的棉衣，淡黄色的棉衣衬得她像个小鸭子一般可爱。 看着她蹦蹦跳跳地冲着我过来，我心里被满足感所包围。 我故意一把把她身后的帽子拉上去，她抬起头睁着大眼睛生气地瞪我：“讨厌，人家的发型都乱了！” 我好笑地看着她，将买好的爆米花塞她怀里：“抱着，自己吃自己拿。” 她哼了一声，跟着我往里走。 我选的是战争片，想着女孩子肯定不适应血腥的场面，没想到月月不是一般女孩，压根不害怕。 我失策了。 她看见日本鬼子被中国军人耍的团团转，抱着我的胳膊笑个不停。 看着她如此开心，我的心情也跟着不错起来，心想这个片子选的也挺好的。 我见月月看的投入，装作随意地提起：“月月，上次买的手表你送出去了吗？” 她眼睛盯着屏幕，回我：“嗯，我们班长生日，他邀请我了，那款手表就是给他买的。” 我装着打趣地问她：“看来班长对于月月是很重要的人，月月挑手表才那么认真。” “也还好吧，毕竟第一次参加人家生日，而且我们班长这人魅力大，大家都很喜欢他。我怕大家都送很贵重的礼物，所以就想着选一个好一点的礼物。” 听她这样说，我心里轻松不少。 “你们班长邀请了全班的人吗？”想起那小子今天晚上打电话，我猜想他生日上应该是没邀请到想邀请的人。 “是啊，但是那天有几个同学有事没来。班长他同桌好像是因为他爸爸开出租车不小心撞到人了，然后没来。妍妍那天也没来，她说她有事，也没具体说什么。” 我点点头，心想看来不是重名。 冷晨多了一个情敌呀！ 我在这个小县城里过的这段日子，是我人生中十分平静，幸福，难忘的一段日子。 我庆幸在这里遇见冷晨和月月。 那次看完电影之后我一直都在找一个好时机，向月月表明我的心思。 我不想打什么持久战，也不想静观其变，我只知道握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我不想月月的目光被其他男人吸引，我想做月月的男朋友 。可能她还不到谈恋爱的年纪，但是起码我要让月月知道我喜欢她。 可是我真的被这段平静的日子所蒙蔽了记忆，以至于我忘记了我从来不是一个自由的人。 我有一个不太好的家庭，在那个家庭里，爸爸不爱妈妈，爱外面的女人。妈妈不在乎爸爸也不在乎我，她只在乎她的事业和面子。 我一直以为妈妈不管我，虽然才放任我待在这里。 可是我忘记了，她可能会不管我，但是不会不管她的继承人，更不会放任她的继承人在这个小县城里，喜欢上一个妈妈是开化妆品店，爸爸是高中数学老师的普通家庭的女孩。 当我和冷晨在外面吃完宵夜回到出租屋，看见妈妈坐在椅子上，房间里站着着三个保镖时，我顿时感觉五雷轰顶。 我如梦初醒，我该知道的，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我呆呆地站在门口，盯着我母亲那双锐利的眼睛。 她即使是看我这个亲生儿子，目光里也丝毫没有一丝做母亲的柔软。 她一步步走到我跟前，将一叠照片甩在我脸上，照片掉了一地，我没有捡，我低着头，看见照片上是我和月月一起在电影院看电影的照片，还有那天在餐厅吃饭的照片，也有不久前的运动会上，我从月月手里接过水的照片。 我不得不感叹她的神通广大，连我在校内的照片也拍的到。 我看着脚边一大片的照片，从未觉得自己的母亲如此渗人。 比之前在家里摔东西发疯时更吓人。 我后退一步，一步两个台阶，想要逃离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 我疯狂地跑，好像身后有恶鬼追着我。 黑夜里，我不止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狼狈地摔倒在地，书包也被甩了出去。 我不敢停留，爬起来继续跑，就像是渴求自由的鸟儿，誓不回关住自己的牢笼。 然而我终究跑不过她带来的那三个训练有素的保镖。 当保镖把我押回车上时，我从未有过的崩溃。 我冲着她大吼，我问她既然不爱我，为什么生下我！我问她，我于她而言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她从来不会尊重我的意愿。 她只说：“行了，我只是带自己的儿子回家，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我突然就泄了气，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说不出一句话。 是的，她是我的母亲，我的亲生母亲，这是我永远无法摆脱的事实。 我是这个小县城一个普普通通的过客，也是冷晨和月月人生中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我们只是在一个站点上了同一辆车，但旅程很长，我们总会在自己要下车的站点下车。 我不能陪着月月一直走到她人生的终点站，而月月，应该也不会在我的下一个站点等我。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月月热闹精彩的人生，于我而言是那么格格不入。 这段快乐的日子，本来就是我偷来的，而偷来的东西，迟早要还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