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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守望短篇——机魂

2023-10-17 16:20 作者:闪电骑手洪铁  | 我要投稿

机魂(Machine Spirit)

作者:尼克·凯姆

“追踪中......”

粗哑的声音自口部格栅中传出,在战士的头盔内回荡,覆着铠甲的手指上满是干涸的鲜血,黑色的陶钢已在白刃战中开裂,多功能望远镜的刻度盘被扭了一扭。

“等一下......”

大量的数据从仪器中显现出来,洁白而无路可循的荒漠的短视景象变得令人眼前一亮,滚动的注释用简短的符文标记描述着风速与风向,矿物成分,温度与大气。然而,其中最显著的部分,却是在朦胧的回传图像中被揭示出来的。

刮擦着铠甲的方解石急风呼啸着掠过远处无边无际的沙丘,预示着另一场风暴的来临。更大的危机尚未展现,但是泽乌斯知道,它就在那里。

他嘟囔着,恼怒地压制着自己的脾气。

“有线索吗,泽乌斯兄弟?”另一个声音问道,扬起的风儿将这声响遮蔽了一部分。这风一开始只是和风,慢慢地就成了烈风。

那位较为彬彬有礼的发言者蹲伏在泽乌斯下方一个浅浅的方解石盆地里,杀戮小队的人都躲在那里。那人抬起头,用煤火般的双眼满怀期待的望着黄铜米诺陶。黑色右肩甲上的橙色龙头表明了他是一位火蜥蜴,他正支援着的第三位战士则佩戴着帝国之拳的纹章,第四个人跪在两人身旁,低着头默默警戒着,最后一个人则静静地躺在旁边。

“天气影响了视线。”泽乌斯嘀咕着,小心地掩饰着自己的疲惫。他又调了一下刻度盘,对着这样一头庞大的凶兽而言,这样精细的动作显得太过于纤弱了。

即便身披动力装甲,他的肩膀依旧比其他人更宽。即便被头盔包围,他的下巴也突出的仿佛在接受挑战。

远处的人影宛如画布上一片片模糊的墨水,在越来越大的暴风中逐渐消散。沙砾与碎石击在泽乌斯的肩甲上啪啪作响,磨损着金色的镶边,击打着剥落的白色底漆上的黑色公牛。

其中一些人影比其他的都要大,甲壳因基因而肿胀,前臂上生有利刃。回想起费斯塔隆兄弟的命运,泽乌斯的下巴和咽喉忍不住一紧。那位星空幻影击杀了一大群的怪物,最终却被它们开膛剖腹。大批未完全发育的外星人迎着风低下身子,在那些大块头身后慢慢挪动着。他们的鸟鸣战吼由于胸腔的杂化而略有改变,仅仅能为人所听见。

泽乌斯数了数,至少有五十个,但他知道还有更多。他在心里算了算自己还剩下多少弹药,十三发地狱火爆弹、四发克拉肯爆弹、三发金属风暴爆弹和两发缠网弹。还有两个弹夹的标准款质量反应爆弹,剩的不算多。

“它们顺着我们的足迹过来了。”他对其他人说。

他估算对面有三百多人,杀戮小队的当前状况已经让“正面交战”不再是任务可选项。现在只能“骚扰和撤退”。这宛如指甲里的倒刺一般激怒了黄铜米诺陶,他低吼起来。

“我感觉到了,兄弟,”火蜥蜴阿尔甘说,“把他们统统烧成灰烬。”

泽乌斯放下望远镜,回到下面的盆地里,其他人都在那里等着。

“卡法克斯会等着我们,”他说,卡法克斯是他们的飞行员。

跪在地上的战士,沃尔坦,从连祷中抬起头来,泽乌斯的影子落在他的身上。

“多少人?”他用刺耳的声音问道,站了起来。沃尔坦是一名恶意战士,黄色打底的肩甲上绘着一道带翼的闪电,他是个乖戾的讨厌鬼,却宛如精金一般坚毅。

泽乌斯停下脚步,拉了一下爆弹枪的套筒,但没有转身。他的动力背包上装了一个笨重的电机部件,是一条会响应他的身体动作而活动的伺服臂。

“要是留下来把这问题搞明白,我们就得见帝皇去了。”他说。

沃尔坦冷笑一声,拿起他腰间的供弹带连在手中的重炮上,“在异形渣滓面前逃跑......”他摇了摇头。“这可有愧于我们的身份。”

黄铜米诺陶不表态地吸了口气,“那就黄金王座下再见吧,兄弟。”他看了一下弹药计量表,“子弹不多了,”他嘟囔着,弯下腰去抓一段系在费斯塔隆身上的铁链。

泽乌斯哼了一下,开始搬运尸体。死去的星空幻影留下的痕迹迅速被流动的方解石吸收,至少他的血不会暴露他们的行踪,这并非真的很重要。

“我们应当行动,用风暴作掩护。”他说着加快了脚步。“阿尔甘?”

火蜥蜴正在帮助波利诺连长。两人都没有戴头盔,阿尔甘的红眼睛睁得宛如暴风雪中的地狱烈焰。他的面庞如一块玛瑙。除开所有人身披的死亡守望的黑色,他显得十分惹眼。

“多恩之血只能到这里了。”波利诺粗声粗气地说,灰白的嘴唇上沾满了鲜血。帝国之拳已然奄奄一息,他重重地靠在阿尔甘的肩膀上:“抱歉,兄弟,是我把大家带到这步田地的......”

猎手们正在被狩猎,他们的精英杀戮队面临着被本该被荡除的污秽所消灭的危险。

阿尔甘带着安抚的语气说道:“包括你在内,波利诺连长,我们没人能预料到巢穴里会有那种东西,也没预料到神经毒素对他们没用。”他朝着费斯塔隆披甲的尸首和他胸甲上拳头大小的穿刺伤点了点头,死亡守望用一种黏合剂把它封了起来,以使得其中的事物得以安眠。“但很快真相就会暴露出来,一旦审判庭的怒火得以释放,帝国和钛星人之间的协定便会终止。”

“除非我们能逃离这个为王座所弃的荒漠,否则我们就要和被开膛的战友一起死去了。”沃尔坦说道。

泽乌斯有他自己的主意,与钛星人的战争已经持续了数个月,双方都没有能够取得优势的迹象,有人寻求谈判,但审判庭内部的某些相关人士却在极力避免谈判。一支杀戮小队被派去歼灭异形军队的主力,这是一种被帝国分类学称之为krootis aviana的鸟类雇佣兵,通过使用一种攘外修会提供的神经毒素可以消除他们的威胁。没有了这队雇佣兵,钛星人将无法在战争中与帝国抗衡。但神经毒素最终被证实无效,这着实让黄铜米诺陶恼火,尽管计划的失败让他和他的战友在其中发现了一个更大的威胁。

恶意战士还在发脾气:“我们就该闯进那场会议把那些灰脸的混账一个个全毙了。”

“帝国的军官会阻止我们的,”泽乌斯说。

“那他们就是下一个倒在我枪下的家伙。”

泽乌斯相信他会那样,这位恶意战士是一个很奇特的战士,他的冲动与严厉已经到了堪称残忍的地步,但他只会从绝对的角度看问题,这让他的视野变得很狭隘。

沃尔坦瞥了一眼帝国之拳,低声对阿尔甘说:“他拖慢了我们的速度。”然后又看了看被泽乌斯拖在身后的星空幻影。“他们都是。”

仿佛就是为了证明沃尔坦的观点,波利诺连长踉跄了一下,如果不是阿尔甘撑着,他就要摔倒了。疼痛令他咬紧的牙关之间渗出刺耳的声音。

“继续走......”

阿尔甘阴沉地看了沃尔坦一眼,即是责备,也是暗示他们的队长撑不了多久了。他们必须找到炮艇和卡法克斯,在猎手先找到他之前。

沃尔坦耸了耸肩,把悬浮装置安装在他的重爆弹枪上,使他能够像杀戮小队里的其他人一样迅速移动,哪怕是被什么东西拖累着。

他走在前面开道,“给我指个方向,泽乌斯。”

在如此多的环境干扰下很难获取读数,所有星际战士头盔里的视网膜镜片全被静电影响,虚假的反馈和回传在其中作祟。

热能信号不存在,对地标,地理位置或敌人的视觉确认的有效距离也被大大缩减。通过瞄准镜或视网膜传输的数据流全被扰乱了,毫无用处。但黄铜米诺陶有着比兄弟们更好的鸟卜仪,足以轻松穿透这片静电雾。他默念出了与他们位置相关的会合点的坐标,并将它们加载到沃尔坦的目镜显示器上。

“收到了。”恶意战士说道。“前进。”

阿尔甘的声音从泽乌斯的通讯器里传出来,低沉而充满厌恶。

“他会为了任务把他们两个都牺牲掉。”

“我也会的,伏尔甘之子。”泽乌斯回答,“你也会的。”他扭头看了看火蜥蜴。

“可他冷漠的和刀锋一样,兄弟。我们都必须务实,但沃尔坦的暗示太失礼了。”

“他是恶意战士,因此务实到跟个十足的混蛋没什么两样,我以为你们团很熟悉他们的作风的?”

