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败走

　　“战斗在开始之前就已经结束了，卡特娜。”

　　如此宣告着胜利的帕派瑞斯双手插进口袋，游刃有余的姿态使卡特娜一时有些迟疑。

　　“……我无法被他杀死，就算他把自保手段拉到极限，也无法做到击败我才对……可是为什么……”

　　看着那几乎要接近烈红的橘色魔力，如火焰般灼烧着空气，她的本能告诉她：

　　面前的怪物是『异常』中的『异常』

　　

　　“……没办法了。”卡特娜焦躁地皱了皱眉，几根白发突然被染成了红色，一道黑色的纹路从右眼向下延伸，自身的魔力爆发式增长。

　　“『回路解放』。”

　　

　　这便是『不死魔女』真实的姿态，为了压制自身的力量起到迷惑敌人的效果，很多魔法师会将自己的部分魔力封印，就像弗利斯克的咒符一样，将自身实力隐藏一部分，在战斗中更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但卡特娜此时却有所不同，她封印的不仅仅是自己的魔力，还有『特殊能力』

　　“特殊魔法——『热望刻印』”

　　她的气息从这一刻发生了改变，帕派瑞斯的脸色发生了一丝变化，但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原来如此，牺牲了『回复能力』，换取了其他的什么吗？”

　　精通魔法的他一眼就察觉出了对方的改变，但具体改变了什么就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就算如此，他也没有慌乱，魔法师之间的对决会有所隐瞒是常识，他也在暗地里留了一手。

　　

　　“全魔力输出，本体魔力抽空，过复合魔法——『盘云陨落』！！”

　　卡特娜大喝一声，天空的红色云层聚集，化作巨大的球状物向帕派瑞斯的方向砸去。

　　因为『不死』诅咒的特性，她在受到致死伤害时能够刷新自己的状态，下一次复活时就能保持上一次身体能力的全盛期，而抽空自己的本体魔力无异于自杀，但是能够使普通的魔法也能变成致命的『舍身一击』，每一击都是全力，这是她利用自身不死特性发挥出可怕能力。

　　“单次攻击的威力是她更强，要是陷入持久战绝对不妙，但很可惜，这只是对『一般魔法师』而言。”

　　帕派瑞斯单手指天。

　　“『元素活性』触发，风元素逆流。”

　　天空的云团被一股逆流而上的狂风阻挡，虽然减缓了速度但并没有抵消的效果，但对他而言这样就足够了。

　　“『连锁』『缠绕』”

　　狂风化作无形锁链，将云团绑住。

　　“『魔法效果增幅·强』触发，剩下交给你了，不死鸟。”

　　帕派瑞斯瞟了一眼身后那被火焰包裹的身影，不死鸟发出足以震碎鼓膜的凌厉叫声，锁链的头被它叼在嘴里，在恐怖的力量拉扯下，云团逐渐解体。

　　“那只鸟到底是……”正在缓缓恢复的卡特娜难以置信地看着帕派瑞斯身后的巨鸟，“那东西的魔力居然把云盘的魔力因子强行分解……不对，是排斥开了，就像是燃烧一样的反应……？”

　　卡特娜利用魔力感知察觉到了不对。

　　大量狂躁的魔力因子螺旋式地向着帕派瑞斯的方向聚集。

　　“那家伙！把那些正处于不稳定状态魔力全部吸收了？！疯了吗，这样做绝对会玩火自焚……”

　　

　　“呼——”

　　帕派瑞斯缓缓打开下颚，火焰穿透了他的头骨，连原本蓝色的眼睛都变成了橘色，很快的，他的身体由内到外都被烈火侵蚀，连呼吸出来的气息都是滚滚浓烟，大火点燃了地面，顺着裂缝形成了一张极其骇人的画幅。

　　那身姿仿佛来自炼狱的使者般，带着那名为『复仇』的不灭之火重新回到地表。

　　“『火蛇』、『不死鸟的诅咒』触发。”

　　“时间已经过去5分钟，真正的战斗开始了，魔女。”

　　他的声音充满了热浪的回响，身后不死鸟的轮廓也逐渐清晰。

　　

　　“这家伙……！难道是特殊吟唱吗！什么时候……不对，他的魔力越来越强了，他在一边承受着狂躁魔力的副作用一般强化自己，而且几乎是每秒数十次，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家伙完全没有要倒下的样子？”

