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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志·刺客王朝·莲》(10)

2021-05-04 11:07 作者:绚梦幻音  | 我要投稿

  门口停着辆宽大的马车,四匹黑骏马拉车,车上没有任何标记。车旁几十名黑衣武士肃立,一个个满脸横肉,目光森冷,每人都拄着一把雨伞,倒像是那些晋北武士拄刀而立的派头,吓得无关的人绕路而行。守在月栖湖门前的老管家往里面探头探脑地看,忽地拍拍手,黑衣武士们就唿啦啦地围了上去,雷颂秋那身月白色的袍子出现在月栖湖门前的一瞬,几十柄蒙黑油布的大伞张开,一片伞海完全罩住了雷颂秋,外面的人只能隐约从伞缝里看到雷颂秋一线白衣。

  “公子?”老管家指了指月栖湖里面。

  雷颂秋只笑笑,拍了拍老管家的肩膀,两人一起在伞幕笼罩下走到车边,老管家凑在雷颂秋耳边低语,雷颂秋愣了一下,微微点头。他闪入车厢里,几十把伞又都收了,雷家武士们把伞背在背后,按刀护卫在马车两侧。

  车厢宽大,可容一个男人站起来,和月栖湖那间屋子一样,也铺着厚实的裘皮,四壁都贴着锦绣,顶上坠着一盏玲珑剔透的灯,以琉璃为花瓣,围成一朵水晶莲花。车厢最里面,一个黑袍高冠的老人正襟危坐,面容清隽,目光如雷电般亮。

  “老师。”雷颂秋整了整袍子,跪下行礼。

  “神于高天之上眷顾你。”辰月教“阴”教长范雨时以手指在旁边的银盆里沾了点水,轻叩雷颂秋的顶心,一股冰一般的凉意渗入雷颂秋的脑颅中,让人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老师忽然驾临,是有事找我?”雷颂秋在范雨时身边坐下,坐在侍从的位置上。

  “是,有些很重要的事。”

  “什么重要的事让老师亲自出马?”

  范雨时扫了他一眼,“龙莲。”

  雷颂秋完全不是刚才那付玩世不恭的神情,一张俊俏的脸冷若冰封。他微微躬身,“学生猜到了,老师请尽管吩咐。”

  “不是吩咐,而是请托。”范雨时淡淡地说,“我们虽然是师生,可我也知道你皈依我教不过想找个依靠,这些年你为我教做成了很多大事。但龙莲这件事不同,太危险,一个老师有什么资格吩咐学生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呢?所以我说是请托。”

  “我入教之时已经发誓,愿尊教规,愿听凭教令驱使,老师不要客气,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龙莲的事情虽然隐秘,但你耳目众多,我想你都知道了。”

  “知道一些,不知是不是全部。如果都是真的,这个女人也真是绝妙,那么多年来,零零星星地,也不是没有人活着离开天罗山堂,可带着足足十二个人背叛,连续两个月之久销声匿迹,她真有手腕。她姓龙,她出了事,龙家是第一个要杀她的,龙家精研体术,门下精锐是三家中最多的,追踪也是他们所长,这样都没能找到龙莲。”雷颂秋顿了顿,“那她无疑是这一代中的龙家最强。”

  “龙家最强。”范雨时喃喃地说,“你了解龙莲么?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无所知。”

  “她想跟我们谈条件,那么就一定会来天启。不光是龙家的人,整个天罗山堂都要除掉她,因为她握着‘黄金之渠’的秘密,那是天罗的命脉。我必须先找到她,她随时可能死。”范雨时盯着雷颂秋的眼睛,“这就是我的请托。”

  “我明白了,我会竭尽全力。”雷颂秋顿首。

  范雨时微一挑眉,“你就是我们和龙莲谈判的中间人,她会相信你么?”

  雷颂秋沉默了一会儿,笑了,“对付女人,学生还有一点手段。”

  “她不是个女人,她是天罗的……”范雨时斟酌着用词,“将军!”

  “值得老师亲自出手的,当然不会是普通人。”

  “这是天罗山堂和我教的生死之劫,谁赢了这一劫,谁就掌握天下。”范雨时抬起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仿佛要看穿车顶仰望星空,“这场战争持续得太久了,也死了太多的人,和我们最初想的不一样。我不必瞒你,我已经疲倦了……”他的话音忽然变了,如刀鸣般锐利刺耳,“但我追随教宗的心不会变,我要用强绝手段!我要一次结束这场战争!你说得对,我要亲自出手!”

