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4/12

 要信仰一些什么，或者对抗一些什么。在这个年代确实比较困难。因为你不知道你信仰的对象背后是什么，甚至不知道对抗的对手是谁。信仰随时可能背叛你，而你的对手往往显得人畜无害。无论如何，当一个理性而热情的人，是个伪命题，至少是现在。

 要当一个独立的个体，确实是很难的，现代的人无时无刻不在被裹挟在政治，消费和偶像的困局里。这三者又会狼狈为奸，侵入到你生活的方方面面，当你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是没有办法逃脱了。这意味着所有的交流都不再可能了，理解也成了空话。比如说要谈到哲学就一定是某某派的，要谈到政治理想就一定要成为某某国家的走狗。如是没有逻辑的无知处处可在。

  我和大多数人不一样，我不怎么信有黄金时代，一个时代的病症总是有一个扩张期的，就像是气球最终的爆炸不是因为针，而是因为不断的充气让它膨胀。对于顽疾也是这样的，一想到我以前，我现在，我过去所能享受的乐趣和恩惠，都是建立在无数素不相识的人的血泪与痛苦上，我就每天晚上都翻来覆去不能睡着。待在家中让我的身体变得肥硕，可心里却像那个气球一样膨胀，害怕有爆炸的那天。为了制止那个气球，就要不停享受现代文明的恩惠，然后一次次陷入自责的怪圈。解决这个问题有两种途径:一种就是只为自己担忧，为了自己的乐趣和恩惠而不停享受他人的痛苦和血泪。另一种就是尝试一种没乐趣没恩惠，始终为他人痛苦和血泪自责的悖论，这样你会被送进精神病院。据我所知一些精神病院照料会不错，一些则会让你自生自灭，但是两种过程殊途同归。

  还有人会觉得学习是一个缓解他的方法。但学习在现在几乎分成两种:最理性的和最感性的。用我的人话说，就是叫你赚最多的钱的和慷最多人的慨的。我在这个假期花费最多的就是在所谓的知识付费上，这当然很焦虑，但是花了钱也能看一些热闹。我知道最理性的人都会交给你赚钱，能把一切危机说成是赚钱的机会，觉得人消极是不够聪明，对于自己的反省也应该只用来反省自己有没有赚应该赚的钱，这些人都很乐观向上，都很忙碌充实，但是我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在为什么添砖加瓦，或许是一幢容纳穷人的大楼，也可能是轰塌这桩大楼的一门大炮。感情告诉我，不能全信。

最感性的人，是告诉你钱是最不重要的，一切危机都是全人类的危机，都是个人的危机，觉得一个人消极就是保存人性，觉得任何作品都应该能够解读出有关哲学的终极命题。我其实觉得哲学很理性，但是从事哲学的人说出来的很多话却只能用干薪理解。比如我在某平台看到一个金融人，读《百年孤独》的时候觉得这是逃脱现实的必要，从中得出了人类正在堕落，精神正在被现代文明毒害的结果。我一直想着她的话，可能我读的《百年孤独》是假的，也许她只是同情心泛滥；但是转头一想，或许作者真的有这层意思，我如果真的没有读出这层意思，我是不是也是正在堕落呢?想到这里，我的理性就告诉我必须去不断在脑子里回答这个问题。我或许应该买他的课程，或者买一本新版本的《百年孤独》，但终究是没有买，因为有一种理性或者感情告诉我不值得，即使它本来是值得的。

一切的靠山都突然消失了。你可能以前羡慕某个国家，现在发现那里的人都在演滑稽戏；你可能觉得自己处在的环境很好，但是转头某个新闻就告诉你衣冠禽兽依然在横行；你可能觉得接受了这场洗礼能够重新审视自己，但结果你还是一点书看不进，在这里写一些自以为很理性其实毫无逻辑的文字。就像是卡夫卡笔下的城堡，一堆看似鸡毛蒜皮的破事，让人忘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与思考的意义，写下这段话的人或许没有读过卡夫卡，但他的感情是共同的。正如他会觉得不必要用任何被政治污染的哲学笔记来解释自己的问题，即使这个问题能够解决，也尽力不去解决，即使能说清楚一件事情，也不去说清楚，是一种天真的反抗，不被理解的反荒谬，也许也是借着符号完成的自毁艺术。

  外面下了很大的雨，又突然停了。你本来想感时伤怀，后来想到，这都是大自然千百年的规律，自己妄想以感情赋予他们意义，正如社会试图用力量征服真理一样，注定是西西弗斯推石头，你想着自己累了，或许明天再推这块石头，或许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