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手

哈迪·伊斯玛尔是月轮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学者，他才思敏捷、心灵手巧。

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的话，他会早早的进入学宫，成为学者们敬仰的师长。

但是，命运之河还是将他带上了聚窟洲，去完成属于他的旅行。

第一章 事故

我是月轮国赤鸠城主的次子，名字是哈迪·伊斯玛尔。三日后，我将踏上另一段充满危险与未知的旅行，故而，先在此用文字记录我前半生的几段故事。

一切要从“神膏”讲起。

八十多年前，月轮国学宫的学者和神宫的祭司们联合发出声明。纵观月轮历史，都没有过这种先例。而这份声明的内容，更引起了举国震动：“神膏”，被学宫和神宫重新认定为一般矿物，而非“神”的遗产。随之，开采神膏的禁令也被解除。

消息传出，无数商人、学者、工匠都欢欣鼓舞。其中，伊斯玛尔家族也就是我的家族世代经营的赤鸠城，整个城邦都陷入到狂欢中。因为我的家乡，正坐落在一处丰藏神膏的地脉上。

人的私欲是无限的，神膏给赤鸠城带来了空前的繁荣，也将我父兄的野心推向了极致。正是因为那份野心，引导我静静流淌了十八年的命运之河，跌落到了深谷。

那可能是我人生中最热的一天。前夜，我陪着父兄招待无极富商到了很晚，以致第二天太阳爬到了山头，我才到达与老师约定的地点。

老师正享用他的午餐，他敲开两枚鸡蛋，将蛋液平铺在扁圆的石块上，不消片刻，蛋液上就冒起了金黄的泡沫，简直像是神膏般。老师又从布包中掏出香料，均匀地抛撒在蛋饼上。焦香扑鼻，我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几声。

“主人，您还没有吃过早饭吗?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老师扯下半块蛋饼，递给了我。

“谢谢老师。我吃不下，昨晚的烤羊太油腻了。”我摆了摆手，示意老师自己吃就好，“另外，请不要叫我主人，我永远是您谦卑的学生。”

老师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了午饭，又郑重地感谢我偷偷赏他的鸡蛋与香料，让他不用像其他奴隶，只能靠凉面饼充饥。我不喜欢他对我毕恭毕敬，因为我认为只有充满智慧之人一一就像老师，才配被那样对待。

“主人，今天我们会深入地下，向更深处挖掘干净的水源。"    

老师浑浊的眼睛里有闪闪微光。

“希望那里不会再被神膏污染。”我将手递给老师，他恭敬地笑了笑，将手扣在我的小臂上借力站起。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老师粗糙的掌心，因为那是我右臂的最后一次触感。

我与老师行至沙漠边缘，才看到了那处地洞。在王城学宫进修的三年，我无数次从书信和图纸上看到过它，但亲眼所见还是让我感到震撼，它的边缘，已有百人环绕的长度。

“都要感谢您肯在信中和城主大人据理力争。”老师引着我盘旋而下，他几次提醒我小心，片刻后，他指着一处洞口说道。

“这是我们挖的第四个洞。”地穴最底部，老师指给我看另三个位于稍高处、卫兵驻守的洞口，满是遗憾地说：“前三处都因为神膏的渗出，导致水源没法饮用了，城主大人已经暂时把它们封闭，以待日后挖掘更多的神膏。

“还要采？”我不禁有些惊愕。

“主人，您刚从王城回来，也许还不知道。城主大人同无极富商们达成了协议，把赤鸠城未来几年生产的火器都卖出去了。其中，神膏原液和用神膏提炼的火药更是这笔买卖的重中之重。”

“那水怎么办？”我不禁脱口而出。

开采神膏后，向地下注入大量的水，来填补抽走神膏形成的空隙，好维持住地面不会下陷。这是赤鸠城三十多年来，无数工匠和奴隶用智慧和生命换来的方法。神膏虽然带给了赤鸠城繁荣，让伊斯玛尔家族崛起，但也让本就坐落在沙漠边缘的赤鸠城更加缺水。

高高在上的城主老爷和贵族、商人们却被神膏蒙蔽了双眼，阻塞了智慧。没错，就是以我父亲和兄长为首的那些人。他们正在幻想凭借神膏给他们带去的财富和力量，让赤鸠城超越月轮六大城邦，甚至月轮王城。不仅如此，这次回家，我从母亲那得到了更恐怖的消息——父兄正在准备向其他城邦开战。

想到这些，我不禁皱起眉头。

嘎吱......嘎吱......