　　疑点太多，卡特娜顾不上那么多，立刻释放了下一发魔法。

　　“你用火，那我就用水攻！”

　　“过复合魔法——『寂静之海的残像』！”

　　

　　本不该存在水源的大地突然喷涌出大量液体，那透明的液体与真正的水有所不同，但性质上却大同小异，充当水这一物质，连带远处正在战斗的艾斯利尔与穷奇，也感受到了双脚传来的冰冷。

　　液体化作透明的高楼，几圈法阵如同锁头般死死地卡在了大楼的外围，被淹没的帕派瑞斯一动不动，身上的火焰没有丝毫熄灭的样子，不断蒸发着周围的水壁，他的身体严格意义上不需要靠呼吸获取氧气，骷髅型的内脏本身就是一种大自然进化出的魔法，能够让魔力因子代替氧气，准确来说，只要周围还有魔力，他就可以呼吸。

　　但他清楚，过复合魔法的效果不可能这么简单，更别说这么大量的魔力，不可能只是为了束缚他。

　　果然如他所料，一股无形的重压传来，恐怖的水压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将液体的密度提升到了足以杀死生物的级别吗，五吨……不，应该是六吨左右的压力吧，如果没有不死鸟撑住恐怕我会在瞬间变成粉末，同时还利用了不死鸟会吸收高速魔力因子的特性，经过这水墙后将大量的逃逸的魔力冷却了，最大程度减少了不死鸟的吸收能力。”

　　帕派瑞斯观察着局势，卡特娜已经再次恢复，蓄势待发准备了下一发魔法。

　　“目前为止她都还在用五元相关的魔法，如果我没猜错，她身上最少会有两个以上特殊魔法……最坏的情况是……概念魔法吗，而且刚刚那个刻印魔法还没生效，效果不明，不稳定因素太多，情报少的可怜。”

　　他抬起右手，食指指尖突然向下，先前叠加的魔法开始生效。

　　“受击反击，『反转三层回击·八重』生效，先前的增幅效果通过『魔法延迟强化』触发。”

　　水墙突然猛烈震动，卡特娜先是一愣，随后立刻拉开了距离，因为此时的她牺牲了回复能力，只有死亡能够触发再生条件，一旦受到重伤就无法行动了。

　　仅仅是眨眼间，水墙被一股力量扭曲，分崩离析的同时向四周爆开，化作数以万计锋利的水箭，如此大范围的攻击让卡特娜不得不用魔法防御。

　　“过复合魔法『炎岩壁垒』！”

　　如同火山岩泛黑的墙壁挡住了她娇小的身躯，水箭在高温作用下被削弱，但就算如此还是有少数能够穿透石壁划伤她。

　　反转三层反击，一种以使用者受到攻击为前提，利用对方魔法威力的80%进行超大范围反击的常见魔法，本质上隶属于五元系列，因为其反击特性只对五元系列魔法有反应，如果遇到特殊和概念魔法就无法触发。后缀的八重，代表着叠加了八层，能够反击八次，还剩下七次，帕派瑞斯还在上面附加了延迟强化，一旦命中，原先的魔法效果就会翻倍，不多不少正好是能够让她残废的地步。

　　卡特娜先前的一击威力巨大，比肩六吨水压的水箭时几乎能够穿透合金钢板，威力不会比大炮小，更别说如此恐怖的范围。

　　“你没有第一时间把回复能力还原回来啊，魔女。”

　　帕派瑞斯通过这一击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意图。

　　卡特娜在岩壁后面没有说话，帕派瑞斯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热望刻印』你刚刚是这么说的吧，刻印魔法一般指直接在身体上用魔法仪器刻出的法阵，加上你刚刚没有选择硬抗而是防御，只能有两个可能性。”

　　“第一个就是你无法自由切换刻印状态和常态，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不会冒这个风险特地使用这种拖泥带水的魔法了。”

　　“第二个，就是你有『不能现在』解除的原因。”

　　帕派瑞斯用手比出了一个“二”

　　“就像我的魔法一样，你的那个魔法也有限制，限制也是不能中途解除，否则前功尽弃，可一旦发动，你就有自信能够一击干掉我，我说的对吧？”

