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和庸碌
我想问,是否讨厌喧嚣的人,就注定孤独?这个世界上人们来来往往,庸庸碌碌,又有多少人能说出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人们来来往往,庸庸碌碌,可一切都只不过是虚空。“虚空的虚空,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人一切的劳碌,就是在日光之下的劳碌,有什么益处呢?”《传道书》中说,“万事满有困乏,人不能说尽。眼看,看不饱;耳听,听不足。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如其所言,日光之下,并无新事。日光之下,并无新事!确实,世界上的自我满足者绝然不在少数。可也就是这种“未经审视”的自得其乐让我感到无法忍受。这种未经思索的乐观,这种不经考量的庸碌,都像是无法忍受的嘈杂,让我不自然地背向人群而行。我傲慢地自居于高一层的位置,自以为在俯瞰这一切的碌碌无为。…可我又何德何能,能居于“俯瞰”的位置呢?我有哪里有资格下断言,就凭我的这点浅薄的见识,能让我的生活算得上“经过审视”的呢?凭借着一点点拙劣的思索,就让自己陷入怀疑存在本身的消沉与悲观之中,这难道不是更接近愚蠢吗?…我又想到《传道书》:“愚昧人所遇见的,我也必遇见,我为何更有智慧呢?我心里说,这也是虚空……我所以憎恨生命,因为在日光之下所行的事,我都以为是烦恼。都是虚空,都是捕风。”我固然对神的存在嗤之以鼻,也不寄希望于彼岸的虚言,可我想不出话来反驳传道书。我们所行之事何以能称为“有意义”呢?或许叔本华的悲观并不是痴人说梦:我们只不过是意志的傀儡,在永不能满足的欲望驱使下做着永恒的、无尽的“追求”,而实际上并不存在一个“终极”的所追求之物。意志的本质就是这种无尽的贪婪,我们的意识不过是无尽地辛苦的奴隶。如果此言为真,那就完全可以说,“存在”一点也不比“不存在”好,不过是无尽的折磨,痛苦的钟摆。……真是如此吗?…我又怎么知道呢?…我厌恶生活,厌恶自己,也厌恶所有人——可我又爱这个世界,爱每一次朝霞,爱每一个深夜头顶的星空,爱每一次风拂过树叶的窸窸窣窣;我爱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我爱这个世界的美,我爱这个世界的一切正如其所是。我一直怀疑与别人真正地建立“关系”的可能性——我们有可能去真正地了解一个人吗?我当然渴望相遇,渴望被理解,因为在茫茫的人海里,只有相遇是海上的锚,只有理解是夜航的航标。我这幅傲慢狂妄又孤独的怪胎的表面之下是一颗多思多虑、容易消沉的心,一颗渴望被理解的心,一个孤独的、日夜祈求陪伴的灵魂……我渴望被人陪伴,也渴望能有一天,我也能有资格去陪伴。如我所言,或许在人海中,唯有两个人的相遇才是确定位置的坐标。不,我不愿漂泊,不愿做一个没有坐标的流浪者。或许我就是一个漂流瓶,渴望着有一天会被人捞起,并被人读懂。我热切地盼望着一个soulmate般的人到来,一份能理解我的陪伴,我日日夜夜地期待着。或许正是这种热切最终化成了绝望?就像火熄灭后的灰烬正是死寂的黑色……是我要求的太多吗?谁能回答我?上帝吗,主吗?何处又存在这种“高等”的全知的存在呢?…告诉我答案!是我太过贪心吗?……没人会回答我。我也渴望做一个只说“是”的人,成为übermensch…是的,把事物的必然性视为至美,Amor fati!爱命运!…只说是的人,我也想成为这样的人。尼采说,“赋予个性一种风格,直至一切都显得艺术而理性,甚至连缺点都悦人眼目。”多么有魅力的一番前瞻,可它们又与我何干呢?在朝夕之间都无法释怀的人,又有何资格放眼长久的“风格”呢?…或许还是请让我死吧。我大概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和这个时代,这个世界也明显不属于我。至少对我而言,存在并不比不存在好。这年头了,谁还在乎哲学?谁还在意那些不合时宜的沉思?谁还需要一个忧郁的小丑,谁又能不反感一既傲慢却又卑微的疯子?谁又还会愿意去关心一个在夜晚孤独地颤抖的灵魂?谁会关心我?谁能理解我?谁又能理解我? 多谢你能忍受我令人厌恶的的狂妄自大、绝望和疯狂,一路忍着读到这里。Amor fati!我愿将其作为我的一条座右铭!然而讽刺的是,这大概是与这个悲观又抱怨个不停的“我”最相反的一句话了。无论如何,爱命运!让我们分享这一份热情,希望在将来某一天,如果你也有迷茫的时候(当然,我们都宁愿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会想起这句简短的拉丁语格言。尼采曾用它震撼过我,希望它也能在这个寒冷的世间给你一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