“主人，你看。”

老师的提醒和回荡在洞穴中的齿轮摩擦声，一同打断了我的思绪。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来到了洞窟的深处。

奴隶们正在转动机械手柄，手柄带动着齿轮，齿轮转动着链条，链条又控制着小臂粗细的金属连杆上下运动，最终，螺旋刀刃钻头被人力和机械共同驱动，不断向下钻进地底，带动土层渐渐塌陷。

“真美呀！”自从这个机械装置被设计出来，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实物。

“还是要感谢主人的设计图纸，才能让打井变得轻松许多。”老师巡视完了奴隶们的工作，回到了我的身边。

“还是要感谢主人的设计图纸，才能让打井变得轻松许多。”老师巡视完了奴隶们的工作，回到了我的身边。

“还是老师的知识更重要，如果不知道哪里可能有水，怎么打井都是白费力气。”我认真地回答道：“这次我准备在家中多停留一段时间，好好地向老师请教寻找水源的知识。

“如果是求学，你该前往东方，去无极帝国。当年，如果要是选择向东走，可能属于我的命运之河，会流向更广阔的天地。

我知道生于火罗国、颇有学识的老师因为某次战争沦为奴隶，被卖到了月轮国，又辗转来到了赤鸠城。此刻回忆起老师曾给我讲过的他的故事，抚摸着潮湿的地下洞壁的右手不禁有些颤抖。

“出水了！”

兴奋的叫嚷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搓掉手上沾染的泥土，和老师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钻头处。

看到清水汩汩地从地下冒出来，我当时欣喜的心情如涌起的泉水般欢愉。这意味着赤鸠城有数年可以不用为干净的水源发愁。

嗡......嗡......

就在大家欢欣鼓舞的时候，我却听到阵阵让人不安的声音。我分开众人，再次将手放在洞壁上。

它在震动。

此时，众人也发现了异常。大家面面相觑，最终把目光投到了我和老师的身上。

砰！！！

在我身旁，固定石壁与打井机械的铁架上，一枚螺丝承担不住重压，激射而出。

我见状来不及多想，忙伸出右手，拼命地扶住已经微微有些变形的铁条。

“快跑！要塌方了！！！”我冲着已经被吓得目瞪口呆的老师喊道。

此时，一道裂缝出现在山洞石壁。奴隶们鱼贯而逃，老师也忽然反应过来，他最后看了眼还在涌出清水的井口，便要过来帮我！

“别过来，我也要撤了！”我阻止老师：“这里保不住......啊！！！”

就在我准备松开手的时候，洞顶的岩石落下，正砸在井架上。我的右臂瞬间被数道铁条贯穿。我听到自己口中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嚎叫，随即晕了过去。

......

夜里，我被右臂处传来的钻心疼痛弄醒。我抬了抬右手，发现根本用不上力，于是我试图坐起身子，查看右手的伤势。结果，却看到右臂手肘以下已经空空如也。

第二章 比试

断臂后，我高烧了三天。

后来，从母亲口中得知，当时随着塌方，大量神膏从岩缝中渗出、滴落。我的右臂也被淋满了神膏，为了防止神膏随伤口进入体内，老师当机立断，斩下了我的手臂。但他因为这件事，被父亲投入了斗技场。在被斗士处决前，老师一直高呼着自己的名字——欧密德。

在我终于能下床自由活动的时候，就做了个此生最正确的决定。我将老师的骨灰坛偷偷带走，尾随着那批无极富商，踏上了前往东方——那片老师心中富饶、文明且有着无数神秘知识的国度。

......

无极之行是我永远不会后悔的决定。在这趟旅行中，我不仅学到了许多知识，更是结识了诸多好友。其中有海上的英杰——雾海龙王崔三娘和她忠心耿耿的余沙船长；无极西北，因手握采矿、冶铁权而富可敌国，为人却低调、有礼的刘家公子；当然，这些朋友中让我想起便会心一笑的，当属那位“忘年之交”，雷州剑阁沈家的孙女，沈妙。

......

