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朵拉之心～Caucus Race 3～

若宫シノブ 著

The Story of Thresholds

A PROMISE LOST 纯洁的愿望〔3〕

5.

巴斯卡比鲁的宅邸在森林的外边缘。从塔顶上看，它看起来很小。

“那么，这就是今天我们要战斗的地方吗？”

来到杰克所定的塔顶，奥兹华尔德问道，而后又保持了他惯常的沉默。塔的石质屋顶上没有任何东西，一片荒凉，空旷。

杰克点点头。“是的，就是这里。你不喜欢吗？”他问。

奥兹华尔德面色不变地回答：

“没关系。随便你。”

他们两个在塔顶的中央面对面站着，距离很近，以至于他们一旦抬起剑，剑尖就会碰触到了。情况几乎与几天前杰克第一次挑战奥兹华尔德时的情况相同。

奥兹华尔德曾说过，他不在乎在哪里比试。

杰克对他笑了笑：

“我喜欢这儿。我还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塔顶这里风景很棒。”

然后他的眼睛就离开了奥兹华尔德，转向塔楼楼梯的门。

他兴高采烈地喊道：

“你经常来这里吗，蕾西？”

蕾西站在通往塔顶的楼梯的顶端，是的，是杰克邀请的她。

蕾西看到他们两个爬上塔顶，无语地跟着他们。她站在楼梯旁边，双臂交叉，冷漠地看着他们。

蕾西微微摇了摇头回答杰克的问题：“不，只来过几次。这里的风很大。”

就在蕾西说话时，一阵风吹过，吹动了她的长发和裙子。

杰克金色的长辫在风中摇曳，笑着说说：“也是。”

“杰克……”这时，奥兹华尔德毫无感情的接过话。先前他一直注视着杰克，好像他没有注意到他的妹妹在那儿一样。“我的主人正在召唤我。我想快点结束你这琐碎的事。”

“‘琐碎的事’？那么真是抱歉。我对此很认真。”杰克转身面向奥兹华尔德，仍然带着那柔和的微笑。“好的，奥兹华尔德。我们可以开始了。”

他平静地说着。

奥兹华尔德点点头，顺手地就将剑伸到了腰部。然后，当他注视杰克时，他突然皱了皱眉。

杰克的手只是轻轻地搭放在腰部的剑柄上，而没有一点其它动静。

然而，好像他已经作好充分准备，杰克说：“我准备好了，奥兹华尔德。”

看着他们两个的蕾西也感到困惑。 “杰克……？”她喃喃道。

奥兹华尔德似乎并不在乎他的对手是否有什么特别的谋划。 “我明白了。”他低声回应道。然后，他径直向杰克迈了一步，好像是在说他们俩的战斗已经开始了。他的剑刃在空气中划过。

但是，杰克一大步躲避开，仍然坚定地朝向奥兹华尔德。自然，奥兹华尔德的剑在一击之后并没有停下来：他虚晃一着，又是一剑。杰克则在专心躲避，他的手仍然停留在剑柄上，但好像已经放弃了发动进攻一样。

即使这样，他还是数次堪堪躲过奥兹华尔德的剑。

“唔啊。”

杰克很快就被赶到塔顶边缘。只要从他站立的地方往后退一步，他的脚就会离开塔顶，然后摔落下去。奥兹华尔德无言地看着杰克。他的眼睛很冷，尽管眼神毫无情感，但也不会忽视对手的丝毫动作。

奥兹华尔德严厉地问：“你今天在玩什么？你难道打算毫不出手就这样结束吗？”

面对这个问题，杰克微微一笑。

“蕾西告诉我了，你知道的。”

“......？”，奥兹华尔德怀疑地睁大了眼睛

杰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杰克回头看着奥兹华尔德，他的目光异常平静。 

如果说那是一种颜色，它会是透明的；如果是声音，那会是寂静。

杰克说：

“我会出手的，奥兹华尔德。”

杰克随意地站了起来。

他……跳了一下……向后跳。

然后就好像被吞下了一样，他从塔顶坠向地面，

“.........！”

