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LP】《辐射小马国:聚流》(5)痛楚与真相 下 冒险 长篇小说

“什.....”那匹公马沙哑地问,此时高个子公马已转过身,背对着他。
“滚,”高个子公马的语气仍然是平静的,不过他已将他的声调稍微地抬得高了些,他转过身来回看了那匹公马一眼,“在我改变主意之前。”说罢,他的腿部再一次沿着接缝裂开,只是链条并没有完全地旋转起来。
“不!操!不!”受伤的公马一边尖叫,一边以他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个地方。
高个子紫色公马看着他所饶恕的公马慌不择路地逃跑,脸上浮现出了一个微笑,然后收回了他的链锯。他随即环顾四周,然后注意到了在破碎窗户旁挤作一团的我们。
“哦,十分抱歉,我希望我没有无意间把那些赏金猎马的尸体砸到你们身上。”他说着朝我们走了过来。
“嗯,不,你,呃,没丢中我吗,所以那个家伙是你?”我难以置信地问,
高个子公马的回应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
“那边躺着的那位他妈的是什么情况?”果酒问,指着躺在路中间的那具公马尸体。
“那伙我雇佣来的赏金猎马有点被利益冲昏了头,在为我工作了几天后,他们决定碰碰运气,想要要求把雇佣金调整得更高一些。我认为他们的新收费标准是不可接受的,所以我决定提前炒了他们,然而他们却以为我要撕毁我们当初定下的契约,于是就开始攻击我。我只是在单纯的自卫而已。”
“噢,好吧,那你为什么又放那一个走了。”
“他刚来到雇佣团伙没多久,而且是在我雇佣了他之后才加入进来的。因为那些赏金猎马都不是什么本分之徒所以我一直都关注着他们的行动,以确保他们不会做出些什么我不喜欢的事情来。好在他在他加入进来后还没做错过事,所以我只是吓了吓他,这样他也会将他们头目的藏身处供出来。既然他们头目的尸体并不在这里,我想我可以假设他已经逃走了。”
我们的点头证实了这匹高个子公马的假设。
“哦,真是无礼,我的名字是电齿转轮(Motor Runner,《Broken Steel》头号反角友情客串~)。”他介绍自己时向我们微微鞠了一躬。
“呃,我是晶心泡芙,而这位是....”我用一只前蹄指了指我的天马朋友。
“果酒托蒂,但请叫我果酒就好。”果酒说着笑了笑,推了推他的帽檐。
我注意到,当听到我的名字时电齿转轮的眉毛细不可觉地拱起了一点点,但除此之外,他没有表现出其他任何反应。这家伙对自己情绪的外露有着很强的控制力。
“很高兴遇见你们两位,我想我可以冒昧地假设你们都是从镇子外面来的?”
“我们有那么容易被看出来吗?”果酒问。
“你不是,对于像你一样的黛西派来说,马哈维是一个安全的避风港。”听到“黛西派”这个词,果酒皱起了眉头,晃晃他的后半身好让风衣垂挂下来完全遮盖住他的肋腹。“敏感话题,我道歉,”他随即看向我的这边,“你倒是挺容易猜出来的,考虑到这片地区的斑马都是黑色条纹。”
“这里真的一匹灰色条纹的斑马都没有吗?”果酒问。
“本土的是没有,你能在这里看见的灰色条纹斑马都是像你们一样的旅行者,”电齿转轮盯着我们看了一小会儿,陷入了一阵短时间的沉思中,“你们没法进到赌城区里去对吧?”他说的就像他早已经知道了答案一样。
“对,那个铁皮罐头说我们得.....”果酒清了清嗓子,唯妙唯俏地模仿着那机器的声音复述了一遍它对我们说过的话,“资金项不足,请你们在拥有了能达到最低进入信用额度的瓶盖时再回来。”
我沉重地叹息道:“是呀,我们还差2000个瓶盖。”
“嗯......也许我可以帮你们解决那个问题,只要你们不介意帮我干一件小小的活计。”
“是什么?”我的耳朵竖了起来,希望之火在我胸膛中升腾而起。
“探戈杰克,我第二只扔出窗外的小马。如果你们找到并杀了他,我会付给你们5000个瓶盖,”电齿转轮顿了顿,“他是一条需要被处理的漏网之鱼。”
“5000个瓶盖!”在彻头彻尾的震惊下,果酒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的,他的死绝对值那么一点瓶盖。”
“一点?”果酒又是一口凉气。
“你想让我们就这样谋杀掉他?”我问道,感觉有些震惊,竟然有小马请我们去为了金钱杀掉某匹小马。