我只身尾随在那批无极富商后近两个月，才抵达他们的目的地——月轮国银鸥港。长途跋涉让我非常疲惫，但也有些好处，那就是不修边幅的破烂衣衫和未经修剪的浓密胡成为了很好的伪装。无极富商们一路上也没有发现，这个偶尔出现在他们身边的旅者，就是曾在赤鸠城招待过他们，并为他们展示神膏火器威力的城主次子。

我在银鸥城住了两日，便打听到了无极商人们包下了月轮国最著名的商船——三眼魔龙号回国。于是我也想方设法找到了大副，并通过贿赂，成为了船上的水手。

随后的几天，我在银鸥城采购远行所需的物资，并留意着无极商人们的动向。顺便，我还为自己的断臂接了一只精钢假手，并买了副驼皮手套把它藏了起来。我现在已经忘了当初为什么会那么做，也许是自卑的心理在作祟吧。

无极商人们都已准备妥当，却迟迟不动身。我从他们交谈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这些人在等一位叫做“沈妙”的小姐。他们总是带着奇怪的神情谈论这位小姐，害怕、厌恶、佩服、溺爱等杂糅在一起，这勾起了我极大的兴趣。

幸好，没有等待太长时间，四天后，我在甲板上远远地看到了无极商人们口中的沈小姐。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她竟然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稍显阔大的月轮贵族女子惯常穿的华丽衣裳，纵马狂奔地疾驰到码头。她勒住马跳下，跑了两步后似乎嫌裙摆碍事，便一用力，将裙摆扯下半幅，露出两条白生生的小腿，三步并作两步地直奔无极商人们的头目，叫做“沈平”慈祥的长者而去。

天啊，希望沈妙不会看到下面这句评语，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笔尖，将润州的刘先生对沈妙的评价记录下来：“像个泥猴。”虽然我认为这评价颇有些不妥，但现在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沈妙的情景，所有文字都不如刘先生的这句评价来得传神。

......

再次见到沈妙已经是在海上，那日我听到甲板上人声嘈杂，便上来观望。只听得其他水手说在前方的岛礁上救起了一位月轮贵妇，她说夫家被海盗袭击，现在还有不少贵族被囚禁在距此处不远的岛上。

“吵死了......”

我正准备回到船舱继续画未完成的机械装置图纸。却听见有小女孩不耐烦喊了一声。我扭头看去，正看见沈妙在对着木箱上的零件拧着眉头。我又仔细瞧了瞧，那不是赤鸠城制造的五眼火铳吗？

“可惜可惜。”我摇了摇头，准备回舱。

“站住，你为什么说它可惜。”我被沙枣般脆甜的声音叫住，沈妙的月轮话流利得让我吃惊。

“我看出你想改变它的握柄结构，减缓后坐力，但这样改动后，点火时，神膏的热量便不会充分释放。不仅威力要打折扣，甚至有炸瞠的危险。”

“你很懂哦？”沈妙抬眼，她的眼神中有些疑惑。

“我在学宫中学过一点。”我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那我们来比比看，究竟是你学到了精髓，还是我亲自动手实践更有用。”

沈妙不由分说，把我拽到了一间舱室。

船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我环顾四周，墙上贴满的图纸、地上散落的工具和桌子上堆着的零件，简直像是小工坊。

沈妙从箱子里摸出两把五眼统，娴熟地将它们拆得七零八落。

“开始吧，规则很简单，谁组装的快谁赢。输了的人要恭恭敬敬地叫赢了的人一声 ‘师傅’ 。”

沈妙仰起小脸挑衅道：“敢吗?”

我见沈妙态度坚决，加之我那时还年轻，不免有些好胜之心，便应下了她的挑战。

舱室内，只有零件摩擦的声音和沙漏中沙子落下的籁籁声。

漏沙的时间后，沈妙已经擎起枪对准了我，而我则刚刚完成。

“你瞧不起我。”愤怒盖过了沈妙脸上的兴奋。“你只用左手？这简直是在侮辱我。”

就在我不知该怎么向沈妙解释时，“海盗来了。” “被袭击了。” “迎战。”等叫嚷声传进了我的耳朵。

沈妙生气的眼神变成了慌乱。我示意她藏进墙角的柜子里，而我抽出月轮弯刀，躲在门后。

甲板的吵闹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当舱内安静得只听得到心跳声的时候，房门被人一脚踢开。来人并未冒失踏入，而是对手下喊话，让他们小心搜查。我见伏击不成，便现身要与此人决斗，以搏得个活命的机会。

