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来自Black Library 原作者Mike 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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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忠孝两全曼光头 校对：曼光头的表弟

时代变了大人

第十三章：双刃剑

贝尔•阿里德，香料之城——荣光之佩特拉六十三年（帝国历公元前1744年）

 

           一名巴格骑兵毫不费力地穿过军营的窄巷，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他就像幽灵一样闪着微光。挂在沙漠战马皮钉上的银铃与马蹄声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和声， 当他冲向营地中心时，铜甲军战士之间泛起了阵阵恐慌的涟漪。新兵们从卧榻上站起，跌跌撞撞地走到骑士身后的扬尘中，完全搞不清发生了什么，而老兵们则面露凶相，要么拿起磨刀石，要么开始最后一次修补盔甲。

       卡-萨拜铜甲军驻扎在大沙漠的西部边缘，他们的营帐从一条狭窄的溪口向外伸展，形成一道硕大的新月形，在最后十公里的跋涉中，这条溪流一直庇护着他们。尽管有近一百名巴格骑手为他们精确导航，穿越大漠的旅程还是花去了好几个星期。他们昼伏夜出以躲避酷热的阳光。在第一个星期里，即使是最强壮的战士也会望着无边无际的沙漠，担心再也找不到出路。然而，向导们言出有信，他们领着铜甲军找到一处处绿洲或是放满密封水罐、腌制食物、甚至马匹饲料的储藏点，每次补给相隔不会超过三天。每当向导们进入一片绿洲，他们便会带着可怕的哀号打开每一间贮藏室，同时拔出刀子，划破自己的脸颊，向他们那饥渴的无面之神献上祭品。当军队终于抵达沙漠边缘时，向导们无不脸色苍白瞪大眼睛，好似发烧了一般浑身颤抖，低声向哈萨祈祷。

       巴格人将军队带至一片岩原，此地距离沙漠西沿的香料之路只有一公里，离贝尔•阿里德只有七公里多一点。铜甲军的战士们跌跌撞撞地来到平原上，就像刚刚被人从睡梦中粗暴地惊醒一样，巴格人则纷纷用最为无瑕的白色丧服裹住自己，并以一种复杂的方式叠戴头巾，他们称其为伊沙拜尔-赫卡特（Eshabir el-Hekhet）——无情之面。巴格人准备在一场正义的血色狂欢中为他们被屠杀的亲人报仇。

       然而国王并未立刻下令进攻。相反，阿克蒙-霍特普命令军队扎营并向神灵祈祷。他们刚刚完成了穿越残酷沙漠的艰难旅程，就连巴格人也不情愿地承认军队需要修整一天，恢复体力。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然后是第二天。第三天来了又去，军队还是没有动静。巴格人开始焦躁不安。难道祭司王没有意识到迟早会有冒失的商队或牧羊路过营地，然后向敌人发出警告吗？他们试图向国王阐述忧虑，但阿克蒙-霍特普不为所动。他将巴格人派往北部侦察地形，命令他们带回有关城邦及其住民的消息。

       军队走出沙漠五天后，巴格骑兵策马奔向国王营帐，仿佛荒漠恶灵就在他身后一般。

       当骑手赶上阿克蒙-霍特普和他的将军们时，他们正在晨祷。五头珍贵牲畜中的一只公牛犊被牵过旷野，献给了盖赫布。大地之神的大祭司哈什普拉正站在跪着的贵族们面前，他伸展开肌肉发达的手臂，将血祭刀高高举起。两名年轻的侍僧——其中一个还不到十二岁——用颤抖的双手捧着一只巨大的铜碗，接下垂死动物的鲜血。

       蹄声传来，人们好奇地抬起头，国王的乌沙比特们站了起来，在骑手前方排成一道令人生畏的人墙。巴格人在远离侍卫的地方小心勒住缰绳，优雅地跳下马鞍。

       “伟大的国王！”骑士喊道，“您的营地被发现了！贝尔•阿里德的部队已在城南平原上集结，准备向我们进攻！”

