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果的葫芦】第二十九章 万恶之源
乌云密布,翻滚旋转,电闪雷鸣,暗无天日。
平带着殷晴云朝着流沙方向飞去,飞入乌云之中。再往前飞,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打在两人身上。越往前飞,雨点越密,最后如水幕一般封住两人。平失去方向,一顿乱飞,又飞回了向若翾的方向。
“平,这天象好怪。”
跃天无论是朝哪个方向飞,都有雨幕横在前方,只有若翾的方向还是明朗的。
无法,平只得驾驭跃天,朝若翾飞去。
“这场暴风雨短时间不会停,先回若翾避一避。
他们两人不知道,从乌云之上的白云顶端往下看,有一群乌云正在收拢,这圈乌云的中心,明亮而平静,是一座漂浮的孤岛。
“前面有东西,小心。”殷晴云叫道。
一片黑压压的东西朝二人飞速撞来,
跃天向下躲避,还是撞到了,平和殷晴云的脸上身上,都受了伤。
“云,你没事吧?”
“没事。”殷晴云按住左肩,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流。
“刚才那一群,应该是岛上的飞兽。”
两人刚说完,又有一大波飞兽撞过来。
跃天这次成功避开,平擦了擦额头的血,“这些飞兽像逃命似的。”
殷晴云抬头看天,乌云已飞过他们头顶,向若翾聚集,暴风雨在他们身后紧追不放。
“这些飞兽飞不出去,和我们一样被困住了。”
飞兽一波又一波,来来回回,平驾着跃天小心躲避着,他们能感受到这些飞兽的狂躁不安惊恐惧怕。
他们已靠近若翾,能看清榆山上的五颜六色,也能看到榆山山顶上,浓云笼罩,天空低垂,还有乌云从四面八方汇拢。
“云,你看看,流脂是不是不见了。”
榆山下面,只有狂风呼啸,巨浪翻涌。
“平,若翾可能在往海里沉。”
“这不可能,不可能……”平喃喃自语,驾着跃天沿着若翾滑行,等他再次回到榆山前,他也分不清脸上是海水,雨水,还是泪水。
“海神,海神,”平大喊着,“海神救救我们,快来救救我们……”
殷晴云也跟着大喊起来,他们相信,只要他们喊的大声,就会唤起海神,这座岛就不会沉。
“云,海神回应我们了。”平激动地叫了起来。
榆山一点点上升,准确地说,是在被抬高,山尖已没入白云之中,水里有东西被抬了出来,光秃秃的,黑黢黢的,一片平地,那是流脂。
海浪汹涌,浪头一个高过一个,像白色的巨手,抓住这座岛,要把它拖入深海之中。
榆山还在被往上抬。
“那,那是什么”平咽了一口口水。
长长的,圆圆的,粗粗的,红红的,密密麻麻的……
电光闪过,殷晴云看的仔细,她敢肯定,那是活的东西。
“若翾下面,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殷晴云问道。
平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若翾下面,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但他马上想到,或许正是这些奇怪的东西在拯救若翾,至少海岛不下沉了。
“平,你看,海岛在倾斜。”
殷晴云的话如闪电般击中了平,他紧握缰绳,躲避浪头,绕着若翾低飞,整个海岛正在快速倾斜,像一艘触礁的船。
轰隆隆巨响,榆山再也承受不住,拦腰折断,跌入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跃天挥动四翅,奋力向上飞去,平闭上眼,他根本不敢去看若翾,不敢相信若翾就这样沉到海里。
海神,今天不是冬祭的日子吗?我们已经举行了这样盛大的仪式,你为什么不救我们……
平在心里哭诉,怨恨,祈祷,咒骂。
海岛倾覆,榆英两山滚落进霍海,整个海岛的人,全在两山之间的谷地之中。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殷晴云紧紧抱着平,跃天无处停靠,绕着若翾滑行。
昏暗之中,他们差点撞上什么,是子惠的云车,车上只有子惠和子美二人。
整个若翾,斜插进海面,即将沉入海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突然,一圈紫色的光,从海岛中冒出来,光圈越升越高,越来越大,没入乌云之中,突然掉落,框住整个海岛,又沉入幽黑的霍海之中。
那些被抬到空中的像蟒蛇一样,像触须一样的东西,突然扭动起来,拍打起来。
“龙龟还没死,若翾不会沉的。”子美喊道。
听到岛不会沉,平的心里又泛起了希望。果真,那些触手扭转乾坤,若翾不再下沉,一点一点地恢复了平衡。
英山全跌进了海里,榆山只剩下矮矮的一截。
岚木,珠塘,流脂,祝余,光秃秃,黑乎乎,面目全非。
所有的房屋都倒了,所有的树木都断了,所有的道路都不见了…
满目狼藉,破败荒凉。
只有一座圆楼,依然耸立着,屹立不倒。
楼顶的龙头,面目威严,双目血红,龙身扶着圆楼,楼底那只巨龟,神态悠然,似乎若翾的这场大难,从未发生过。
圆楼中,全是老人和小孩,或坐或站,或哭或闹,惊慌失措,茫然恍惚。
圆楼外,聚集着受伤的人,医师玄和一群年轻女子,忙碌着检查伤势包扎伤口。
平在人群中搜找着,他的奶奶,他的母亲,还有他的父亲,那个见不得一点儿血的男人。
“平,平儿。”圆楼中传来沙哑的呼唤。
平穿过人群,跑到圆楼中,蹲在一个老妇人身旁。
“奶奶,你有没有受伤?”平急切地问道。
“你父亲,去了岚木的地道口,你母亲,刚去找他了,你快去。”
“奶奶,你有没有事?”平再次问道。
“有这座神楼庇护,我没事,你快去找你父亲。”
平从圆楼中出来,抬头看到姚师抱着一个人跑来,那人胸前插着一根木头,身上全被染红了。
“玄,快来救人,快来救人。”姚师苍劲的声音大喊道。
玄师把手上的病人交给玥姑娘,跑了过来,帮姚师放下那个人,伸手触了触鼻,摇了摇头。
“玄,她的眼睛还是亮的,你再看看。”姚急切道。
玄师伸手蒙过那人的眼,永远地闭上了。
平走过去,看清躺在姚师怀中的人,是礼师邈,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姚师楞在那里。
有人大叫着玄师,玄师正欲起身,姚一把抓住他,“玄,那我去救其他人?”
