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枪手的隐喻：《荒野大镖客2》神枪手支线

《荒野大镖客2》中有个非常有意思的神枪手任务，亚瑟受委托去收集神枪手小鬼卡洛威的个人信息以写自传，最后却在无奈之下，与卡洛威决斗并杀死卡洛威。这是个好故事，它让我想起了《堂吉诃德》，与之不同的是，《堂吉诃德》某种程度上还保留着骑士精神，而在《荒野大镖客2》这里彻底杀死了“牛仔精神”，接下来我为大家解析一下这个故事。

美国是个有着悠久共和国历史的国家，他们身上既具有欧洲的基督教文化，也具有美国特有的自由文化，在西部开拓的过程中，牛仔成为了美国西部的特色形象。他们放牧为生，头戴毡帽，脚蹬马靴，腰间往往还插着一把手枪。在十九世纪七十年代火车逐渐兴起之后，牛仔也逐渐没落，但是这种文化却对美国影响深远。在管理不力的十九世纪，枪文化成了美国文化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亡命之徒需要用枪来夺取自己想要的物资。而普通人也需要用枪去捍卫自己的资产。枪文化对美国的影响力非常大，如今，个人或者组织早已没有对抗国家暴力机器的能力，（或者说有更好的办法）但枪械已经在美国普及。他们的枪不仅普及，而且有相当一部分人把用枪变成了一种技艺，可以说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美国的神枪手可以在一秒钟之内射出六发子弹而且命中目标，著名神枪手Bob Munden可以在短短0.017s的时间内完成一次拔枪射击，能以远超人类反应极限的速度连续射击两个目标。（《荒野大镖客》还是太保守了）在牛仔文化逝去的今天尚有如此神人，更别提《荒野大镖客》那个时代了，他们对枪的重视和痴迷比现在更甚，所以那么多关于神枪手的传说也就不难理解了。

不过，功夫再高也怕偷袭。即便是正面无敌的神枪手也挡不住背后开枪的人，于是枪手与枪手之间逐渐形成了一种正面对决的文化，真男人就该勇敢地硬拼反应速度，而那些背后暗算的人只会被视为卑鄙小人。这种文化最初可能只是一种自我保护的不成文规矩，但随着时间的发展，已经成了枪手自身荣誉的一部分。就像中世纪的骑士一样，很多骑士甚至要用更薄的盾牌和更尖锐的武器和对手决斗，偷袭那是小人才做的事情。他们不仅渴望杀死对手，还要取得多方面的胜利。让我们回到《荒野大镖客2》这个游戏里，为什么有人想要给卡洛威写传记呢？因为他太酷了！他有着神乎其神的技术，简直就是“神”，还有什么能比凌厉的枪法更好地展现男人味吗？

可亚瑟似乎对此没什么兴趣，他表示自己并不是什么神枪手，也没有名字。他甚至说：“如果需要开枪，我会尽量从背后开枪，至于其他的事，都是胡说八道”，这句话让神枪手听到恐怕会“怒不可遏”吧，这也太不男人了。不过，我们也能理解亚瑟的处境，他的日子犹如在刀刃上起舞，稍有不慎便会死亡。背后开枪确实是比“决斗”更稳妥的行为。当然，亚瑟这句话还有另一个意思，那就是对神枪手背后所代表“荣耀”的嘲讽与拒绝，这一点我会在文章的后面提到，大家也可以看我的上一篇文章对于亚瑟的人物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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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嘲讽归嘲讽，剧情需要亚瑟帮助作家去寻找那四个神枪手，以完善卡洛威的故事。我们先来看比利·米特奈这个角色，亚瑟在火车上碰到了他。这位先生尽管技术出众，但他性格疑神疑鬼，总是觉得有人来找他复仇，甚至已经因此疯了。碰到前来找他的亚瑟还以为是来找他算账的，强行与亚瑟决斗。亚瑟被逼无奈也只能掏枪击杀米特奈。尽管神枪手米特奈先生技艺精湛，但他疑神疑鬼的样子实在有损“神枪手”的名号。

第二个角色，博莱克·赫南德兹就是个货真价实的亡命之徒了，不过这家伙似乎也没有兴趣和主角谈论什么卡洛威，而是拔枪就射。击杀掉这个人之后，我们对于卡洛威却依然一无所知。

