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s":[{"insert":"时间的脚步轻快活跃，日头西斜，已是黄昏。信标镇和早上相比已经变了样子，彩灯和蜡烛装饰着每一间屋子，五颜六色。铃铛的声音清脆地响成一片，不绝于耳，镇子中心的喷泉在灯光的照射下，映着绚烂的光。大家走出家门，向同一个方向汇聚而去。\n\n露比奶奶推着她的小车，随着人流慢慢走着，车轮滚过石板路，轻轻弹起，仿佛欢脱的小鹿。画家肩背手提，带着整整三大筐面包跟在旁边，不少兴奋的游客从他们身边跑过，脸颊上带着潮红，呼出的白气融进橙红色的霞光。“真好啊…。”画家突然轻声叹道，露比奶奶咯咯的笑着：“是啊，真好啊。”\n\n三拐两拐，眼前便豁然开朗。海岸边已经被装点了起来，十几辆手推车组成了一片小吃阵地，牧民们牵出了自家养的驯鹿，硕大的鹿角上挂着彩条和油灯。镇子里的海雀犬和牧羊犬闹作一团，滚来滚去。渔人们早早把渔船都连在了一起，在船上支起桌子点上蜡烛，船下的网兜里，就是活蹦乱跳的海鱼，游客看上哪一条，马上就送去烹制，三下五除二便端上烛光餐桌。\n\n沙滩上拼凑起圆形舞台的雏形，正在台子边帮忙的馨德和艾茉柔德远远看到露比奶奶和画家，扔下手里的活跑了过来，从露比奶奶手中接过推车，推进了小吃摊中最好的位置。小车刚刚停稳，就有游客凑上前来询问：“奶奶！今年有蜂蜜蛋糕吗？”，蜂蜜蛋糕是露比奶奶的招牌，因为制作繁复，所以想要吃到只能各凭运气，这种甜腻软糯的蛋糕别提多诱人了，许多游客定期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露比奶奶的蛋糕。“当然有！”露比奶奶蹲下身，从推车的夹层里端出一盘大大的蛋糕，金灿灿的，香气四溢。人们躁动起来，这可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很快，露比奶奶的摊子前排起了长龙，馨德和艾茉柔德自告奋勇维持起队伍的秩序，画家则站在露比奶奶身边，帮着分发糕点和换取零钱。\n\n偌大的蛋糕也不够每个人享用，很快，蜂蜜蛋糕就被分购一空，面包和华夫饼，以及其他小点心，也搭售的七七八八。没有买到的人捶胸顿足，有人埋怨自己的同伴走的太慢。有人劝说露比奶奶雇佣几个人手专门制作蜂蜜蛋糕，或者如果她能出售配方，他们愿意出大价钱购买，可是露比奶奶摆了摆手：“配方都可以给你们，这不是什么秘密。”她坚信，只有在信标镇，在自己的烘培店里，最重要的，是带着一颗快乐且幸福的心，才能做出露比牌蜂蜜蛋糕，事实也确是如此。\n\n看着摊位上不那么忙了，罗曼晃晃荡荡的挤到画家身边，画廊老板今天戴了一顶红条带点缀的黑色礼帽，白色的西服搭配上擦的锃亮的皮鞋，不认识他的，还以为是镇子上请来的艺人或是主持人。罗曼夸张的唉声叹气，抱怨画家在今天暂停作画的决定让他损失了多少收益，在画家表示歉意的时候却话锋一转，从身后掏出一瓶包装精美的白葡萄酒递给画家，“好东西啊！”罗曼挤眉弄眼道：“我尝过了，特别甘甜！”，画家连忙道谢，收下礼物，罗曼嘿嘿一笑：“谢什么，我的生意可都仰仗你啊，没有画家，就没有画廊呐，哈哈哈。”，“切！”馨德在一旁不屑一顾：“油腔滑调！”，罗曼冲着她弹了弹帽沿：“女人家的，懂什么？”随后，他右手一伸搂住画家的脖子，左手一挥指向沙滩，仿佛王侯将相沙场点兵一般，“看看！”罗曼笑得合不拢嘴：“多少女孩啊！我说，画家你是单身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呐，哈哈哈！”，“罗曼！”露比奶奶把推车的台面敲的咚咚响：“说些什么话？”，罗曼连忙低头哈腰的赔不是，嘻笑着和几人道别，往沙滩上走去，物色起他的目标。