“晶心,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废土模式吗?”果酒低声对我说。我叹息一声,点点头。在当时,我也已经准备好去杀掉那个落单的掠夺者了,因为这就是废土的生存方式。那么我猜这两者之间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就像这样去谋杀掉一匹与我素不相识的小马?我想我需要一个理由来为我杀掉他的行为作辩解。至少,我还是想要保留下一些我自己的美德的。
“你说过这些你雇佣的赏金猎马之前并不是什么好马,那探戈杰克做过什么?他做过最坏的一件事是什么?”我问道。
电齿转轮脸上那平静得如无风的湖面般的表情瓦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怒容,这使得这匹既高大又英俊的公马顿时变得非常的具有威胁性。“他曾经对一些年纪不超过五岁的小雌驹进行过性骚扰。”他单刀直入的话语暗含被推到边缘的怒火。
我愕然了。这个探戈杰克是一个恋童者。如果说有一件事,无论是在战前的世界还是在战后的世界我都不能容忍的话,那就是那些敢以这种方式虐待孩子们的小马。我感觉到正义的怒火在我胸膛中熊熊燃烧,同时也清楚了我接下来将要做的事。
“我接受你的委托。”我站直了身体。
电齿转轮冷静的风度又回来了,同时露出了一个微笑。“好极了,探戈杰克在天马维加斯的东部山丘群里有一个安全屋。一旦你们料理完了他,拿走挂在他脖子上的黄金首饰作为委托完成的证据。你们可以在路那头的金橡木旅馆(The Golden Oak’s Hotel)里找到我。祝你们好运,晶心和果酒,以及,感谢你们。”他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朝着他提到过的那间旅馆走去了。
“哇噢晶心,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果决地同意这个委托。”果酒说话的这会儿,我们已经再次上路,走向东边的大门和它另一边的居住区。
“这个探戈杰克是个恋童者,果酒,一个真正的怪物。”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了,“他折磨小幼驹!那是极严重的罪行!”
天马皱眉。“没错,回到英克雷,被指控为恋童的马会被判终身监禁或死刑,”他点了点头,“那就让我们去干掉那头怪物,然后拿到那笔可观的赏金吧。”
我不喜欢这个只是为了赏金而杀掉这只小马的想法。对于我而言,能消灭掉他,让他不能再染指更多的孩子就已经足够了。我真的无法理解,怎么会有小马会将他们的欲望发泄在小幼驹的身上,这简直令马作呕。
我们又一次经过了那所学校,那时我听见了一声从学校后面那一小块棕色枯草地里传来的吱吱声,那只巨鼠随即从里面跳了出来。“又是那只该死的耗子!”我尖叫着开始沿着通向大门的路一路狂奔,同时嘴上一边不停地重复着“恶心恶心恶心!”。仁慈的塞拉斯缇娅在上,我真的很讨厌老鼠。当我听到果酒在身后狂笑不已时,我的脸羞愧得红了起来,守门的那些雌驹赶紧打开门放我们出去了。
现在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天空中的太阳也开始了西沉。我们需要找到一个过夜的地方,还有.......我定格在了原地,当我们来到一个路标面前时。
“欢迎来到查德顿住宅区(Chadderton Residential District)”
“家。”我喃喃道,开始顺着那些路走了起来。
“呃,什么晶心?嘿,等等,你要去哪里?”果酒迅速小跑着想要追上我。
我没有回答。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就像已经飘出了体外,追溯着来自远古的印记,那么多次,从学校回到家中的路上踏下过的每一个蹄印。这条路线在我的脑海里仍然记忆犹新,我顺着这条路线,在每一个需要的位置,左转,右转,不需要时,直走。果酒全程都一直在尝试着引起我的注意,但我已经切进了自动模式,沿着记忆中的那条路线,一路走回家,家,那个承载了我21年光阴的家。抬起头,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我的家族老房子。我停下了脚步。它依然立在原地,而且状态看上去也仍然十分良好,考虑到这么多年它就一直屹立在这里,默默地朽烂。
