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日暮寻路（An Obscure Wanderer）》——但书篇
只见星辰
11月28日 5:00 P.M.
卡西米尔南部，车辆难以通行的田间小路
开朗的女声：玛恩纳先生，请务必再仔细回忆一下。
开朗的女声：在您与维斯图兰公司的代表争夺盖尔工业工程合同的竞标会上，我们的确是见过的！
玛恩纳：不，我不记得。
开朗的女声：那应该是三年前，血骑士赢得骑士特锦赛冠军的那年！竞标会后的酒会上，餐厅正在转播颁奖仪式呢。
玛恩纳：我从不关心骑士竞技，没有印象。
开朗的女声：您或许还记得，在酒会上，您向盖尔工业的每一位负责人敬酒，结果喝红酒喝到醉？
开朗的女声：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时的场景，没想到大公司的销售部门，想要拿下一单生意也这么不容易呀。
开朗的女声：从结果来看您也算成功啦，当时几位负责人对您印象倒挺深刻的，虽然最后——
玛恩纳：不必这样套近乎。
玛恩纳：我们只是顺路，你不用将其视作帮助，也不必认为我会向你索要什么回报。
开朗的女声：怎么能这么说呢？如果不是遇见您，我现在还在荒野上迷路呢！
开朗的女声：而且，我不是想套近乎，是真的想向您表示感谢。等回到大骑士领，我一定找机会正式向您道谢！
玛恩纳：如果你还想早点到达的话，专心赶路，看好脚下，黛——
不太开朗的女声：抱歉，鞋跟太高了，我没踩稳……
玛恩纳：……黛丝特女士。
黛丝特：真不好意思，让您看到我如此不专业的一面！……呃，我的润唇膏掉到哪里去了……
黛丝特：还好，纸质材料都放在文件夹里，没有弄脏。
黛丝特：请您稍等我一下，我很快就能把手提包收拾好。
玛恩纳：……先休息一会吧。
黛丝特：好、好的！
黛丝特：实在是不好意思，玛恩纳先生。要不是租来的车坏了，本来是不用麻烦您的。
黛丝特：昨晚我刚把车从出租公司开到旅馆，今天早上它就点不着火了。出现这么严重的故障，我之后得起诉出租公司才行。
黛丝特：如果您之后遇到这种小麻烦的话，我也可以提供帮助哦！这方面我还挺在行的。
玛恩纳：……不用。
黛丝特：对了玛恩纳先生，我还没有和您说过，我这次准备要去办理的案件吧。
黛丝特：这座村庄名叫垒石村。原来的主人贵族骑士马雷克，在七年前将这座村庄的土地所有权抵押给盖尔工业。
黛丝特：但是在那之后，他又将土地售卖给在这里居住的村民。
黛丝特：村民们以为终于有机会获得自己的土地，就用十年税金的价格买下了自家的耕地。
黛丝特：直到半年前，老马雷克先生病逝，盖尔工业也终于将垒石村的开发项目提上日程。这才发现这里的土地归属权已经成了一笔烂账。
黛丝特：许多村民多年前为了买下自己的土地申请的贷款还没有还清，就又被告知他们的土地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是不是很过分？
玛恩纳：……我没有说过我想听。
黛丝特：我还以为您会对合作企业的黑料感兴趣呢。
玛恩纳：我对匡扶正义的律师故事不感兴趣。
黛丝特：匡扶正义吗？我倒也没有这么觉得啦……只是做一些律师的本职工作嘛。
黛丝特：对了，玛恩纳先生，您又是为什么离开大骑士领？也是出差吗？
玛恩纳：只是休假而已。
黛丝特：喔，真羡慕啊……
黛丝特：我已经记不清上一次休假是什么时候了，好像还是黑骑士夺冠的时候……？
黛丝特：因为押中了冠军，想着可一定要好好奖励自己……
黛丝特：不过赢来的奖券也不值多少钱就是啦。
黛丝特：抱、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黛丝特：您好，十分抱歉，因为路上出现了一些状况，我还没有抵达预定地点。
黛丝特：不，不会延误，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在今天之内完成洽谈，按时给企业回复的。
黛丝特：是是，这当然算我工作上的失误，造成的一切后果由我承——啊，挂了。