阿尔甘的语气变得阴沉起来,他的话语中带着愠怒。“是这样,但我不能宽恕——”

“嘘!”泽乌斯举起紧握的拳头,让大家安静下来。“停下。”这是对整个杀戮小队的命令,包括波利诺连长在内。帝国之拳已经做不了什么了,身为技术军士,黄铜米诺陶就是下一个指挥官。

“兄弟?”沃尔坦用通讯小心翼翼地问道。

愈发猛烈的风暴令声音变得模糊不清,但泽乌斯对什么做出了反应。

黄铜米诺陶的整个左半边身体,一直到他的腹部,都经过了生化机械改造,作为献给万机神和欧姆弥赛亚之荣耀的祭品,这除了赋予他非凡的力量和耐力以外,他的强化改造之中也包括了由电子耳提供的顶级听觉。

泽乌斯对着天空抻了抻脖子,四秒钟后,他大喊道:“来了!”

克拉肯爆弹自飘散的风暴中疾飞而过,将身上大块的甲壳击作碎片。沃尔坦听见了这生物的叫声,它冲进了附近的一个沙丘。阿尔甘抽出战刀开始向低处移动,它的酸性刀锋足以像斩开空气一般斩开硬化的异形几丁质。当他发现它时,它正在流血,一只翅膀断了,另一只碎了,已经不能飞行了。一股腐蚀性的胆汁从它喉中喷射而出,但被火蜥蜴用前臂甲挡了下来,然后把刀刃刺进了它的喉咙。它颤抖了一下,便一动不动了。

沃尔坦站在低处的山脊上吼道:“更多的敌人来了!”被烟熏黑的炮口喷出的炮口焰中,夹杂着穿甲型重爆弹那断断续续的笃笃声。两只飞行兽被炮弹切断,炸裂开来,黏稠的鲜血飞溅在阿尔甘的铠甲之上。

火蜥蜴朝自己的战斗兄弟愤怒地看了一眼,但恶意战士却在大笑着,吵闹而沙哑。当炮口打空,供弹带松弛下来时,他的幽默感也一并消失了,他伸手去拿手枪。手枪还没来得及从枪套里抽出,一只刺翼便朝他疾冲过来,肉钩延伸而出。沃尔坦举起重爆弹枪,如使棍棒一般朝它迎面砸去,将它的口鼻和头颅砸得粉碎,他一脚踏在它的脖颈上,取了它的性命。

泽乌斯守在波利诺身边,同时看守着费斯塔隆的尸体,对飞行兽而言就像一块腐肉。负伤的连长尽力保持身躯直立,用爆弹枪零零散散地开着枪。

“如果可以的话,把它们都赶到我这来,连长兄弟。”泽乌斯说,他的眼睛敏锐地看到一个锯齿状的物体在飘荡的风中划出一道弧线。一只刺翼饥渴地俯冲而下,喉咙中回荡着带有污秽异形节奏的挑战嚎叫。

“这儿,渣滓!”泽乌斯啐了一口,挥了挥他的伺服臂。机械钳在半空中夹住了那生物的脖子,压力不断增加,直至加固过的几丁质开始弯曲,它的头啪的一声掉了下来。鲜血喷溅在黄铜米诺陶的战甲上,蚀伤了金属,将其烧灼成原始的灰色。通过体内的机器设备,他迅速对此进行了分析。

“高浓度的硫酸和盐酸,”他对着头盔里的数据编纂器说着。“微量碱性元素,潜在氢水平14级,乃至更高。具有极强的腐蚀性,而且与杀戮小队任务简报中装载的生物样本不一致。”

他在进行分类编目的同时,用爆弹枪一阵急射击倒了另一只刺翼,这个命名来自已被识别的异形数据核心:钛星人的东西。不计其数的其他数据塞满了铁堡守望站点的硬连线沉思者阵列,泽乌斯和他的战友们就驻扎在那里。通过访问任务简报中的数据,并将其与之前的任务进行交叉对比,他注意到了这些生物与第二种生物类别之间存在的种间相关性。

泰伦虫族。

这些异形生物,所谓的“刺翼”,是一种由于基因杂交而被腐化的突变种。这就是为什么神经毒素失效了,以及为什么杀戮小队现在正在逃命。

“他们还在来,”波利诺喘着气说。

泽乌斯看了他一眼。帝国之拳已经虚弱无力,他的左手一直放在他的躯干上。暗色的血液经波利诺的手指从伤口汨汨流出,他的拉瑞曼细胞败给了已死袭击者体液中的抗凝物质。

“坚持住,”泽乌斯咆哮道,“我们就要穿过他们的阵线了。”

虽然起初它们很疯狂,刺翼还是开始撤退,回归更大的群体,消失于沙暴之中。

沃尔坦的重型爆弹枪中射出的曳光弹尾随着这些生物,一颗微缩的太阳从恶意战士装载的地狱火爆弹中爆发而出,一阵急促的烈焰划过那令人窒息的天空。然而红色的黎明终究短暂,尽管沃尔坦在看到一对刺翼燃烧的尸体盘旋着坠向地面时,心满意足地咕噜了一声。

“是不是有点儿太浪费了,兄弟?”沃尔坦归队后,泽乌斯说道。

恶意战士咕哝了一声,差不多是用嘴皮子耸了耸肩,沿着标记出的道路继续前进了,这条路线会带着他们回到卡法克斯那里撤退。

阿尔甘在更远的地方,他跑去追赶杀戮小队的其他人,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怎么了?”

泽乌斯摇了摇头,摆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他本不必为此烦恼。波利诺一步一步地走着,但他的目光呆滞,面庞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松弛。

“我们得回卡法克斯那儿去。”火蜥蜴催道,他通过颈甲里的通讯微珠说着话。

“是啊。”泽乌斯表示同意,抓起缠在费斯塔隆身上的锁链。黄铜米诺陶的眼睛盯着沃尔坦背上连着的笨重弹药料斗。“但我们不会成功的。”

“什么?”阿尔甘迅速转过身来。“解释一下,技术军士。”

“那些飞行兽不是无缘无故攻击我们的,他们在测试我们穿过土地时的力量与步行速度。”他指了指正在肆虐的沙暴。“这种情况下,在兽群抓住我们前赶完一半的路就算运气好了,然后......”他停顿了一下,用手划了划喉咙。

“我没想到你这么宿命论,泽乌斯。火蜥蜴的语气里有几分责备的意味,但黄铜米诺陶没有理会。

“我不是,我只是现实主义而已,我以为你们夜曲星人也是这样的。”

微风之中,猎手的尖鸣与低吼正伴随着他们。

“听到了没?”泽乌斯说道。“他们又派了一支先锋部队来拖住我们,会有更多的飞行兽,但这次会有支援,阿尔甘,这片沙漠是他们的地盘,在那里,他们更快,更聪明,更致命。毫无疑问,这里我们才是是猎物,我们已经占不到什么优势了。”

阿尔甘紧跟在后面,只落后沃尔坦不到十米,与泽乌斯步调一致。他感到自己的冲动心在增长,但波利诺已经触到了他耐受力的边缘。他想起恶意战士说过的把帝国之拳扔下的事情,这个想法不值得考虑。

“你怎么知道他们在计划什么,难不成他们也教过你关于这个红世界的异形词典学?”