奥兹华尔德迅速动身，如果他稍有犹豫，他也不会成功的。

他把剑扔到一边，飞跑了过去，跪在塔顶边缘，伸手抓住了杰克的手腕。由于杰克的体重，奥兹华尔德的身体缓缓地向前倾斜，但奥兹华尔德勉力撑住了。在他们的身后，蕾西失声而呼，但奥兹华尔德没有什么回应。

他只是睁大了眼睛，惊异地看着他下面的杰克。杰克在空中晃动着，只有奥兹华尔德的胳膊拉着他。

如果他摔了下去，他绝对不可能活着的。然而，当杰克抬头看着奥兹华尔德时，却依旧露着平静地微笑。

“奥兹华尔德，你很强。我的剑永远不会击中你。但……

“蕾西告诉我了，你知道的。”

“哥哥在意的人也可能是一个弱点——是你，杰克。”

……所以。

“现在是时候了。”

杰克那只自由的手伸向了腰间的剑。他抓住了剑柄，把它拔了出来。

奥兹华尔德的手正握着杰克的手腕。他紧紧地握住，不会放手。这样杰克就不会落下去，他不会丢下杰克。

这时他完全没有防备。

“我赢了，奥兹华尔德。”

“……杰克！”

当意识到杰克的意图时，奥兹华尔德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呼——杰克的剑在空中旋转，斩向奥兹华尔德的头。

剑刃从奥兹华尔德脖子前处划过。奥兹华尔德原本是几乎无法避过这次进攻的，但奥兹华尔德身体向后倾斜仰去，仍然是拉着杰克，堪堪躲开了一剑。剑在空气中划过，杰克的表情充满惊讶和钦佩。

杰克话中的是真诚又无尽的赞美：

“这是令人难以置信。你竟然可以这样躲避……”

然而，从一个不可能的位置躲避造成了些许意外，奥兹华尔德手腕上的力道不由得放松了些，而杰克的身体也开始晃动。奥兹华尔德的手从杰克手腕上滑了下来，但在那最后一刻，奥兹华尔德还是设法抓住了杰克的手。他紧紧得握住手。

杰克茫然地望着，陷入了迷茫。

然后猛烈的训斥传入他的耳中：“你在做什么，杰克？！”

这是杰克第一次听到奥兹华尔德发脾气。

“紧紧抓住！握住我的手！”

“奥兹华尔德......？”

杰克一片茫然，但是当奥兹华尔德朝他大喊“坚持住！”时，他怯生生地握紧了握柄。

“别松手，”奥兹华尔德命令到，然后他全力把杰克拖到塔顶上。

杰克几乎是被扔回屋顶，他慢慢站起来，掸去衣服上的灰尘。在杰克旁边，奥兹华尔德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瞪着杰克。

“杰克！你——”

蕾西打断了他，她向他们走来，站在他们之间。

她面对着杰克，背对着奥兹华尔德。

杰克发现自己被蕾西冷峻地凝视着，他微微笑着回应：

“蕾西，对不起——”

没有任何征兆，蕾西的张开手掌猛地扇向杰克的脸颊。

一阵尖锐疼痛。

杰克惊讶地呆住了，睁大了眼睛。蕾西不容置疑地怒视着他。

“你真的是个傻瓜……让人恶心。”

扇完巴掌，蕾西轻身走开了。那是真是无情的一巴掌，杰克的脸颊红胀起来。他一只手护着脸，看着蕾西走了。奥兹华尔德恢复了沉默，好像他的妹妹的举动使他的的怒气有所减轻。

一时间，他们两个留在塔顶上，都没有说话。最后，奥兹华尔德平静地问：

“你想做些什么，像那样表演特技？”

杰克无言回应：“……唔”他表情奇怪，看起来好像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奥兹华尔德叹了口气，并又问道：

“我在问你，为什么一直以来一遍又一遍地向我挥剑。”

即使这些额外的信息也不足以消除杰克脸上的惊奇。他再次喃喃道：“嗯？”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你的主人什么都没告诉你？”

奥兹华尔德点点头：“我的主人说，‘如果杰克袭击你，那你就做他的对手。’”他又补充说：“用玩具剑，不是真正的剑。”杰克毫无兴趣，问：“……那你为什么认为我是在不断地挑战你呢？”

“唔唔……”

