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聊斋志异打开歌剧魅影

高卢伶戴耶，乐师之女也，善歌舞，娇波流慧，细柳生姿。初歌于瓦肆，戏罢，掌鼓啸呼声半日不止。有纨绔拉乌，以万贯资瓦肆，少与伶游，经久见之，往邀共餐。伶喜，遂加芳泽，御铅华，梳妆之镜忽开。有黑袍斗笠者，覆苍面，状若影，携之而入。伶闻悠扬之乐，昏沉而眠，及惊起，四顾茫然，盖瓦肆暗渠也，然有皙湖怪石，黯烛雅琴，似有幽人居此。影见，曰：“吾乃乐神之使，唯君得以赋歌翼，望与共谱夜音。”伶奇之，倏尔摘其假面，深目不见瞳子，如尸头二穴，皮黄而裹骨，从侧几不见鼻，额前耳后，发凝三四团。影怒而长啸，遣伶返。乌未寻伶，方恐之，得一信于桌，令以伶演新戏《哑仆》，毋用名优卡洛塔，若背则有灭顶灾，署者影。乌以其言告众，皆以为儿戏，仍用卡。是夜卡声却如蟆，嬉笑之际，悬顶之烛台坠，客惊奔走，乱中得肆工布盖之尸，乃缢于人。伶避之肆顶，顿足悲伤，涕不可止。乌赴，以言语慰曰：“君何往，我亦何往。”相拥依偎，颦呻顿忘。后结丝萝。半载后，复收影信，令以伶演其作之戏《唐璜》。乌欲擒之，遂问于瓦戏班师长者吉瑞，告曰：“数纪前，一杂耍班来演于肆，展畸零以供娱，有一笼中怖面者，身怀筑城、谱乐之才，出逃，遍寻无果，以为亡。实居于瓦肆暗渠。”乌霜寒过心，乃遂其意，悄伏刀斧手于台下幕后，使俟机而动，动则杀之。至映日，座无虚席，嘈切笑闹，乌执枪栏后，心乱神离。伶与一男角歌台上，男角以蓬遮面，伶数觉其步调殊异，至高潮处掀其蓬，竟为影，真者已见缢于影，得尸帐帷间。伶愤然揭其假面，刀斧手亦出，刹那间乱作一片，影携伶由机陷入暗渠，乌追之，长者吉瑞嘱之曰：“影持旁遮普套索，须举手过目方可免于害。”至湖畔，影胁伶被凤冠霞帔，欲与之婚，乌不速至恰，下止之，解系绳，影趁其降臂以套索袭之，呼于伶曰：“尔终年与我俱，亦或送此齄奴入墓！”伶不忍良人死，吻之深长。影惊诧，恍惚而松索，令二人速归，毋与外人言。及臻衙吏来查，唯获苍面一副。

异史氏曰：鬼祟岂是寒血物，魑魅亦盼多情人。情字虽短，戏亦有终，人生如黄粱一梦，风花春红哪个不匆匆，肉身终有枯朽日，情志永为红尘记。人皆有心知，因意而动便是真，无情谋算便是伪，而世人多眼孔浅显，未见骨相，扰于虚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