泽乌斯回答到:“任何狩猎的集群都会这么做,先用小股兵力牵制我们,为大部队到达争取时间,一旦他们包围了我们,我们就只能垂死挣扎了,连对面一半人都杀不了就会被弄死。”

泽乌斯停下脚步,开始摆弄他铠甲护腕处的一块嵌板。

他喊:“沃尔坦。”

恶意战士半转过身,几乎没有放慢向雷鹰和撤离点方向坚决前行的步伐。

“干什么呢?咱们得走了!我可不想在这个满地沙子的地方交代了。”

一块小小的全息显示器从黄铜米诺陶手腕处的节点上伸出来,上面附有一个小聚焦天线。当他扫视着自己的手臂时,周围的风景以颗粒状的绿色和起伏的轮廓开始显现。

“我在绘制这片区域的地图,寻找薄弱点,裂缝,或别的什么能利用的东西。”

阿尔甘的目光从受伤的波利诺连长身上转到他们身后的风暴带中,脸上依然带着关切的表情。在风暴深处的某个地方,兽群正在前来。

“不管你在计划什么,泽乌斯,动作麻利点。”

“疯了!我们得走了!”沃尔坦又说了一遍,他已经完全停下了。“如果我们接着往前赶,还能到卡法克斯和炮艇那儿。”

“伤员和死者怎么办?”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暗示,特别是从阿尔甘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情况如此矛盾,以至于火蜥蜴无法让自己直面沃尔坦。

恶意战士的解决方案相当简单粗暴:“丢在后面,两个都是。”

虽然基本上已经到了说不出话的地步,但波利诺已经听见了足够多的谈话,可以自己衡量一下情况了。他点了点头:“我要为剩下的人做出牺牲,让那些外星秽物付出代价。”

“坚持到底,连长。”泽乌斯的声音被小机器边缘处的磨擦声盖住了。“可你连武器都举不起来了。”

波利诺试了试,但他整个胳膊都在打颤。

“再说,”泽乌斯补充道。“这也不算什么,我们还是到不了炮艇那儿,还有个问题。”

沃尔坦咆哮着:“这个王座杀的任务里麻烦已经够多了。”

“比如?”阿尔甘扬起眉毛问道。

当泽乌斯找到他要的东西时,他在视网膜镜片之后眯起了眼睛,但他的回答与这个发现无关。

“我已经一个多小时没有收到卡法克斯兄弟的任何消息了。朱红天使怕是已经阵亡了。”

“连船也没了吗。”沃尔坦厉声道。他跺着脚走到阿尔甘正在观察风暴带的地方。“那么我们就在这里等死吗?能杀多少杀多少?”

“听起来你对情况很不满意。”火蜥蜴说道。

“我是想活,但如果毁灭是命中注定,我也要自己选择自己的死因。”

泽乌斯问道:“还有多少炸弹?”

“两枚穿甲手雷和一枚热熔炸弹,怎么问这个?”阿尔甘答道,转过身来,看见泽乌斯正把聚焦天线对准他们前面的一个点。在全息显示之下有一段破碎的字符写着:5.3千米。

“所有人。”泽乌斯说着,低头看着波利诺。“把费斯塔隆也算上,谁去检查一下他的装备?”

沃尔坦去了,然后递过来一枚穿甲手雷。“我还有四枚燃烧弹。”他对着自己的存货说。

“两枚热熔炸弹。”波利诺说,仍然在挣扎。

“算上我的就是四枚,还有穿甲手雷。”泽乌斯关掉了扫描仪。

鸟鸣战吼在空中回荡,随着兽群慢慢从风暴中现身,声音越来越大。

“有计划吗,技术军士。”沃尔坦问道。

“有。”泽乌斯说着。“前方约三千米,有一处构造不稳定点。目前它只是沙漠盆地里的一道裂缝,但使用正确的爆破手段,足以把这个裂口扩大为鸿沟。断层线很长,宽到足以阻碍整个兽群。”

“刺翼怎么办?一道鸿沟可拦不住他们。”沃尔坦说。

“我认为它们不会在没有增援的情况下发起进攻,尤其是考虑到我们上次对他们的所作所为。”

恶意战士咕噜了一声,可能是嘲笑,也可能是赞同。“哪条路?”他问道,显露出他第一反应的真相。

“北边。”

他们往北走去。

雷霆之声于沙漠中响起,一连串的爆炸摧毁了身后盆地的边缘地带,将其撕裂成一个许多米深,许多米宽的深坑。

正如泽乌斯所说,这是一道鸿沟。

“所有的手雷都用来打那个漂亮洞了。”沃尔坦痛苦地说。

阿尔甘没理睬恶意战士,他问:“它们要多久才能绕过它?”

“一个小时,如果王座慈悲的话,两个小时。”

泽乌斯呆立在那里,他的眼睛盯着在肮脏的白色方解石喷泉中炸起的泥土形成的巨大云层。

“到目前为止,你觉得王座有对我们仁慈过吗?”沃尔坦脸上半带讥讽的来了一句,泽乌斯锤了他一下。

恶意战士被一击放倒了,宛如被一头发怒的公牛顶翻了。

各种意义上都是。

“第二击就会折了你的锁骨,你就再也举不动你的炮了。”黄铜米诺陶咆哮着。“不要因为我在欧姆弥赛亚的麾下就忘了的我的血统,你被宽恕了,如果换成我的任何一个兄弟在场,你早就因为没完没了的异议一命呜呼了。”

有那么一瞬间,沃尔坦的脑海中闪过报复的念头,泽乌斯从他手指上不易察觉的颤抖中看出了这一点,但恶意战士意识到了他的错误,所以自现在开始,他的行为温和了起来。

“我等死亡守望,于兄弟情谊上虽有分歧,于职责上却为一致。”他说着,吟诵着诸多教义问答中的一条。

泽乌斯点点头。

“和解总比冲突好,不是吗,兄弟?”

沃尔坦慢慢低下头。

“尤其是在一场你会输掉的冲突里,现在。”泽乌斯说道。“回船上去,但愿卡法克斯还活着。”

卡法克斯修士死了,朱红天使倒在控制台上。炮艇的倾斜处被几十个弹孔击得支离破碎。卡法克斯正要起飞,便被狙击手打穿了。

沃尔坦在驾驶舱里,用覆甲的手抵着死去战士的前额,合上了他的眼睛,卡法克斯的眼中依然充满了徒劳的愤怒。

“卡法克斯这样的勇士是不会输的。”阿尔甘喃喃地说,当恶意战士低声做着临终法事时,他显得十分肃穆。

“是啊,他是个血坏血坏的家伙。”沃尔坦同意道,视线从尸体上抬了起来。“你还记得他把那群灵能者的肠子掏出来的时候吗?”

阿尔甘疯了一般地傻笑着,感受到心中升起一股烈焰。“灵族当时尚未握住命运的绳索,卡法克斯就用爆弹和刀剑把它斩断了。”

沃尔坦回想起这事迹,温润的笑了一下。视察回来的泽乌斯把他的兴致打断了。

“炮艇已经无法运作了,但我能修。”技术军士告诉他们。一个图标在他的前臂甲上闪烁着。

突然间,气氛变得阴郁起来。

“兽群离这里有多远?”火蜥蜴问。

“太近了,来不及修复损坏,无法起飞。”

“那你胳膊上又是什么?”沃尔坦指了指泽乌斯的小胳膊。

“卡法克斯临死前打开了炮艇的求援信标。”当技术军士的目光与他人交错时,他的双眼在视网膜镜片后面闪闪发光。“它收到了一个信号。”

“......帝皇之名,一切王座之忠仆皆可于此寻得庇护所,以帝皇之名,一切王座之忠仆皆可于此寻得庇护所,以帝......”

泽乌斯切断了信号。

“那儿有个坐标,当我连接到船上的远距离鸟卜仪时,我辨别出来了,它通往一个要塞。”

阿尔甘缩成一团听着循环播放着的信息,但现在他坐了起来。

“要塞?增援部队吗?”

“起码要离开这块岩石,回到队里去。”

两个人坐在船舱里,费斯塔隆躺在他们面前,双手交叉呈天鹰形状摆放在胸前。波利诺靠在墙壁上休息,眼睛眨动着。在内部昏暗柔和的灯光下,连长的皮肤显得蜡黄而光滑。没有迹象能表明他听见了谁的谈话。

阿尔甘仍持怀疑态度。“任务简报里没有提到过阿斯塔特修会在这里有驻军。”

“也许与任务无关,也许只是被遗忘了,不管怎样,都该去调查调查。”

阿尔甘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沃尔坦在外面,从机身顶部挑了个有利位置,正在用观测仪四处看。

他在机身上重重敲了三下,表示自己看到了什么。

泽乌斯和阿尔甘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恶意战士把望远镜递给泽乌斯,泽乌斯用电子眼强化了一下视野。

“是它们,对吗?”沃尔坦说。

“是。”泽乌斯确认了一下,看了看目镜显示屏上的内部计时器。“不到一个小时,到头来,慈悲不在我们这边。”

“我要杀了它们。”恶意战士宣称道。

阿尔甘正在船的周围看来看去。卡法克斯把它停在了狭窄的山谷里,两边是高高的悬崖,从地面上很难接近。这是一个很好的撤离点:隐蔽,易于防御,只有两个瓶颈地带在山谷两端作为现实可用的进入点。

“泽乌斯找到了一个要塞,可能有增援部队。”火蜥蜴说着,他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补充道:“我们会待在这里,在你回来前坚守住防线。”他看了看黄铜米诺陶,黄铜米诺陶则透过视网膜镜片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这些炮塔里有三个还能用。”沃尔坦提到。“我可以把火炮搬出来,把它们和货舱里的货物放在一个临时的炮位后面。”他用拇指指了指阿尔甘。“火蜥蜴搬一个,我搬一个,放在山谷的两端。可惜手雷全用完了。”他挖苦地补充道。“本来还可以再布点雷的。”

“波利诺连长呢?”泽乌斯问。

恶意战士发出一声短短的,带着鼻息的笑声。“他管第三门炮,扣着扳机,直到手指力竭为止,他已经差不多要假死昏迷了。但至少这样他的贡献还是能有价值的。”

“同意。”泽乌斯说着,把观测镜交给阿尔甘,好让火蜥蜴看着对方。

“堡垒有多远?”他问着,把焦距调了调。“或者我问一下我们该守多久?”