       聚集的贵族们发出阵阵惊呼和战斗号令，有些人甚至起身冲过营地，让麾下战士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好准备。在他们中间，只有阿克蒙-霍特普还跪在地上，伸出双手低头祈祷。那些离国王最近的贵族看着阿克蒙-霍特普，忧心忡忡，但又不知该怎么办。

       其中也包括帕卡-阿蒙。骑兵统领依旧不受国王待见，但阿克蒙-霍特普坚持要把他带来。根据传统，国王在战争时期必须要有一位骑兵统领作为主将之一，而阿克蒙-霍特普有旨在先——卡-萨拜要延续所有的古老传统。就他个人感觉，帕卡-阿蒙一路上虽然态度冷淡，但还是勤奋且富有奉献精神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骑兵统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场景，深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您的命令？”他生硬地问到。帕卡-阿蒙的脸颊和双眼仍旧因服用了大量黑莲花而凹陷，但是他的声音却冷静有力。

       阿克蒙-霍特普没有回答，还在默默祈祷。他用双手蒙住脸和剃光的头皮，仿佛要将自己从恐惧和怀疑中洗净。

       “我们要完成对盖赫布的敬拜，”他平静地说，“然后我们将请来佩特拉大祭司，向天父献祭，这样他就会引导我们走向胜利。”说着，国王向哈什普拉颔首。大祭司点了点头，示意他的侍僧把那只宽边碗端过来。帕卡-阿蒙污迹斑斑的嘴唇在愠怒中抿作一条细线。

       “时间紧迫。敌人可能在一小时内抵达。而且既然他们是心甘情愿地为篡位者效劳，我怀疑他们是否也会劳神向诸神祈祷。”

       “那我们就更要表现出自己的虔诚。”国王平静地回答，“我们不是为了荣誉或金钱而战。我们战斗是为了保卫这片神圣的土地，是为了履行诸神和凡人之间的契约。”

       “贝尔•阿里德的士兵在击溃我们混乱的连队、放火烧毁营帐的时候大概不会抽时间欣赏这种高尚。”阿克蒙-霍特普平静地接过祭祀用碗，把它举到嘴边。当他把它递还给侍从时，下巴已经被血打湿了。

       “无论今天发生什么那都是众神的旨意。”他目光凌厉地看向等候着的侍僧，“帕卡-阿蒙，你是要向大地之神表示虔诚，还是打算继续辩论，进一步拖延我军行动？”

       帕卡-阿蒙愤怒地瞪着国王。他正要反驳，但到了最后一刻还是定了定神，不耐烦地伸手接过那个大碗。其余的贵族忧虑地朝北方瞥了一眼，纷纷效仿。

       朝阳如同烧红的铁块，阳光照在阿克蒙-霍特普的脸和脖子上。在他周围，铜甲军伴随着数千只战靴的踏步声以及沉重的战鼓声向前涌动。军队上空弥漫着滚滚沙尘，呛人咽喉、蒙人双眼。他们在营地以北四公里处排成了一道稳固但参差不齐的战线，开始向着香料之城和待命的敌军挺进。事实证明帕卡-阿蒙的担心毫无意义。尽管卡-萨拜战士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整装出发，但贝尔•阿里德的部队并不比他们快多少。两军相见时，守军才刚刚出城一公里。

       双方对峙于一片岩原上，西侧是香料之路，东边是茫茫沙漠。阿克蒙-霍特普刚巧能看到贝尔•阿里德的城墙树立在北方地平线上。香料之城的战士们正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缓慢而坚定地驱赶着试图掩护铜甲军行进的百十来名巴格骑兵。贝尔•阿里德也拥有自己的轻骑兵。这座城市最初由四百多年前被放逐的巴格人建立，但他们的坐骑是从努玛斯买来的普通马匹，而非沙漠之神的赠礼。他们的骑兵部队时断时续地向前推进，像愤怒的鸟儿在平原上盘旋，然后又飞奔回安全的部队后方。沙漠游侠们缓步撤退，用讥笑和时不时地放箭回应敌人的行动。

