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绘心像pt21】遗物

男人醒来了。

他躺在地上，望着不知是哪里的穹顶。

“看来是真的末日，不是假的。”

末日的预言太迟了，或者，就算预言的很早，人类也很难逃出这个行将毁灭的地球。

而且男人作为一介语文老师，看得很开，这种事情发生了，也无可奈何，他最后是抱着他最喜欢的茨威格，欧亨利还有柯南道尔看着岩浆扑向他的。

那么现在他在哪？翻身坐起，他看了看四周。

他不熟悉欧洲建筑风格，但是这座建筑让他联想起了教堂，或者之类的东西。

骨架，化石，标本有的高悬于吊顶，有些按照类型摆放齐整。

在这之中，少女坐在地上，翻着一本厚厚的书。

她翻书无声无息，所以男人才没有更早发现她，她穿着白色的睡裙，麦色长发披散在地上，头顶的光环照亮了书本，前额发和她暗金色的眼睛。

“你醒啦，人类。”

少女抬起头，用手势向男人示意这里不要大声说话。

男人颔首，坐在了少女面前。

“你来到这里，除了你死了这件事，你还需要知道，你是人类的遗物。”

少女指着吊顶的骨架，介绍着它们的来历，为什么而灭绝，来到这里又花了多久才死掉。

“我分管地球，运气真是不错。以及——”

“欢迎来到遗物馆。”

 

男人感觉不到饿，也感觉不到渴，但是他知道他的生命力正在逐渐消逝。

“是的，大概一周内你就会死掉，现在开始挑你死后什么样吧。骨架，标本，化石，我都行。”

男人不回答，男人觉得有什么没有说出口。

“哦”过了几天，少女仿佛想起来了什么“人类，你们是不是往外太空发过一张唱片来着。”

“？你说地球之声吗？”“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思路挺好的，现在人类灭绝了，你现在作为唯一一个保有实际理智的人类，只要你想，我可以帮你把这个唱片收到这里，我还没听过呢。”

男人愈发觉得焦躁。“不，暂时不。”

“喔，好吧，还有你要留什么方式的死状，尽快告诉我。”

 

时间一天天过去，男人也一天天衰弱。

少女看着男人，面露不解。

“你在等什么？我知道所有生物都怕死。你看看，这鱼，这鸟，这花。”

“它们都怕死，在这里都在拼命挣扎。”

“你不一样，你很安静，你不怕死吗？”

男人笑了：“怕啊，怎么不怕。”

“但是我知道怕也不顶用啊。我没有在等什么。”

“我什么也不等。”

“那唱片？”“唱片你想听就听吧，我代表人类同意了。”

少女挥了挥手，那个金色的碟片就出现在她手里了。

“要一起听吗？”

 

唱片被放入到少女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老式唱机中，随即，男人所知悉的，所熟悉的，所陌生的语言，开始说着问候，祝福。

然后是他基本都没听过的乐曲。

这是人类对未来的期望……而现在…….

没有人是一株浮萍。

正因如此，男人哭了，看到男人的样子，少女关掉了唱机。

“不…...继续放着吧…..我没事……”

“你这里…..呜，有纸和笔吗？”

“有是有……”

 

男人拿起了笔，在人类终结之时，他腾升出一股平时作为一个普通人决没有的气概。

他想写东西，但是不是人类的历史。

人类的历史是短暂的，对于地球，不值一提，对于宇宙，更是沧海一粟。

但是人类具有感性，人类不仅脚踏大地，双眼还在仰望星空。

“那未知的，多让人好奇！”

过去的未知，现在的未知，未来的未知，人们挖掘，探索，推测，想象。

最后都成了故事。

 

最后男人也没有告诉少女，他想以什么样的形式陈列在这里。

男人最后死在了纸上，临死前的最后一刻还在写着。

少女不知道他写的这些是什么，几乎都是些没什么关联的句子。

但是少女感觉到了，男人为了写这些，一定绞尽脑汁。

那些句子，每一句，不是具有开天辟地的魄力，就是具有穿透人心的锐利。

如果她早一些问男人，他必定会骄傲地回答“这是我读过的，伟大作家们的创作，这就是人类的珍宝。”

但是男人已经死了。

少女看着男人，眼神不再像是看着某件可有可无的展品一样。

那眼神中流露出尊敬。

她挥了挥手，男人便化成了光粒消失不见。

而他写下的东西，经过裁剪，装订，留在了少女身边。

少女不时就会细细揣摩那些由男人用笔留存下来的人类的宝藏，越想越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