  他低喝的时候车厢里的空气都为之凝滞,莲花灯里的火光一闪,几乎熄灭,很久之后才幽幽地复燃。

  雷颂秋沉默了很久,“老师,看起来你是真的累了……那就由我为老师的先锋,杀出这一阵的血路!”

  范雨时恢复了平静,“很好,你从没让我失望过。车到哪里了?”

  “该到孩儿巷了。”雷颂秋说。

  “这不是回你家的路。”

  “今夜原来是想去晓庐书场听听弹词,这些天来陛下那边的事情也很多,忙得心力交瘁,想松快松快。”雷颂秋顿了顿,“老师来帝都很久了,有没有领略过帝都街巷里的生活?不如同车去听听弹词,虽说的都是些蔷薇朝的事儿,可曲调唱功颇可玩味呐。”

  “弹词好,”范雨时点点头,“你如今成亲了,就不要再常去月栖湖那边走动了,听听弹词就回家吧,你妻子是个不错的女人。”

  “老师这么说,就像我的父亲一样,”雷颂秋笑,“一点不像是个教长,雷枯火教长可不会这么说话。”

  “我走的是神的路,你走的是人的路,我们师生两个总会在岔道口分道扬镳。”范雨时淡淡地说,“其实你叫我老师,这些年我也没教过你什么。神的路走起来格外艰辛,不适合你,我与其跟你说教义,不如拉拉家常。停车,我下去。”

  “老师不去听弹词?”

  “其实帝都街巷里的生活我也有了解,这些年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自己出来走走,今晚月色好,我想散散步。”

  “那我派几个人保护老师。”

  “用不着,我有‘伐珈御界’,帝都里能杀我的人只有教宗。”车停稳了,范雨时起身掀开车帘就要下去,却又停住了脚步,“颂秋,你和天罗的瓜葛确实是完全了断了?我并不是怀疑你,这些年来你为我办事尽心尽责,是我的好学生。只不过以前我从来不让你插手和天罗有关的事,怕再把你卷进去。”

  “以前是完全了断了,不过这一次之后就难说了。”雷颂秋淡淡地说。

  范雨时低低地叹了口气。

  “其实不算什么,如果不是老师和几位朋友的帮助,雷家也不会复兴于帝都,老师是我全家老少的恩人呐。”雷颂秋笑笑,“我一直想问老师,当初帝都有无数公卿想拜在您座下,为什么选择我?那时候帝都里没谁会看好已经没落的雷家吧?”

  “我并不是看好雷家,我只是看好你而已,觉得你像我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教宗会选择我。”范雨时说着走下了马车。

  孩儿巷是条细长的小巷,两边种满白榆,夜风里榆叶沙沙作响。这里以前是学舍聚集的地方,帝都里有些钱的人家都把孩子送来读书,课余孩子们就在小巷里打闹,风吹榆钱落如雨,所以起名孩儿巷。巷子特意修得很窄,这样两边老师一拦,孩子们就逃不出去。如今学舍都搬去城东了,门被砌成了墙,夜深时候静得吓人。

  雷颂秋掀着车帘,看着老人背着手,背影在深巷中渐渐远去,榆叶落在他肩上,却不能沾身,顺着长袍的皱褶滑落。

  雷颂秋想过去几年的深夜里,在鬼城般的帝都里,这个老人居然还保持着独自散步的习惯,不知道天罗们知道了会怎么想。

  “晓庐。”雷颂秋对车夫说了句,放下了帘子。


  安邑坊,晓庐。

  "三杯出尺剑,鼓罢惊潜龙;

  青山融碧血,独啸水云中!"

  台下一片黑,满当当的都是听弹词的客人,雷颂秋拿着柄折扇半遮着脸,一步踏进去,正逢着先生铿锵有力地抛出这首开场诗,吟罢举起醒木一拍桌面,响彻全场。客人们哗哗地鼓掌,有人就把花生栗子夹着金铢银毫往台上扔,这就是头彩。

  晓庐书场是整个帝都里数一数二的书场,来这里登台的先生、奏琴的老师、唱曲的姑娘,都算得上名师,来这里听弹词的都是有些闲钱的内行。如今帝都晚上找乐子的地方不多,四处都是杀人的,而晓庐恰好在安邑坊边上,靠着条繁华的槐香道,不远就是四卫杨拓石的驻所,一般人轻易不敢在这边生事,所以晓庐的生意反倒是越来越火爆。