“算上回程,一百三十七分钟。不过这条信息上的标识是源自阿斯塔特修会的,会有实质性的援军过来打赢战斗。”

沃尔坦拍了拍泽乌斯的肩膀。“那就带着有尖啸死亡之羽翼的天使归来救赎我们吧,兄弟。”

“你一直都挺会念诗的。”阿尔甘说。

恶意战士纠正他说:“错把诗人当狂徒了,火蜥蜴。”

当他的兄弟们在外面布置防御工事时,泽乌斯自己一个人留在机舱里摸索。波利诺连长也在里面,但没有动弹。他闭着眼睛,皮肤的颜色像蜡一样,很可能已经死了。只不过他断断续续呼吸时脖子上轻微的低响暴露了他的计策。

“放心吧,兄弟。”泽乌斯说着,把放在帝国之拳肩上的手抬起来,往机舱里越走越深。里面很黑,大部分的内部发光带在卡法克斯遇袭时不是短路就是被毁了。如果伏击者还在附近,那它们还没有宣布它们的存在,但泽乌斯怀疑并没有袭击者。炮艇上的许多东西都被拆走了,不过被搬走的都是些易于携带和能够再次利用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重炮没被拆走。

泽乌斯用二进制语言对着欧姆弥赛亚默声祈祷了一句,说其他的东西对于那些异形拾荒者而言太笨重了。当他看到货舱最后面的货箱仍然没有打开时,他笑了。

他头盔上照明灯的啪一声亮了起来,照出一个布满灰尘的控制面板。上面没有用于输入密码的符文,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简单的音讯识别器,从黄铜米诺陶口部格栅中吐出的一段二进制语言令面板上的红色灯光转为了绿色。泄露出的压力嘶嘶地涌入机舱,货箱门打开了,开启的箱子很快就和技术军士一样高了。

在箱子里面,泽乌斯找到了他要的东西,他二话不说就工作起来。

旋转的履带发出低沉而愤怒的啸叫声,打断了炮艇周围的防御准备工作。

阿尔甘抬起了头,他刚给从雷鹰机翼上拆下来的一门炮装上鼓状弹匣。沃尔坦正在拆除炮艇上的一些烧蚀装甲,做成临时性的障碍物。火蜥蜴会把炮安装在它后面。

“以王座之名......”沃尔坦说着,把一大块正在锤打成形的废料放在地上。

阿尔甘只是盯着。

“你都忙了些什么呀?”

“把躯干和有机物取下来。”泽乌斯跟他们说。“虽说挺简陋,但可以提高穿越沙漠时的速度。”他蹲在一段道床的硬质金属框架上,两条用硫化橡胶制作的板条状带子环绕在两侧,以此移动。技术军士的触觉植入物连接到一个简单的发动机上,这套装备曾是某个机仆的生化机械身躯的一部分,通过它们,他可以控制载具的速度和方向。

他花了大约四分钟的时间完成了改装,接通了机魂,然后把它从炮艇的机舱里开了出来。

“我对返回的预计时间作了修正,八十八分钟,能撑那么久吗?”泽乌斯问道。

“一路顺风,兄弟。”阿尔甘说。

沃尔坦帮火蜥蜴把活干好了。“计时已经开始了。”

另一只异形越过了山脊,然后炸开了。沃尔坦正陶醉在炮艇武装的毁灭狂怒之中。

“好啊!尝尝怒火的滋味吧!”他咆哮着,这时,一条线穿入狭窄的孔口深入峡谷之中。沃尔坦嘀咕了一声,把炮猛地一拉指向天空,扫射着试图从上方攻击的不断缩减的刺翼群。“注意天上。”他用通讯器警告着战友。

阿尔甘点点头,但他这边也出了麻烦。自动炮的弹鼓已经打空,但却卡在了炮上。他没办法把它拔下来再安另一个上去。虽然有着波利诺断断续续的支援火力,但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连长正处于湮灭的边缘,连扣扳机都做不好了,更别说掩护峡谷的一侧了。

各种生物纷纷涌入峡谷,宛如一锅由异形肢体,几丁质附属物和断裂下颌熬成的变种肉汤。他们是克鲁特,但同时也是另一种东西,一种更可恶的东西。

克鲁特有明显的鸟类特征,有着长而倾斜的鸟喙和从后脑突出的脊状尖刺。它们肢体修长,爪子尖利,脚力惊人,还能使用有一定复杂度的武器。自然甲壳通常不是克鲁特通常的特征,但这些生物的身体上有一层几丁质鞘,提供了一些防护。另一些则有额外的肢体,末端生有镰刀爪。有些面部畸形,生有鳃一样的腺体,其中可以发射出倒钩或抓钩。

尽管有着进化上的优势,但自动炮轻而易举地就能将其粉碎为生物质,前提是大炮真的能射出炮弹来。

阿尔甘抱怨着自己的不幸,急切的想要斩开它们,但又竭力克制着拔刀的冲动。他擅长近战,比杀戮小队里的任何一位都擅长。他身上的一个刀鞘里插着一把夜曲星亚龙军刀,以萨赫日克(sa’hrk)的牙齿打造而成,磨砺成单分子级的锋利。另一个鞘里插着一把克拉维安火焰斧,这把带刃的武器出自克拉维安机械教派的一个罕见样本,克拉维安是一个与太空猿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联系的异形工匠派系。第三把刀,他的备用刀或屠宰刀,正绑在他的大腿上。

面对由五十只克鲁特混合体组成的集群,它们的用处有限。

最后,是他的靴子而不是他的刀刃占了上风,他一脚把弹鼓踹了下来。虽然很快就安上了另一个,但阿尔甘已经快撑不住了。

这些生物已经推进至逼近炮艇的外缘,火蜥蜴开启了火炮的全自动射击模式,猛地把换弹装置一拉,一声如恒星烈焰般的咆哮顿时照亮了整个炮口。

大片的克鲁特被杀死了,畸形的甲壳最终屈服在大口径炮弹的残暴怒火之下。器官被捣碎,肢体被扯断,整个身体化作一团血雾。但还有一群克鲁特冲破了弹幕,虽然负伤但斗志坚定,阿尔甘抵牢扳机,跃出掩体。一发枪弹命中了他的左肩,但没有留下持续性的伤害。第二击重重打在他的胸甲上,被精金缓冲住了。克鲁特狙击手准备进行第三次攻击,但阿尔甘的战刀已经出鞘,刺入敌人的喉中。它低叫了一声,下额颤抖着缩成了一团。

当阿尔甘挡下第二个袭击者的爪击时,自动炮依然在吃入它的爆炸载荷,他抓住袭击者的手腕,把它掷入了炮火之中。哀嚎的尖啸告诉火蜥蜴威胁被化解了。第三个和第四个被他两招击杀,其中一个被阿尔甘用肘部猛击胸部,随后他握紧拳头,如打桩机般击碎了另一个的锁骨,一直向胸腔延伸过去。当阿尔甘把胳膊抽出来时,上面满是鲜血和酸液。

当第五个继续攻来时,火蜥蜴拔出了亚龙军刀,一眨眼间便让敌人骨肉分离,沿着胸骨将克鲁特斩作两半。随即他一个猛扑,用手上那把全尺寸的刀刃,如同刺客使用短剑一般击穿了另一个敌人的心脏。最后一个责备砍下了头颅。就在自动炮发出弹药打空的咔哒声时,峡谷的入口已被撕裂成了一堆砾石和尸首。

当他转身搜寻更多的猎物时,外星人的头颅尚未坠地。另一只手在他的火焰斧周围徘徊。事情还没完——克鲁特死了,但波利诺也倒下了。

阿尔甘大叫着:“沃尔坦!”向连长冲去。

恶意战士正在用爆弹枪一阵急射来收拾一些剩下的残渣。他是一名优秀的射手,沃尔坦抬起头来,呼吸急促,正在因自己造成的杀戮而陷入狂喜,但他也向波利诺冲了过去。

一排锯齿状的肉钩卡在帝国之拳的脖子和上胸处。幸运的是,他的铠甲承受住了攻击的冲击力,伤口不深,但已经被毒化了。波利诺奄奄一息,完全进入了心脏休克的状态。

“保持警惕。”沃尔坦对火蜥蜴厉声说,一边拨弄着帝国之拳的铠甲扣,打算把胸甲的前半部分取下来。

阿尔甘点了点头,但他的目光不断转回到受伤的连长身上,试图消除那些可能会损害他执行力的负罪感。幸运的是,峡谷的两边都很干净,被白色的尘土覆盖。

“是我的错。”阿尔甘说,他在沮丧面前投降了。“弹鼓卡住了,我花了太长时——”

“别管这个!”恶意战士厉声道,扯下波利诺的铠甲,大声地扔到一边。“我们是否仍在遭受攻击?”

