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信
“你不会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
我撕开信,上面就留着这样一句话,让我觉得莫名其妙。我环视四周,想找出机器或正在拍摄的工作人员,然后揭穿他们无聊的真人秀节目。仅凭肉眼很难看出隐蔽的摄像头,不过我有自己的办法。
我把信撕碎,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原地蹦跳,我脱下上衣,将嘴里的纸糊喷到路人身上,开始唱歌,如此一分钟后,我正准备接着把裤子也脱下,有位交警小跑过来按住我,把我拽到警亭里。一进入警亭,我恢复正常,把上衣挽好,吐掉嘴里剩余的纸,和交警握握手。
“你在干什么?”交警问。
“有人给我寄信整蛊我,我认为是真人秀节目,我正准备反过来整蛊他们。”我如实回答。
“信?”他疑惑地看着我。
“对,上面只写着一句,嗯……”我在思索那句话的正确表述。
“你不会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他说。
我看着他逐渐喜悦的表情,倒退着离开警亭。我看见街边的路人都用戏谑的表情看我,我埋头只顾着走路,我想赶紧回家,但是笑声越来越响亮,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不去听,我倒在马路中央,不远处开来一辆压路机。
“这就是全部?”医生问。
“对,压路机还没开到我身上我就醒来了。”我答。
“你想象力很丰富——夸你的。”
“谢谢。”
“信带来了吗?”
“在这儿呢,给,”我把信从口袋掏出来“这是昨天晚上的,前几天的我都扔了。”
“这和你梦里梦到的一样吗?”医生来回翻看信。
“完全一模一样,这句号都句的一毫不差。”
“你睡觉前有没有翻开枕头看看?”
“肯定,我每天都翻,啥也没有,但是一睡醒,就肯定有一封信。”
“你刚刚说今天这是第几封了?”
“是我发现的第六封,不过桃源说可能之前还有,被她打扫床铺的时候丢掉了。”
“桃源又是谁?”
“哦,她是我对象。”
“总不会是她放的吧?”
“肯定不会,好几次她都不在家,而且信上的字迹和她的根本不一样。”
“那会是谁呢……”医生一边想一边拉开抽屉“总不能是我吧?”
他把一张纸递给我,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十二个字一个标点,然后转身拉开窗户跳下去,我冲过去看,他早已无影无踪。
然后,我的背部传来一股巨力。
我把这段独白放给侦探听,他扶着下巴,把音频倒退到“这和你梦里梦到的一样吗”这句话。
“你每做一次梦,就会死一次,醒来后信就在枕头下。”
“对。”
“你有没有怀疑过……”
“我怀疑过,”我把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从中拣出一根针“假如现在是在做梦,我会拿它扎醒自己。”
我亮出自己的胳膊,上面有数十个血点:“我每隔五分钟扎自己一次。”
“好吧,你的诉求是?”
“找到给我寄信的这个杂种。”我把一摞信拍在桌子上。
侦探不紧不慢地拿起最上面的一封,拆开,把信纸展开:
“你不会知道……”
“别念!”我制止他。
“好的,好的。”他把信纸折好放回信封,拿起下一封信。
“没什么好看的,你知道有这么样东西就行。”
“细节决定成败。”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向衣袋“我必须……”
“别动!”我抓住他的手。
“但……”
我没给他解释的机会,更不会让他多吐出半个字,一记击中在下巴的升龙拳立刻让他闭嘴。
他和椅子仰面倒下,衣袋里的放大镜紧随其后滑出。
我坐在拘留所的长椅上,再下一个就是我。我巴不得现在就能进牢里待上几天,这些破信要把我逼疯了。
“李珈。”一个警察拉开门,看向我们几个坐着的嫌疑人。
“哎,是我,是我。”我领奖般起身,然后被手铐拉倒回椅子上。他帮我开了手铐,领我进入里屋。
“李珈是吧?”
“是。”
“打人?”
“对对对。”
“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不不不,我这是愧疚,我后悔啊——不该打他。”
“知道错了?”
“知道,知道。”
“那好,人家也愿意原谅你,所以处你一些罚金就……”
“哎哎哎,不行不行!”我忙说。
“你这,又怎么了?”
“光罚钱啊?”
“昂,咋了,还想坐牢?”
“那必须好好教育我一番,让我吃点苦头啊。”
警官回头看看自己身后的另一位警官,两人相视一笑。
“你小子有意思啊。”
“我这种人,就该受到法律的制裁。”
两位警官都大笑起来,我也被笑声感染,跟着放声大笑。
我如愿以偿坐了牢。
在拘留所的头一晚过去,我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枕头,下面空空如也。我舒口气,早饭时间恰好也到了,我走到窗口拿了饭,是馒头和两道菜。
“伙食真不错。”我对送饭的工作人员说。
“中午更好呢。”她笑一下“俗话说得好,早吃三分,午吃七分,白天吃荤,晚上吃糁。”
“哦,还有这种说法?”
“当然了,你不会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吧?”
我一震。
“这句话可是……”她接着说,被我急忙打断。
“你刚刚说什么?”我盯着她的眼睛。
“什么?”她被我吓到了“刚刚?刚刚不就说的,早吃三分,午吃七分,白天吃荤,晚上吃糁。”
“下一句呢?”
“下一句,呃,你不会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吧?”
“你,你!你从哪儿听来这句话的!”
“哦,你是说这句俗语吧?这是我奶奶告诉我的。”
“不是俗语!就是你问我的那句!你从哪儿听来的!”
她看着我,倒退一部摔在地上,爬起来后匆匆跑开了。
我从高频的心跳中逐渐缓过来,然后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是我过激了。她只不过是一个送餐员,随口说了一句任何人都会说的话罢了。
我左手抓起馒头,右手拾起筷子,先伸向那道荤菜。加起来一根肉丝,我没放进嘴里,只是盯着盘子。
我把菜拨开,盘子里放着一个信封。
“孙哥!赵哥!”女人跑近办公室“那个男的,昨天来的那个男的死了!”
“死了?怎么会?”
“他吃饭的时候,一头碰在墙上,自杀了!”
两位警察在前,女人在后,三人匆匆走向拘间。屋内,一个男人倒在血泊中,身边掉着馒头、菜和筷子。
警察立即掏出钥匙开门进入,两人反复检查后,确定了男人的死亡。根据现场情况来看,不是他杀,毕竟这间拘间里也只有他一个人。
一个警察将尸体翻过来,男人居然面带微笑,一点也不像经历了痛苦。
“孙哥,他手里有东西。”女人指向男人的右手。
另一位警察蹲下,把男人的手打开,里面攥着一个信封,还未打开。
“这……谁给他的?”他问。
女人把头偏过去。
警察把信封撕开,从里面取出信,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
“阿文,我喜欢你。”
两个警察都盯向女人。
“我不知道谁给我的,就随便扔在厨房里了。”女人说“匿名信,我也没法回复啊。”
“这男的指定有病!”警察丢下信“你,回去给我写报告去。”
“是……”女人低下头。
“孙峰!孙峰!”
男人在妻子的吵闹中惊醒,然后直接翻在了地上。
“什么?怎么了?什么情况?”他爬起来。
“你那儿都是些啥啊!怎么这么多信?”妻子打开卧室灯,指着床上。
孙峰看着地上的散落信件,掀开被子,更多的信出现在他眼前,拿起枕头,信直接溢了出来,洒了满床,接着又滑到地上。
孙峰拿起其中一封,撕开,里面写了一句话:
“这男的指定有病!”
感叹号是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