  “好!”雷颂秋也鼓掌,反正黑漆漆的,谁也不知他是谁。

  幕后叮叮几声弦响,一个沉厚的女声悠然浮起:“云中何所有,历历种白榆。”

  雷颂秋熟门熟路,抹黑走到前排预留的位置上坐下。这是雅席,两人并坐,用纱帐隔开,面前有张小桌,桌上几样帝都的风味点心,旁边有小厮随叫随到。此刻桌边已经坐了一个人,是个老人,须发浩然,眉目慈柔,一身褐色的绨袍看起来再普通不过,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跷着脚,眯着眼睛听唱,摇头晃脑之余,一粒粒把花生往嘴里扔。

  “这相传是蔷薇皇帝所唱,一咏三叹,韵味别致,是首好诗。不过大概是后来文人骚客托名写的,有人说蔷薇皇帝文字丝毫不通,也不过能看懂军报而已。”雷颂秋眼看台上,也跷着脚,抓了把花生吃。此时如果台上的先生俯看一眼,会发现这一老一少格外地默契,连吃花生的姿势都像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我懂我懂,用不着你废话。”老人说,“你干什么呢?”

  “吃花生。”

  “废话,我说你最近在干什么。”

  “宫里的事情咯,我们雷家,从蔷薇朝开始就是内臣,开疆拓土不在意,妃子怀孕反要上心。最近奉了上谕,忙着把一批女人从宫里清出去,陛下信的是辰月教,喜欢修身养性,不好女色,尤其是不喜欢那些变着法儿跟他求欢的女人。”

  “他不是很喜欢六卫那个叫照姬的女人么?很想……跟她上楼?”老人淡淡地说着,掸了掸袍子上的花生皮。

  “最后也没上成呐,陛下想上楼的那次,我就在外面警戒,亲眼看着的,好端端一个妖娆的女人送进去,好端端地送出来,衣服褶儿都没乱,据说陛下只是在里面给六卫长展示了一下他的小玩意儿。”

  “小玩意儿?”老人一愣。

  “叔公你可别想歪了,陛下的小玩意儿,都是些会报时的木鸟啊,入水不沉的铁鸭子啊,夏日凝冰的珠子什么的,还有好些是他亲手做的。”雷颂秋耸耸肩,“我总听人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们大胤是皇帝熊了,万民能不跟着熊么?难怪诸侯几十万雄兵敌不过一个古伦俄。”

  “皇帝熊了,你这个内臣可丝毫不熊啊,我听说你在帝都公卿中越来越是如鱼得水,连天罗山堂的首座都有事请托你。”

  听到“天罗山堂”这四个字的时候,雷颂秋也悚然,猛地回头看向背后,无疑那张薄薄的纱幕是不够挡住声音的。

  “在你眼里我这个老家伙是那么轻率的人么?”老人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

  雷颂秋一颗心落回了原位,隔着纱幕,他们背后是一排魁梧的男人围坐,虽然服色不一,可冷厉的眼神如出一辙。这些人不像是来听曲的,倒像是来杀人的。

  这确实是他们所长。

  “龙家主人带着那么多精锐进京,缇卫知道了不知会怎么想。”雷颂秋歪了歪嘴。

  “这一次不是要和他们为难,老爷子请托你的是……”

  “杀了龙莲?”雷颂秋忽地说。

  “你已经知道了?”

  “缇卫七个卫所都为这件事动起来了,直接呈报给了陛下,我从宫里知道的消息。”

  “老爷子的意思,是你当年离开天罗,还欠了老爷子一个人情。按照家规,上三家的人,就算死了也是上三家的鬼,脱离者,死!”龙家主人冷冷地吐出这个字之后,换了个语调,“老爷子说,这次不如清账,只要你找到龙莲。她应该会想办法和辰月的教士接头,你有办法查到。”

  雷颂秋轻声叹口气,“我就知道欠债迟早得还,催债的人来的时候,你永远不会提前知道。”

  “你有这个觉悟就很好,没有枉费老爷子授业的恩情。”

  “不,这不是感恩,是还债。”雷颂秋的声音冷了下去,“我们都是生意人,生意人的账都算得很清楚。”

  龙家主人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那好,还债吧。”

  “叔公只是要龙莲的人头?还是所有十三个人的人头?”

