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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瑟法编年史】白夜鲸歌(2·完结)

2020-05-14 23:03 作者:食草的巨沼怪  | 我要投稿

4

“通缉:“白风”;白色斗篷的男性亡灵法师,身高5尺8寸半,中等体型,黑发,戴面具,南方口音,赏金100,000金币,死生不论;提供有效信息报酬1,000金币。”

“魔物悬赏:在南部近海作乱的骸骨巨鲸“莫比·迪克”:赏金50,000金币。”

——希瓦瑞国立档案馆收藏的两张王国时期的通缉令

 

“果然开始行动了吗……陛下的计算没错。”

阴郁的铁灰色天空中间或有一两束阳光洒落,那光芒照射在崖下远处铅灰色的海面上,像是连通天海的桥梁一般,却又像海市蜃楼,总是转瞬即逝。而在那光芒照耀之下,一支船队从一处隐蔽,破败的废旧海港中驶出,船帆在离岸陆风的吹拂下鼓起,他们组成锋利的矛形阵,在首舰的带领下,划开深灰色像是凝固了似的海面,正向不知名的远方驶去。

“王宫那边有消息吗?”一群黑袍人停留在雾灯镇郊外一处看得到海面的崖岸上,他们大多拿着魔杖和魔法书,赫然是一群魔法师,空气中的魔力不安地逸散着,连同这些魔法师的心情也有些不平静“还没有,我那些信鸽也一去不回,会不会事情有变,亚吉玛?”

“现在开始用代号相称吧,灰尾鸽;别管那边了,我们即刻行动。”

“是的,银狼——但是,虽然陛下将一半的近卫魔法师都留在了身边,要是他们不能牵制住那个“白风”的话……”

“没有。但是,灰尾鸽,再让我听到你说这种话,我就把你的鸽子都拿去煲汤喝。”

银狼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灰尾鸽的话,他总觉得有点内心不安似的,不知是因为自己对奥尔特华茨家的背叛还是其他的原因,越是深入,越觉得底气不足,但他期盼着出人头地,自认为比任何人都期盼着有朝一日的飞黄腾达,为了这一天,他甘愿出售吊死自己的绞索。

“我明白你的心情,银狼。”另一个魔法师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陛下有自己的想法;王宫里不仅有我们的一半人马,还有那支影子卫队在,陛下必然会单独召见特里昂,而特里昂在陛下手中,“白风”也不会轻举妄动;只要我们能把奥尔特华茨家的船队拦截下来,把直系成员都带到王宫去,就不怕特里昂不乖乖就范,至于“白风”,他一个人又能搞出什么大事件来?”

“事情要是真能这么简单就好了,半人马,那个“白风”——”

正当众人正在争论时,一直吹拂着他们的离岸风突然无声无息地停了下来,远处的船队依旧在前进,但就连船首破开海面,掀起浪涛的声音此刻也消失不见,连空气都因此冰冷了几度似的,在这连呼吸都听不见的寂静中,某人脚步踩在枯枝上的声音逐渐靠近……

“有谁提到了我的名字吗?”

那个人出现了,那个披着白色的大斗篷,信步走来的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对这群魔法师而言,就像是白色的梦魇,一阵猛烈的疾风横跨海面,将男人头上的兜帽吹落,露出黑发和戴着半面面具的面容,他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

“为了我你们倒是煞费苦心,但是为了我这个不存在的人,这样做值得吗?”

“……为,为了铲除对陛下不利的奥尔特华茨家,我等!”

“现在就不要说这种冠冕堂皇的大话了吧,此刻站在这里的我们,或多或少都有些自己的私心才对,金钱权势名誉或梦想不一而足,我也一样,协助奥尔特华茨家有我自己的目的,我为了拯救那两个人已经布局了这么久,现在你们挡在我面前——结果如何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想我们可以谈谈……”被叫做半人马的老魔法师举起手,示意对方自己暂时没有战意“白风先生,我们都是——噫!?”

老者惊恐地发现,自己正在逐渐失去对双脚的感知,他不禁低头往下看,于是发现自己双脚脚掌已经变成了灰黑色的玄武岩,石化的部分逐渐向上蔓延,不一会儿就没过了脚踝,“求……求求你……”

“继续说你刚才要说的话,如果你能在完全被石化之前让我听到满意的答案,或许我会放过你。”面具人轻轻打了个响指,老者的脚下便散落了一小层粉碎的玄武岩,“你很幸运,因为我突然想给你一个机会……”

他环视四周,视线所及,所有的魔法师都赶紧避开他的目光,面具人冷眼看着几乎要瘫倒在地上的老者,露出恐怖的和煦微笑,“但是你似乎并没能把握住,在死去之前记清楚了,是你的懦弱害死了你们所有人,永别了,霍顿。”