黛丝特：唉，回去又要看所长脸色了……本来被派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出差就已经够呛了……
玛恩纳：你说自己是来处理村庄土地被收购的官司？
黛丝特：是呀。
玛恩纳：但你在电话里说的是，“给企业回复”？
黛丝特：玛恩纳先生，您好像误会了。
黛丝特：我的确负责这次土地收购的官司，不过，我是盖尔工业的代理人哦。
黛丝特：终于……到了！
玛恩纳：……
黛丝特：玛恩纳先生，您还好吗？需不需要先找地方休息一下？
西装革履的男人：请问，是黛丝特律师吗？
黛丝特：是我是我！您就是之前联系过我的哈姆律师吧。
黛丝特：非常抱歉迟到了这么久，如您所见，路上的确出了一些事故……
哈姆：没有关系，这里离大骑士领路途遥远，发生意外也是可以理解的。
黛丝特：那，玛恩纳先生，等我处理完案件请您喝一杯？听说这里的村民有酿啤酒的传统。
玛恩纳：不用了。
黛丝特：欸，好吧！那一路上谢谢您啦！
哈姆：黛丝特小姐，请问我们可以进入工作了吗？
黛丝特：当、当然！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哈姆：好的，请跟我来。
哈姆：（不愧是大型企业雇请的律师，出差时还会配有专门的助理啊……）
黛丝特：接到这个案子的时候，我还以为需要花费很多精力和这里的居民说明法律条款，没有想到他们也请到了代理律师呢。
哈姆：是这里的村民求助了民间组织，一个叫做“卡西米尔乡村纷争调解协会”的组织找到了我，委托我处理垒石村的土地收购问题。
黛丝特：太好啦，有专业的律师代理，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黛丝特：哈姆先生，在正式开始讨论之前，我想先确认几点根本问题。
黛丝特：如我们之前联系过的，您已经告知了这里的居民关于垒石村土地所有权的争议问题，并且大家都已经接受了拆迁。
哈姆：是的，我尝试过联系老马雷克先生的唯一继承人，他的儿子小马雷克先生。
哈姆：他现在已经是一名征战骑士，对于夺回这片土地的所有权没有任何兴趣。
哈姆：虽然土地争议问题至今也没能得到妥善的解决，但当务之急是为村民们现在的生活找到出路。
哈姆：并且大家都希望能尽量以私下和谈的方式解决问题，避免国民院复杂的审议程序。
黛丝特：当然，毕竟时间才是最宝贵的，能简洁处理就再好不过啦。
哈姆：垒石村的村民们已经将与盖尔工业的议价工作全权委托给我，我也承诺过，一定会为垒石村的村民谈下一个公道的拆迁补偿数额。
哈姆：那么，我先来说一下村民们提出的赔偿价格。
哈姆：我方希望，盖尔工业能按每户人家拥有的耕地面积，以10:1的比例分配住房面积，另外向每户人家支付8万马克的拆迁补贴。
黛丝特：请问，这个数字是怎样得出的呢？
哈姆：这是经过专业的市场估价，以及垒石村村民们集体讨论得出的结果。
哈姆：考虑到集体搬迁对村民们生活的影响，还有盖尔工业的财力，我认为这是一个对双方都很公正的数字。
黛丝特：唔，既然是商谈，你们当然也有提出理想价格的权利啦——那么我也来说一下盖尔工业的开价。
黛丝特：我方会按每户人家的住宅面积，以3:1的比例安排在城市中的住房，并且向每户人家支付800马克的拆迁补贴。
哈姆：……
黛丝特：咦，是没有听清吗，我可以再重复一遍——
哈姆：黛丝特律师，我认为现在的场面，并不适合开玩笑。
黛丝特：哈姆律师，我完全没有开玩笑哦。
哈姆：既然如此，我还是有必要从头来讲述一下垒石村土地的定价理由。
黛丝特：洗耳恭听。
哈姆：以和垒石村最为邻近的沥泉村为例。
哈姆：那里的领主于去年与梅什科工业达成交易，将自己领地内所有耕地尽数出售。最终成交价格为每公顷60万马克。
哈姆：而沥泉村的耕地质量以及地理位置与垒石村十分相似，我认为这个价格，对于垒石村的土地价格应当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黛丝特：正巧，您说的这个案例我也有所了解。但将沥泉村的情况与垒石村等同视之，是否太过草率了呢？
哈姆：还请详细说明。
黛丝特：首先，虽然两个村庄距离大骑士领的直线距离一样，但是从大骑士领到沥泉村有公路直达，而到垒石村却要经过漫长又崎岖的山路。
