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早期文明 第一讲 商周时代（一）

根据《中国早期文明》课程录音整理

第一讲 商周时代（一）

为什么我们从商代开始，中国文明的起源肯定早于商代，商代已经相当发达了。但主要原因在于，商代以前的历史，现在我们了解的还不系统。过去有黄帝炎帝、尧舜禹这些传说，包括夏代是传说还是信史，现在都还没确定。

关于传说，它不能作为历史依据。我稍后会详细说明如何理解古史传说。基本上，传说只能作为参考。

自上个世纪殷墟挖掘至今已有近百年的历史，现代考古学对中国早期历史的挖掘已取得了很大成绩。现在许多早期方国邦国区域文明最后发展到二里头的较大中央王权的线索已经浮现出来，但不确定因素仍然很多。因此，我们这个课仍然从商代讲起来说明一下。

关于文明起源问题，我先专门说一下。商文明，即殷墟（河南安阳小屯）挖掘出的考古遗址，是我们现在知道的、中国历史上最早的、能够较为系统了解的早期文明。但它并非中国文明的起源，中国文明起源更早。

那么中国早期文明起源是什么时候？目前尚不确定，存在各种不同的理解。大体上，我们知道，后来创造中国文明的族群大约是公元前2万年到2万年期间，从境外过来的外来移民。实际上，不仅中国，现在分子生物学研究已经基本确定，散布在全世界各个区域的创造文明人群都是从东非扩散出来的。

那么有的同学可能会想，我们有50多万年以前的北京猿人对吧，还有更早的蓝田猿人。这是怎么回事。那些算是猿人。 他早期只能算是猿人，并非后来的直立人。他与后来的中国区域内的中国人没有血缘上的联系，也不是我们的祖先。

大约在1万多年前，进入华北地区淮河流域的许多族群开始创建各地的地方文明。比如现代考古学发现的著名的仰韶文化和龙山文化。仰韶文化、龙山文化大概有1000多年，它包含很多地方性的方国。但是这些都是一些地方性的文明。那么这个时期能不能算中国文明的起源？这个大家看法就不一样了。你说良渚文化、红山文化这些他能不能算中国文明的起源，就看大家怎么看。

那么现在有一个大家比较关注的这个点是二里头文化。实际上在二里头文化之前，在山西有一个陶寺文化，也是很受重视。有人说陶寺文化就已经是中国文明的起源，当然这是有争议的。现在一般大家都说二里头，可是二里头文化有很多的东西不确定，到现在为止，世界上公认的四大文明里的中国文明，这个中国文明它指的是殷墟文明，不是二里头也不是以前的其他文化。

我们来看一看这个世界公认的四大文明，第一个就是两河流域的文明，就是所谓美苏布达米亚文明，大家肯定都知道。它最早的是苏美尔文明，后来有一系列的城邦文明，大概从公元前的3500年算起到现在已经5000多年了，它是最早的。然后是埃及文明，公元前的3000年到2500年，然后印度文明公元前2500年到2000年，再然后是中国文明，公元前1500年以后到1200年。

这里我说一下，有的学者有不同说法。有的学者是说有六大文明，那就是把美洲的中美洲文明，就是墨西哥文明，和南美的安第斯文明加一起算6个，但是它们15世纪以后才被旧世界发现，基本上没有参与世界史的进程，它们的发展是独立的，所以一般不包括在内。

也有的学者把希腊文明算进去。希腊它是来自于地中海米诺斯文明，一般看它是一个次生文明，不是原生的。所谓次生就是说它是受两河文明的影响发展起来的。四大文明都是原生的，都是原创的，这是一般的看法，但是现在也有不同的意见，有人认为实际上真正原生文明只有两河文明，其他的几个都受到两河文明的影响，包括中国文明。现在关于中国文明是原生的还是受两河西亚这些文明的影响的争论很激烈。这个问题我们在这里不讨论，我就跟大家说一下这个情况。