话音刚落。老者的身体应声碎裂,像是一尊被推倒的玄武岩雕像,碎成三块的头颅睁大双眼,似是看到了地狱般的景象——虽然他已经不再有意识,但眼前的景象确乎是地狱。

戴面具的年轻人举起手中的短杖,自树与树的间隙中走出一群人形的“东西”,他们提着几乎锈蚀的长刀和战斧,身上滴落血与油脂的混合物,间或在脚下留下几块碎肉,“那些东西”中有的似乎刚刚入土,而某几位貌似已经安息多年,完全只剩下骨架立在那里,但他们前进着,从四面八方而来,拖着步子,发出骨骼摩擦碎肉片的声音,他们举起长刀——

“活下来的最后一人可以离开这里,”面具人微笑着提醒魔法师们,“前提是你的手上已经沾满了同伴的血。”

“保,保佑我!圣光弹!”混乱中有一位牧师打扮的魔法师向面具人射出一发金色的魔弹,面具人却只是挥了挥手杖,一只骷髅从他身侧走出,用胸膛挡住了高热的圣光弹,但骷髅并没有因此而瓦解,被直击的几根肋骨上甚至没留下一点裂痕,面具人在骷髅背后举起手杖,杖首指向射出光弹的牧师。

“哼,班门弄斧。”

面具人手中黑色的魔杖顶端镶嵌的宝石闪烁了一下,一道手臂粗细的光柱便一闪而过,将牧师执魔典的右手烧成焦炭,“是什么让你产生了,我害怕这种东西的错觉?可以开始了,诸位,努力活到最后吧。”

 

面具人背过身去,雷霆和冰锥的声音在他身后炸响,离岸的陆风吹起,将血腥味吹向远方铁灰色的大海。

 

5

“死亡并不光荣,但胜利需要代价。”

——歌剧《白夜鲸歌》最后一幕《鲸落》

 

“报告战况。”

这是从短暂的昏迷中醒来的卡尔洛特说的第一句话,在十分钟前,一块岸上投石机抛出的巨石击穿了护航编队的一艘双桅船,正好落在船队旗舰“白夜”号左舷附近的海面上,掀起的巨浪险些将船打翻,卡尔洛特跌倒在甲板上,昏迷了十分钟。

“护航的船队已经沉了四成,而且天气不好,卡尔,我们的速度比预计得要慢,”接话的是一位蓝发的老者,他的手掌既大又厚重,像是铁匠的手,这只手伸向卡尔洛特,将他从甲板上拉起来,“照这样下去,在我们脱离那大玩意儿的射程之前,护航船队就要先完蛋了。”

“把他们都调到左翼去,托帕兹叔叔,”卡尔洛特远远望着护航船队中的一艘三桅船,但比起船来,那些东西更像是塔楼或者城墙什么的,卡尔洛特也不知道那些船是什么来历,在过去的两年里,奥尔特华茨家的船坞中就一直有这样的旧船进进出出,虽然没有人敢肯定,但从船身乃至船舱里爬满的藤壶,偶尔能在船上见到的尸体和白骨,以及某几本污损严重的日志来看,这些都是沉船无疑。

这些船在船坞里被简单地修理,然后在不沉没的前提下在甲板上搭起类似脚手架的结构,直到现在卡尔洛特才明白这样做用意为何,这些飘摇的破船围绕着奥尔特华茨家的船队,在岸防投石机的弹雨下一艘艘沉没下去,船上并没有乘员,至于它们为什么能动起来,甚至可以按指挥调整队形,这就是个谜了,至少面前的这位四十二工坊首席刻印师,自己的叔叔托帕兹·勃朗特没有透露秘密的打算。

“那样的话,我们可就要和追兵打接舷战了。”

托帕兹从工具包里摸出一只小小的骨质号角,用再次确认的眼光看着卡尔洛特

“那是迟早的事。”

呜呜——

托帕兹无奈地笑笑,随即吹响了手中的号角。

 

岸上。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还没有直接杀了你,“银狼”……亚吉玛·奥尔特华茨。

银狼没有回应,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呆然望着刚刚还是一片灌木丛的大坑,那里是那群魔法师原先站的地方,白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使那些魔法师体内的魔力失控,引发了一场连锁反应式的恐怖爆炸,而当他觉得自己也要死在这里的时候,却像被吹飞的落叶似的从爆心中甩出,狼狈地落在白风脚下,白风依旧远远地望着艰难前行的船队,肥油西米格特意安排的岸防投石机将弹雨掷向船队,而在距离船队稍远一些的海面上,追兵像一条毒蛇,不近不远地跟在船队后面。