“没,”阿尔甘恢复了镇静,“峡谷里暂时没人了。”

“它们会回来的。”沃尔坦向后退了一退,看着波利诺铠甲下的一片狼藉。鲜血淋漓,臭气熏天,好像有一只屁精刚在胸甲上解过手。“我就知道我们该抛下他的。”

阿尔甘皱起了眉,不是因为恶臭,而是因为伤口。“已经开始烂了,这种情况肯定有一段时间了。货舱里有医疗仪。”他迎着沃尔坦的目光说。

“去拿,快点。”

片刻之后,阿尔甘拿着小药箱回来了。里面有最基本的纱布,药膏,油和一小套工具。并不完全符合药剂师的标准,但它仍然是一个可用的野外工具包。沃尔坦有过战地医护的经验,他把为数不多的小药瓶,兴奋剂、安瓿和其他药品翻了个遍。

在此之前,他们一直没用它,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需要它。现在时候到了。

“摘除肉钩。”沃尔坦喊道,拿起一管咸咸的液体。

阿尔甘的战斗刀还在克鲁特狙击手的脖子上,他从药箱里拿出手术刀,开始切除倒刺。

“这些东西……”他咒骂道,一边小心翼翼地切开伤口周围的皮肤,以免毒素扩散,进一步毒害伤口。“可憎。”

沃尔坦的回答很简短:“一切异形皆为可憎之物,唯有灭绝,别无其它。”他舔了舔手指,尝了尝一小滴管子里的液体,然后摆出一副痛苦的模样把它吐了出来。“应该能让他醒过来。”恶意战士示意火蜥蜴让开,临时手术已经做完了。

沃尔坦在药管上装了一个注射器,挤掉里面的气泡。他说:“要把这个打进他的主心脏里,马上就要。”

波利诺看上去十分虚弱,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痛苦的表情紧紧驻留在他的脸上。

用一把干净的手术刀,阿尔甘切下帝国之拳主心脏处的一部分紧身衣,露出皮肤。它看起来苍白而不健康。

“你要怎么刺穿骨头?”火蜥蜴一边问,一边斜视着峡谷的两边入口。幸运的是,第二波攻击浪潮并没有到来。还没有。

“用我能用上的全身力气。”沃尔坦用双手将注射器插入波利诺的胸部,按下了注射装置的扳机。

强化肾上腺素涌入连长的动脉,灌进他的心脏,如同做了一次化学电击。这种行为风险很大,尤其是对连长这种情况的人来说。但他们本来就很绝望了。波利诺的眼睛瞪得比窗户还大,他咆哮着,反手把沃尔坦打倒在地,一脚踢在阿尔甘的胸膛上,火蜥蜴翻滚着。他猛地挺立了起来,然后垂下身子,大口喘着气。

“多恩之剑啊。”他喘息着,吐出鲜血。“你对我做了什么?”他抬头看着沃尔坦,沃尔坦刚刚站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把你拉回了战场,长官。”他吼叫着,摘下了他那破旧的头盔。波利诺的拳头在上面砸出了凹痕,还打碎了其中一片视网膜镜片。

帝国之拳朝四周看了看。

“泽乌斯呢?”

“去找增援了。”阿尔甘捂着淤青的胸口,摆出一副怪表情。他直起身子,狠狠盯着那门已经坏掉的自动炮。供弹系统过热,浓烟滚滚,部分金属已经熔合在了一起,卡死了其中的机械装置。

“已经废了。”他说着,在心里咒骂着。“现在顶多当棍子使了。”

“还有别的武器吗?”波利诺问道,他正在尝试把握战术形势,虽然他有着很强的战略敏感度,但现在他还是很难集中注意力。

沃尔坦张开双臂,指向炮艇和临时性工事。

“就是这个,你能看到的都是。”

阿尔甘低头看了看他前臂甲上的计时器。

“过去多久了?”沃尔坦问道。

“十八分钟。”

目前为止,他们只撑了十八分钟,他们已经损失了一门自动炮,波利诺也不太可能挺过下一次交战。

“泽乌斯和援军预计什么时候能到达?”波利诺问道。

阴影再度聚集在峡谷的边缘,克鲁特的叫声预示着一切。这一次,随着杀戮小队防御工事外围一个更庞大的东西笨拙地进入视线,刺耳的合唱之中加入了愈发严重的紧迫感。

沃尔坦已经朝着自动炮跑过去了,“还不够快。”

在事故现场的边缘,克鲁特一直在等着。泽乌斯刚离开峡谷就被怪物袭击了。他用剩下的地狱火和克拉肯爆弹迅速击杀了它们,只在身后留下了一地残破的尸体。伏击是可预见的,泽乌斯推测,克鲁特会在炮艇周围画出一条宽松的边界线,然后用它来设陷阱,杀戮小队会开心的一头扎进去。如果没有别的东西的话,雷鹰就是沙漠中唯一的防御阵地,也是他们逃脱的唯一手段,前提是泽乌斯能够修复炮艇的损伤,而且还得击败追击他们的兽群,让技术军士能够好好完成任务。在黄铜米诺陶的视网膜镜片显示屏上,公里数正滴答作响,描述断层线、等高线、温度波动和空气中方解石密度的数据也是如此。在他离开兄弟们后,山谷的另一边,风暴尚未完全平息,风暴在铠甲上刻上了浅浅的凹槽,刮擦着死亡守望的黑色。

他还记得那一天,他将铠甲改头换面,涂上了自己战团的颜色,许下了异形猎手的神圣誓言。那时,他还不认识杀戮小队里的其他战士。

卡法克斯脾气暴躁,总是一副热血沸腾的模样,似乎并不适合当飞行员。安静的阿尔甘内心深处隐藏着一个致命的剑客。沃尔坦,那个看起来痛苦,一脸死相的祭司,像抱着心爱的宠物一样抱着一挺重爆弹枪。波利诺,帝国之拳,是一位健壮的连长,与其他的多恩之子一样刚硬。但是,身为战地医师的费斯塔隆却比泽乌斯知晓的任何一位星空幻影都要开朗。他们的文化和作战风格都很奇异,甚至一开始对陶龙(Tauron,黄铜米诺陶母星)之子而言堪称诅咒。在那段时间里,放弃黑狮的毛皮是件艰难的事情,但与新兄弟们的联结让它成为了值得的牺牲。他们之间开始彼此尊重,行为同步,而其中的差异则成为了强化与团结这个群体的裨益,而非弱点。

现在他们已然合为一体,但他们也即将死去。泽乌斯怒视着把他们带至这个是非之地的命运,他不能让他们失望。

另一个视网膜镜片正在计时。过去二十六分钟了,前往堡垒或发信点时途径的恶劣地形又耗费了他宝贵的时间。头盔中的声响不断单曲循环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样的信息。最终,它变成了一种嘲讽,而非援军的承诺。

泽乌斯给半履带车注入了更多的动力,他无视被沙子堵塞的发动机发出的呜呜声,把机仆单元逼迫到了极限。

“帝皇啊,令我迅捷吧.....”