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雾海神龙舰队的第二大头目——余沙。现在我每次想起那场战斗，竟都有些后怕。

余沙并未对我这个月轮水手心存轻视，他手中的鱼叉刁钻迅猛，经常从我想也未曾想过的地方攻来。他力气又奇大，几又砸来，我左手虎口已被震得崩裂。

不到十个回合，我的衣衫已经被他的叉头搅碎多处。

“你右手不方便？”他停下手中动作，眯着眼睛质问道。

我正待回答，却见沈妙悄悄地从柜中钻了出来，她双手举着那支五眼火镜，颤颤巍巍地瞄准正倨傲地盯着我的余沙。

不......不......不

千钧一发之际，我挥出右手将枪管撞偏了少许。

灼热的气浪和子弹的尾火将驼皮手套灼出数个大洞，露出里面焦黑的铁指骨。

“投降！我们投降了！”我焦急地用不甚流利的无极官话喊道。

......

后来，余沙兄弟在与我切磋武艺时，曾问过我为什么出手帮他。

我只是微微一笑，却并没说出当时的心中所想：沈妙的命运之河刚刚开始流消，不能让它在源头就染上猩红的污渍。

第三章 论战

老师生前常说，自己是昆仑山的融水，在向下流淌时误入了向西的沟壑，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知道，自己的命运之河若流向东方又会怎样。

我当时还小，听不出老师的遗憾。直到我从无极帝国雷州登岸北上，经过中州、润州，至火罗国的唐安城，再来到神鹰堡和麦赫塔脚下的时候，才明白了老师话中想表达的真正意思。

老师渴望的是可以为了知识四处游历的自由人生

我本来以为能为老师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将他的骨灰安葬在巍峨的昆仑之上。但我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有机会改变无数人的命运，让像老师一样的其他人，获得自由的人生。

......

命运之河的轨迹如此奇妙，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竟会成为火罗国王子的幕僚。

我本是听闻火罗国学宫要在麦赫塔重建的消息，才去拜访主持此事的学者、工匠——卡里姆大师。一番促膝长谈之后，卡里姆大师竟然将我引荐给了哈尔发王子。王子礼贤下士，在当时的我看来，可以称得上一位敦厚的明君。谁知道，王子和卡里姆大师只是看中了我制作火器的本领。因为他们正在筹划发动第二次对唐安城的袭击。

我对火罗国合法继承人的争端有所耳闻，老师欧密德正是被卷入了第一次麦赫塔与唐安城的全面战争，才沦为了奴隶。而这二十余年间，月轮国和无极帝国的军队也在火罗国爆发过多次小规模的战斗。现在回想起那时的情景，可以看出，哈尔发王子在火罗国养肥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体，更是他的野心。

我和卡里姆的论战发生在阴雨霏霏的午后，废弃的竭狮斗技场地下的密室中。天气闷热、气氛压抑，哈尔发王子端坐在沙土筑起的高台上，对着临时摆起的沙盘问询我的意见。

我还记得，当时一颗汗珠从我的额头滑下，顺着眉稍流到脸颊侧面，使我的皮肤麻麻痒痒、像是毒虫爬过。我举起双手搓了搓脸，左手的老茧和右手鹿皮手套的粗糙触感让我清醒了些许。

沙盘旁边，是刚刚卡里姆大师向王子展示的攻城器械模型，它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准备张牙舞爪地撕碎挡在它面前的一切。在卡里姆的描述中，这个三层的器械足有唐安城的城墙般高大，八对安装了钢丝弹簧、可上下活动的轮子足以应付崎岖的道路，巨型撞墙内置神膏火药驱动，第二层装有折叠式云梯;第三层代有箭垛的掩体，至少能够隐藏八名弓箭手。

“哈迪大师，您觉得怎样？”哈尔发王子用黝黑、肥胖的手指捻着花白的胡子，不住点头。

“此攻城巨械造价不菲，一旦损坏便难以发挥作用，若无极帝国的神机营协同防御唐安城，我推断他们至少有三种方式抵挡。”我知道若不能说服王子，恐怕将会导致难以挽回的后果，所以我谨慎措辞，希望能在不触怒王子的前提下，消弭兵祸于无形。

“卡里姆大师可准备有火药？”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又找卡里姆要了几样工具和零件，并请求王子给我五漏沙的时间，以向王子展示。