当奥兹华尔德在思考杰克的问题时，他的脸是如此严肃以至于令人奇怪。这个问题本来应该很容易回答，但是他想了很久，才终于回答：

“我没有想太多……我以为你很无聊。”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杰克的肩膀低垂着。

“不过，在它后面必定有一些东西支持着你做这样的事情。”

“是的。”杰克耷拉着肩膀，灰心丧气。“我让蕾西生气了。我不是有意这么做的……”

奥兹华尔德对此回应皱了皱眉，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杰克丝毫没有考虑到他本人所处的危险。

但是，可能是因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奥兹华尔德只是低声地说“的确”，他就转向了蕾西先前下楼的楼梯。他用一如既往的声音继续说：

“以这种方式见我妹妹并不正常的。她一定很生气。”

“我想让蕾西能走出这里。”

他身后的声音很认真，奥兹华尔德转过身来。

他凝视着杰克，严肃地点点头，仿佛他已经从那几句话中立刻了解了情况。

“我懂了。那是我的主人告诉你的，是吗？如果你赢了我，他会允许你将蕾西带到外面……这的确像是他会说的话。因此，你这样做是为了找到我的弱点？”

杰克点点头：“因为你待人很友善。”

然后，他的表情就变得严肃了，尽管他的声音含糊不清：

“不过，我失败了。这也就是我现在所做的事……蕾西说的话，我似乎还是听不懂……这是我唯一剩下的机会。所以，唔……我……唔..……”

他的话含糊其词，看到他这样子其实很不寻常。

杰克的脸红了，他重重地低下了头。

“拜托了，请你输给我……”

奥兹华尔德的眼睛微微张开。

他没有立即回答。相反，他沉默了一会儿。当杰克谨慎地抬起头时，奥兹华尔德正直直地看着他，仍然紧闭着嘴巴。感觉就好像奥兹华尔德是在瞪他，杰克有些畏缩。风吹过屋顶，掠过他们，吹动着他们的头发和衣服。

最后，奥兹华尔德说：

“在我回答之前，我先问你一件事。”

奥兹华尔德的声音低沉，杰克温柔地看着他。

 “真的是这样吗？”他问。

风吹得更厉害了，杰克的金色辫子舞动起来。

奥兹华尔德几乎保持着自己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是吗？”

杰克带着真诚的笑容毫不犹豫地回答：

“当然是。”

奥兹华尔德回答说：“我明白了。”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杰克。他目光锐利，那是战士的眼睛，让人无法分辨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个人情感。奥兹华尔德慢慢地举起剑，将剑尖指向杰克。

“不幸的是，我的主人还指示我不要输。作为他的仆从，我不能违背他的命令。”

奥兹华尔德盯着杰克，告诉他：“你真的很恶心。”

他说着话的同时，也挥剑向杰克。杰克的眼睛四下望去。这瞬间使他的反应变慢了，但他只得勉强用剑把奥兹华尔德的剑挡在肩膀上。但是，激烈的迅猛攻击使他失去了平衡。这并没有能逃脱奥兹华尔德的攻击，他一击不中，又出一击。

杰克又一次抵挡下这次攻击。

奥兹华尔德第三次进攻时，杰克手里的剑被他击飞了，就像他们在第一场比赛中一样。

杰克跌倒在地上，毫无防备。

奥兹华尔德又朝杰克欺身而进。

杰克的呼吸急促，茫然地凝视着奥兹华尔德。

“奥兹华尔德……”

“结束了。”

就在这时，他们俩都听到了剑划过空气的啸声。奥兹华尔德那只握剑的手，向一侧倾斜挥去。有什么光亮的东西，反射着阳光。它掠过了奥兹华尔德的头，擦过躺着的杰克的右耳，然后尖端插在地面的石头上。

那是杰克的剑。它先前被直接扔向了空中。奥兹华尔德继续保持着沉默。

“啊——”

杰克低声惊呼，向上伸手。

抓住了一根缓慢飘落的头发。一根黑色头发，是奥兹华尔德的。当剑刃掠过他的头时，剑把它割断了。奥兹华尔德没多大兴趣，就瞥了眼杰克手中的头发。

“这只是擦过了，但是擦过也算是击中了。”

“咦？等等，你这样做了吗？”杰克喃喃道。

奥兹华尔德发出的声音毫不动摇：“你赢了，杰克。”

留下这句简短的话，奥兹华尔德离开了他塔顶。杰克原本似乎已经准备好接受奥兹华尔德可能给他任何语，但这让留在原地的杰克愣住了。

他的手紧紧抓住那根孤单的头发，就好像护身符一样。

6.