  “包括龙莲在内只有十二个人,不是十三个。”

  雷颂秋皱了皱眉,“辰月那边得到的消息,可是整个‘绘影’都背叛了,十三个人,无一例外。”

  “原来‘绘影’这一组确实是十三个人,但有一个被老爷子踢了出去,派来天启。”龙家主人顿了顿,“就是如今让缇卫惊恐不安的白发鬼,他没有背叛。其他人死不死不用我操心,我只是要你找到龙莲,然后告诉我,你不用杀她。杀人,”老人往自己身后递了个眼色,“我带了足够的人手。”

  “只是刺探情报?那老爷子对我可真好,我不摸刀柄好久了,要与龙家最强的‘旗’为敌,真不知有没有胜算。她旁边还有十一个如狼似虎的男人,个个都爱她入骨。”雷颂秋撇了撇嘴。

  “给她带句话,说老爷子愿意再给她一个机会,辰月教不过是用秘术折磨人的精神,秘术我们也不是不懂。”

  “这都行?”雷颂秋一愣,“老爷子真的这么想?太过宽容了点吧?我还以为对我已经是额外施恩了。”

  “老爷子就是这么吩咐我的,其他的,你别问。”

  雷颂秋皱着眉头咬着下唇想了想,点点头,“明白了,反正我也不能拒绝。不过有件事要跟叔公说,我得到的一些消息说,春山君苏秀行已经秘密进入帝都,准备抹掉龙莲。我们行动素来是一组人做一件事,这次捕杀龙莲,到底是春山君为首,还是叔公您为首?”

  “你觉得呢?”龙家主人挑了挑白眉。

  “春山君现在是‘四大公子’之一,要说名声在叔公你之上,可在本堂叔公你执掌龙家,春山君在你面前是晚辈,该听你的。”

  “但这次的事情,确实是老爷子写了手令给苏秀行,让苏秀行全权负责。”

  “那叔公你不会是借着来帝都听弹词,顺道帮春山君的忙吧?”

  “苏秀行的手令是老爷子写的,我是老爷子亲口嘱托的,都是老爷子的意思。”龙家主人斜眼看着雷颂秋,“你在老爷子那里呆过,知道老爷子姓什么吗?”

  雷颂秋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们都叫他老爷子。”

  “姓龙,虽然一个人成了老爷子,就没什么人再喊他的名字,不过他确实姓龙。我也姓龙,龙莲也姓龙,龙雷,你也姓龙。这次是我们龙家的人出事了。但是春山君,他姓苏。”龙家主人拍了拍雷颂秋的手背,“你很聪明,明白了吧?”

  雷颂秋沉默了一会儿,捂住耳朵,“我很想从没听到过这些话,家里老人之间的事,让我这个晚辈知道了,会死人的。”

  “你要记得你是老爷子的人,老爷子相信你,才会让我来找你。”

  “是老爷子的人没事,就怕这次要变成老爷子的鬼了。”雷颂秋苦笑。

  “你认识龙莲么?记得她的样子么?我对你们小辈之间见没见过记不清楚了。”

  雷颂秋目光一闪,唇角带着一丝得意,“岂止认识,岂止见过,我还抱着她的光屁股打过滚呢!”

  龙家主人愣住了,居然脸色也变了,上下打量嬉皮笑脸的雷颂秋,仿佛被雷劈了。

  “我五岁开始就跟在老爷子身边,她也是跟老爷子的,我们有七八个孩子,只有她能从老爷子那里分我的恩宠。她太聪明,又要强,还是我们中唯一的女孩儿,老爷子虽然也看重我,可越来越宠她。我生气了,想叫她在大家面前出丑,就趁着凫水的时候从背后扑上去,把她衣服给扒了。那年她才六岁,可凶得和一头小豹子似的,光着身子还玩命地挣扎,我不愿意认输,也只有咬牙抱紧她的光屁股和她在水里翻滚咯。”雷颂秋摊摊手,“后来老爷子狠狠地罚了我一顿,我当时发誓我将来一定要那个小丫头好看!可没想到今天……我不记得她的样子了,只记得当初她梳了一条长长的马尾辫,她不会现在还梳马尾辫吧?”

  龙家主人对于这个回答哭笑不得,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挥了挥手,把目光转回台上,意思是这事儿就别提了。

  此刻台上的女角正扶栏清唱到悲怆处,声如裂帛:

  "昨日青丝,冢间红骨;

  月色晚来枯,吊唱相和无;

  悲喜总无泪也,是人间白发,剑胆成灰;

  琴木萧萧也,弦尽时秋风悲回,莫问从头;

  英雄总无路,天下千年酒,不解此一愁!"