黛丝特：两个村庄在交通便利程度上相去甚远。而在村庄内部，垒石村的山地也占据了很大面积。
黛丝特：其次，你刚刚提到的“耕地质量”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依照惯例，更直观的做法是，根据产出的作物来衡量土地的价值。
黛丝特：对于沥泉村来说，从粮食种植到食品加工，村庄拥有一条完整的生产线。土地能够产出的价值十分明确。
黛丝特：但垒石村主要的农作物为啤酒花，而村里唯一一家啤酒加工厂也在数月前倒闭了。据悉还曾引发了严重的环境污染问题。
黛丝特：所以想要对垒石村土地进行估价，就要考虑到作物的市场利润，之前提到的交通因素又成了负面因素。
黛丝特：从各方面分析，两个村庄的土地有如此大的差别，您所说的“参考意义”，到底在哪里呢？
哈姆：或许您说的有道理，但土地本身的价值并不是我们要求补偿的全部因素。
哈姆：我们同样需要考虑到，这里的村民是被迫改变生活环境以及生产方式，我们有理由要求盖尔工业对此做出补偿。
黛丝特：哈姆先生，不知您是否查阅过统计资料。
黛丝特：在十年前，垒石村有215户人家，其中从事农业生产的比例为85%，耕地利用率为95%。
黛丝特：到如今，这几项数据分别为137户，15%和21%。
黛丝特：也就是说，在大部分居民已经以轻工业和手工业为主要谋生手段的情况下，要求盖尔工业因占用耕地对全体村民做出补偿......
黛丝特：这是否不太合理呢？
哈姆：即使是再微小的个体，也没有理由被忽略。
黛丝特：哈姆先生，您是否知道，在十几年前，大骑士领的街头巷尾还能看到书报亭这种东西？
黛丝特：抢不到或者买不起骑士竞技门票的人们，只能守候在书报亭里，等待从新鲜出炉的报纸上获得比赛的第一手消息。
哈姆：当然。我在青年时期，也是那里的常客。
黛丝特：但是随着近些年城际网络和物流业的兴起，现在城市里已经很难看到书报亭的身影了。
黛丝特：您说，那些曾经以经营书报亭为生的人们现在怎样了呢？他们可曾从政府那里获得过一赫勒的补偿？这符合您说的“公正”吗？
哈姆：虽然我认为这个类比并不完全恰当……
哈姆：既然您聊到历史，黛丝特小姐，您应该知道，在各个国家的历史上，无休止的土地兼并永远是一个不稳定因素。
哈姆：今天垒石村的土地交易价格，也会成为今后其他村庄土地交易的参考价格。
哈姆：您认为如果由国民院来裁决的话，他们会允许盖尔工业以一个低到离谱的价格收购垒石村的土地吗？
黛丝特：哈姆先生，您似乎混淆了一个根本概念。
黛丝特：盖尔工业如今支付的，是“补偿金”，而非“交易金”。因为追根溯源，马雷克先生与盖尔工业的交易在前，与村民们的交易在后。
黛丝特：从法律上来讲，垒石村土地所有权，已经为盖尔工业所有。
黛丝特：盖尔工业需要从社会责任层面对这里的居民做出补偿，但您将这笔钱与土地交易金额绑定的逻辑，完全不成立哦。
哈姆：我，我……
哈姆：说到底……可是您提出的价格，只怕村民们还是很难接受。
黛丝特：当然，这只是我方最初的开价。我们依然有继续讨论的余地。哪怕按最坏的结果来说，我们双方依然保留着申请国民院仲裁的权利。
黛丝特：只是届时，我们今日的对话还会原封不动地向法官再次陈述一遍。您又有多少信心，可以在法庭上争取到更高的价格呢？
哈姆：这……我……
黛丝特：那么，让我们重新评估一下，“公正的”拆迁补偿金，到底是多少吧。
黛丝特：让我们为这次合同的顺利签署，干杯！
哈姆：干……干杯。
黛丝特：呼——哈。好久都没能这样轻松地喝一杯了，这趟出差也不全是坏事嘛。
哈姆：您这次出差，对我来说可真算是灾难……
黛丝特：哈姆先生，不必这么沮丧。哪有常胜不败的律师呢？何况这只是一次私下和谈而已。没有取得自己预期的金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啦。
黛丝特：放松一点，律师的职业生涯还很漫长，今后慢慢努力吧。至少当下，这里的啤酒还是很美味的！
哈姆：黛丝特小姐，其实很早之前，我就听说过您。
哈姆：《红酒报》之前专门报道过您辩护从无败绩的记录，在高手如云的“长缰律所”，您在其中也称得上是金牌律师。