　　卡特娜的脸上滴下了汗珠，虽然躲在掩体后面看不到帕派瑞斯的脸，她还是能够感受到强烈的视线。

　　“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已经几乎要被他看透了，真的有谁能做到交手不到两分钟就分析出对方底牌的家伙吗……”

　　“只能拼速度了……！要比他更快一步得打出那张底牌！”

　　卡特娜下定决心，岩壁化作燃烧的细沙，因为先前消耗了部分魔力，这一击没有前面两次伤害高，但还是要看使用者怎么利用剩下的魔力的。

　　“增益魔法会被我的诅咒消除，每次复活都会刷新自己状态，但那家伙不一样，只要把诅咒或者负效果施加到他身上，也就等同于强化我自己！”

　　“特殊魔法！”

　　“『反魔虚刃式』！”

　　

　　无数把由魔力凝结成的白色刀刃从她身边浮现，这是她所持有的特殊魔法——『切割』属性。

　　那刀刃并非真正的钢铁，也绝非单纯的魔力，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法阵，其作用简单粗暴，就是像刀刃般切割『魔法』本身，使得内部法阵被扰乱，魔法就无法正常释放甚至分解。

　　

　　“唯一的缺点……只要刀刃还存在我的魔力就会不断流失，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攻击都不会有之前那么强了……不过对他来说，只要被刀刃划到，就会出现破绽，在那个瞬间……”

　　她小手一挥，一道小小的传送门出现，随意伸进去摸索一番之后，取出了一个颗拇指大小的绿宝石。

　　“『失衡之魔咒』，刀刃突破了那层火焰之后，把这个激活就会发生大范围魔法诅咒，效果应该是……降低对方防御、使对方陷入意识混乱状态，应该会有十秒，足够我放一次魔法了，以他的身体素质不可能硬接下这一击，启动瞬间我就自杀，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受诅咒影响。”

　　卡特娜的脑筋极速运作着，虽然在她看来天衣无缝的计划，本能却告诉自己：

　　“……这股不安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犹豫……为什么，明明应该按照计划来的……为什么我在害怕……”

　　

　　“有胆量就攻过来吧。”，那橘黄的双眼之中透露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不要，小看我了！”

　　卡特娜的立场已经与帕派瑞斯对调，哪怕她自己没有察觉，身体还是动了起来。

　　

　　“过复合魔法——『死棘』！”

　　黑色荆棘如同无数触手般向着帕派瑞斯蔓延，这种能够对触碰对象造成持续不断物理伤害的魔法本身并不可怕，但其有着『极速生长』与『分裂』的特性，一旦被斩断，其断口会立刻扎根形成新的源头，两段变四段，四段变八段，只要使用者的魔力不枯竭就绝对不会停止生长。

　　“利用我无法移动的特性来消耗我吗？”

　　帕派瑞斯心想着，左手猛地一挥，龟裂的大地颤抖着，一道白色光芒击退了荆棘，按理来说，五元魔法相互转变能够创造出各类元素的魔法，但绝对无法转变为『光』『暗』『善』『恶』等这类魔法，所以这类魔法才叫作『特殊魔法』，但其实是存在例外的：

　　当一个魔法师拥有足够的实力，庞大的魔力量就足矣扭曲这魔法的规律，并非直接打破规则，而是『满足了条件』，一般魔法师无法达到的条件——『超本体魔力』，即为本体魔力突破了灵魂这一外壳的上限，但并没有导致本体死亡，而是自然手段使自己成长到了超越普通生物的级别，就能够直接使用很多一般生物使用不了的特殊魔法。

　　目前能满足这个条件的，只有单个种族达到实力极致登神的存在，帕派瑞斯现在的实力却与那相差甚远，他之所以超越了灵魂容量的上限还不会爆体而亡，是因为其特殊吟唱魔法的特殊性。

　　

　　『永恒涅槃』

　　帕派瑞斯特殊魔法的真名，连他本人都不曾知晓，记忆中只有莉安交给自己的卷轴和以父亲名义寄来的机密文件。

　　其魔法效果大致为：

　　以『固定』为代价换取『无上限』的魔力叠加，每秒三十多次的速度不断吸收周围『不稳定魔力』，提高使用者生命值、魔力值和魔法效果，每次大概提升0.003%，只要在三维空间内移动超过一米，魔法就会立刻失效，先前叠加的效果全部清零，也就是说，时间拖得越久，接下来的魔法只会越来越强。

