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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用的日子12

2023-03-20 09:58 作者:没胃口的棺材  | 我要投稿

“不做这个,要做什么?” 昨天我和外婆打电话,她又说了这句话,她在看电视。 每天晚上这个时间,她都在看电视,同一个频道,不同的电视剧,绕不开中日和国共的间谍或战争片,每天五集,从六点开始,播到几点我不确定,因为她总是在那之前就睡着,然后第二天看前一天的重播,刚好续接剧情。 我都能想象,这时她会躺在床上,半眯着眼,半披着外套半躺半靠,缩着下巴,双眼上抬,巴掌脸上的褶皱比床单被子加起来都多。 她会坐在床上右边,靠窗的位置,因为电视机在她右前方一点的飘窗上放着。房间里不开灯,只有电视画面闪动的光时而让人在黑夜里看见一双反光的眼睛。 每次打电话,我都知道她一定在看电视,但我每次都会假装惊讶地说“你怎么又在看电视哦,看多了眼睛不舒服。” 小时候,大人把小孩儿所有的病因都怪在电视上,因为他们自己没有时间看电视也没有法子解决小孩子的问题,现在我也说了一样的话。 她的眼睛因为白内障动过手术,所以没有一点医学知识的我认为,术后眼睛少用会更好。就像人不出生就不会死,一个道理。 即便眼睛长在她身上。我还和她说,眼药水也要少用,因为我看的不知名专家的视频是这样说的。 我忘记了具体的方法,也没有具体的方法,我只能堆砌所有的可能,就像一只笨鸟,叼来四面八方的树枝,什么也不知道,但就想做个巢。 很多时候,人不想要科学道理和真相,而更愿意相信爱和被爱能解决一切,譬如,我爱她就能替她长寿,她也能享有我的青春。如果没有爱,全人类智商再提高2倍,我不怀疑人类将以家庭为单位拥有核武器。 “战争的确可笑,但是它也的确造成了很多死亡”,让我疑惑,如果发生了不能察觉的战争,是否也有不能察觉的伤亡。就像在家里,用手边最趁手的工具打了手边最趁手的人。 以前,一个家庭总是把解决和制造矛盾的责任,归功或者归咎于家里的老人和孩子,现在变了,责任对象成了家里的老人和宠物和孩子。 人类解释的天性都无法解释的血缘关系,总是暴力地温柔着人们,又强制地按着人低头。在家里,人总是不自觉地将人和人之间存在差异这个必然事实能被接受的底线拉高,认为最近的就应该最亲,最身边的就应该最贴心。 耐心是会转移的,从想用眼睛的人身上,转移到想用嘴的人身上。 我一直不爱看广告,因为不喜欢等待,哪怕广告时间不长,我都会立马换台。眼睛迅速捕捉闪过的画面,大拇指按着遥控器就像是在按发报机。 “就一嘿儿,你换哈子嘛,几哈就来了嘚” “哎呀,我不想看” 现在我外婆也是,当电视剧结束,某个便秘中成药(香丹清)的广告词才出来半句,她就会调到CCTV3台看综艺表演,又唱又跳。 “你等哈它就来了,慢点电视放过了,我在跟你打电话,那边小声点嘛。” “哎呀,调呦,打啥电话嘛,有啥子好说的嘛。” 面对我的教育,她会先质疑,再否认,最后嫌我话多。 “不看电视在家里做啥子嘛” “我没有看好多” “晓得了晓得了,每次都说这些” 我每次都像第一次说一样,重复问题,又像第一次听一样,接受答案。 她的回答,让我觉得是个男孩儿在和我说话,人类,在某些地方真是惊人的相似。 小时候,家里还没有光纤和数字电视,用的是锅盖天线,大脑袋电视能看的频道随缘,拍一拍就是修一修。当时的我也是一天到晚看电视,因为没有别的娱乐,也没有别的孩子一起玩儿,而且我确实很喜欢看电视,更喜欢一边看电视一边写作业。 每次家里人看到我又一心二用就会开始唠叨,“你那个就是挂羊头卖狗肉,都能写得好吗?” 而我,无表情,无言语,快速浏览题目,抬头接着看,用未知脑域想清楚后,低头快速填空,决不多疑自己。 情话一定要重复说,因为人的耳朵最健忘,就像看电视的我根本听不见其它的声音,我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哪个器官帮我过滤掉了,而这种排除异己的行为,时常遭来被夺走遥控器的报复和一只高抬着假装要打我的手。明明脸上写着要打我,却只是举起来,往后抽,然后定住了,我看穿一切但又配合着撒娇,开始哎呀哎呀,像条上岸的虾开始板。 最后,模仿外公的笔记签上他的名字,再写个“检查”或者“阅”,就像个皇上在奏章上盖章,签字时候的我比写作业的时候要慎重得多。我关上作业,将其怼进书包,或把包一甩,或踢到角落,开始侧躺,仰躺,各种躺,在开饭前就这么一直握着遥控器。 如今只有住酒店的时候,我才有机会看电视,不看我也喜欢打开它听着声音,有种世界和人类都离我不远的感觉。五官知觉被电视的声音拽着,就抽不开空再用到其它的地方,比如反应过来这里只有我。 我不能认为空巢就很悲惨,因为她说的是对的,因为她还有电视,即便我迫切想给她提供更多的选择。但到嘴说出口的只是一些一听就不靠谱的打趣,比如去跳跳广场舞,找找其它老头子,帮我留意镇上精英男青年。我不能同情或者太贴心,因为有时候同情和贴心才是否定。 我无法想象没有电视她要干什么,就像我无法想象自己小时候,没有电视,我要干什么。 “力不从心”这几个字尤为体现在老年以及与老年有关的一切人事物,我也在里面。 我偶尔觉得自己是个来自古老部族的少女,因为不解自己怎么这样衰老,又这样年轻。 现在她在用智能机,虽然不怎么会打电话,但是偶尔也用手机看抖音,声音外放得就像老年机一样大。 前段时间,我每天不是看电影,就是看导演访谈录,心里突然有个问题,电影是好东西吗?如果是,为什么我没有带我外婆看过电影呢? 再想想和家里人一起看电影的次数也是不用屈指都数的清,一个是因为我去电影院的时候太少,一个是自己在线上看电影的时候,似乎默认自己选的片子无法和别人分享。即便我非常认可的电影,也几乎都只是自己在心里感受或者写在纸上。 我所认为的好的东西,总是很少第一时间分享给家里,这很奇怪,似乎,我对家寄托了最大的期待,保留了最大的余地,隔绝了最远的距离,避免了一丝失望发生。 我开始感谢喜剧片的存在,就像感谢唇膏,在我双唇快要开裂的时候,滋润了一把。即便现在的喜剧好片枯乏,相声小品甚至不如泰国和日本的广告。 但我又多了一个白日梦,我要写一部喜剧,要超润的那种。可以毫无顾忌地分享,就像肆无忌惮地亲亲。避免家庭的战争,诺贝尔和平奖尽在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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