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608

夏天。我喜欢这座阴云密布的城市，天空总是灰色的，6月也是如此。我仰卧在窗前的地板上，在头顶的阴霾里骑脚踏车。因为是夏天，赤裸着身体也并不觉得冷。我发狂地踩，气流刺破了鼻腔和耳膜，好疼。我在云中飞舞！踏板怎的这样轻盈，几乎没有实感。血管、肌肉、骨骼交织扭打，干枯的喉咙喘着粗气，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躁动的生命。香烟上耸立的灰柱被风吹倒，糊了一脸烟灰。其实我从小就讨厌香烟，尤其讨厌在我面前抽烟的人。 像香烟之于烟瘾者，爱之于缺爱者，幸福总是这般短暂的幻影，多数人却对它趋之若鹜，仿佛人生来就该这么做。即为了幸福，就是给素不相识的人带来不幸，也在所不惜。还给其行为冠以响亮亮的口号，俨然一副道貌岸然派头哩。这一行为可能是无意的，不过也只是蠢人和坏蛋的区别罢。此时恐怕没有比感情、道德之类更滑稽的笑话了，为了自己或亲人瞬间的安乐，也就是幸福，人们可以聆听他人在烈火中焚烧的嚎叫。人们愿意像地狱里腐烂的尸体一样扭打在一起。每当想到这幅景象，我对人的恐惧便更深一分，只是看着那双双蕴藏兽性的眼睛，我也双腿发软，心跳加速。我想起《货币》里“一旦陷入生命的死胡同，人们不会握手言欢，而是会贪婪地互相吞噬，只要世上还有人不幸，哪怕只有一个人，我就无法真正地获得幸福。”悲痛的倾诉。我想，追求幸福，往往会给自己或他人带来不幸，所以控制低级的欲望，才能让人尽可能少地痛苦。人间是充满苦痛的炼狱，人生是一场徒劳，不论如何控告、弹劾，结局也不会改变。这让我对死亡早已饱含一些奇妙而甜蜜的向往，常常能从想象中找到慰藉。如果上帝真实存在，还请帮我舒缓走向你时少女怀春似的彷徨，让我的内心能够变得圆满而平静，让我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世上，为此我愿意每天祷告。 然而此刻，每个暴躁的细胞都在向我述说它对生存的渴望，我心潮澎湃，呼吸困难，身体几乎瘫软。啊。我是活着的，我是丑陋的活物，生命的奴隶。明目张胆的荒诞叫人流泪，受够了，我从云上跃下，躲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