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夏夜(下)

写在开头:
首先,这个故事中的绫波柚是我以碧蓝航线的绫波为原型重新塑造的角色,与原作唯一的关系就是长得很像但是没有那对机械耳,故事中发生的一切都和官方作品中的绫波没有任何关系;男主角洪铭也是以我本人为原型设计的!
其次,这个世界观是我多年以来结合自己看到的诸多故事与想象糅合而成的,并不是现实世界!所以历史走向与我们的现实大相径庭!其中的历史可能会有大量的致敬、私货与个人观点,各位看着图一乐就好,希望各位能够喜欢。

柚子第一次练剑,是在五岁那会儿的夏天,与这时候是差不多的天气。
那天是澄叔在照顾她,这对父女俩平时除了“你追我赶’般的打闹外,基本就没什么娱乐活动了,但如今这炎炎夏日,别说跑了,在太阳底下走两步都得热够呛。
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新活动的两人,就在庭院里分着一盘西瓜, 悠哉悠哉度过了整个上午。
而绮罗呢,在楼上和母亲学女红,不过,那种缝刺绣针的玩意柚子并不喜欢,因为那会扎到自己的手指。
所以,今天她很庆幸父亲能有这个时间来陪自己玩,也就是说,自己不用去楼上学穿针引线啦!

“爹爹!我想学剑!”小柚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跳起来拽着父亲的袖口,一摇一摆地晃着他的手,就像平日里找父亲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那样轻松随意的模样。她想学些绮罗不会的东西,毕竟绮罗已经学会了的东西自己的确是超不过了,做饭、女红或是打扫之类的活儿对于当年的小柚子堪比磨难,那何不开发开发新赛道呢?
“我的小柚子喏,你为什么想学剑呐?”她本以为父亲就会像往常那样开开心心地带着她去剑道馆去玩一下午就可以了,但没想到的是,父亲听了这话突然一脸严肃地站了起来,赶紧去找了个垃圾桶把那根已经被嚼烂了一头的木签子丢了去才又匆匆地走了回来。他蹲下身来,粗糙而宽大的手掌轻轻搭在柚子小小的肩头上,用一种柚子从未见过的眼神盯着她。虽然语气里依然是往常那平和的腔调,但柚子能明显感觉到一点——父亲没有把这话当玩笑。
柚子很精明,她知道父亲此时不想听到“只是想玩”这样的回答,于是这么答复了父亲:
“我......我,还不知道。”嗯,很万能的答复。
父亲听完只是长长地吸了口气,又闭上双眼,极其缓慢地把气舒了出来:“既然不知道为什么学,那还称得上是真心想学吗?”
“唔......”柚子愣住了,她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但小脑瓜还没反应过来应该怎么处理。其实她知道怎么回答父亲一定会开心。但母亲和绮罗总是提醒她莫要说慌,于是她就的确没对父亲说谎。毕竟说谎容易,难的永远是圆谎。所以虽然她的理由的确只是为了能得到更多的关注,以及给姐姐一点小小的弯道超车震撼,她也依然用沉默守住了些许的诚实,并没有用些假大空的漂亮话来骗父亲。
“我带你去感受感受吧,不用急着回答这个问题。”
父亲站起身来,向柚子伸出手,那只手宽大、厚重,上面满是老茧与伤痕,饱经沧桑。柚子则将自己稚嫩的小肉手递了过去,大手牵着小手顶着烈日来到了剑道馆。
剑道馆的门口立着一口座钟,父女俩进门的时候就听见那口座钟在“咔吱、咔吱”得响,与那蝉鸣交相呼应,别具一番夏日的美感。小柚子瞟了一眼那钟面,此时离酉时还有两刻钟左右的时间,后厨们应该已经在准备晚饭了吧?
父亲将一柄挂在墙上的竹刀小心的取下来,十分小心地双手端着递给柚子。柚子也有样学样地用双手接过来。父亲又取下一把竹刀自己拿着,随即朝着场中心走去。唤她过去便跟着过去,请她坐下便跟着坐下,父亲越是反常,柚子便越好奇。
“在我教你之前啊柚子,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问题?”父亲将自己的那柄竹刀轻轻放在身旁,万分严肃地提问起来。小柚子其实没有什么想问的,但这种送分的“题目”如何回答是相当显而易见的。
“父亲,是为什么而学剑的呢?”柚子小心地开口问到。澄满意地笑了,柚子的悟性与反应一直都在刷新自己对一个小孩儿的认知,或者说,自己的女儿的确是个天才这一点让他非常欣慰。
“柚子觉得呢?”虽然的确对柚子的反问极为满意,但他并没有要主动回答的意思,也许是真的觉得女儿能答上来,也许是期待她的悟性能再次惊艳到自己吧。但柚子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继续选择了沉默。