慢慢的,一栋庞大的建筑物开始自风暴中显现。通过电子眼的视觉光谱分析,泽乌斯确认这的确是一个堡垒,虽然孤寂,但有裹着钢铁的扶墙和高高的倾斜的墙壁。

他压制住直冲过去的自然冲动,向驻守者请求,带战士来帮助拯救他被围困的兄弟的冲动。

常识缓和了他陶龙人的欲望,他放慢了速度。

堡垒呈墨绿色,大部分的军事标识都已被风沙侵蚀,所以他只能靠猜来判断堡垒来源。阿斯塔特修会的信号识别码没有出错,泽乌斯切换至相应的频率,吐出一句简单的二进制语言,纵使是初学的编纂者也能理解。

我是一个需要帮助的盟友。降下你的防御。

半履带车咆哮着驶过最后几公里,到达了基地,随着泽乌斯靠近防御塔的阴影,速度慢了下来。

呼喊没有回应,从高高的射击孔中延伸出的重爆弹枪口看起来着实吓人,火力点位于一扇敞开的大门两侧的两座瞭望塔上。快速的生物学特征分析表明其中没有人员痕迹,可能是自动操纵的。

泽乌斯决定直接接近。

“我是阿切沃·泽乌斯,帝皇的阿斯塔特修士。”他停下引擎喊道,如果在大门里的某个地方有数据记录器或图像传输器,就能记录下他的存在。

没有回应。

时间响亮地流动着,泽乌斯都能听见他视网膜镜片上计时器的滴答声。心中的雄狮正在躁动,它要求他立刻行动。

泽乌斯透过大门看了看,没有发现有人居住的痕迹。火炮呈静止状态,甚至没有自动追踪。

他哼了一声,一声深沉的呼吸让他头盔内部都溅上了唾沫。谨慎可不是他战团所看重的品质。他冒险前往入口处,它的装甲厚实的宛如城墙一般,但缺口够大,足以容下半履带车。为了在返程时保持引擎的稳定,他进一步放慢了速度,但没有遇到任何阻力。

没有发现任何生命或活动的迹象。

在他面前延伸开的是一个巨大的方形广场,他觉得那里是营房或仓库。泽乌斯再次检查了信号数据,确定它来自广场尽头的一个大型块状结构。

方解石的颗粒在地表上飘浮着,磨擦着黄铜米诺陶的靴子,他把半履带车放在了大门那边,让已经开始抗议的机械休息一下。他感到后脑勺有一股被人瞄准的瘙痒感,他迅速越过金属板,想要消除这种感觉,但在抵达块状结构时,并没有意外发生。

近距离观察,他意识到这是某种车间或锻炉。也许这个战团的守军里也有技术军士。泽乌斯像欧姆弥赛亚祈祷但愿如此,如果能有第二对机械触手门负责这项任务,修理炮艇就会容易得多。

一扇沉重的门挡住了通道,但使用简单的链条和滑轮就能打开它。泽乌斯双手扳着部分腐蚀的连杆,嘀咕着,扭动着。

他喃喃道:“没时间了。”随后倒退回去,用头和肩膀像攻城槌一样撞开了门。随着一声金属断裂的尖叫,门朝房间里面塌下来了,他对着自己的成就咆哮起来,一些陶龙老兵的特征透过他受的火星式教导显现出来。本来用伺服臂把门从铰链上扯下来就行,但是本性难移,他还是觉得自己很好斗。

扎乌斯冒险进入黑暗,他的手握着他的爆弹枪。

“准备作战,兄弟。”

他那机械般的吼叫在自己耳边回荡。

这么大一个设施里,发送信息的战士可能在它的更深处。也有可能只有一名星际战士作为其驻军担任看守,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也许他们的警报器也出了故障,黄铜米诺陶猛钻进来时肯定会触发不止一个警报器。他继续往里钻,但还是什么也没有。从车间里那些破旧的机器来看,这座堡垒显然已经荒废了好几年。他找到一个重型的开关,把它一扳。打开了上方一排闪烁的卤素灯,但昏暗的灯光只照出更多的老化机械。

泽乌斯的电子眼没分析出什么,没有热能,生物或其他什么痕迹。但他发现了隐藏在后墙上的机械教标记。只能通过特定的数据探测才能找到,也只有机械教的人才能进行这种探测,藏起这个房间的人显然不希望它随随便便就被发现。

他看了看爆弹枪,弹药很少。泽乌斯耸耸肩——真要这样的话徒手搏斗也行。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强化的生理机能为即将到来的近身战斗做好了准备,灌注力量,增强感官和反射速度,他的气力和肾上腺素水平每走一步都会提升。现在,泽乌斯静下心,仔细调查机械教标识,他可能堵上了通往某个大院的第二道门。

匆匆扫了一眼计时器,差不多过去了四十八分钟,时间过去一半了,要快些。

时间久远的铜绿和薄纱般的蛛网笼罩着一批批焊机,铆钉冲头,车床和熔炉。当他走过毁灭机器的坟墓时,一个理论形成了。沙漠的大部分地区都已被克鲁特混合体占据,虽然堡垒的高墙可以将大多数偶遇的捕食者挡在防御之外,但它们可能无法抵御更顽强、更适应环境的异形。根据他对克鲁特食肉者的研究,泽乌斯知道它们可以通过摄入生物质来吸收其他生物的特征和长处,他无法断定克鲁特和泰伦虫族会融合出什么样的怪物。目前为止,杀戮小队还没有发掘出它的潜力,但也许在更深的沙漠中,堡垒的老守军对这种恐怖知道得更多。

即便有危险,但现在只能前进。泽乌斯到达隐蔽的门前,射出一束内含二进制语言的解码射线照在标记上,它立即做出了反应,发出了亮光,光线传输到一根延伸至门顶的数据线上,那是一个镁白的六边形入口。

齿轮、马达、现存的伺服系统和几乎被遗忘的发动机自地下的某个地方开始运转。泽乌斯感到数千米的岩凝土下的巨大机器在震动,就像海沟中苏醒的巨兽。大门裂出四条缝隙,每条裂缝都延伸到机械教标记正中央的一个节点。巨大的门户令泽乌斯都相形见绌,他伸长脖子才看清门有多高。

门后面是一个巨大的格纳库,庞大而有回响。空气中满是灰尘,散发着霉味,比沙漠还要干燥。泽乌斯的头盔传感器检测到霉菌孢子和休眠昆虫的活动被他的闯入所扰乱。

但除此之外就没有生命了,也没有死亡。他曾担心会有尸体,被杀死的战斗兄弟的干枯躯壳和死亡异形的基因汤。没有这两样东西的迎接,但另一件事情开始向他打招呼,一件他没有预料到的事。

当黑暗被宛如千颗猩红恒星的光照亮时,泽乌斯举起了他的爆弹枪。

他错了,错得太离谱了。克鲁特并没有到这里来。堡垒还发生了别的事。可能还有更糟糕的事情……

“欧姆弥赛亚啊。”他喘着气,摆出射击的姿势。

峡谷几乎被淹没了。一个半小时以来,他们仅靠从炮艇上抢救下来的武器和超人的决心坚守阵地。但在遭受了九十七分钟的无情攻击后,弹药已所剩无几,希望渺茫。所余的只有愤怒和以命搏命的强烈斗志。

对沃尔坦而言,代价再高也不为过。

他吼了起来,面露充满了愤怒和反抗的正义表情,与炮火的轰鸣融在一起,将炮弹射入克鲁特兽的躯干。恶意战士不会射失如此庞大的生物。它有着厚大的口鼻,两条粗大的前肢更像猿类而不是鸟类,背部宽阔,后腿则短得多,它像猿猴一样向沃尔坦奔去。在那带有棱纹的躯干之下,是一对如长牙般伸出的撕裂爪。

它喷着鼻息,咆哮着,几丁质的身躯被炮火蹂躏着,然后在沃尔坦找到血肉的纤弱处时低叫起来。

“仇恨是最可靠的武器!”恶意战士高叫着,一边呼喊着战团的战吼一边狂怒地荡平一切。“不容异形苟活!”