“你……你做了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我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呢?他们的精神已经紧张到稍作刺激就会崩溃的边缘,在这个时候强化一下他们内心的恐惧,再削弱一点他们的理智——就像往烧着的滚油锅里倒水一样。”

远方的海面上,船队依旧在前行,但换了个队形,那些奇形怪状的大船集中在船队左侧,虽然偶尔还是有几艘船被击沉,但弹雨已经稀疏了不少,他们马上就要驶出岸防投石机的射程了。

“嘿嘿嘿……”同样目睹着这一切的银狼发出危险的笑声,“这就是你的对策吗,白风?就算你们能逃出投石机的射程,陛下的追兵也已经到了你们身边,只要打接舷战,你们就没有半点机会……”

“你知道为什么我最后会决定由你哥哥特里昂接任家主吗,亚吉玛?”白风依旧远远望着驶离的船队,“因为你考虑事情总是快两步,光顾着抢占先机,却忘了周围强敌环饲。”

“既然事已至此,那就让你看看我的对策吧。”

白风举起手杖,在他身边海风和陆风迅速交替,整片天空都昏暗了下来,在无云的空中,远方天空彼端有一颗孤星闪烁,那是宣告长夜开端的长庚之星,而当夜晚撕开天空重新降临,随之现身的,还有另一个存在——

 

“月——升——!”

深黑的大海之上,一轮明月孤悬。

 

船队中一半的船只停下了,那些形状奇特怪异,像是极不规范的危险建筑似的老船停了下来,随后缓缓地沉下去,如同断线的木偶,或是死去的巨兽,而异变绝不仅仅如此,或者说……才刚刚开始而已。

“这是什么?你还有这一手吗……?”

亚吉玛听见歌声,从那月色下的海面传来歌声,低沉而庄重,是安魂曲,他曾听过这歌声,那时白风带着他和特里昂,乘船穿越大海,他记得那也是个夜晚,巨鲸在他们的船附近巡游,偶尔喷出水柱,那歌声深深地刻在他内心深处,像安魂曲,像慰灵歌……白风告诉他,那是白鲸的歌声。

而伴随这歌声现身的,正是一头白鲸,“海盗杀手”、“死境之海的主宰者”、骸骨巨鲸——

莫比·迪克……?”

“你比特里昂聪明的多,亚吉玛。”

将手杖放下,白风的身体似乎突然矮了几分,脸色变得惨白,一头黑发也逐渐斑驳了起来,就像一支燃尽的火柴,竭力散发着最后的光点,“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啊,这个身体还是不能承受这么多魔力。”

“值得吗?”

“……我明白你的怨愤,亚吉玛,我的确亏欠奥尔特华茨家很多,但是我也说过,有些事情我不做不行,你走吧,接下来的路你只能一个人走了。”

“我只问一个问题……是你选择了我们,还是我们选择了你?”

“都不是。”

白风只是这样回答他,眼中的火焰渐渐消失,他的身体像燃尽的余灰,在逐渐隐没的月色中,在启明星的照耀下,随着回旋的海陆风消失不见,亚吉玛呆呆地望着远方的海面,鲸歌停止了,海面上只剩下漂浮着的船只碎片,而在目力难及的远方,奥尔特华茨家的船队正向未知的远方前进……

一切都结束了。

 

6

“致 黑袍

我们已经做好复仇的准备,代号是“莱瓦汀”,以上。

——白鞘”

——霍奇森家收藏的一封密信,寄件人不明

“诗人,诗人,你还有一个人忘了讲呢!”

七弦竖琴的余韵被某人的声音打断,披着白披风的金发诗人抬起头,用歌咏般的声调回应道,“历史总会遗忘某些人的存在,任由他们成为无法寻得的拼图碎片,久而久之,真相就被湮没于迷雾之中。”

“别卖关子了,你完全没讲王宫被封锁的原因嘛!”

“是这样吗?”诗人再次拨动七弦竖琴,“已经有几十年没看过原文了,忘记了某些部分也很正常嘛……不介意我瞎编吧?”

“请您认真点,诗人先生!”

“总而言之我尽力而为。”如水的旋律从指尖流淌而出,诗人再次开始讲述:

 

——侍卫长将嵌有红宝石的白金戒指拈在指尖,迎着太阳的光芒观察着那枚如同鲜血凝结而成的红宝石,正如特里昂所言,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没能发现铭刻在宝石表面或者内部的魔纹。

但侍卫长并不在意,即使这并不是第六,或者“四十二”的最新产品,光是宝石本身就已经足够珍贵,更何况他已经得到了比那更贵重的东西,或者说是接近得到了,西米格王向他许诺,要将第二工房赏赐给他,一想到久负盛名的第二工房将带来的丰厚利润,他甚至觉得幸福的青鸟已经触手可及。

“哼,肤浅的男人,”双手被缚在身后的金发随从毫不客气地冷笑道,“奥尔特华茨家的财产可是长刺的金币,真的可以随意触碰吗?”