所以目前尚不确定何时算作中国文明的早期起源，是龙山时期、仰韶时期、陶寺、二里头还是商代。过去很长时期，史学界从商代说起，不是说文明起源就是商代，而是我们能够确切了解的是商代。另外，我们这里说的世界四大文明，都有考古学和挖掘证据，不是历史传说。一个民族关于祖先来源的古老传说在历史学上不能作为依据。

这一点因为我们中国的中学教学在这一点上辨析的不是很清晰，尧舜禹皇帝炎帝他是传说，但是没有明晰的辨析，所以按理讲受过高中教育应该是都很清楚了，可是我们学生还是不清楚，他还是会把皇帝炎帝作为一个历史来理解，我们要特别说明一下，这个是不作数的。

其实不光我们中国有古史传说，有这个祖先崇拜信仰，很多文明都有对吧？你比如说日本人有天照大神，有许多神话，这也是凝聚日本民族的重要传说。在全球范围内，犹太的古史传说是最为著名的，因为它有现在圣经流传的影响。圣经中的旧约，从创世纪开始，从亚当夏娃讲起。犹太人认为亚当夏娃是人类的祖先，而非犹太人的祖先。后来有亚伯拉罕的故事，这就是犹太人的祖先，然后到摩西出埃及记。然后再到所罗门大卫创建以色列，这是旧约上都有了，这是很著名的传说，但是他不能作为以色列的信史，他还必须要靠考古学的证据支持，因为这些传说都是后来人讲的，他不是当时留下来的文字。

因此，我们需要辨析文明起源是一个科学问题。在史学上，文明起源需要有证据，而不能将传说算在里面。

近20年，中国文明起源中一个引起关注的问题是二里头文明。

二里头文明与陶寺不同。二里头文明有一个决定性的变化，其意义在于它以前的各地方文明都是区域性的，不能影响到很大的地方。包括良渚这样高度发达的文明，都是区域性的地方性的。考古学上有个说法叫做满天星斗，龙山时代就是满天星斗。尽管各地发现了各地的文明，但都是星星在闪耀，没有一个中心的文明。二里头具有全局性，可以辐射到各个区域，这是目前相当肯定的。许宏是二里头发掘队的考古学家，他出版的书中将中国文明的起源确定在二里头。关于这个问题，我就不多说了。因为我自己不做考古，也是研究第二手材料，所以推荐给大家看许宏这本书。（许宏：《最早的中国》科学出版社 2009）

日本讲谈社出版了10卷本的中国史，包括夏代和后面各个朝代。广西师大出版社前几年翻译过来影响蛮大的，这个我推荐大家看。这本是讲关于夏代的。（宫本一夫：《从神话到历史：神话时代 夏王朝》）

现在很多学者认为二里头就是夏代了，最早的中国就是夏代，但是这个没有确定。二里头的城市，宫殿区青铜器等都已出现，而且它的文化因素广泛地辐射到较大地区。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但具体是怎么回事，以及它与文献中哪一段对得上，目前尚无定论。

最早发现二里头的是一个老一辈的学者叫徐旭升，他50年代开始带着人去找夏代的考古学的证据。受到殷墟挖掘的鼓舞，他相信史书上记载的夏代一定有依据。最后二里头文化就是徐旭升带着科学院考古队找到的。但是徐旭升本人他其实认为二里头是早期的商代，是商文明。殷墟文明属于商代晚期。按照史记的说法，建立商王朝后，商的王都曾迁过5次，最后这一次才迁到殷墟。那么5次在哪里？史书上有记载，但是现在考古学都没有落实，很可能有一次商的势力到了黄河的中游，河南的西部这一带。所以二里头很长时间被认为是早商文明。

大概到80年代以后，北大的邹衡教授提出来应该是夏代，当然有争议了，现在慢慢的倾向于说是夏代的人比较多，但是都不确定，连许宏他都不确定这就一定是夏代。确实也不能确定。考古就是考古，你没有证据你怎么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