野兽慢下来了。血从它的鼻孔里流出来,随着沉重的呼吸泛起泡沫。但还没死,还差得远。在弹幕中,他瞟了一眼波利诺,发现帝国之拳的状况更糟。他瘫倒在炮位处,体内的肾上腺素几乎耗尽,他的手指完全靠意志力才扣住了扳机。他扫射着峡谷,但火力只有70%的效力。

“让他们离我远点,”沃尔坦对着通讯器啐了一口。

一群较小的克鲁特正匆匆穿过峡谷狭窄的孔口,他们丢下了步枪,转而使用与泰伦虫族融合时获取的致命礼物。一群牙尖爪利的猛兽向杀戮小队的幸存者们扑来,只有波利诺连长能拦下它们了。

帝国之拳却连头都没点。

“以多恩之血......”声音因疲劳而绷紧,如同锉刀刮擦。

“如果我行的话,就把它们全弄死。”沃尔坦咬紧牙关,咆哮着,用三发点射穿透了这头克鲁特兽的头骨。它咕噜了一声,吐出更多的血和酸性胆汁,然后猛地停住了。惯性依然在把它往前推,它的身躯在方解石上刻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波利诺倒下了,沃尔坦本希望与他分享胜利,但只看到帝国之拳覆甲的手指从枪上滑落,然后消失在掩体后面。他打开了阿尔甘的通讯。

他们要退回去,朝炮艇前进,再建立某种防御。坚守反击,消耗取胜,这就是火蜥蜴的作风。

“伏尔甘之火于我胸中跳动。”阿尔甘念诵着夜曲星每一个浴火之子皆熟知并敬仰的咒语,当死亡迫在眉睫时,他从这个小小的纪念行动中找到了安慰。、

“阿尔甘。”

通讯信号在耳边噼啪作响,他不敢回头看。他这边的峡谷已被异形填满了。断断续续的重爆弹点射最终成了无法休止的猛射,直至迎来终结。阿尔甘笑了,这种时候就该拔刀了。

现在,他蹲在炮艇的鼻锥上。他卸下来机身上的大部分装甲,以接近机头的重爆弹。这把武器悬挂着,半埋在泥土里,但作为一个不错的临时威慑物,也可以抵挡袭击者。开火时,质量反应爆弹连方解石的土块一并喷出,他继续战斗着。

“阿尔甘。”通讯器的声音听起来很坚决。

“说。”

短暂的停顿。在他身后,阿尔甘知道恶意战士和他一样处境艰难。

“波利诺站不起来了。”

某种庞大而笨重的东西从一群较小的生物中挤了过去。克鲁特被碾碎成糊状,肢体折断。这似乎与野兽无关。

离这里还有一段路,透过飘浮的颗粒和堆积的外星人尸体很难分辨。但肯定很可怕。它塞满了峡谷的尽头,有刺的肩膀刮着岩石,尾巴在后面恼怒地甩动着,一只鸟喙,眼球簇被闪光的几丁质鞘包裹着。阿尔甘感知着这些细节,他的头脑在分析它们潜在的弱点,即便他正听着火炮的咔哒声,听着暗示弹药供应迅速减少的沉闷的报告。

沃尔坦又开始说话了。听起来他好像在移动。

“我们撤退。”

“哪儿?”

”炮艇。我们进去,保卫它。”

“会被围困的。”不过火蜥蜴承认他也考虑过同样的策略。

一阵炮击把逼近至二十米内的克鲁特群击倒了,无人能跨越这界限。

这条规则即将被打破。火焰斧在鞘中嗡嗡作响。

快了......就像和老友聊天一样。

“还没注意到吗,火蜥蜴?”沃尔坦说,带着一丝恼怒,“我们已经被围困了。”

阿尔甘只能同意,他的视线越过兽群,试图寻找泽乌斯到来的证据。

沃尔坦看透了他的心思。“技术军士怕是死了,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在里面见。”阿尔甘答道,这时下挂的武器已经打空了。

“你上哪儿去?”

他已经站了起来,从鼻锥上一跃而下,把火焰斧从鞘里抽出。

“去杀点东西。”

野兽挣扎着穿过峡谷的瓶颈。周围的一切死气沉沉。山体滑坡能制造更强的壁垒。可惜他们的手雷用光了,不然岩壁早就炸塌了。

相反,野兽过来了,一种怪物和另一种怪物的融合,创造出一种比这两种怪物更可怕的新怪物。

阿尔甘冲过去,火焰斧在手中舞动,亮如日炎。

八对乳白色的巩膜落在火蜥蜴身上。怪物脖子上的鼻孔裂开了,它吸着他的气味,却没有找到猎物。

被猎杀的是你,阿尔甘告诉它。他想起身为凡人的时光,当他还是个孩子时,他在斯科里亚平原上掏出过萨赫日克的内脏。

他已经被转化过了,就像这头野兽一样。两者的进化力量将在一场血淋淋的生存斗争中受到考验。

这只怪物意识到威胁,张开了它的大嘴,带刺的长喙如鞭子般抽出,击中了阿尔甘的肩膀,刺穿了铠甲,引起一种剧痛。改进过的神经系统将痛苦偏转,让他觉得这只是一种刺痛,一种麻木感在他的上臂慢慢蔓延。

他挥舞着火焰斧,斩断了怪物的长舌,将它扔在身后如脱水的鱼一般翻腾。阿尔甘打了个滚,闪过一条粗壮的肉钩,肉钩会刺穿他,就像特米安的长矛刺穿一只索罗什。他紧握拳头,挥出一道弧形的烈焰,灼伤了怪物的嘴,怪物像鸟一般对着火蜥蜴啄了一下。阿尔甘咆哮着,挥刃砍向它的鼻子。它痉挛性地抽搐了一下,一阵吃痛,要把他手中的武器扯下来。一瞬间,火蜥蜴抽出了那把萨赫日克刀,刺进了怪物的脖子和脸上。酸性胆汁毁了剑,但阿尔甘却坚持了下来,他制造,有时狂热和巧妙的剑招一样有效。

怪物猛扑在峡谷上,扭动着,挣扎着。它把肩朝阿尔甘一斜,喷出一团匕首般的尖刺。三发卡在了火蜥蜴的前臂甲上。但有一发击中了他的胸部,击穿了战甲、紧身衣的外层,擦伤了肉体。他被抽搐折磨得精疲力竭,增强了的生理机能努力抑制着突如其来的毒素。

当触及火焰斧时,指尖轻轻拂过斧柄。阿尔甘踉踉跄跄地向前扑去,握起它,猛地一拔,双手朝怪物的脖子挥去。头颅以一个尴尬的角度掉了下来,鲜血和胆汁溅了他一身。克鲁特爬着越过尸体。其中一只已经竖起了脊背,不顾怪物的最后颤抖,紧紧抓住它不放。

阿尔甘没力气了,毒素把他的四肢变得比铅还沉,偷走了他的活力和耐力,取而代之的是痛苦。他要克服它,他是浴火而生的伏尔甘之子,要阻止他,光靠外星毒液是不够的。

他转身时,炮艇的边缘看起来很模糊。他再也跑不动了。那是一种半跛半踉跄的样子。

身后的鸟鸣声告诉阿尔甘他需要加快速度。

“沃尔坦。”打开通讯时,阿尔甘的声音已经听起来不像自己的了。几分钟后,他的器官就会抵抗住毒素,稀释,中和,可他连一分钟的时间都没有了。“沃尔坦......”它们快追上他了,和它们硬碰硬与自尽无异。他的莱曼之耳分辨出了八种不同的音调排列,这还只是第一波。

通讯器在他耳边噼啪作响。

“卧倒!”

离炮艇三米远处,阿尔甘倒在地上。

头顶之上,枪口焰照亮了空气。

透过慢慢消散的烟雾,阿尔甘看见恶意战士正待在炮艇的顶部。他拿着一门自动炮,一只手抓着炮托顶部的握把,像拿镰刀一样握着它;另一只手搭在扳机处。他把炮尾顶在肚子上,抵住后坐力。动力甲的伺服机构则完成了剩下的工作,稳住了他的瞄准。

八只克鲁特在金属风暴中消失了。

阿尔甘拖着身子跪起来,拔出武装带上一枚手雷的拉环,使劲把它向后一滚,让它动起来,然后一头扎进了炮艇。

几秒钟后,沃尔坦出现在他身边,自动炮不见了,打空了,扔在炮艇顶上。他现在用着波利诺的爆弹枪。

连长和费斯塔隆一起躺在机舱里,现在他们俩的价值差不多了。

“瞒我们干嘛,兄弟?”沃尔坦问阿尔甘,缠网手雷在阿尔甘身后爆炸,致命的剃刀铁丝布满了五米宽的区域。

“只是出于紧急情况,”火蜥蜴回答。“我觉得不值得浪费时间去弥合这个鸿沟。”

沃尔坦笑了,声音听起来好像金属刮擦。

“给我留的?”阿尔甘指着爆弹枪,感觉正在恢复,他身体先进的免疫系统终于抗住了毒素。

恶意战士摇摇头。“就半个弹夹了,全弄死的话不够用。”

“幸好我一直拿着这个。”阿尔甘挥着他的火焰斧。

“总有一天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弄到那么狠的武器的。”

外面,兽群已从流血中恢复过来,正在前进。几个方向传来了尖锐的战吼,碰撞成震耳欲聋的嘈杂,告诉星际战士,他们被包围了。

“会有这天的。”

阿尔甘瞥了一眼炮艇周围的各个入口。

“舱室只有三个入口。”他说。

“我大概能盯一下顶棚和左边。”沃尔坦说着,把爆弹枪枪机拉了一下。

“那右边归我了。”阿尔甘懒散地挥了挥火焰斧,想缓解一下他肩膀上长长的伤口造成的僵硬感。

“你现在肯定觉得当初把其他人丢下就好了,是吗?”