澄是武学与术法的天才,早在他十岁时就已经学会了如何凝聚元素之华,从此在武学的道路上一路专修并且迅速高升,最终在而立之年就登上了钦定火神继承者之位,那种“武侠小说”里那种俗套至极的理由真的会能支撑着他走到如今的这一步么?柚子见过那么多与父亲会晤的大人了,从未见过任何一个能真正为别人着想的存在,无一例外都是打着为了别人的旗号实际全是为了自己好。
虽然父亲一直在小柚子心里都是一个光辉伟岸的模样,但身为凡人的他真的能做到凡事都是为了别人吗?他一路攀上今日的境界,真的只是为了去“守护弱小”这种在小孩儿眼里都纯粹得都有些幼稚的理由......吗?
小脑瓜里在飞速地头脑风暴,另一边的澄看着女儿沉思冥想眉头紧锁,反倒有些小失望,毕竟回答的确就是那么简单,他的确是没想到聪明如柚子也这么久没得出个结论来。
“柚子啊,这个问题你慢慢想吧,你先试着把那柄竹刀举起来吧?”澄终于还是等不下去了。他作为武夫,自然并不算聪明,甚至有时候可能还不如自己的女儿精明,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情商和创造性思维确实很优秀,这会儿就已经有了新想法。
小柚子很听话地照做了,只是举起竹刀还算是比较轻松的,父亲稍微指点了一下如何正确持刀站立后便站远了些。小柚子见父亲没有进一步指示,就自顾自地挥起了手中的竹刀,随后转头看向父亲那边,期待着下一步的要求。
却见父亲并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自顾自地摇着扇子还特地避着柚子的方向,于是小柚子只好继续参照着父亲平日里挥剑的模样一下一下地空挥竹刀。别的不说,动作还算有模有样,澄也就没有叫停。那天的剑道馆里并没有放冰箱,该有多热就是多热,方才学剑的小柚子自然是一会儿就撑不住了,刚准备将手里的竹刀放下,父亲竟猛地厉声喝道:“不许放下!”
这可着实把小柚子吓了一大跳,竹刀险些就脱手了。她一下没搞明白父亲为何突然这么严肃。平日里的父亲与其说是个父亲吧,不如说是个没长大的大男孩,或者说是个邻家大哥哥的形象,这也是为什么小柚子更喜欢父亲一些。可如今这么一看,父亲其实在严厉这方面和母亲不分伯仲,下次还是尽量避开练剑这个话题吧。
仿佛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父亲终于让小柚子放下手里的竹刀。两只小手已经握红了,她的掌心在疼,她的胳膊在疼,她的肩膀、背、腰还有腿,到处都在疼。滴滴答答的汗水从她身上落下来,昨天绮罗才帮忙洗过的头发又被汗浸透了。
柚子用那双已经攥得通红的小手撑住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竹刀,挺直了腰板回头望向父亲,回应她的却是一个擦拭着其他竹刀的冷冷的背影。
那个难以看清面庞的背影问柚子:“辛苦了,第一次练习你觉得自己训练了多久呢?”
“唔......”柚子沉默了,如果自己真的坚持了一段时间,恐怕父亲也不会这么沉默吧,“大,大概三刻钟......吧?”
背影走远了,摇了摇头:“今天就先到这儿吧,要下暴雨了......”
柚子就跟着父亲来到了墙边的刀架旁,将竹刀双手递给了父亲。门口座钟正好轰隆作声,长长得鸣了五响。看来......自己连两刻钟都没撑住呢。柚子羞愧难当,不敢抬头看向那遥远的背影,而那背影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接过了竹刀,小心翼翼地重新将它擦拭好,重新放回了刀架之上。
“回去吃饭吧,估计厨人们已经快准备好饭菜了。”背影拍了拍小柚子的脑袋,随后像是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并没有等柚子跟上的意思。而柚子则驻足在原地,并没有再像先前那样乖巧地跟上。
小珍珠一样的泪滴噼噼啪啪地落下来,浸润了小脚上的布袋袜,也打湿了脚旁的草席。她让父亲失望了,心里这么想着,人就动不起来了。那已然遥远的背影在门口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才迈开酸疼的小脚赶忙往门口走去,还不忘回头再去看看那柄挂在墙上的竹刀。
父亲平时练功一练就是一个时辰起步,每天一大早就在馆里把木人桩打得乒乓响。自己只是练点基本功就已经累成这幅模样了,柚子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那背影似乎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无奈,乃至于失望,以及一系列柚子从没在父亲身上体会到过的负面情绪,仿佛那背影是什么陌生的存在一样。
从小,柚子就宛如神的宠儿一样,在周围人的赞美中无自知的长大。每天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他人付出的努力自己一概不知,哪怕是最亲的父母、哪怕是最疼自己的绮罗姐......
自己从小就依仗着精明受尽了表扬与夸赞,夺走了父母或是他人的目光与关注,但实际上自己并没有什么本事,说到底不过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五岁小孩儿罢了。

