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地 11
十辰于坐上飞机的时候,心情依然阴郁着。短短两天可以发生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他连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这就是飒思考过的以后,在开始时就想好的结束,甚至早就在心里对完了台词,只等着时间将一切催化。
真好笑。明明只是想谈一场灵魂的恋爱,却搬来世俗的借口说不合适。有什么不合适?无非就是一个人累了厌了,一边找借口一边往后退,丝毫不顾及这段感情里的另一个人。他本就是薄情冷漠的人吗?还是习惯了逢场作戏和谈笑风生?他的确是一阵风,可颠来倒去的犹豫,究竟是谁喋喋不休的心?最终湮没在风里的,又究竟是谁的眼泪?
“你的心在流血,你骗不了我。你骗得过自己吗?你要永远骗自己吗?”十辰于犹记得那天晚上他这样问飒。
“不用永远,一辈子就够了。”飒的神色和语气依然淡漠,像没有感情一般就此敲定了结局。
我爱你,是一个课题,一个话题,一个说了一半又藏起一半的秘密。对于揭开全貌,我们好奇,我们兴奋,我们迟疑,不知不觉我们对彼此只剩下刚开始的回忆,竟没有再并肩向前走过一步。
十辰于想问他,你不难受吗?我难受。我还很遗憾。
满腔热情时你一人抵挡千军万马与世事无常,热情褪尽时你却又成为了世事里所有的变数与无常。我知道应该怎样去爱你,可你将我们的关系放在两条背对背行驶的轨道中,我该如何去抓住那离我越来越远的时空里的你?
“我走不出去,你走不过来,所以就这样吧。”
飒说。
并不是所有的鱼都生活在同一片水域。
他生在阴雨连绵的南方,无意间踏足了一片原始森林,给了他灵魂一处短暂的净土。可他终究是要回去的,回到生来就陪伴他的铅灰色天空下,潮湿的雨季里,将伶伶的骨头浸染得酸痛,穿梭在金属大楼中,闻着油漆听着鸣笛慢慢老去。而十辰于,他要将他还给那片黑色的、干净肥沃的土地,那里生了他,也养着他,他应该用自己原本的样貌开心的生活,而不是为了什么去迁就一身傲骨。
这并不是自欺欺人的大义凛然,冰冷深海里的生命,看不到天上的星星,我自私画上句号的是你我本就难以跨越的距离,没必要太伤心。
爱过,恨过,也哭过,已经足够了,还要怎么轰轰烈烈呢?
冰川与飓风本就无法永恒相伴。
飒带着伯爵,在杭州又待了一个多月,才慢悠悠买了回厦门的机票,通知卷去机场接他。
卷看着他一个人拎着一堆东西出来,诧异道:“十辰于没有跟你一起么?”
飒没明说,卷却知道他们在谈恋爱,就凭飒从来不结伴出门这一点。一个独身主义者身边突然有了人,还形影不离,是什么关系可想而知。
“他回北方了,帮父母开店。”飒懒得多讲,“先去一趟宠物医院。”
“伯爵病了?”卷看着背包里
略显紧张的小家伙,伸手逗了逗它。
“没病,寄养,我有点事,没空照顾了。”飒把行李放好,坐
副驾把伯爵抱出来放在腿上 伯爵闻到主人的气味 安静下来,窝在飒臂弯里打呼噜。
“???”卷更加震惊,伯爵陪了飒三年,虽说某人是经常十天半月不见人把猫丢在他家,要寄养到宠物店还是头一次。卷想不出来有什么事能让飒做出这个决定,小心翼翼的说:“要不还是放我家来养?”
“总给你添麻烦,不太好意思。”飒扣上了安全带,“何况你不也经常和丸去出差么。”
“我可以不去啊,省得他还得分心照顾我。”卷rua了一把猫猫头,“听你这语气,事情要办很久?”
“挺久。”飒想了想,语气肯定。“走吧。”
“宠物店啊?”
“嗯。”飒摸着猫咪。
办理寄养手续的时候,飒砸了足够多的钱下去,让他们好好照顾伯爵,大有如果病了死了就让所有人失业并倾家荡产的架势。
卷习以为常的站在角落逗猫逗狗,他也不是第一次听见飒威胁人,尽管声音和语气都很柔和,但总能让对方不敢掉以轻心。
办完手续后飒亲了亲伯爵,又待了好一会儿才拉着卷离开。卷看着他的模样叹了口气,明明就舍不得,到底是什么事让飒不得不妥协成这样?
“我在监护人那栏也写了你的号码,以免有时候我电话打不通,你多帮我照看着点。”飒说。
“知道了。”卷翻白眼,飒不只写他的号码已经让他出乎意料了。
“你晚上住哪?去我家睡吧,冰箱里还剩很多火锅材料。”卷突然想到这家伙已经把房子租出去了,现在无家可归。
“啊,谢谢收留。”飒朝他笑了笑,被卷一巴掌拍上脑门。
飒跟着卷进门,对于卷看到丸就扑上去变成人体挂件的画面已经见怪不怪了,十分熟练的自己拿出拖鞋,推着行李箱走去客房。
丸正在厨房准备火锅,看见飒后朝他点了点头。飒拆了一罐雪碧,拉开椅子
,揉了揉凌乱的头发说:“不好意思了,总是来打扰你们。”
“放松点,你又不是外人。”丸端着火锅出来,接上墙边的电源开始热锅。平日里西装革履的商业精英此刻正套着围裙捣鼓食材,这大概就是卷喜欢的生活气,平淡,有人情味,温暖。
吃完晚饭飒参与了洗碗,卷坐在台面上陪他唠嗑,随手把他洗完的碗放进橱柜。
“接下来你打算做点
?”卷问。
“找个地方买个房子窝着。”飒说。
卷无语,心想能把买个房子说得跟买个菜一样便宜的只有这货了。
“公司那边后续没问题吧?”卷听说了飒舅舅捅的篓子,一夜之间从天上摔下来,欠了一屁股债,被四面八方追杀。飒连冷笑都不屑有,面无表情的洗着碗说:“他能有什么事,不
就是身份没了钱也没了,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卷叹了口气:“他不来找你麻烦就好了。”
“他得多大脸才会来求我。”飒甩甩手上的水,“他还有老婆孩子呢,孩子也不小了,三个人怎么也能勉强顶住,还有狐朋狗友多少能借点儿给他。”
卷心里摇头,
飒从出生到现在,身边围绕的都是些 人,不是贪财就是小人,一个帮他的都没有。好在有飒父亲留下的富余空间让他能喘口气,要不然真得被活生生折磨死。
晚上飒躺在床上玩手机,看到日期时恍惚了一下。这么快连国庆假期都过完了,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冬天,总感觉才刚刚适应高温,转眼就
要迎来更迭。
飒订了机票,三天后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