       敌军主力约有八千多人，不过巴格斥候声称对方虽然兵员众多，但就像他们的轻骑兵一样素质欠佳。贝尔•阿里德是整个尼赫喀拉地区名副其实的最小城邦。为了保护自己免受沙漠掠袭者的袭击，也为了保护众多商队，这座城市的亲王们花费巨资以维持一支由进口武备和佣兵组成的常备军。他们的弓箭手抽调自威名赫赫的赞迪里海军，两支征召大连得到了四千名北方佣兵的支援，这些雇佣兵大都从蛮族部落雇来，他们被带上货船来到南方，在贝尔•阿里德的旗帜下拿起武器。

       蛮族们就像一群又大又臭又多毛的畜生，身上披着缠结的毛皮和又长又油腻的外衣，腰间系着宽宽的皮带。不过，这些野蛮人虽然原始而且对得体的战争艺术一无所知，但他们都是些可怕的战士，手里要么拿着盾牌长矛，要么挥舞着从他们蛮荒故土带来的致命的叶状青铜剑。领军的是商贾亲王及其随从，他们蔑视自己祖先的骑兵战术，而是像其他那些文明的军队一样，站在轻便迅捷的战车上作战。

       相对地，铜甲军的人数只有四千，再加上作为向导的一百名巴格骑兵。六年的时间对于重建卡-萨拜残损的军团来说还远远不够，青铜之城的重步兵连队需要长时间训练，修习如何使用长矛、盾牌和鳞甲作战。阿克蒙-霍特普只能拿出两支满编制的步兵连队，外加五百辆战车和一千名训练有素的弓箭手组成庞大后援。其余部队由松散的志愿兵组成，这些志愿兵是临时组建的轻装步兵，每位志士只带一面小圆盾，一把短剑和一根带倒刺的轻标枪，就跟他们中许多人小时候使用过的狩猎套装一模一样。他们曾在城外的操练场上接受过无情地训练，但没人确切知道他们在战场上会如何表现。

       当铜甲军从卡-萨拜启程时，大家普遍认为此次行动根本不用调动志愿军。而现在，轻步兵就排在移动缓慢的重步兵两侧，每个人手里都松垮地提着标枪。弓箭手在重步兵后面排成一行，箭在弦上，他们后方则是战车部队。

       贝尔•阿里德的军队在平原上摇摇摆摆地停下，开始重新部署连队。两排佣兵弓箭手站在了步兵连队前面很远的地方，箭簇就位，可以随时射击。他们身后挤满了吵吵嚷嚷的蛮族战士，野蛮人脸上涂着或蓝或红的颜料，蓬头垢面，因即将到来的血战激动不已。

       佣兵们一看到铜甲军就开始用手里的武器敲打盾沿，像一群鬣狗一般嚎叫起来，空气中充满了蛮族喉舌发出的怪异战吼。透过挤成一团的野蛮人和战车后的滚滚沙尘，阿克蒙-霍特普觉得他能望见城防连队的阵线。贝尔•阿里德的轻骑兵们绕向了军队侧翼，威胁着要再次向占据两军中间地带的巴格骑兵发起冲锋。

       阿克蒙-霍特普抬起一只手，命令部队停下。号角声响起，国王转身跳下他的重甲战车。乌沙比特们立刻凑到跟前，用闪闪发光的青铜利刃拱卫祭司王。帕卡-阿蒙也在附近下了车，和其他将军、随从以及卡-萨拜的宗教领袖们一起赶赴国王身边。哈什普拉身披战袍、外覆鳞甲、手持爱锤，奈鲁女祭司卡莉芙拉纤细的手中端着一支祝福之矛。只有摩穆奈特没有携带武器，他的脸在白昼的强光下苍白中透着蜡黄。