黛丝特：你这么夸我，我也怪不好意思的哈哈……
哈姆：在我得知盖尔工业的代理律师是您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料到这次恐怕很难占到便宜。
哈姆：我还是尽自己最大努力为商谈做了准备，可您的确，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哈姆：黛丝特律师，我能否请教您一下。
哈姆：从专业律师的角度，您认为我这次的工作，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黛丝特：唔，可以看出你的确是做了许多工作，但是犯了一些方向上的错误呢……
哈姆：方向上的错误？
黛丝特：好啦好啦，休息时间就不要再讨论工作问题了。就当我们不打不相识，来，再干一杯！
哈姆：黛丝特小姐，既然合同已经签订……能否请您，回答我一个问题？
哈姆：您处理这件土地收购的案子，能赚多少钱？
黛丝特：还真是个敏感的话题呢……唔，不如你先猜猜？
哈姆：以您在大骑士领法律界的名声，在预期价格内达成的话，至少有5万马克？
黛丝特：再猜猜？
哈姆：10万马克？
黛丝特：（摇头）
哈姆：我不敢再猜了……
黛丝特：其实，这次盖尔工业给了我100万马克来解决这个案子。也就是说，在这个价格之内拿下来，剩下的钱都是我的哦。（100万-137×800=89.04万，如果每户6500，100万-137×6500=10.95万）
黛丝特：唉，不过还是得老老实实地上税呢。
哈姆：恐怕我这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黛丝特：话说回来，这里的啤酒还真是好喝啊。老板！再来一杯！
年轻的酒吧店员：当然啦。这里的啤酒用的可是我们家特有的发酵方法呢。别的地方是完全喝不到的。
黛丝特：欸？别的地方完全喝不到吗？
黛丝特：小妹妹，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下，你开个价，把秘方卖给我好不好？
年轻的酒吧店员：这可不行哦，爸爸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年轻的酒吧店员：而且呀，就算把秘方给您也没有用，这样的啤酒只有用垒石村长出的啤酒花才能做呢。您要是喜欢的话，就多买一点带回去吧！
年轻的酒吧店员：……而且，这里的地已经被商业联合会买下来了。您下次来的时候，这里可能就没有啤酒花了。
黛丝特：唔，真可惜……
哈姆：黛丝特小姐，您觉得，我有机会加入长缰律所吗？
黛丝特：咳咳……咳……你说什么？
哈姆：抱歉，我知道自己的能力还很不足，只是想恳求您，能否帮我引荐一下，哪怕是一个实习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黛丝特：我还以为会好心为村民当代理的律师，会对这种专门服务于大企业的律所不屑一顾呢。
哈姆：不，我从来不这么觉得......律师的职责，本来就是为自己的委托人争取利益，这根本无可指摘。
黛丝特：哪怕是帮助那些大型企业与无辜无助的平民争抢利益？这可一点都不“公正”吧。
哈姆：我在法律这一行摸爬滚打，也有五年时间了，时至今日，谁还会相信“公正”？
哈姆：只怕翻遍那些小山一般厚的法典，也没法从中翻出“公正”二字来。
哈姆：我记得法学书上就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规则只能带来荒诞，而不能带来公正……
黛丝特：“期待人为制定律法能够实现公正的想法，本身就是一种荒诞。”
哈姆：对，对！就是这个道理。
哈姆：更别说我只是一介小小的律师，我哪能……我甚至没法在大骑士领租得起一间像样的房子……黛丝特律师？
黛丝特：唔......抱歉，刚有点走神。
黛丝特：我只是在想，如果那位年轻的小姑娘，知道了我就是压榨他们拆迁补偿金的坏蛋律师，会不会把我从这家酒吧里赶出去呢？
黛丝特：抱歉，不小心喝得有点多。我需要去外面吹吹风冷静一下，律所的事，我们之后再聊吧。
黛丝特：呼……