“你就嘴硬吧!”侍卫长的皮靴底落在金发随从的脸上,将他披散着的金发搅乱,再染上血和污泥,然而对方似乎并不为之所动似的,再次抬头用怜悯的视线看着那紧握着宝石戒指的侍卫长,“拿走了死者的财产而不自知,被诅咒的你,真的有可能幸免吗?”

“你说什么?”

“你看着就明白了”

金发的随从随意地靠在脏污的土墙边上,清晨的阳光从矮墙的另一侧照来,他的身影正好被隐没于阴影之中,“差不多要开始了吧?”

“杀了吧。”侍卫长一挥手,便有侍卫从他身后走出,一个侍卫将长枪的枪尖抵在叫做“埃尔”的金发随从胸口,“算了,烧死他,用文火,弄得干净点。”

说完,侍卫长将那枚冰冷的红宝石戒指套在右手中指上,转身离开——

 

“开始了。”

 

身后传来了像是撕开破抹布的声音,随后有血流淌的声音,血泊逐渐蔓延,一直到侍卫长脚下,“不是说了让你们弄得干净点吗?怎么光是做这点小事都会搞成这样?”

已经习惯了的、唯唯诺诺的声音并没有传来,回应侍卫长的,是冰冷的锋利枪尖。

在王宫大殿里,所有的魔法元素尽皆“死去”的同时,在王宫之外,也有某些“东西”正在死去。

“你……为,为什么?”被长枪刺穿胸膛的侍卫长艰难地回头,他看见那些平日里对他忠心耿耿的侍卫无神的双眼,还看见那金发的侍从解开捆缚自己的绳索,逆着光站起来的景象,他手中那枚宝石戒指无声碎裂,一篷难以察觉的红色雾气,以侍卫长渐渐冷却下来的尸身为中心,随风扩散开来……

“所有人,听我号令!”埃尔举起左手,方才还对他虎视眈眈的侍卫便收起武器,肃立在他面前,“守好王宫的各个出入口,任何靠近的人格杀勿论!”

黑色的人群应声而散,像黑云那般笼罩向各处出入口,埃尔从墙边的武器架上抽出一柄长杖,简单地对自己使用了一个治疗魔法后,视线聚焦在南方天空中若隐若现的黑色小点上。

“鸟?那是……“灰尾鸽”吧?作为传令兵倒是绝佳的存在。”

埃尔将长杖指向天空中的灰尾鸽,摇晃着杖首略微取准之后,将魔力灌注于整支长杖中——

“轰——!”与鸽群一同凌空爆炸的,还有被埃尔像掷投枪那样扔向高空的长杖,木屑和金属碎片在空中燃烧着化作纷乱光点,鸽群则如同被落雷直击,纷纷坠落于地面,“埃尔”失望地看了看在空中炸开的长杖,像是从袖中取出武器一般,将一支黑色的短杖抽出。

“永别了,特里昂。”再次看了看灰尾鸽飞来的南方天空,他从外套内袋中取出一片半面面具,戴在脸上,不知觉间,埃尔的金发也变成了深黑的中长发,他捡起随便扔在一边的白色大斗篷,随意罩在头上。

“那么,和“灰尾鸽”也是好久不见了……有些事情也该了结一下了。”

“希望还有人记得,“白银的白风”;这个名字究竟意味着什么吧。”

……

 

诗人将手掌按在琴弦上,空气中流淌的音符也悄悄消失,小酒馆里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金发的诗人向人群致意,随后退到后台,他将竖琴放在后台的角落里,身后响起脚步声,某人将装有兑水的浑浊冰麦酒的玻璃杯递给他。

“今天怎么有闲心到我这边来,银狼。”

“……不回去吗?”

“不了,那边暂时不需要我,玩失踪也不会怎么样。”诗人将金色的中长发拢在身后,然后将大斗篷披在身后。

“还是那么随心所欲啊。”

“而且还兴趣恶劣。”

黑发的诗人高举酒杯,从昏暗的后台走出,海风从小酒馆半开的陈旧木窗吹进同样旧到看不出年代的酒馆里,客人仍在喧闹着,没有人注意到此时坐在舞台上的诗人,他轻抚十七弦的奇怪弦乐器,唱起了像是安魂曲的鲸歌。


——END——

作者:群内大佬——P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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