“我们...我们今晚就在这儿过夜了。”当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座房子看时,一股情感的洪流涌上心头,我的声音变得破碎不堪。
“晶心.....你还好吗?”果酒的话语里充满了关切,此时我开始向着房子的正门走去。
我并没有回答他,一边试着转动了一下门把手,门是锁着的。门的两侧各摆着一个花盆,现在它们里面除了枯死的杂草外,什么也不剩了。我轻轻地把左边的花盆推到一边,那把备用钥匙还在那儿。我感到有些惊讶,在我离开了190年间,没有一匹小马挪动过这个花盆,找到这把钥匙。我捡起了钥匙,将它插进了门锁里,然后转动了它。门锁呻吟着以示抗议,它已经在这将近两个世纪的时间里没有被使用过了。但它还是发出了一声令马满意的咔嗒声,门开了。
“呃,你是怎么知道那里有把钥匙的?”果酒一头雾水地问。
“直觉?”我只抛给了他这么一句话,然后推开了门。
我们进入到了我家族老房子的内部。迎面扑来的是一股朽烂的气味,但谢天谢地,里面没有夹杂着那种从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我们正对着一条通往楼上的楼梯。在它左边的是通往厨房的过道,而我们的左边则是一扇垂挂在一侧铰链上的门,它是开着的,透过它,我们看见了宽敞的客厅。在我们右边的家庭餐厅门已经倒下,孤零零躺在地板上。我穿过了客厅的门,绕过散发着异味的沙发,推开了位于客厅后部的门,径直走进了厨房。
“跟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我低声嘀咕了一句,走到了房子的后门面前,试了试门把手,它转动了,但门并没有挪窝,所以这扇也是锁着的,这意味着在这将近200年的时间里,没有小马曾经进到过我的家里来。
“棒极了!”果酒吹了声口哨,我转过身,看见他把头埋进了那台斯麦戈牌的电冰箱里。“里面有一大堆的食物,全都打满了那些特殊的防腐剂,所以这些东西也都还没坏!”
“你,你想要什么就拿什么吧。”我感觉到一股沉重的伤感开始在我的身体里生根。我离开了厨房,穿过了过道,然后迈着缓慢的步伐爬上楼梯。楼梯在我那非凡的体重下抗议似地呻吟着,但它们撑住了。在楼梯顶端的右边是我父母的房间,正对着我的是浴室,还有两扇门在我的左边。一扇通向一个小小的闲置房间,另一扇门的后面就是我的卧室。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的节奏也开始变得紊乱。我一步一步地走到我房间的门前,轻柔地用鼻尖推动了那扇沾满灰尘的白色木门。我的老房间一览无遗地展露在我的面前。曾经用来装饰这个房间的,印着淡粉色花朵图案的墙纸,现在的颜色已经褪去了大半,甚至有些地方的墙纸已经从墙上剥落了下来。房间的天花板上也已经出现了一些潮斑,那些位置上的油漆早已脱落。
我走向那张我曾经睡过的铁架床,坐上了满是灰尘的旧床垫。床在我体重的重压下嘎吱作响。我的目光随即落在了我的小床头柜上,那个小相框依然立在那里。我伸出蹄子将它拿了起来,相框已经沾染上了一层污秽,玻璃片下面的照片已经看不清了。尾巴转到身前,我把它当成了一把刷子来使,扫去上面已经累积了两个世纪的灰尘,直到里面的照片能被再一次看清为止。我勉强地挤出了一个微笑,看着照片里的那只粉红色皮毛黄色鬃毛的水晶小马,我想起了我的妈妈买下一堆像这样可以保存里面的照片直至永恒的魔法相框时的情景。她怀里还抱着一只小号的她,只是那只小小马的皮毛都是黯淡的,缺少水晶小马固有的闪光。
“噢,妈妈.....”我低沉嘶哑地吐出这两个音节,然后便再也没有任何顾忌地抽噎起来。
“嘿,晶心,你在这啊,那个冰箱里全都是好......”他顿住了,注意到正在低声抽噎的我,“.......东西,嘿,怎么了?”他一边问道,一边走到了床沿边上。
“噢,果酒,”我悲痛欲绝,声音里满是痛苦,“我失去了所有小马,我的妈妈,我的爸爸,我的爷爷奶奶,所以我认识的小马。”我放声哭嚎。