黛丝特：……
她抬起头，突然察觉自己长长的吐息都仿佛不合时宜。
宁静的黑夜笼罩着她，像是第一次想起放下帷帘，遮住连绵的灯火。
黛丝特：原来大骑士领之外的夜空，还是能看到星星的啊。
黛丝特：已经有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星空了？
黛丝特：大家好，我叫黛丝特，是今天新入职的实习律师。
黛丝特：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从今天开始，我会用我所有的知识与能力，去维护法律的威严，维护公正！
黛丝特：（咦，大家为什么会笑啊……我说错什么了吗？）
黛丝特：还真是……过去好多年了啊。
黛丝特：玛恩纳先生，您还在这里呀！
黛丝特：太好了！白天匆匆忙忙的，我还担心您已经走了，想向您道谢都没有机会了呢。
玛恩纳：……公路上发生了一起事故，道路暂时封锁了。
玛恩纳：另外，拿好你的东西。
黛丝特：啊，这是工作制服上的身份牌……带子是什么时候断的？难道是之前摔倒的时候……
玛恩纳：有人给你做了标记。
黛丝特：欸？
黛丝特：啊，啊哈哈……谢、谢谢！这么说我是死里逃生啊……
玛恩纳：你很开心，看来是帮盖尔工业争取到了一个好价格？
黛丝特：还说得过去吧哈哈……唔，您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一个没有职业道德的律师？
玛恩纳：我还不至于说出这样缺乏常识的言论。
黛丝特：……玛恩纳先生，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
黛丝特：在那次盖尔工业的竞标会后，作为对手的维斯图兰公司，因为严重的建材质量问题被起诉的事情，您知道吗？
玛恩纳：……我偶尔看看报纸。
玛恩纳：即使是在大骑士领这种建材市场偷工减料屡见不鲜的地方，记者也给了他们一块新闻版面。
玛恩纳：再加上国民院开出的足以令他们破产的罚款，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
黛丝特：您果然很清楚呢……或者说，其实您早就知道？
玛恩纳：……
黛丝特：您知道维斯图兰公司一贯的作风，不愿意让他们拿到那个建设医院的项目，所以才会不遗余力地拿下那个合同？
玛恩纳：……我还以为作为一名成熟的律师，你不会说这么天真的话。
黛丝特：天真吗？
玛恩纳：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出这样荒唐的结论，我只会将它当作对我的羞辱。
黛丝特：抱歉抱歉，只是想随便聊聊天嘛。
玛恩纳：……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黛丝特：不尝尝这里的特产啤酒吗？
玛恩纳：我从来不喜欢喝酒。
黛丝特：只是想找人聊聊天的，好像又说错话了啊……
黛丝特缓步走向路边的并不算宽广的农田。
秋收过后，田地里秸秆被整齐地压倒，像是一层天然的床褥。啤酒花的香气和湿润空气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沁人心脾。
黛丝特就在上面躺了下来，伸出一根手指，对着漫天星星比划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黛丝特：可以连成天秤的星星，现在在哪里来着？
黛丝特：喂，您好。是的，请放心，合同已经签订了。没有任何问题。
黛丝特：很抱歉，今天是来不及返回大骑士领了。嗯，额外的出差时间会占用年假，我没有异议。
黛丝特：我保证后面不会再出状况了，一定尽快将合同交给公——又挂了啊……
黛丝特：真是的，只是想安静地看会星星都要被打扰……
黛丝特：可能是时候，做出一点改变了吧。
哈姆：黛丝特律师，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留在这边处理，就不送您了。
哈姆：通过这次商谈，我学到了很多。十分感谢……
黛丝特：哈姆先生太客气啦。下次在大骑士领碰面的话，可以再请你喝酒哦！
