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雨》续写——第七章 一段感情的萌生
茶楼里,说书先生惊木一拍,开口道:“上回说到太师府张海端之案查了三个月,这朝廷派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借着凶案的由头搜查了太师府……”扇子遮住半张脸,低声说道:“还带走了大量的真金白银、古董字画,就是抓不到凶手……”
场下一片哗然,突然有人反驳道:“不是听说前些日子抓到了么?”众人扭头看插话之人,还想听下文。
又有人接话道:“那都是应付上面的幌子,我听说,真正的凶手,是那夜盗宫中宝物、劫走公主的刺客——细雨!”
“听说朝廷正在缉拿此人!”
“江湖上传言,只要擒到此人,不管是死是活,就能得到八十万两的悬赏——黄金!”众人皆是瞠目结舌,兴致勃勃地议论起来。
说书人,扇子越扇越急,清了清嗓子:“咳咳!诸位,诸位,方才我们说到这凶手抓不到……”说书人的话很快又被众人的议论声淹没了。
忽然,只听惊木重重一拍,说书人大声嚷道:“那细雨是个女的!”这下,场下众人都安静了。
说书人满意地押了口茶,扇子一合,徐徐道来:“这细雨身姿婀娜,是的剑法极快,落剑之处皆有星点血痕,等人反应过来,已经一命呜呼!她手上的人命恐比你我烹的鱼还多。”
“那太师府一案到底与她有无干系?”
说书人神秘地一笑,继续道:“这朝廷和江湖上都要索命的人,必然是脱不了干系。只是单凭她一人,怕是不能成事……”说书人正说到重点,突然门被重重地踹开,一群锦衣卫进来就大声道:“都别动!抓住他!”说着,一名锦衣卫头领拔出绣春刀指着说书人。
说书人大呼:“冤枉啊!冤枉啊!小人犯了何事啊?” 几名锦衣卫二话不说直接绑走了说书人。
锦衣卫头领大声道:“谁再敢非议朝中要案,蛊惑民众,下场就如此人。”说完,收刀大步走出茶馆。
在场人皆瑟瑟发抖,不敢出声。只有坐在角落里的男子面无惧色,紧握着桌角,似乎稍一用力就能把桌角捏碎了。此人正是张人凤。
过了几日,官府缉拿细雨的画像贴的满城都是,江湖上细雨的悬赏金已经高达80万两黄金。
江阿生恨恨地怒视着细雨的画像,一把撕下揉的粉碎。
细雨已带着罗摩遗体不知所踪,她背后组织的势力何其强大,步下天罗地网抓捕细雨,同时,也从未放过对张人凤尸体的寻找。就在清明之际,张人凤本想祭扫,却发现山上出现了许多可疑之人,似乎再等着张府旧人现身。
幸而张人凤已经易容,一身樵夫打扮,远远地躲了起来未被察觉。
自此,张人凤辗转江宁、镇江、句容等多地驿站,干起了马夫的行当,化名“江阿生”。
慢慢地,太师府一案就不了了之,府邸大门被贴上封条,但凡有人打听此事也被抓起来杖毙,就连说书人也不敢再置评此事。久而久之,这件事就不再被人们提起。
但是,江阿生从未放弃寻查真相,一路探访,获得了不少关于黑石组织的线索。一年后,他终于回到应天府,而今应天府已改为“京师”。
白天,他是热情开朗、敦厚可掬的马夫江阿生,到了晚上,他又变回那个冰冷深沉、悲绝含恨的张人凤。
任何时候,任何事情,任何人,在不经意间都会轻易地刺痛他,勾起他痛苦的回忆。为了伪装,他时刻谨慎行事,哪怕入了夜,他也不敢露出破绽。
最痛苦的时候,他不敢借酒消愁,总是无声地默默流泪,愤恨地打着自己的额头,捶打自己的身体。他也恨自己年少时体弱多病,若不是这样,家人也不会因为了收藏罗摩遗体治病而惹来灭门之祸。
痛苦煎熬至极时,他也曾用匕首刺入肌肤,让肉体的痛苦击溃内心的苦楚,也常常睁眼发呆至天明。