       国王等着大家聚到一起，严肃地点了点头。

       “愿诸神保佑大家。开战迫在眉睫，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帕卡-阿蒙交叉双臂。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您安排的？不去突袭贝尔•阿里德，而是在开阔的战场上与他们对垒，好让他们靠兵力优势击败我们？”阿克蒙-霍特普冷冷地盯着骑兵统帅。

       “难道你以为我们会像做贼一样趁着夜色偷偷靠近贝尔•阿里德，趁对方睡着的时候屠杀他们吗？那是篡位者的方式，帕卡-阿蒙。我们要按照正规的战争法则与贝尔•阿里德人作战，就像自塞特拉时代以来所有祭司王所做的那样。之后，再要求割地赔款。”帕卡-阿蒙一脸错愕，接着恍然大悟。

       “所以你才扎营了那么久，”他轻蔑地说，“你就想让他们发现我们。那你干嘛不直接派个信使去邀请他们参战？那难道不是更文明的做法吗？”哈什普拉向帕卡-阿蒙迈了一步，怒视着年轻的贵族。

       “你又忘乎所以了，”他警告说，“在这里，在战场上，你刚刚说的话足以被就地正法。”

       “那大概正合吾王之意，”帕卡-阿蒙厉声回应，“但那并不会改变摆在我们面前的事实。你们都忘了在赞迪里发生过什么吗？时不复古！拒不接受现实只会让纳迦什毁灭我们所有人！”

       “正是对待传统的态度区别了我们和那个怪物！”国王喊道，“如果我们放弃自己的信仰，像亵渎者一样打仗，那我们又能比他强到哪里去？”他举拳向天，“只要我们还活在这世上，古老的道义就必须得以存续！只要我还一息尚存，神佑之地就将永存我心。”帕卡-阿蒙眼中闪烁着轻蔑的光芒，但他还是向国王鞠了一躬。

       “那就下令吧，趁您一息尚存。”

       哈什普拉一声怒喝抡起大锤，但国王抬手阻止了他。

       “回你们的战车上去！”他对附近的士兵下令，然后转向聚集在一起的祭司们，“留在这里，召唤诸神的力量来帮助我们，如果贝尔•阿里德真的投靠了纳迦什，那他们中间就不会有祭司。你们的祝福很可能会让形势对我们有利。”卡莉芙拉庄严地交叉双臂，但她的脸上还是因紧张而布满皱纹。绿洲一战后，这位美丽的女祭司似乎老去了几十岁。

       “我们会尽力的。”她严肃地说。哈什普拉也将他有力的双臂交叠于胸前，点了点头。

       “如果贝尔•阿里德投靠了纳迦什，那他们根本就不需要祭司。”摩穆奈特沉闷的说着，“他们将拥有篡位者的力量。”国王直视着他哥哥的双眼，凄凉掠过他的脸庞。

       “那么我们只能仰赖勇气和诸神赐予的青铜了。所有人都能在这方面出一份力。”

       阿克蒙-霍特普端详着眼前聚在一起的将军们，尤其是他那好斗的骑兵统帅。兵败赞迪里留下了比肉体更深的伤痛。他很清楚军心已经动摇到了几乎要兵变的地步。帕卡-阿蒙当年看到的一切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创伤。他可信吗？有那么一瞬间，阿克蒙-霍特普真想把骑兵统领撤职然后逐回大营，但他立刻意识到这样做会向军中其他成员发出错误的信号。如果他们看到国王对自己的军队如此不信任，以至于要临阵逮捕一名将军，大家的决心可能会像正午的蜡烛一样流失殆尽。他只得相信责任与虔诚的古老纽带仍然有力，人与神之间的契约依然牢固。这世上有些东西即使是篡位者纳迦什也无法将其抹去。