“嘿,那才不是真的,”他温和地说,爬上了床面坐在我的身旁,用他的翅膀将我包裹起来,将我轻轻地拉得离他更近了一些,“你还有我啊。”是啊,但那又还能维持得了多久呢?
我很庆幸,不管是谁设计了我的身体,他都把泪腺铺设进了我的眼珠里,因为所有的眼泪此刻都在不加节制地泛滥着。我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把心脏嘶喊了出来,一滩由我的绝望、悲伤、悸痛调和而成的苦水开始淹至我的头顶。我再也没法控制我的情绪了,我需要安慰。我用我的前蹄环住果酒的身体,紧紧地抱着他,同时小心翼翼地控制我的内骨骼力量好不把他压扁,然后我把头挨在他的肩膀上,放声大哭。
“嘿,呃,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的。”果酒试着安慰我。他回应了我的拥抱,用他的羽翼和前蹄抱住了我。
我的鼻尖磨蹭着他的脖子。我抽噎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望着她。他那双紫色的大眼睛正向下注视着我,他还给了我一个让我安心的笑容,那种能告诉你“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的”的笑容。我眨了眨眼睛,把泪水挤出眼眶,前倾过身体.......当我把我的唇压到了他的唇上时,我自己都被我自己吓了一跳。我把脑袋微微地歪了歪,他那稀疏的山羊胡蛰着我的脸颊。我亲吻着他,做着这么多年来我看过的所有罗曼蒂克作品全息磁带中的雌驹一样的事。
我不知道在我亲上他的时候我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我原以为他会退缩,但是他没有。看着我的唇压上了他的唇,起初他只是惊讶地眨眨眼,但他随即在他的吻上施加了力道回应了我的吻。我顿时感到一群小蝴蝶在我的胸膛中扑腾而起,但我的心还是低落的,支离破碎的。当我们开始把更多的热情投入到这激烈的拥吻中去时,我发出了一声柔和的呻吟。
*****
清晨,我在我的老铁架床上醒来,明艳的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窗户洒进室内。我转过头,好让刺眼的阳光不再烧灼我的眼睛,结果我的口鼻立刻就被埋入了一簇紫色毛发中。我睁大了眼睛,看见果酒在我的床上睡得正香,他的四肢轻柔地环绕着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现在正处于一种“大汤勺抱着小汤勺”的姿势,我就是那条小汤勺。我们昨晚都干了些什么?我在心里默默的问。我轻轻地挣脱出他的怀抱,然后滑下了床。滑下床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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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的思维突然变得无比的清晰,同时也冲破了那层雾霭,我的大脑终于回忆起了昨晚发生过的一切。
我感觉那时我的意志消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程度,甚至连我的疾病对我造成的失落,都远比不上那一刻。果酒试着安慰我,而我差不多是直接扑到了他身上,然后亲了他。那时的我表现的一点都不像我。他说他想要帮助我,而我,我不清楚,我想我肯定说服了他,但现在我感觉到了恐惧:我差不多是操纵了他,让他和我发生了关系。噢亲爱的露娜在上,我们上床了!不,这是所有可能发生的事里面最糟,最糟的那件事。本来我也许还有机会,把我的真正内在向他和盘托出来挽救我们之间的关系,前提是我们没有——但现在我们有了。我担心那最后的揭露会让他转身就离我而去。所以现在我不能告诉他了,我不能,我.......不,我必须得要告诉他。我欺骗他的时间已经够长了,现在再加上我们之间还发生了关系,这只会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这场打哑谜的游戏已经进行了够长时间了。告诉我的朋友昨晚跟他睡在一块的那匹雌驹其实是一只仿生机械斑马大概会把他的心伤得很深很深,也绝对会把他吓得够呛。我欠他一个真相,而且,说实话,我也无法再将这场打哑谜游戏继续进行下去了。看在他的份上,也同样因为在我心中不断堆叠起来的那份愧疚,这两者已经不能再容许我向这一只我关心,我在乎的小马编造更多的谎言。我深吸一口气,将空气里残余的决心都吸入到胸膛中,开始往回走。我可以听见从房间里传出来的拖沓蹄步声,所以我应该可以假定他已经醒了。