又过了两年,情况依旧时那样糟糕,事情的进展也不如人意,江阿生觉得自己这一生都会与仇恨和痛苦相伴了,他的世界暗无天日。
这一切,在他遇到了一个叫曾静的女子后,开始发生了变化。
他也说不上来,从什么时候注意到了那女子,起初只是觉得女子和旁人不同,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女子平日里不言不语的,并不像其他生意人那般极事功利,待人奉承讨好;也不像野蛮村妇那般粗俗泼辣。
不知不觉地,他就总忍不住多看几眼,她会羞涩却又不失礼貌地微笑颔首与街坊打招呼,她会再没有客人光顾时拿一本书静静地读,她会坐在摊前支着额角望着街景出神……
江阿生告诉自己,自古以来才子爱佳人,本事寻常事,自己也不过凡夫俗子,不足挂怀。
但日子长了,他分明意识到自己心生了杂念,不断告诫自己莫要再重蹈覆辙,毕竟自己身负血海深仇,不知何时就要亡命天涯,甚至搭上一条性命,犹恐累及佳人。
一开始,他只是坐在蔡婆的茶摊上歇脚时偷偷看一看,后来,蔡婆看出她的心思,两人脸皮又薄,在蔡婆的牵线搭桥下,他与曾静搭上了话,他随蔡婆唤她“阿静”。
如此这般,已让江阿生心生欢喜。
下雨时,每每看见那瘦弱的身影扛着沉重的布匹,总让人心生怜爱,想要帮帮她,不忍看她受累。但是,他并未打算越矩, 又告诫自己注意自己的身份,当好一个合格的邻居。发乎情止乎礼,发乎情止乎礼……
直到他看见她被蔡婆带去相亲,看见不少男子皆对曾静有意图,他才坐不住了,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那日下雨,他站到了曾静面前。
“我来帮你。”江阿生一把扛起厚重的布匹,从板车卸了下来,搬运到货台上。
“多谢。”曾静感激地点头,垂眸浅笑的模样让人心动。阿生望得有些痴了。
曾静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转过身埋头整理着布匹。
阿生回过神,轻咳了两声,道:“呃……嗯……我还有信件要送,先走了啊。”
曾静轻轻点头,再无言语。
阿生往前跑远了,回头再望向曾静,却不经意地和曾静的眼神对上了,傻笑着点头示意,耳朵通红,一边抓耳挠腮,一边喃喃自语:“蠢死了,为何要回头?”飞快地跑走了。
到了梅雨时节,江南雨盛,每次风雨袭来,江阿生总会适时出现帮曾静收摊。
这日,雨说来就来,两人在茶坊屋檐下避雨, 雨淅淅沥沥地有节奏地在屋檐跳动,细细地落下来,如千万根银丝。空气中夹杂着清鲜的花香,有事琼花盛开的季节了。
“阿静,对面茶馆上了新茶,不如一试?”江阿生微笑着看向曾静。
“不必了…吧………”曾静十分不习惯这样独处的氛围。
店小二看来了生意,殷勤地招揽客人,打破了两人的尴尬:“别净站在门外,进来坐,喝杯茶吧。”
江阿生望着曾静,脸有些涨红,道:“喝茶,听起来不错。”
店小二听了更热情了,道:“小店新进了一批苏杭的果干蜜饯,尝尝新吧。”
江阿生痴痴地望向曾静,道:“蜜饯,我也是喜欢的。”江阿生你一定要这么明显么?
“不用了,雨停了。”曾静迅速地逃离了,江阿生有些怅然地望着天,埋怨着老天雨停得不是时候。
曾静发现,江阿生和她认识的日子久了,话也多起来。有时来蔡婆的小摊吃东西,就开始逗她。
“阿静,看你这么瘦,定是厨艺不精,把自己饿瘦了。”
“ ? ? ? ”无聊!
“阿静,你看隔壁那个夏大姐,年龄和你相仿,娃都会打酱油了,是不是你待人太凶了?”