       国王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他向号手招了招手，“叫巴格人把敌军骑兵引向右翼，之后绕道沙漠退到后方。”哈什普拉听到国王的命令，眉头一皱。

       “您打算在开战之前就让我们失去骑兵的支援？”

          “我们的向导已经再次身披白衣，头戴无情之面纱。“阿克蒙-霍特普说，”他们渴望复仇，但我不会让我们的大业被滥杀无辜的恶行所玷污。巴格人必须等到正确的时机，直到纳迦什和他的不朽者要为他们的罪行付出代价。”

       号手们举起他们弯曲的青铜号角，吹出一系列复杂的音符。当声音渐渐消逝时，国王转向帕卡-阿蒙。

       “我将带领半数战车前往战线中段。当我们开始移动时，空气中定会满是沙尘，到时候我需要你将剩下的战车带到左翼。你们要在辅助连队后方小心行动，掩藏踪迹，不要让敌军注意到你。我会去吸引亲王及其战车部队的注意力。看准机会，全力出击。”

       帕卡-阿蒙凝视着国王的眼睛，似乎明白了阿克蒙-霍特普刚刚托付给了他怎样的任务。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我不会辜负您的，陛下。”

       “都回车上去吧，愿诸神保佑我们得胜。”等将军和国王的随从们赶回各自岗位后，阿克蒙-霍特普转向了祭司们。“众位圣者，诸神今日可愿施恩？”他平静地问，“今早我饮下了许多公牛血，但却什么也没感觉到。盖赫布之力并没有在我的血管中燃烧。”

       摩穆奈特躲闪着他兄弟的目光。

       “我警告过你，”他轻声说，“我在绿洲的时候就告诉过你，擅自使用神力自当付出代价。”哈什普拉狠狠瞪了大祭司一眼，然后向国王低下头。

       “别害怕，陛下，盖赫布没有忘记他宠爱的众子。当您们奔赴战场时，自会感受到他的存在。”

       卡莉芙拉轻触国王肌肉发达的手臂，热情地笑了。

       “奈鲁一直与我们同在，陛下，她的光芒总会在黑暗中燃烧。无须担心。”

       卡-萨拜的祭司王向诸位圣者鞠躬，感到放松了许多。他微笑着转过身，快步走向战车，后面跟着他狮子般的乌沙比特。他的疑虑和恐惧也随着武器和盔甲的碰撞声一步步消散。战场的喧嚣像战鼓一样震颤着他的骨头。刹那间，他忘记了当年亲眼所见的恐怖，忘记了在他这一生中神佑之地经历过的种种苦难。他恍如回到了他父亲的时代，回到了他父亲的父亲的时代，那个只为财富、权力以及神之荣耀而战的时代。

       阿克蒙-霍特普爬上他那辆笨重的战车，抓住闪闪发光的剑柄，用手势示意他的号手。

       “全军前进！”

       号角声响彻战场，铜甲军连队开始行进。国王战车的青铜车轮隆隆作响倾轧向前，阿克蒙-霍特普站得很高，远远观察着双方军队的部署。贝尔•阿里德的连队集结在由四支佣兵部队组成的松散战线后方。阿克蒙-霍特普能望见在两支步兵大连之间飘扬着大量战车饰旗，想必那就是商贾亲王们和他们的首领：苏赫迪尔•卡孜姆（Suhedir al-Khazem），秘径守护者。

       在敌军防线的最右边，阿克蒙-霍特普可以看到一团飞旋的扬尘。巴格人正在向沙漠撤退，希望他们能把敌人的轻骑兵带离侧翼。在平原的另一侧，铜甲军的两支重装连队位于战线中心，卡-萨拜令人畏惧的战车部队在他们中间向前推进。帕卡-阿蒙和另一半战车部队已经开始行动，转移到了两支征召连队后方。再往后则是弓箭手，他们仍躲在敌军视线之外。