“果酒,我...我有一些事情想对你说。”我的声音里满是沮丧,此时的我正站在房间外的楼梯平台上。
“*呵欠*,怎么了,晶?”打着呵欠的他出现在我卧室的门槛前。
“我——”我的话语嘎然而止,低下头,地板开始发出不祥的嘎吱声,随即开始响亮地呻吟起来,随后传到我耳边的是木板碎裂的声音。当我下方坚实的地面就这样从我蹄下消失时,我尖叫了一声,身体径直穿过了那个洞口。我的头部猛磕在了地板的断裂边缘,锐利的尖木条划开了我的肉体,当我感觉有一块布条戳进了我的左眼和脸颊,并在重力的作用下撕裂我的脸部时,我惨绝马寰地尖叫起来。我的一边视野变成了纯粹的红色,因为我的有机眼珠已经被从我的头部蛮横地扣了出来。我低下头时,视线正好与我正下方不断扩大的餐桌相撞。我这具七百五十磅的躯体直接落在了上面,桌子扎成了一堆碎片,而其中的一条,又长又尖的一条,长驱直入地插进了我的腹部。
我躺在地板和餐桌的残骸里,不住地发出一阵阵的惨叫,但在我来得及从中恢复过来之前,我身下的地面再一次塌陷,使得我连带上那张餐桌的遗骸一齐掉进了地下室里,我的落点是已经出现了部分坍塌的一堵分隔墙的顶端。我的体重再加上这些老旧砖块本身的脆弱性,导致它们在我降落在上面的那一瞬间尽数碎裂,砖块的碎片化作锋利的刀刃,划破并刺穿了我的左后腿。在我终于得以躺在地下室的地板上时,我再一次痛苦地惨叫了起来。我全身上下被划得鲜血淋漓,而且还被埋在了一堆碎裂的木片和砖块的下面。
“外部肉体出现大面积损伤,左侧面部严重损毁,检测到全身表层上的多处破损。右侧后腿的肉体严重损毁且与内骨骼分离。出于能量低下的原因,无法在短时间内再生肉体。”视野闪动了一下,显示了从昨天到现在,我的电量已经降至二十九个百分点。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方式,这不是我想让果酒最终发现我是什么的方式。我想要的是亲口告诉他,不是像这样被他“挖掘”出来。我在碎石堆下呻吟着,挣扎着,努力将自己的身体从那下面拉出来。
“淦!晶心,你没事吧?”果酒的声音从上方的某个地方传来。不久后响起了重物落地的声音。我感觉到一些重物从我上方被一些其他的什么东西推开了。我叫出了声,卡在我合成胃里的那根木条挤压着我的金属肋骨。又有什么东西被挪到了一边,从我的身上掉落下来。又是一声惨叫,我感觉那根尖刺扎得更深了。用尽我所有的力量,我从碎片堆里站了起来。
“我去!”果酒看着突然把自己从废墟中扒出来的我,尖叫了一声。我用我的尾巴遮挡住了我的后腿,把我的头扭向一边,这样他能看见的就只有我右侧的脸部。“你还好吗?”他的声音里包含着由衷的关切,而正是他声音里的关切,让我懊悔万分地发出了一声叹息,为自己没能早点把真相告诉他。我本是希望自己能够亲口告诉他的,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他挖掘出来。
“我真的很抱歉,果酒,”我内心的那匹小马在我说话的时候畏缩了一下,此刻我的声音里参杂进了一点轻微的电流声。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无数切开正在缓慢地向外渗血,同时还能感觉到冲刷过我脖子上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的电脉冲。我猜那解释了我声音里的电流声。
“抱歉?为什么?”他困惑地问。
我深吸一口气,转过了头,用我的两只眼睛望着他。果酒立刻就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展开了两侧的翅膀。他脸上换上了一副难以置信和困惑不解的混合表情。无论是那只小马,在看到他此时眼前的这一幕时,都一定会有像他现在这样的反应。