亚瑟与第三个角色艾梅特·格兰杰的相遇就有点让人啼笑皆非了，这位似乎没有“神枪手”的高冷，而是个令人恶心的喋喋不休的罪犯，他难为亚瑟帮他打扫猪圈，然后在旁边吹嘘他的功绩：他也杀人为乐，吹嘘自己杀女人小孩，甚至吹嘘自己剥皮折磨人。在亚瑟帮他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格兰杰又找茬不去说卡洛威的事情。忍无可忍的亚瑟干脆炸了粪堆，并在决斗中杀死了他。
我们可以看到这三个人已经与传说中的“神枪手”不一致了，他们并不是很有原则，有的人阴险狡诈，残忍至极而又欺软怕硬；有的人疑神疑鬼，精神紧张；有的人只是卑鄙的亡命之徒罢了。那“神枪手”终究只是个传说吗？倒也不是，黑衣美人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神枪手。

黑衣美人以自己的方式对抗政府，她漂泊在这片自由的土地上。面对前来逮捕的赏金猎人时，她既不害怕也不躲避，而是直面击退每一个赏金猎人，随后继续逃亡。与其他名不副实的神枪手不同，黑衣美人真诚而不残忍。她以自己的原则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且反抗政府，拍照时还流露出了女性特有的可爱。这种洒脱与气节让亚瑟都感到喜欢。相比于白月光——有缘无分的玛丽，亚瑟与黑衣美人之间似乎有可能成就一段美好的爱情，但谁也无法改变事实。

然而，黑衣美人对“神枪手”卡洛威却没有什么兴趣，说他会在战斗中逃跑，认为所谓“神枪手”的称号仅仅是虚名而已。不过，尽管亚瑟没有得到作家想要的“传奇经历”，却依然和黑衣美人经历了一段有趣的时光，短暂相遇之后从此别过。

再次碰到卡洛威和他的粉丝作家时，已经是在游轮上了。作家得知亚瑟杀了很多神枪手之后，想把这些事迹加在卡洛威身上。毕竟，人人都爱听英雄的故事，越是夸张的传奇故事作家越爱去写。然而卡洛威本人并没有这些传奇，从对话中我们可以看出卡洛威是个虚荣而又多疑的人，担心亚瑟会抢他的功名（不过这对亚瑟来说倒是有点像《惠子相梁》中的庄子，他不在乎这些东西）。亚瑟帮助卡洛威找到了他的仇人格兰特，格兰特并不愿意与卡洛威决斗。气急败坏的卡洛威做了最违背牛仔精神的事情——背后开枪杀死了仇人格兰特。

对于亚瑟而言，这只是一件寻常的事情。虽然他并不喜欢复仇，但卡洛威的杀人和格兰特的死亡，却都代表着问题的终结。既然如此，当面杀和从背后杀有什么区别呢？但对于卡洛威而言，这是他对自己信念的毁灭。他的嫉妒和愤怒都指向了亚瑟，要求与他决斗。亚瑟无奈，只好杀死了卡洛威，神枪手支线也就此结束。

纵观整个故事，我们不难发现这个故事所要说明的东西：“杀死传奇”。人们总是喜欢人定胜天的故事，还喜欢英雄的传奇故事。但人终究只是人，自身的欲望，生而为人的弱小是人无法避开的母题，但许多人依然在孜孜不倦地追求虚名，哪怕是用谎言与虚荣，也要虚构自己的故事。那些历史闻名的神枪手，可能只是身挂虚名的凡人。

而亚瑟、黑衣美人这些真正的神枪手，他们的故事并不会被记载，他们终将带着属于自己的故事隐没于历史的长河之中。但他们并不在乎虚名，他们嗤之以鼻。我们可以回答前面那个问题了，亚瑟为什么拒绝“荣誉”？因为他不屑于虚名。“祛魅”是我们认识人最重要的一步。

20世纪不可避免地到来了，工业革命深刻地改变了社会的面貌。科技的发展让政府进一步加强了对社会的管控。西部荒野时代，那个枪声隆隆不绝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可那个时代留给人们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是神一般的技艺吗，不，永远有更强的人会出现。是那些神话般的传奇故事吗？不，这个世界上只有人，没有神。真正应该被记住的，是对强权的反抗，是个人的坚毅与真诚。而卡洛威，当他开枪射击别人的后背时，也杀死了自己，孜孜追求的所谓荣耀，最终不过是被人性弱点轻易打败的闹剧而已。枪手的执着与精神，最初与“骑士精神”一样，是为了约束出轨行为所建立的共识和道德，在这一层面上它是好的。但卡洛威之流却只看到了表面，将尊严与荣誉建立在自我欺骗与虚荣之上，没有真正的德行，也只能落得灭亡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