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
这是他昨天看过的书。
影里。
追忆似水年华。
尤利西斯。
红楼梦。
全宋词。
每一个,都有些微印象,有的直跑到了心底,做了圆慰,有的,就纯是在以前,他自己想的,用个炭素笔,写到了扉页。
在心底存了印的,仍是红楼。有句:宝玉情不自禁,然身在车上,只得以目相送。一时电卷风驰,回头已无踪迹了。见这话前,他很提心。有位朋友,他傍晚前使他担了心,他很怕他再次被遗弃,没有他法,他就跑去健身,完了心仍空,他就找来红楼,就看到这句。他划下来后,发现自己很轻,不是变得,是吹出去了。他头顶上有灯,白惨惨,他身上很香,刚用了玫瑰肥皂,但是他周围是灰的。他更往下看,那便是秦钟和宝玉的事了。
影里是打印文,他几天内在里边寻找,他最开始想到到打印店,是感动于改编电影,一个自然人,被另一个自然人的吸引,慢妥妥,哑寂,等到后来有一人消失,这就是全部。但是这一年他想起影里,也不复杂,有些影像重印。就在几周以内,翻云覆雨,他很搞不清的,他得在这一文中找找。也是昨天,日浅早就不见,留下我,这个被感染人,守着原地。这么多天,找也找不见,我没说这种话,但在昨天,我在找不到以前日浅的这样的一天,连续收到妹妹、前女友的邮件,说了这么句:我腹部抵住栏杆,煞有其是地喃喃自语:纵使如此,人生终归是寂寞的。他也看了,说不大出话来。
追忆似水年华,还是那天,他就记了这么一句:有一天,我在楼梯的窗口里发现夏吕斯不像我过去想象的那样。他就想他大学那年有扇窄窗,他站后头,吃自己带的鸡肠,混着从食堂打的米饭。老是看窗户,老是听动静,有人来他就合上铁盒。这句里的担心,过了这么多年,到见了宝玉那晚,他想不起来“偷”吃,还是疑惑着。
尤利西斯很炫,他先看了一年的划线:即使那场地震不曾记载下来,我们也应知道,该把镂饰的缰绳,她那蓝色的窗户,放在他一生的哪个时期。后来又见到他自己那年写的:能想的,和可见后的想,哪种算会儿?他把他写的发给一人,把他画的也发了一人。其实他根本没想过,要把他写的发到微信,但是他可以撒谎,为一个圆,生画出圆满,对象是没几个的。他几次看作者的蓝色窗户,首先感动于一句中气象万千,但是让他感动的是真如此么?这么庄重?人需要简简单单。无时无刻的简简单单。但是这条路一直很长。
宋词昨有句艳词,然他看着动人:手把合欢采索,殷勤微笑掷檀郎,低低告,不图系腕,图系人肠。他真感动了。绝决于他的40年以前,其人生,其伦理,其道德,他被教育,人也该这样活。她能说出,这是福份。他看着感动,搅动五海啊,浅笑也是明天。
这么些天,他想写个掌小说,他这样开头:她来到这馆子,是20年后事了。他真这样开了,但写完就删了。也不单是专门为写小说而坐的位置不对,情绪上不来,是不想艮却总得艮。但是他其实单纯,他不想艮的,远比最终不得不艮的热烈。但从今以后无人知。
能烈到何份儿上?
他说过,他一看这照片,沈从文故居很湿,青砖、枣门、丽树,淹在湖中。有人还站在碑位前,他就进去了,才刚一闪那枣红门边,脚有只没落到地,那只还在门槛外边,他想他到底是来了,这个城市原来其实有人,但是很已经失散了。
因为只有一话:你写的小说,和沈从文的总感觉很像。
他要单为这句,过下二十多年,再来这里,他就不进这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