\n\n海边的舞台已经搭建好了，一个游客打扮的人在台子上弹着吉他，嘴里哼唱着某曲不知名的民谣，悠扬悦耳，台下的一个女孩听的入迷，翻身跳上舞台翩翩起舞。画家扶着露比奶奶在舞台边找了个座位坐下，“谢谢你啊，画家。”露比奶奶拍了拍画家扶在自己肩上的手：“今天多亏你了，不然我又要手忙脚乱了。去吧，我还没老到需要人看护呢，这可是你的第一个圣汉斯节！”于是，画家和露比道别，走进这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n\n天色渐晚，午夜的钟声响彻喧哗的夜。牧民们聚集到牧场上，围成圈子，吹响了特制的号角。深沉而悠扬的号角声盘旋而上，飘向远山和深空，人们通过号角奏成的咒语，向神明祈祷，愿自己的家园和亲友们得到祝福和守护。随着号角声渐渐平息，在奥兹平镇长的指挥下，数十组蜂炮此起彼伏，拖着金色的闪光扶摇直上炸响在撒满繁星的夜空，如金菊绽放，又如牡丹盛开，人们欢呼起来，朋友们勾肩搭背互相祝福，恋人们拥吻在这五彩缤纷的花海下，奥兹平和几个居民并肩站在一起，这一整天忙东忙西可累坏了大家，这个盛大的节日终于迎来了落幕，馨德紧紧拥着艾茉柔德，大声笑着，艾茉柔德贴在恋人怀里，脸颊上浮着幸福的红晕，画家站在一个小坡上，看点点星光纷纷散落，看居民旅人分享欢乐。\n\n夜深了，风也冷了，游客开始散去，回到民宿温暖的床榻上，把美好的回忆带进梦乡。圣汉斯节似乎落下了帷幕，但是只有镇子上的人们知道，属于他们的夜晚，才刚刚开始。心照不宣，大家大大方方的回到家中，然后拿起早早备下的美酒佳肴，避开几个零零散散的游客，悄悄的汇聚到了馨德的酒馆里。这间仓房改建成的酒馆，才是独属于信标镇人的圣汉斯节。不需要分工，更不需要督促，大家飞快的把桌子拼成长长的一条，其他人则帮着馨德清洗和加工食材，艾茉柔德在后厨忙成了一团风，平时柔柔弱弱的她在厨房这一方天地掌控全局，镇子里的男人们此时此刻也心甘情愿地听从这位信标镇第一厨娘的指挥，外面可是有一屋子嗷嗷待哺的人啊！\n\n甚至有的人连一瓶啤酒都没有喝完，热腾腾的饭菜就摆满了长桌。奥兹平跳到凳子上，感谢了大家一天的忙碌和配合，祝福了镇子里的孩子健康成长，老人们幸福安康，“我爱信标镇！”他最后喊到，并高高举起了自己那硕大的木质酒杯：“为了信标！”，“为了信标！！”大家欢笑起来，抢着和身边的每个人碰杯，真能喝进肚子的，恐怕还没有洒出来的多。画家也举起酒杯，轻声道：“为了信标！”，酒杯还没来得及送回嘴边，就被旁边的人梆的一声撞洒了小半，“圣汉斯节快乐！画家！”这人画家认识，在镇子里做木工生意，去年抱了小女儿，是自己给他们画的全家福。“我说，今天这聚会你画得出来吧？！”木匠话音未落就被后边渔夫打扮的人捶了一拳：“好好过节！扯什么工作？！来！画家！咱俩碰一个！”。想和画家碰杯的人不在少数，作为第一次参加圣汉斯的新人，信标镇上相信新人和新生儿一样，可以带来好运。\n\n青壮年的男男女女围在中间，拼酒量，掰腕子，甚至比牙口，老人们坐在外围谈天说地，好不快活，孩子们四处跑跳嬉闹，难得无人管教。画家已经不知道杯子被碰洒再填满了多少次，举杯的手甚至都有些微微发麻，终于可以小坐一下了。艾茉柔德如约给画家准备了一盘餐食，一盘烤肉配上土豆和面包，旁边点缀了凹槽里塞满肝酱的煎蘑菇和切好的柠檬块，以及几片散发浓郁香气的奶酪。肉上刷着黄油烤的刚刚好，外皮酥脆，滋滋作响，汁水滴在盘中，被土豆和面包尽数吸收，浓香四溢。从黄昏到午夜，再经历了刚刚的碰杯大联欢，画家是真的饿了。大快朵颐的饱餐一顿之后，胸口暖暖的，画家靠坐在墙边，眼前是载歌载舞，耳边是欢笑祝福，画家不禁有些醉了，朦朦胧胧的想起几个阔别许久的故人：“那帮家伙现在怎么样了？”。