“我想要亲口告诉你的,我真的想。”我悲伤地说。这一刻,肯定有一股微风吹拂过了整间房子,或者是这个地下室,因为我可以感受到皮肤上的凉意,但更明显的征兆出现在我的脸上,我感觉到这股风直接吹进了我的口腔里。下意识地我想用舌头去感受一下我的左侧脸颊,结果却发现它已经不在那里了,我的舌头伸了出来,触碰到了我的金属上颚。果酒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显然是看见了从我脸上的洞口伸出来的舌头。
“你是一只机器马,一直都是,而且你一直都在对我说谎,还,还.......”他脸色苍白得是如此的厉害,以至于他看上去几乎都要变成纯白色的了,“我们......我们.......露娜在上我*了一只他妈的机器马。”
“果酒,求你,我可以解释的。”我感觉到自己右侧的眼睛已经开始止不住地向外涌出泪水,因为我已经很清楚接下来马上就要发生的事了。我朝着这只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天马踏出了一步。
“不,离我远点!”他尖叫着,鼓动他的翅膀,然后,在我来得及说出任何东西之前,他就已经飞走了。他径直穿过了那个大洞,然后我听见了前门被猛地撞开时的一声巨响。
“果酒!”我大声地呼喊他的名字,他转身逃跑的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心碎了,但我真的不能怪他的不是吗?自我们相遇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在对他说谎,甚至在每一次我不小心说漏嘴时编造出更多的谎言来欺骗他。如果是你发现了你的朋友其实是一只满口谎言的机器马,你又会作何反应呢?更何况是在你昨晚跟她做过之后?反正我知道我是永远都不想再让她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了。这都是我自找的,但我还是心存希望,希望他会留下。
我从那堆建筑废料中起身,拖着步子爬上了楼梯,回到了一楼。我眨动着眼睛,让悲伤和后悔的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我踏进了门厅,看见被撞成两半的前门,无言地在风中摇曳着。
“噢果酒,对不起。”我低声抽噎着,开始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二楼的楼梯。我看着楼梯旁边的那个大洞,上面的锯齿状木板边缘依然粘着一些皮肤组织。“我本来也许还有机会来挽救我们之间的关系,而这一切现在都被你搞砸了!”我愤怒冲着那个洞口吼叫,随即快步走向了浴室。
我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清洗那些遍布我全身的伤口,以及——无视掉那些钻心的疼痛——切除松散的,已经不再与我右侧后腿相连的肌肉组织。我差不多失去了覆盖在我腿上百分之八十的皮肤组织。最糟糕的那一部分来了,把那块卡进我腹部的那块尖木条拔出来,它疼得像火烧。如果它当时再深入个一英寸,它就会把我的合成胃刺个对穿,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我还是相当走运的。
我抬头看向固定在暖气片上方的镜子,仔细地端详着镜子里的映像:我全身上下就是一团糟,而且因为身上多处皮肤都被撕扯了下来,露出了下面的金属肢体,我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从噩梦中走出来的生物。我看向我的脸部,我的颅骨是照着小马颅骨的样子造的,上面有一个巨大的眼球孔用来固定住我的有机眼球,不过既然它现在已经没了,我得以一窥被安装在凹槽深处的光学单元。我眼睛的每一次小小的转动都能是我看见光学单元在对焦时孔径的收缩与扩散。