“ ! ! ! ”哪里相仿了?凶也是对你凶好吧。
“ 阿静。”江阿生,你没瞧见大家都在看你么。
“阿静!” 丢不起那人了。
“阿静? ……… ”呵呵,当真痴儿。实在被他缠得恼了,不出手不行。
隔天一大早,卖猪肉的大哥就在巷子里揍了江阿生一顿,他的眼睛肿得像个鸡蛋。走到哪儿逗被大家伙笑。
曾静想,这下他不敢再来招惹了,自己可以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一切恢复如初。但是,那一声轻轻地叹息,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不经意间,给她瞧见卖鸡蛋的李家姑娘,拿了一个热乎的鸡蛋给他揉眼睛,竟一点不知避嫌,江阿生望见她,远远地摆了摆手,曾静假装没看见,埋头读她的书,看了半天,愣是一点都没读进去。
今日没什么生意,曾静也无心做生意,想早些收摊回去了,正巧天又漏了,曾静抬头望望远处,又低下头。正准备收摊。
蔡婆打趣道:“你急什么呀?”
曾静四处张望,又望向蔡婆,答道:“快下雨了。” 看上去有些失落。
蔡婆会心一笑,道:“别慌,来,我念个咒传个人来帮你。”惹得曾静笑起来。
蔡婆故作拜神的样子念道:“南无阿弥陀佛,蔡婆急急如律令,江阿生,江阿生,下雨急现身。”
曾静听到江阿生的名字,苦笑了一下,心想怎么可能,估计他再也不会来了罢。“说什么瞎话……”话未说完,只见蔡婆往后一指,曾静转过身,这在这时,说巧不巧,忽然听到铃声从远处传来,不一会儿,江阿生出现再街角,笑着朝曾静奔来。
当曾静以为江阿生我冲着自己来的时候,江阿生却只和蔡婆打了声招呼,跑了过去,曾静居然有些难过,谁知江阿生刚跑过去几步,又折了回来,装着恰巧路过的样子,笑道:“正好路过,我帮你收拾。”
曾静看见江阿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肿起来,又好气又好笑,又有点内疚,还有这么一点点心疼。面对江阿生一如既往的人情态度,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江阿生帮曾静收拾摊子,躲进了茶馆的屋檐下避雨。不知为何,今日江阿生话特别少,两人沉默了好一阵。
曾静先打破了这安静的气氛,问道:“你的眼睛怎么?”
江阿生属实没想到这女子打了人还问人怎么了,装作毫不知情地答道:“哦,今天送件遇到一个疯子,莫名其妙地被打了一拳。”
曾静还想问问江阿生还疼吗,就被店小二打断了,小二笑嘻嘻地说道:“二位,今天这雨肯定要下一阵子,进来坐,喝杯茶吧。”
曾静本以为江阿生会马上答应,谁知,他从兜里摸出几枚铜钱,迟疑了好一会,才道:“我刚刚喝了一肚子水”又望向曾静:“你,应该也不想喝茶吧。”
曾静刚随着雨点雀跃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她强撑起笑容摇摇头。
两人默然望雨,只听雨声滴答滴答,喧闹的周遭却在这片屋檐下显得这么安静。曾静的心忽然跳得有些快,两只手不自觉地紧紧拽在一起,有些羞涩地。
江阿生也咽了好几次口水,清了清嗓子。曾静分明看见了江阿生的衣角快被他抓破了。
这时,屋檐上的一鸟窝被雨水大罗,江阿生迅速深处双手去接,却没有接到,鸟窝摔在地上。
江阿生赶紧捡起鸟蛋,可鸟蛋全都碎了。他眼框有些红了,盯着鸟窝许久,深深叹息道:“可怜,家破人亡了。”
江阿生的善良让曾静十分动容。之后的日子,她总是在街上寻他的身影,寻到了,内心欢喜,远远地偷看。
江阿生处于市井,却没有半点粗野的举止,他憨厚老实,待人和善友好,小孩子不小心撞掉了他的豆皮,他一点也不气恼,还安抚孩子,捡起豆皮拍拍灰继续吃。
也会热心肠地帮助别人,除了帮她收拾摊子,那里需要帮手的,只要叫到江阿生,他都会欣然答应。
爱说爱笑,朋友很多,大家伙都喜欢同他开玩笑。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特别紧张,手足无措,说话也不利索了,那憨憨的样子着实有些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