姚的眼神落寞,暗淡。
玄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急匆匆走开了。
“姚爷爷,我和你同去。”平说道。
“好孩子,”姚轻轻放下怀中的邈,“还有很多人,等着我们去救。”
榆山被抬高倾斜时,一半落入了海中,还有一部分填到了白雀谷中,埋掉了大部分地方,也埋掉了大部分的人。
殷晴云跟着平和姚师,到处都是受伤的人,他们的脸上全是痛苦和绝望。
乱石,流土,断木,残尸。
风吼,雨啸,哭喊,呻吟。
福佑之地如今成了恶灵之所,地狱也不过如此了,殷晴云想起了他父亲曾剑指若翾,告诫流沙之民,霍海是万恶之源。
“姚师,快来帮我。”一个女人叫住姚,她的背上背着一个男人,两人满身泥污。
“冷这个老顽固,总算被找到了,咏儿,他受了什么伤?”姚接过冷。
“没有外伤,却怎么都叫不醒。”咏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老顽固命硬的很,不会有事的,我们去找玄。”
平和殷晴云走了几步,前面有几个人聚在一起,正奋力地抬一根大树,树下有一块巨石,巨石下面传来救命声。
两人赶紧上去帮忙,众人合力,才慢慢将树移开。
一只手从巨石下伸了出来,平抓住那只手,想把那人拖出来。
“我们从这旁边把他挖出来,小心别让石头掉下去。”
平看说话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垒。
众人费了一番功夫,终于将那人从泥中挖了出来,幸得他是处于一低洼处,巨石横在他身上。
山丘旁边,陆续有人被救出,被送往圆楼之中。
“你们没受伤吧,”周垒一身泥污,喘着粗气,“山塌的时候,好多人正在地道口堵水,全被埋到里面了,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们了。”
“没事就好,我本来想送云回去,但雨太大了回不去。”
“我在若翾与人有约,等这里的事了,我可以送她回去。”
殷晴云为被救之人擦去脸上的泥污,那人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出一口鲜血。
“我先送他回圆楼。”周垒背起那人,正要起身,子美跑了过来。
“师父,你们看到子璨了吗?”
周垒摇摇头,向身后那些忙碌的人问道,“有谁看到沛丰国的子璨王子?”
没有人看到过。
“师父,这岛上的谁都可以出事,但子璨不可以,你明白吗?”
“等我把他送回圆楼,和你一起去找。”
子美帮忙扶起周垒,等他走后,子美向平和殷晴云问道,“你们脖子上带的是什么?子璨也有。”
“这是犀石,相互之间能够感应。”殷晴云答道。
“子璨和你们是朋友?”
“子美王女,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子璨兄的,会找到所有人的。”平握着胸前的犀石。
“那我们三人分头找,必须要快点找到子璨。”子美指向通往岚木的方向,“我去那里。”
英山的大部分全跌进了海里,榆山也一样,但一小部分流进白雀谷中。除了圆楼和通向流脂的地道之外,其他的地方全被埋了,往祝余和珠塘的方向被一个一个的小土包挡在前方,最严重的是往岚木的方向,榆山的乱石流土倒在剩下的英山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山丘。
殷晴云朝着珠塘的方向前进,一路泥泞湿滑,所幸雨慢慢小了,乌云也渐渐散开了。
平朝着祝余,与她相反的方向,他们犀石里的光微微暗了些。
她一路帮着挖这个人,拉那个人,自己也成了个泥人。她不止打听着子璨,还帮着平问他的父亲。但没有人知道,只要是活着的,哪管是谁,只要救出来就行,那些死了的,不管是人还是兽,都被堆在一起,堆在路旁。
犀石已经暗了些,殷晴云已经走到珠塘了,地道被埋了。一个小山坡的尽头是黑乎乎的大地,或许已经不能被称为大地了,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就是泥土也没有,一个又一个的大坑,因为漆黑显得深不见底。
这里原来是成片成片的鱼塘,为若翾提供丰富的鱼类,她坐在跃天上,曾飞过这里,水平如镜,倒映着她和平。
殷晴云极目远眺,对眼前的景象,她难以置信,让她意外的是这片黑暗大地的尽头,有一个白色的东西。
她想看的再清楚些,努力睁大眼睛,终于看清了那白色东西是一匹马,双侧生有翅膀,在这个岛上,只有三个人有翼马。周垒和平的翼马和岛上活下来的野兽在一起,安抚并阻止那些惊慌失措的动物,所以海边上的那匹翼马是冬青馆馆长骆青染的。
可骆青染并不在那里。
殷晴云的心中有不好的感觉,她朝着那匹翼马走去,一路上小心翼翼,避开那些坑坑洼洼,还有深不见底的地方。
等她快接近翼马时,一双手从海里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