它什么时候开始的？蕾西想知道。

阴霾笼罩着她的心。

刚开始时这几乎并没有引起她注意，但是每次她见到杰克时，每次她和他在一起时，一点一点地，阴霾就从她体内散发出去。

有那阴霾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受伤或疼痛感；也并不痛苦。即使这样，她也不能忽略它。

它不时地冒出来，使她不知所措。

每次这样，蕾西都感到自己的心很是压抑。

她不明白那是什么。

杰克试图跳下塔顶时，她并没有想要打他耳光，因为她担心他。

她的情绪完全是被一种愤怒所干扰，这种行为源于强烈的刺激。不过，阴霾的真正形式似乎并不是“愤怒”或“刺激”。

她内心有些搞不明白的事，而这事实使她焦躁不安。她甚至接受了自己的消失，原定于不久的将来的消失。她没有抵抗，但这……令人不快。

每当她看到杰克——不，甚至想到杰克——都会使阴霾扩大。

“...............”

蕾西在房间里迷惘着，没做任何事情。杰克来了，带来了奥兹华尔德的一根头发和他胜利的消息。

蕾西告诉他：“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出去了。”

冷漠，又残酷。

杰克毫无怨言地回应她的拒绝：

“我知道了。那我们就不出去。”

他毫不犹豫地说着，带着他的天真，真诚，迷人的微笑。

就像他回答奥兹华尔德时那样。

“如果我妹妹说她不想去怎么办？那你会怎么做？”

“那当然就不会发生。”

这些话并没有使他有任何的遗憾。

片刻，蕾西怜悯地看着杰克。然而，它很快就消失了，她赶他走，说：“我累了，我要休息了。”杰克也温柔地答应了，离开了房间。

随着杰克的“保重”的话语声，门关上了。蕾西从她一直坐在的沙发上站起来，面朝下趴在床上。

到底是什么呢，她想。

和杰克一起离开巴斯卡比鲁宅邸。

当莱维说“我告诉他，你们两个可以去郊游。你和杰克。”当杰克告诉她“我会带你去外面的。”蕾西想，那没关系。

当想象如果那发生时会是什么样子时，她认为就消磨时间而言，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她认为这听起来很有趣。同时，她也会感到自己内心的阴霾渐渐散去。

这是什么？她想着，把脸埋在柔软的床里。

蕾西不安地摇了摇头，瞥着杰克出去的门。不管她看了多久，它都没有再打开。蕾西的目光停留在门上，凝视不动。

她只是一直看着。

已经决定了，在不久的将来，她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不久之后（当然，不是现在），她将真正了解这种根深蒂固的感觉。这种感觉叫做“寂寞”。

......说实话。如果哥哥他并没有……

蕾西想，没有任何理由将愤怒发泄到别处。

接下来的早晨。

奥兹华尔德独自一人坐下来吃早餐，瞥了一眼桌子，他沉默了。

在他前面放着一个大盘子。在盘子里，像山一样雄伟地堆积食材。

鲜红色的新鲜……樱桃番茄。没别的。

那就是为他准备的早餐。一堆不容争辩的樱桃番茄。这是什么怪物。

“……这是什么？”奥兹华尔德平心静气地问侍员。

侍员拼命解释，似乎是要摆脱责备：

“这是古连大人决定的。蕾西要求他这么做，我只能遵从。古连大人要我们给您今天早餐，准备所有的樱桃番茄，仅此而已。我们知道您不喜欢它们，所以我们也感到不安，但我们不能违抗古连大人的命令。”

“够了……我明白了。”

奥兹华尔德举起一只手，使侍员不再说下去，然后让他退下。他再次独自一人凝视着……

面对着如山的小西红柿。

“..............................”

他凝视着它们一会儿。

然后，他如常一样保持沉默，至少从表面上讲是这样。

“我做了什么激怒了妹妹吗？”

〔A PROMISE LOST〜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