  龙家主人似有所感,低低地叹了口气,在手心里打着拍子。

  “这是蔷薇皇帝的唱词,是在蔷薇冢之前唱给蔷薇公主的,女人唱起来尤其哀婉。”雷颂秋说,“这是我最喜欢听的曲子之一。”

  “男人就是这样啊,一辈子英雄,不知道怎么就折在一个女人身上了。”龙家主人咂了咂嘴,摇头,那派头看起来也是书场里的老客。

  “说起来我成亲了。”雷颂秋忽然说。

  “我来的路上听说了,可我并不准备随礼,你也不必告诉我。”龙家主人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半尺长的扁铁匣,递到雷颂秋手中。

  “还说不随礼?”雷颂秋笑。

  “是老爷子要我带给你的荼靡膏,没了这东西,你也过不安稳,少不得难受得在床上翻滚。老爷子叫我多给你带一些,怕有时候路上耽搁你没的用。”

  “是啊,这就是我的命根子啊。”雷颂秋笑笑,铁匣悄无声息地滑入衣袖中,“那我先走了,我在这帝都也算是个有名的人,被人看见就怕暴露了叔公的行踪。”

  龙家主人挥挥手,“滚吧。”

  雷颂秋赔着笑起身,冲龙家主人和纱幕外满排冷峻的男人微微一欠身,“帝都里也有些好玩的东西,大家不妨玩得开心点,等我的消息。”

  他走了几步,听见背后龙家主人淡淡地说,“龙莲现在是个绝美的女人,只要她不化妆,你很容易认出她来。不要折在她手上了。”

  “怎么会?”雷颂秋边走边笑,“我是个成了亲的人嘛。”

  雷颂秋刚出现在侧门前,几十把黑伞已经把他团团围住,老管家迎了上来,一脸的忧心忡忡,往门里指了指,压低了声音,“公子?”

  “没事儿,”雷颂秋拍拍老管家的肩膀,“跟叔公聊得挺好。”

  “他们什么意思?”老管家愁眉不展。

  雷颂秋笑着搂了他的肩膀,用力拍拍,“你也跟我跑了一晚上,饿不饿?不如一起去吃点消夜?”

  “什么时候了,公子你还说什么吃消夜。唉!”老管家长叹了一声,“我们雷家刚刚有点起色……”

  雷颂秋只是笑,拍着他肩膀,在伞幕的簇拥之下缓步而行,那辆驷马长车就跟在他们背后,沿着槐香道一路前行,周围的行人无不侧目。

  走了一段,到一条岔道前,雷颂秋皱起眉头,挥手把罩住他的那些伞都拨开,“好了好了,别挡了,我什么都看不见,还以为乌云遮月呢。我和管家去吃点消夜,你们别跟来,这么大群人跟着,叫人想不注意我都难。”

  雷家武士们也只好把伞收了,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雷颂秋就扶着老管家的肩膀往那条没什么行人的巷子里走,这条巷子进去拐几个弯就是安邑坊夜宵铺子最密集的“汤水巷”,帝都各种小吃那里都找得到。

  “到底怎么说的呀?”走了几步,老管家忍不住还是要问,“叫我们心里急啊!”

  “没什么,只是要帮他们当探子而已,去找一个叫龙莲的女人。也不知道我撞什么霉运了,一个晚上,辰月和天罗龙苏两家都找上我,还是同一件事。”雷颂秋挠了挠头,“好在他们的请托居然是完全一样的,这么说来我运气还不错。其实我开始最担心的是有人要保这个龙莲,有人却要杀她,我夹在中间就很为难。”

  “但我忽然对这个龙莲很有兴趣了,”雷颂秋目光一闪,嘴角一丝邪邪的笑,“她做下了那么嚣张的事,死十次都不够,可这三家就没有一家想她死。这样的女人,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尤物啊?”

  他的笑声在寂静的夜色里越传越远,可老管家挨着他的肩膀,能感觉到他的袍子里不断往外渗出冷汗。

  “没事,我出会儿汗就好了。”雷颂秋收住笑,淡淡地说,“和龙家主人并排坐,想起他拔刀杀人时的样子,感觉就像坐在鬼的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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