       铜甲军的战士们继续缓慢而稳步地前进着。国王向左边张望，想看一眼那边的敌军轻骑兵，但什么也没看到。步兵连的士兵们大声发出警告，将国王的注意力拉回前线，只见眼前似有一片黑云腾空而起，无数摇曳的芦苇杆在阳光下划出道道弧线，直插云霄。人们咒骂着举起手中的圆顶木盾，战车上的战士赶忙蹲在车架铜壁后面。箭雨在空中恶毒地旋转着落下。阿克蒙-霍特普感到他的皮肤因灼热而刺痛，盖赫布的祝福降临了。

       青铜箭头哗啦啦砸落在盾牌上，或者直接穿透铜鳞与皮甲，人们在恐惧之雨中咕哝着、踉跄着。但随后，战士们纷纷从护甲上拔出箭来，轻蔑地将其扔到一边——他们黝黑的皮肤顶弯了箭杆，大地之神的威能折断了箭头。盖赫布与他们同在，铜甲军欢呼起来。阿克蒙-霍特普露齿而笑，再次向他的号手们打了个手势。

       “命令辅助部队前进！”他高喊到，“弓箭手准备！”

       两条信号传遍部队，辅助连的青年以热切的呐喊作为回应。轻装上阵的战士们备好标枪，加快步伐，快步穿过平原，向佣兵弓箭手和步兵团奔去。赞迪里弓手初射不中，军心不稳，准备再次开火，而蛮族部队则像野兽一样嚎叫着，眼看着轻步兵渐渐逼近，开始急切地挥舞武器。

       敌军弓箭手又是一轮齐射，当卡-萨拜辅助连队逼近时，他们便迅速撤退到蛮族部队间预留的过道中。还剩六十步远，投枪兵们加快了速度。五十步，他们后仰抬枪，向等待中的野蛮人投出手中杀意。带倒刺的标枪落在佣兵中间，钉穿盾牌或毛皮革甲。人们喊叫着倒在地上，紧紧握住插在身上的木杆。

       四十步，辅助连队从背筒里抽出更多标枪然后抛出去。他们向前二十步后又扔了一次。之后便掉头朝己方部队的方向跑去，一路上伴随着嘲笑和污言秽语，直到离敌军七十步远的地方，两支辅助部队又转身拔出标枪，向前走去。标枪粉碎了佣军的盾牌，造成了可怕的伤害，杀死了数十人，这些青年兵又一次步步接近野蛮人的凶刃，然后又一次转身逃跑。

       等这样的进攻持续到第四轮时，阿克蒙-霍特普听到了号角声和左侧传来的战斗声。敌军轻骑兵在侧翼发起了袭扰，企图击溃轻步兵连。而在中部和右翼，野蛮人已经忍不下去了。佣兵们被逼得心烦意乱，他们不顾军纪阵法冲上前去，急着向投枪兵寻仇。

       他们的任务完成了，轻步兵们掉头就跑，引着蛮族战士跑过平原，迎向铜甲军重步兵和他们后面的弓箭手。

       阿克蒙-霍特普举起了他的剑。

       “弓箭手准备！”国王眼看着佣兵战线如同肌肉和青铜组成的海浪般涌向他的连队。五十米，他挥下宝剑。“放箭！”

       致命的箭雨从铜甲军后方升起，落在冲锋中的佣兵中间，向成群的暴民播下死亡的种子。数百名敌军倒下，在伤亡人数不断增加的情况下，他们的追击一度动摇。蛮族佣兵距离其友军已有两百多米远，弓箭手和城防连队均无法为其提供支援。敌军号手急忙吹响号角，徒劳地想把乱作一团的战士们集结起来，重组连队，但阿克蒙-霍特普不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

       卡-萨拜的祭司王昂首高呼。

       “铜甲军的将士们！准备出击，夺回你们的荣耀！为了光辉的大地之神，冲啊！”

       两千名兵勇怒吼震天，数百匹战马蹄声撼地，卡-萨拜的军队开始收紧套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