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Leviathan)第三十章

雷基姆

马尔卡瓦过境处

    “我到底在什么地方?”加萨斯库尔姆吼道，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安全带上摇晃着。

    贝尔提斯听到她父亲说话非常震惊，几乎差点把车撞坏。它此时正弯弯曲曲地穿过满是垃圾的公交通道，差点撞上一辆翻倒的拖车，她才设法把它扶正。

    她的父亲坐在她旁边的车的前面，还有两个男人坐在后面。一个是塞姆勒，她可怜的小外科医生，拿着一个装满营养块和刺激血清的箱子，他曾用这些来维持她父亲的生命。另一个是一个名叫万特的大块头，他穿着防弹衣正在从车里探出身子，透过激光卡宾枪的枪管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看到父亲的突然康复，塞姆勒和万特看上去和她一样震惊。这是他们逃离杜拉港后他第一次说话，尽管塞姆勒给他的镇定剂肯定几个小时前就失效了。

    库尔姆低下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女儿。他此刻的眼神完全清醒。“你疯了吗，我那该死的衣服在哪儿?”

    在其他时间，她可能会因为他说她疯了而嘲笑他，但事实上，现在她却想哭。如释重负的泪水填满了她的双眼，他又恢复了原来清醒的样子。她做梦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之前那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消失了。

    “黄金王座啊。”他朝地面车外看了看喃喃地说。整个世界都淹没在孢子密布的云层之下，唯一的光亮来自横贯过境道的大量正在燃烧着的车辆。火焰中露出了数百具尸体，其中并不是所有尸体都是人类。大多数异形已经离开了，向南朝着萨拉米斯进发，但仍有一些人在路边的废墟中偷偷摸摸，悄悄地、迅速地穿过尸体堆，有时停下来吃点东西，然后迅速地消失在黑暗中。头顶的云层中有更大的身影在移动，大得多。贝尔提斯尽量不让自己去考虑它们可能是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她父亲问。他之前声音里的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那是什么东西?”

    尽管眼下的场面很恐怖，但重新听到他的声音贝尔提斯还是感到一丝欣喜。他神志清醒回到了她身边。“这是一次全面入侵，”她说，眼睛一直盯着过境通道。“但不是异教徒，是外星人。而且这一次我们要输了，他们已经摧毁了杜拉港。”

    “全毁了吗?”他瘫倒在座位上。贝尔提斯明白他声音里的恐惧，他们的大部分财富都被捆绑在港口。“是怎么被摧毁的?”

    “我不知道，可能是某种炸弹把这个地方夷为平地。如果你回头看，你会看到一片更深的黑暗。那里曾经是杜拉港爆炸形成的蘑菇云，只有部分人像我们一样在爆炸发生之前就离开了。”

    他听起来有些麻木“我们的人怎么办?泰洛和其他人?”

    “泰洛!”她艰难地吐出了这个词。“你可以忘了他了，还有其他所有人。”她向后座上的男人点了点头。“除了这两个人，所有人都背叛了你。一旦你生病了，他们就露出了真面目。”她瞥了一眼腰带上沾满了鲜血的电连枷。“他们没能活着看到爆炸。”

    库尔姆审视着自己。“生病?我怎么生病了?”

    她犹豫了一下。“你开始神志不清，无法清晰冷静地思考。”她加大了引擎的火力，当一个物体从一个倒塌的生活舱壁上靠近时，她加快了速度。眼看追不上，那个人影又转向黑暗中，她放松了下来“发生这种事的不止你一个人。”

    “神志不清?”他喃喃地说，听起来很不安，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开始想起来了。也许他记起了他曾经塞进喉咙里的肥皂味道。

    几分钟过去了，她开始担心起来。万一他又陷入了疯狂呢?她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恢复了理智。她离开杜拉港时，以为这样能让他理清思路。但那是在她知道该省其他地方有多糟糕之前-到处都和港口一样糟糕。

    “你要带我们去哪儿?”听到他的声音仍然很清醒，她松了一口气。“我们要做什么?”

    “我们要做什么?”他以前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恭敬的话，这几乎和他之前的疯狂一样伤害了她。强大的加萨斯库尔姆问他的女儿他们该怎么做，他已经崩溃了。她回答时忍住了声音里的怜悯。“我原先的计划是带我们去萨拉米斯巢都，但后来我和那些逃离巢都的难民们聊了聊。他们说巢都被一支庞大的异形军队包围了，巢都内部还有叛乱分子把事情搞得更糟，他们从里面把巢都炸了。而且在扎拉克斯堡垒周围聚集着一支更大的异形军队，并且所有的前哨站和燃料仓库也都遭到了攻击，整个省都在同时遭到了攻击。”

    “星球上的其他地方呢?”

    她耸耸肩，这个提问让她犹豫了一会儿。库尔姆的商业帝国幅员辽阔，他们控制着全球各地的矿山、工厂和炼化厂。如果整个雷基姆都遭到攻击，他们可能会失去一切。他们会变得和地板车后面那两个白痴一样无能为力、一贫如洗，就和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我有个计划，”她恢复了镇静说道“这车里的燃料足够到达乌萨马化工厂。”

    他皱起了眉头。“乌萨马?”他听起来有些茫然。“去乌萨马有什么意义?那只是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没错。”她压低了声音，尽管除了后面的两个人没有人能听到，而且她付给他们的钱也足够多，多到不用担心他们的忠诚问题。“自从工厂停工后就没人去了，这个地方荒凉到看起来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点了点头眼睛里又闪现出一丝生机。“但那里有某种其他东西。”

    “那些航天飞机还在那里。我查了最新的货运清单，至少还有三架。其中之一是巴巴利苏斯号，它是最快的。而且很轻易就能容纳四个人，特别是我们还没有携带任何货物。”

    “所以我们什么也没带就离开了。”他眼中的火焰渐渐消失了。

    “我们会带着小命离开。”她对着父亲脚边的一个空板条箱点了点头。“还有我能拿多少王座币就拿了多少，里面有足够的东西让我们重新开始。航天飞机当初着陆时应该加满了燃料的，巴巴利苏斯号可以很容易地到达克罗西亚角的预兆站。从那里我们可以加满燃料到达加布里斯的船坞，并设法买到通往另一个星系的通行证。”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呼了出来。然后他点了点头，把手放在她的手上。“你做得很好，承受住了这一切并且坚持了下来。”他用粗哑的声调说，但这是他对她表示过感情中最深情的一次。他回头看了看万特。“给我一把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