哈姆：下次，还是该我请您的……
哈姆：我还想问问……关于长缰律所……
黛丝特：你果然还在惦记着这件事啊……其实倒也不是不能给你推荐啦。
黛丝特：那么，先来做一道简单的测试题吧！看看这个。
哈姆：这是……盖尔工业与马雷克先生签订的土地出售合同？
黛丝特：仔细看看，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哈姆：合同条款没有问题，细节也非常完善……等等，这里的交易人，不是马雷克先生，而是他的儿子？！
哈姆：当时马雷克先生还健在，而这份合同并没有附上马雷克先生委托儿子作为代理的证明。
哈姆：小马雷克先生本应是没有资格代替父亲签署这份合同的。
哈姆：还有其他一些……小马雷克先生作为征战骑士，为什么会和盖尔工业有这么多的商业往来？
哈姆：总之……这样看来，盖尔工业关于垒石村土地的交易，是完全不成立的！
黛丝特：不能说得这么绝对。毕竟马雷克先生已经去世，盖尔工业还是有无数手段证明交易的合法性。
哈姆：但这已经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黛丝特律师，这种级别的机密资料……恶意泄密，是会被吊销律师资格证的吧......
黛丝特：我只是不小心将重要的资料遗失在了商谈现场，这怎么能算恶意泄密呢？
哈姆：不愧是您……
黛丝特：其实，这些资料本来就是你应该在商谈的最初阶段，就向盖尔工业索要的。
黛丝特：盖尔工业估计会想方设法隐瞒，但这也会让他们在谈判中陷入被动。
黛丝特：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应该说是你的失误呢。
哈姆：所以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试图在土地价值上做文章，而是该想办法否认盖尔工业对这里土地拥有权的合法性。
哈姆：这就是您说的，我犯的“方向上的错误”？
黛丝特：一点就透，你还是很聪明的嘛。
黛丝特：恰当的证据就像是律师的子弹，但也需要合适的铳才能发挥威力呢。哈姆先生，您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哈姆：我会好好考虑的……
黛丝特：目前签好的合同，我还是会寄给盖尔工业。同时，你可以以发现了重要证物为由，向国民院提出诉讼。
黛丝特：重新商议补偿金也好，完全拒绝盖尔工业的收购也好。
黛丝特：不管最终取得什么样的结果，你都可以将这次经历写入简历。然后，试着去和长缰律所谈谈吧。
哈姆：可是……为什么？
哈姆：您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助这里的村民？
黛丝特：不不不，我可没有那么伟大。
黛丝特：就当我是为了，以后还有机会喝到垒石村的啤酒吧。
村庄信使：是的，昨晚事故中的遇难者就是这些，那是一辆开往茨沃涅克的小客车。
村庄信使：您认识这个老爷子？这可真稀奇，我送了十几年的信，从没见他给谁寄过信，也没见他收到过什么东西。（死者包括玛恩纳篇中的年老者和小姑娘）
村庄信使：他连报纸都没买过，真不像个教书的。
村庄信使：哎，您要一份今天的报纸吗？只要50赫勒。上面有事件报道的。
村庄信使：听说是什么感染者惹事，抗议自己不能在城市里生活。他们这些不要命的暴徒，也不想想谁敢放他们进城？
黛丝特：玛恩纳先生！
黛丝特：我的车修好了，但是可以麻烦您再带个路吗？
玛恩纳：我要去茨沃涅克，和大骑士领不顺路。
黛丝特：不不，我暂时不回大骑士领啦。
黛丝特：嗯，去茨沃涅克或许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玛恩纳：你打算去做什么？
黛丝特：目前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打算……
黛丝特：给自己短暂地放个假，然后，找一份新的工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