“不,”沃尔坦说。“我宁愿咱们一块儿死。”他微笑起来,就像有人用匕首割开了他的嘴。“看来你的一些同情心也影响到我了。”

机舱的另一边,阿尔甘直视着恶意战士的目光。“我还是觉得很可疑,有遗言没,兄弟?在觐见王座之前,彼此祝福一下吧?”

沃尔坦敲了敲爆弹枪枪托,“这个。”然后朝火蜥蜴的火焰斧点点头,“我们现在要说的只有这个,能杀多少就杀多少。”

“要不要在战绩上打个赌?”阿尔甘问。

恶意战士的刺耳笑声盖过了克鲁特的嘈杂声。“爆弹对利刃?很好。”

“狩猎愉快。”阿尔甘说。

沃尔坦没有回应,而是转身去看守机身的左侧。

阿尔甘欣然接受命定的终局,转身背对着他,站在右边。一群外星人从侧舱口方向涌向那架受损的炮艇。

前臂甲上的钟表已经坏了,被一发尖刺击伤。它已经不走了,但还在闪,差不多两个小时。

“泽乌斯,”火蜥蜴对着空气说。“希望你死得好点。”

雷鸣响彻峡谷,它在岩壁上回响,被自然封闭的空间反射和放大。闪电紧随其后,沿着山顶高耸的岩石侧翼发出涟漪般的闪光。

这不是风暴,至少不是自然产生的风暴。那是火,那是愤怒,愤怒被浓缩成接连不断的弹幕,撕裂了外星兽群,将其蹂躏。导弹的攻击为战争的合唱提供了一种不同的声调,厚重的呼气声在撼地的锤击与火焰的渐强音中结束。

克鲁特的尸体像树叶一样被抛向空中。

大型的野兽被燃烧弹撕碎时如家畜一般低声吼叫。

“沃尔坦......”阿尔甘在通讯中说。

“看见了!峡谷这边也有。”

灿烂的微笑撑开了火蜥蜴的双唇。“泽乌斯没死。”

“如果是他,我向他的不死尸身致敬。”

炮火从峡谷的两边如雨点般落下,在克鲁特前进的地方射出了一个杀伤区。阿尔甘注意到这并不精确,随着异形的死亡,它们开始分散,它们的队伍中出现了缝隙,上方的密集火力出现了无法适应的状况。星际战士可不会如此挥霍。

阿尔甘竭尽全力,试图确定他们的救星是谁,但他所捕捉到的只是炮口持续不断的闪光中,瞬间中断的一些剪影。

克鲁特对着它们看不见的攻击者嘶鸣吼叫着,不到三分钟它们的决心就溃败了。嚎叫着,它们逃离了峡谷,潮水般涌向两个方向。它们的数量仍然有几百头,但兽群受到了惊吓,它们寻求沙漠的庇护,在那里强烈的闪光不会再刺痛它们。

慢慢的,炮口的闪光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了。阿尔甘察觉到武器打空时发出的刺耳叮当声与火箭发射管无力的咔哒声。他们的救星并没有因为敌人死亡或撤退而停止射击,停火只是因为没有弹药可打了。

“什么东西?”阿尔甘走出炮艇。

外面堆满了外星人的尸体。

沃尔坦从另一边跟了过来。

“杀的挺不错,但发生什么了?”

火蜥蜴摇了摇头。他伸长脖子,看见一个人影出现在峡谷一侧高耸岩壁的顶上。

泽乌斯简单行了一下礼。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沃尔坦顺着阿尔甘的目光,用通讯器说到。

“你听起来怎么这么失望。”黄铜米诺陶回答。

“其他的兄弟呢?他们怎么不露面啊?”阿尔甘问。

泽乌斯从悬崖边上退了回去,他在护手上摆弄什么东西,火蜥蜴看不清楚。“因为他们并不是我们的兄弟。”

几秒钟后,伺服机构的摩擦声回荡在寂静的峡谷中,一群苍白的面孔从阴影中浮现出来。

其中大多数面孔都安放在履带上,但还有一些用着活塞式的腿部向前踢踏着,或者踩在反曲腿高跷上面一晃一晃的前行。还有一些则完全不像人类,而仅仅是服从于技术军士意志的自动化武器平台。它们是机仆,有几十个,装备了伐木枪,自动发射器,重爆弹和霰弹炮。泽乌斯找到了援军,他按着自己的意愿招募来了一群双目无光的生化电子人军队。

它们毫无思想,毫无感情地盯着那两个抬头看着他们的勇士。

“对不起,我迟到了,”泽乌斯说,“但你也看到了,我太忙了。”

黄铜米诺陶在峡谷边缘一跃而起,滑下陡峭的斜坡,背部和肩膀在岩石上磨出一道沟壑。几分钟后,他又和兄弟们站在一起了。

“爬上去可不那么容易。”沃尔坦发着牢骚,但还是点头表示感谢。

阿尔甘以战士的姿态握住了了黄铜米诺陶的前臂,泽乌斯也回手握住了他的。

“你来得真及时,兄弟。”

沃尔坦警惕地打量着机仆们。“船还得修,我想他们不会跟我们一块吧。”

泽乌斯指了指峡谷边缘,那里有一小群机仆正在过来。与上面的战士不同,这些生化电子人配备了工具。

“我们可以在一小时内起飞。”

“所以那里没有驻军,没有星际战士的堡垒。”阿尔甘说,“信号是假的?”

“是真的。”泽乌斯回答说,“只是有点过时。我们的兄弟早就走了,但他们留下了一支军队。”

在上面,武器机仆开始从峡谷边缘撤退,再次消失在阴影中。

“我以为它们充满敌意,但大多数都已经消亡了。我访问了功能性的教义程序,加入了一些新的指令,把它们带到这里。”

“都是用0和1弄出来的吗,兄弟?”沃尔坦问。

泽乌斯咄咄逼人的轻哼一声:“实际情况比这稍微复杂一些。但现在我给他们的协议已经完成,他们将恢复到默认设置,回到堡垒内休眠。”

沃尔坦又笑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还有下一批被困的幸存者要找吗?”

泽乌斯摇了摇头:“这个世界会死,兄弟。我已经联系了瓦斯基尔审判官并提交了我的报告,我敢肯定,她的回答会是‘灭绝令’。”

“我们还要多久才能飞起来?”沃尔坦问。

“我们有充足的时间。计时器已经不再运行了。”

“你觉得它们会知道吗?”阿尔甘凝视着峡谷边缘上方的一片空白问道。

“知道什么?”泽乌斯正在指挥剩下的机仆修理那架炮艇。

“他们拯救了我们,却毁灭了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已经注定了,但我认为它们还有一点认知知觉残留,一缕机魂,即使不是字面意义上的。”

阿尔甘点点头。

“好吧,赞颂欧姆弥赛亚。”沃尔坦说。

“赞颂欧姆弥赛亚。”阿尔甘附和道。

泽乌斯保持沉默,波利诺会活下来,沃尔坦和阿尔甘也会活下来。卡法克斯和费斯塔隆将以最高的荣誉回到他们的战团,他们的遗产将继续流传下去。

虽然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陶龙血统,但泽乌斯知道自己现在属于万机神了。无论是肉体还是机器,他都将为王座和他的兄弟们服务,直到死亡。即使在这种凄凉的想法中,他望着地平线也感到安慰。

一队士兵正在行军。它们的心还在跳动,四肢还在活动,肺还在呼吸空气,但思想却像一座空洞的坟墓,只装满了它们主人放进去的东西。

当它们消失在风暴中时,泽乌斯向它们敬礼。

它会升得更高,在旋风般的死亡中吞噬整个世界,一百万人的灵魂被送进坟墓,为的是另外一万亿人能继续活下去。然后死亡守望也会来到他们的世界,泽乌斯以前目睹无数次这样的事了,同样的事情会重复发生。

他毫无悔意地转身背对着那些机仆,向炮艇走去。

这个世界只剩下几个小时了,但还有成千上万的东西需要净化。死亡守望的任务无穷无尽,他们的胜利无人歌颂。

当他看着他的兄弟们回到船上时,他想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去哪里,他们要杀死什么。

这些都不重要。任务总是可以归结为一个普遍的真理:不容异形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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