一切准备妥当后，我推着攻城巨械，引着满面春风的王子和得意洋洋的卡里姆大师，来到了蝎狮斗技场的沙地上。

我对准了方向，一松手，将攻城巨械送了出去。只见它颤巍巍地向前行进了五步左右之后，忽然，轰的一声，如平地起了炸雷般，攻城车被整个炸翻，然后又被火舌吞没。

卡里姆大师的脸色在火光的映衬下无比难看。

“这叫土霹雳，是无极帝国神机营三年前的产物。它埋在地下，地上看不见，但若有重物经过，它便会瞬间爆炸，将其上的一切尽数炸毁。”我向惊魂甫定的王子介绍道。

“卡里姆大师，不知你还准备了什么攻城良策？”

卡里姆大师急匆匆地奔回密室，片刻后，便两手分别擎着两个模型出来。

卡里姆大师将两样模型放在哈尔发面前的地上，可以看出，一种是口径超乎寻常的巨炮，另一种是利用杠杆原理，可以将巨石抛出很远的投石机。

“如果，我们可以从远处击清城墙呢? 以神膏制成的火药，一个下午的时间，便能叫唐安城化成一片火海。”卡里姆捡了根木棍，在沙地上写写画画，大声介绍着两种攻城器械的各项数据，以向哈尔发王子证明其可行性。

哈尔发王子将目光投在我的身上。

“可以在远处袭击，也不能避免器毁人亡的下场。”我摇了摇头，从贴身的皮囊里掏出了一件拳头大小的物事。

“这是无极帝国雷州剑阁中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小女孩制造的东西。几年前，我曾与她同在海上航行，我俩凭借此物，便能在相距较远的两艘海船上通信。”我想到了沈妙笑得灿烂的小脸，心中升起阵阵暖流。

“她叫这东西为木枭。”我调整了木枭的翅膀和尾翼，上紧了发条后，将其呈于王子。

王子按照我说的，拨动木枭的开关，它便如离弦之箭般，直直地撞到了卡里姆的火炮模型之上。

“若是木枭腹中灌满火药，卡里姆大师又该如何应对呢？”

“是呀，卡里姆大师。”王子也质疑地发问。

卡里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的眼睛来回转了两转，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般，请我过去说是有事情请教。可是当我来到他的身边时，他忽然抽出了佩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哈迪，我的朋友，你知道战争，什么最重要吗？”卡里姆说道：“是人。”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一直站在唐安城那边，但我知道，如果我在这里把你解决掉，对我们的事业......”他顿了一顿，向着王子的方向看了眼后，继续说道：“有百利而无一害。”

唉！我重重地叹了口气。

“哈迪，你不必......”

卡里姆的话还没说完，人已经重重地撞到了斗技场的围墙上。

哈尔发指着我空空的右手处，瞠目结舌。

我抬起右肩，刚刚被射出的右臂飞回到了它该在的位置上。我扭了扭铁手，咔哒一声后，冲着不远处的王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慌张。

“没错！战争的关键是人！”我拾起弯刀，走到卡里姆面前递给了这位还有些发懵的大师。

“无极人的底蕴远远超越了你们的想象。我的机械手臂之所以能运转自如......”我伸出右手，将它递给了瘫坐在地的卡里姆大师。我右手的五指逐个扣在他的手背上，将他拽得站起身来，继续说道：“就是从无极帝国学了些机关术的皮毛，又跟着他们的 ‘武人’ 修行，习得了用 ‘真气

’ 操控机械的方法。

“战争还有另一处关键。”卡里姆大师对着哈尔发王子高声道，看起来仍想争辩。

“没错！”我抢过话头：“那就是钱！”

“新的唐安城已经营百年之久，背靠盛产铁矿的无极帝国西北润州，而我们仅仅依靠月轮商会支持，若那些商人们不能攫取足够的利润，恐怕即便哈尔发王子登上了神鹰堡的宝座，也坐不长久。”

哈尔发王子沉吟片刻，才又不甚情愿地张口问道：“那依哈迪大师的建议，我该依靠什么登上宝座呢？”

“第一要务便是废除奴隶买卖，然后兴办学宫，削减税金也势在必行。只要火罗国的平民，愿意聚集在您的脚下，自然王座也会向你走来。”

我摘下了右手的鹿皮手套，现在已经没有隐藏它的必要。恰好一束阳光破开了阴霾，直射到了我的掌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