　　

　　“七分钟，是时候了。”

　　“？！”卡特娜已经乱了阵脚，操纵着刀刃向他砍去，果不其然，火焰被刀刃切开，卡特娜用尽全力将宝石扔了过去，力道之猛让整个右臂发出骨裂声，宝石跟随刀刃到达了生效范围，短短几秒，绿光乍现，帕派瑞斯的身上附上了一层淡绿色的光芒。

　　“诅咒生效了！”喜出望外的她毫不犹豫地抽空自己仅剩的魔力成功自杀，几秒的重生之后立刻又站了起来。

　　“一切都结束了！处于混乱状态的你绝对无法挡下这一击！”仿佛感召到胜利的苗头，她脸上的笑容越发嚣张，但在看向帕派瑞斯时整个人却僵住了。

　　“……什……么？”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蔓延全身。

      “连『神圣逆流』和『背水一战』都没有用上啊，真是浪费。”

　　“我说过，你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帕派瑞斯手插口袋，特殊魔法已经解除，仅剩的火焰从嘴角处消失。

　　无法动弹的她怒吼着：“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

　　声道传来撕裂的感觉，突如其来的疼痛令她下意识叫了出来，大量鲜血从嘴中溢出。

　　“空间魔法『空间封锁』，就这么简单。”帕派瑞斯轻描淡写地回答着。

　　“普通的……咳啊……”无法说话的她只能恶狠狠地看着帕派瑞斯。

　　“普通的禁锢根本无法限制你，对吧，很简单，我将你体内的每一个魔力因子都禁锢住了，每个魔力因子都被一个独立的空间魔法困住了，包括你的部分内脏和肌肉，都在不让你死亡的前提下困住了你。你说不了话是因为空间魔法卡住了你声道的部分细胞，强行发声会导致振动的地方与固定的地方错位产生撕裂伤，虽然这样也有让你自杀的风险，但是我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刻意保留了的意识和部分发声能力。”

　　“怎么……可能……咳咳”卡特娜已经无法理解眼前的骷髅到底如何做到把每个魔力因子都困住的，无名的恐惧油然而生。

　　“我对魔法的理解远在你们之上，你们只不过只看到了那深渊的一角罢了。”帕派瑞斯手插口袋，冷冷地看着她。

　　“……”

　　那冰冷的眼神唤起了卡特娜内心深处的某些记忆，内心防线崩塌的她表情已经不再凶恶，而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恐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呼吸也逐渐加重。

　　轰隆——

　　白色身影从帕派瑞斯的眼下擦过，把面前的少女撞飞之后只留下一些血淋淋的东西飘在空中。

　　“哈？”帕派瑞斯一愣，看向了从远处飞来的艾斯利尔，“你小子在搞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才……”

　　“帕派瑞斯！快跑！”躺在地上的艾斯利尔突然声嘶力竭地叫道。

　　那只穷奇站在远处，看起来毫发无损，反观艾斯利尔这边却遍体鳞伤。

　　“那家伙身上的概念魔法是『不摧』！先前打在它身上的所有攻击都是无效的，以我们根本就杀不死！”

　　“啧！”帕派瑞斯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看着远处被撞飞的卡特娜正在缓缓重生，他也顾不上什么了，“不死的魔女与不死的魔兽，真是绝配。”

　　留下这句话后，他拉起艾斯利尔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他的伤势，立刻带着昏迷不醒的尤莉向着荒魔之森冲去。

　　“……”

　　“……又搞砸了。”

　　卡特娜躺在地上，望着血红的天空。

　　“……为什么我总是这样，总是把事情搞砸，总是遭到责备……明明加入了组织之后，大人们都对我那么好，我还是把事情搞砸了……”

　　不甘的泪水从眼角流下，她呜咽地站了起来。

　　“我绝对……不要辜负大人们对我的期待……我绝对不要再……”

　　“够了，卡特娜。”

　　一阵低沉的声音响起，卡特娜一惊，向身后看去。

　　兽相却能说人语，卡特娜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只被自己无数次骂成蠢猫的凶兽。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好了。”

　　说罢，穷奇俯下身子，后腿发力，猛地追了上去，只留下狂风中凌乱的卡特娜愣在原地。

“原来你会说话啊......”

“蠢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