“为什么这一切非得要发生在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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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紫色的天马剧烈地喘息着,眼泪有要从他的脸上滚落下来的冲动,他降落在一栋公寓楼的楼顶上,所处的位置俯瞰着下方的街道,俯瞰着他刚刚逃离的那个地方。天马转过身来,将整个老城区的景色尽收眼底。塞拉斯缇娅的骄阳一边缓缓地向上攀升,一边将它那明媚的阳光撒向这个老城区。他的目光久久地在一间房子上停驻,在那里面的正是他麻烦的源头。
“她是机器马......一直都是,”他自语道,仍然在凝视着那间房子,他那双敏锐的天马之瞳让他得以将那间房子以及他与她共度了一个夜晚的卧室的全貌一览无遗。
“淦,东西忘拿了。”他发着牢骚,开始绕着房顶来回踱步,同时依然死锁在那间房子上。
在他踱步的途中,他看见了卧室里出现的一些异动,然后他看见了她,隐匿在血肉之下的机器马,她走进了卧室。因为那面落地窗几乎占据了整个墙面,所以他有着对整间卧室的清晰视野。当他的眼睛捕捉到从她那侧仍然完好的脸上传达出来的悲伤时,他停下了他那无意义的来回踱步,这时他感觉到了一阵从心底传来的小小悸动。
“为什么我要去同情那只机器马?”他在内心里默默地问,“她骗了我,还把我当成傻子一样来耍。”
哪怕他的确因为那只雌驹的背叛感到无比的愤怒,他却还是不能真正地冲着她发泄出自己的怒火。他蜷起后腿坐了下来,眼睛看着那只残破不堪的雌驹从她的长风衣——在那个激情之夜里,它们都被散乱地推到了地板上——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布包。这只机器雌驹打开了布包,扒拉出了一颗红宝石,然后,出乎他意料地,吃掉了它。她随即又扒拉出了另一颗宝石,一颗绿宝石,然后也一样吃掉了它。
“为什么我还呆在这个地方?为什么我还在这里看着她?”他自问道。“因为抛开她的所作所为以及她到底是什么的事实,你内心里清楚,你对她还是有感觉的。”他的潜意识这么回应了他,当他看着雌驹那块被毁掉的脸以缓慢的速度拼接回一块,还有那双动人的湛蓝色双眸也开始长回来时。
“但她是一台机器......”他试着与他的潜意识争辩。“但那也不能阻止东部的一些小马与机器马一块结伴旅行不是吗?那些被他们看作是挚友的机器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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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天马张开了他的嘴,正打算继续跟他的潜意识争辩下去,但它提出的那个看法在电光火石间击中了他,促使他以更深层次的目光去剖析这整件事。战争期间,机器制造技术得到了飞一般的发展,甚至在战后,机器技术也仍然在一小部分地区被延续了下来,继续发展着。而且他也知道那种可以表达情感的机器马是什么样子的。那些被代码编写出来的情感总是显得有一点空洞,不能承载真正情感所携带的重量,所以很容易就可以将它们表达的情感与真正的情感区分开来。一匹富有的天马曾经设计出了一只合成马,它可以说是当时最为先进的型号了。从表面上来看,它的外观以及它的举止与正常的小马相比别无二致,而且也很难说出它与真正的小马之间的区别。甚至它的情感模组也已经达到了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它已经可以说是情感机器马绝对的巅峰了,但同时,机器情感中所承载的重量似乎也在一路地下滑。
回头看向那只面部已经修复完成(虽然上面还没有被皮毛覆盖)的雌驹,他想起了他们在那个嘎吱作响的旧床架上共度的那个夜晚。那是他听到的是一只处在绝对愉悦中的雌驹发出的叫声。这让他感到了困惑,怎么可能会有机器马能想那样精确无异地模仿出那样的情绪?再多的程序也不可能模拟出那些东西。除非.........那根本就不是由程序主导的。
“我....我可以感觉到有颗心脏在她的胸膛里跳动,”他猛地站了起来,“她,她在每一次受伤的时候都会流血,机器中是没有血液的存在的,但她的的确确是在流血。她到底是什么?”
