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在海对岸焕发第二春

 北琴的空气永远是那么干燥。  无论云雾还是雨雪，终究改变不了那刺鼻的尘土气息。机务段的大门口永远灰尘弥漫，昨日清洗的制服，一天便要挂满几层灰色。  望着窗外铁轨上来往的忙碌，少女轻轻叹了口气，湛蓝的眼瞳中隐隐流露出一丝落寞。   空气交换机的声音无序的重复着，洁白地砖铺就的办公室内，只有少女一人。   她久久凝视着调车场的一个角落。比起观察，她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少女从胸前的口袋掏出一个小笔记本。皮革制的封面已然磨损的认不出原色，书脊的丝带扯的拉了线，就连纸张也有些泛黄。她快速的翻动着笔记本，寻找良久，把动作凝结在某个瞬间。   纤细的手指轻柔地压在文字上，被黑色的字符包裹着的，是一张小小的相片。像是胶卷时代的产物一般，那相片的色彩艳丽的有些突兀，镶嵌在微黄与炭黑之间，像是被遗弃在废墟中的乐队海报。   相片中的内容，正是她凝视许久的调车场。那相片中也有她，兴奋地挥舞着右手，在凝固的时间里，那青蓝的发丝仿佛还在随风飘扬。   她的身边，静静的停着一辆同是青蓝色的机车。金属的线条被切割的有如金刚石般锐利，灵动的蓝调套色涂装使其少了几分机械的厚重，又添了几分活泼和精致。   少女再次看向窗外。   调车场的同一个位置，在那段锈迹斑斑的铁轨上，踏面仍然光洁如新，却没有了蓝色机车的身影。   “啪！”   笔记本保持着打开的状态坠落在地上。紊乱的纸张在气流中浮动，让它看起来像一只中弹的飞禽。少女紧咬嘴唇，攥着拳头，猛然转过身去。不再看那个空落落的地方。   几滴晶莹从她的面颊上落下，滴在笔记本的扉页，晕开了少些清秀的字迹。   “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   “琼雨？你在吗？”   厚重的胶合木门外，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少女一惊，也顾不得还戴着纤薄的线织手套，胡乱抹了脸上的泪痕，拾起笔记本便向门口走去。   “我在，姜秘书。”她努力压制住声音的颤抖，一边调整着呼吸，旋即拧动了微微发锈的把手。   “早上好，琼雨。”门外的女性面带平静的微笑，低头看向蓝色的少女。“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睡不得懒觉啊。这才刚过七点半，你已经看了很久的车了吧…？”也许是电灯作祟，少女的脸上，没有完全擦干的水迹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虽然她努力的想要露出和女性一样的微笑，但刚哭过的嘴角还紧绷着，完全没有按照她的意思活动开来。  “早、早上好，姜秘书。您也来的很早啊……诶？”少女有些颤抖的问候被挡在喉中，眼前的女性将她搂入怀中，轻轻的搂住她的后背。“您、您这是…”少女抬起头来，眼瞳里印着惊讶与不解。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应该好好放松一下。”女性的声音愈发的柔和温暖，她抬起另一只手，抚摸着少女的发丝。“是又在看日记本吧，小雨。”   少女低下头去，不发一言，只是用自己的双手环住女性的腰。   许久，她才艰难的开口道：“是的，姜秘书…都这么久了，我还是再想着它，0059…一直在想着它，无时无刻。”大颗大颗的泪珠洒落，少女将脸埋在女性的胸口，整个人瘫软无力的倒在女性的怀中。“我真是没用啊…明明是不可抗力，明明已经接受0059被封存的现实，明明…明明已经做了最后的…道别…”她的哭泣声逐渐变大，急促的气息抽动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告别了…我的…我的0059…”  女性轻轻的拍着少女筛糠般的背，那单薄的身影，颤抖地仿佛要崩解殆尽一般。“0059确实被封存了，但你还记得她，我也记得，这里的铁路人都记得她…调车员记得接挂她的技巧，7C的花鸾还不时会夸赞她的美丽，每个旅客站台都记得她，第一轨的踏面上，永远有她留下的痕迹…我们都记得她，她并没有离开我们…她仍在每个人的记忆里长存，对吗？”   少女并不应答。   那环抱着女性的双臂，似乎加了几分力道。   女性感受到少女重重地一点头，柔和的笑意更甚。   突然，她感觉少女的身子一沉，脚下似乎脱了力，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琼雨？琼雨！”女性的脸上一下就没了笑意，她将少女横抱到沙发上，急切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诶……”   看到少女的面部，女性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停止了呼唤。   少女的面颊上还挂着纵横的泪滴，但她的表情已经安定下去，呼吸也变得均匀。   “睡着了啊…终于释然了吗。”轻笑着，女性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说道。“好好休息一下吧，等你醒来，不知道要多惊喜呢…”她缓缓地起身，走到窗前，向外面等我调车场看去。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