\n\n狂欢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后，露比站起了身，她应该是倦了，该回家了，画家也站起来，陪同露比奶奶走出酒馆。酒馆在镇子中心，烘焙店在镇子边缘，酒馆传出的歌声越来越小，直到再也听不到了，两人回到了烘焙店前。画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自己也该回家好好的睡上一觉了，酒喝的有些多了，头都有点晕晕的。正准备道声晚安转身离开，没料到露比奶奶却从案板后拎出了一只口袋。口袋里装着满满的面包和点心，露比奶奶甚至还从冰箱里取出了一块预留的蜂蜜蛋糕，稍微加热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包好，装进口袋里。“跟我来吧，画家。”，画家跟在露比奶奶身后，向烘焙店后面绕去。店后是露比奶奶的小花园，边上是一条沙石土路和低矮的不及半人高的石墙，再后面是一片宽阔的草场和阿伦达尔的原始密林，这里是镇子的边缘，平日里除了牧民，很少有人过来。\n\n露比奶奶示意画家等在烘焙店的墙边，她穿过花园，走过土路，把满满当当的口袋放在石墙上，然后退回到烘焙店的阴影里。露比奶奶没有说话，画家也没有询问，只是静静的站着，心想这或许是什么传统的仪式吧？微醺的感觉很舒适，说不定靠着墙也能睡着呢。等待了一阵子，口袋里的香味站在这边也能闻到，画家又打了一个哈欠，眼角的余光突然撇到一个影子。月色朦胧下，一团灰白的影子静悄悄地出现在石墙之上，它蹲伏在那里，两只前爪抱上了口袋，月光仿佛能透过它的身子穿过来。晚风忽然凛冽起来，画家一下子怔住了，一种阔别已久的熟悉感萦绕上他的心头，仿佛一盆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心，酒一下子就醒了。十余米的距离，两者仿佛对视了一下，灰白影子也是一颤，抱住的口袋险些脱手，它重新把口袋捉入怀中，转身跳下石墙。画家将将从愣神中缓过来，一反平日悠闲的姿态，一个箭步窜了出去，扑到矮墙边上，可就是这一愣神的工夫，那团影子已经三跳两跳融进了比夜色更加黝黑的森林里。画家拼命瞪大眼睛，可是什么也看不清。它消失了，身影和气息，都超出了自己的感知范围。\n\n“画家，你还好吗？”，画家的反常着实惊到了露比奶奶，她赶忙小跑到画家身旁，正看见画家探着前身，努力张望。半晌，画家冷静下来，他抱着歉意地笑笑：“吓到您了，我只是很好奇，奶奶，那是什么？”，“哦，那是一只森林猫。”露比奶奶拍了拍心口解释道，画家知道森林猫，一种广泛分布在北路的猫科动物，身长长于一般家猫，体型也更大，毛发蓬松，有白色的品种，因生活在森林里而得名。\n\n“它来的比你要早呢！”露比奶奶继续说到：“三年前它突然出现在镇子上，大家还以为是什么怪物呢，欧兹（Oz，奥兹平昵称）还组织了人要抓住它，它很聪明，才不会被抓到，所幸它从来也没有伤人的举动，最后也就随它去了，它不时到镇子里来偷些食物，是个吃不饱的小可怜呢。”露比奶奶往手心哈了一团热气，笑盈盈的述说那些有趣的回忆：“所以我就准备些吃的给它，但它来的没有规律，我就每年这天放些吃的，久而久之，都有默契了。”\n\n画家静静听着，心中的不安稍稍缓解了一点，三年前就在这里了，以乞食维生…或许真的只是一只…巧合的…森林猫吧。“我送您回屋子吧，您该休息了。”画家搀起露比奶奶的手把她送回店里，和露比奶奶在楼梯上挥了挥手道了晚安，画家帮她关好店门，慢慢踱回自己的小房子。\n\n“好一个圣汉斯节啊…”，画家坐到窗边，看着海上的明月，不知在思索什么。\n\n\n\n\n"}]}
标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