当他意识到自己没法理清这团乱麻时,他摇了摇头。此时他的头脑被有如洪流般的,关于她的影像充斥了,每一次他帮助她时的影像,每一次她救下他时的影像,最后的一张影像描述的是他与她第一次相遇时的场面。那时的她既害怕,又无助,孤独地站在十字路口的正中间,并且马上就要被一帮掠夺者蹂躏。机器马是无需表现得那么恐惧的。
他沉重地吐出一口气,再一次坐了下来,闭上双眼,开始认真地审视起了他对她的感觉,以及他们迄今为止已经一起经历过的一切。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他看见雌驹正在悲怮地望着她的后腿,他并没有像她身上的其他部位那样长回来,她脸上那副悲伤的表情使得他又是一口沉重的叹息,同时内心深处又传来了一阵悸动。
“额啊,我真不敢相信我在做这事。”他说着张开了他那被紫色绒毛覆盖着的翅膀。“但是,我必须要知道真相。至少....至少我欠她这么多。”说完,他从房顶腾空而起,顺着街道一路滑翔回了那间房子。
当他穿过正门并降落在楼梯台阶上时,他将翅膀收回了体侧,他的心脏因为接下来马上就要见到的那位,开始像一把重锤一样敲打着他的胸膛。他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卧室门,向里面踏出了一步。在关上了门之后,那只雌驹转过身来,显然完全没有预料到他的到来。
“果酒,你.....你回来了。”她几乎是在喜出望外地尖叫了。
“晶心,”他声音里附带上的微怒,使得这只仿生雌驹的耳朵耷拉了下来,“在我决定我应该采取什么行动之前,我需要知道所以关于你的,真实的一切,不要再有更多的谎言。为什么你要一直瞒着我?”他说着,用力地跺了一下地板以示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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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02 IS站立在原地,抬起头来仰视那块曾经属于天马维加斯的旧标志牌。
“这整座城市都被一堵围墙围了起来.......有意思。”它喃喃自语道,同时向左右各瞥了一眼,希望能看到这堵一眼望不到头的围墙的边界。
机器马的声音传感器很快就检测到了位于它身后的蹄步声,于是它转过身去,看见了两只身穿军用装甲制式服装的小马。
“我去,那可是个高级游骑兵。呃,我们能为您做些什么呢,游骑....我很抱歉,您的名字叫什么?”
机器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于是他迅速地把周遭的地区都扫描了一遍,好找到一个听起来跟小马名字有点联系的名词。幸亏I-02 IS是一只机器马,所以他处理视觉信息的速度远比小马快,不到一秒钟,他的眼睛在一块旧广告牌上找到了一个他喜欢的名字。他看见的那个广告牌位于街道的另一头,悬挂在一家五金店的上方,上面写着“呢克斯(Nexus)的五金工具店”。
“游骑兵呢克斯,”I-02回应的同时微微侧身,“这里的确有一个你们可以为我效劳的机会,你们最近有见到过一只灰色条纹的斑马雌驹吗?”
两位士兵眨眨眼,然后点了点头:“是的长官。我们当时看见他们正在寻找一个进入到城市内部的方法,并且也告诉了他们要怎么找到南侧大门。”
I-02,或者应该说呢克斯点头:“谢谢。”他说着把头转向南侧大门的方向。
“您需要我们的协助吗,长官?”
“不,这是一个需要由我独自来完成的任务。”呢克斯说完,便走开了。
奖励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