晚饭桌前的氛围很凝重,柚子依然不敢抬头去看那背影的主人,并不知道他此时的脸色究竟几何,只觉得他的胃口都差了不少,平时少说能吃个四大碗饭的他今天只吃了一碗饭就离席了,吓得小柚子是无所适从有些无所适从,于是也很快也跟着放下碗筷离开了主殿。
父亲每次不愉快的时候,都会独自跑到城楼顶去吹风。这么想着,小柚子就悄悄爬上了顶楼去,果然瞧见了那分外遥远的背影正孤独地坐在栏杆上。(好孩子不要模仿哦!!) 她迈步向前,小心翼翼地踱步到那背影的身侧。背影并没有阻止她的靠近,但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面朝着远处,可这会儿小柚子已经完全没有抬头看他的勇气了,只觉得与这背影之间的距离似乎是愈发遥不可及了。
夏夜的风吹动着小柚子的发梢,四周蛙鸣声渐起。天上繁星点点,而那萤火虫就好似从空中飘落而下的光的碎屑,落在野草之中、洒在溪流两岸、闪烁在远处的林间。

“晚饭没吃饱吧?”背影突然开口,把小柚子吓得一激灵,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而那背影则立刻从栏杆上翻下,将小柚子护在怀里。
“瞧你这样看来确实是没吃饱嘛,走吧,咱们再去找点吃的,我也没吃饱哈哈。”这下柚子终于能看清背影的脸了,依然是那副熟悉的爽朗的笑脸,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去哪儿弄吃的?厨房么......?”父亲没有回答,只是不紧不慢地卖着关子,让柚子趴到自己背上来。柚子则熟练地用小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澄一把揽住小柚子的大腿,起身一段助跑后踏着刚刚的栏杆纵身一跃,两人就借着轻功在空中漫步起来。
(好孩子千万不要模仿哦!!)
小柚子起初有些害怕,毕竟这也是她的第一次空中旅行,不过很快她就适应了这种感觉,甚至有些享受那种闭上双眼任由晚风吹过耳畔的感觉了。
“柚子,柚子,看,看前面!”父亲万分激动地喊着,柚子睁开有些朦胧的眼,只看见眼前就是飞练城,街上人流攒动,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父亲继续讲:“看到了什么?”
“嗯......爹爹的郡城。”
“还有嘛?还有什么?”
“还有......好多好多的人?”
“对啦,柚子知道用什么词来概括这幅景象吗?”
“唔......应该是叫,‘万家灯火’?”
“对啦,柚子真聪明哈哈哈,这就是人们说的万家灯火啦,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看这个吗?”
小柚子摇摇头,她其实已经知道答案的,可她也知道父亲这会儿肯定想要慷慨呈辞一回,于是就很配合地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可父亲的下一步行动却出乎了她的意料:“那没事儿,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慢慢走,慢慢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哈哈。”
两人继续在空中漫步着,柚子继续看着远方,这会儿离着郡城更近一些,于是就能看见人们的动作,也稍微听见人们的声音了:路人们的摩肩接踵、小贩们的热情叫卖、友人们的相互问候,孩童们的打闹嬉戏、饭桌上的杯盘轻碰、卧榻侧的一句晚安,柚子看得出神,仿佛置身其中。
父亲瞥见了柚子那入迷的神情,却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随她尽情地看,用心地听,慢慢降下高度,一步、一步慢慢地落在郡城街道外的不远处。刚想把柚子从背上放下来却发现小姑娘都已经睡着了。
“哈......饿着肚子怎么睡得着的啊,欸,我还饿着呢。”澄叔在牌坊前踱步再三,终究还是背着柚子扭头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澄如往常一样来到剑道馆的门前,却听见里面有人在挥剑的声音。开门一瞧,只见到竟是小柚子先一步到了馆里,自己先训练起来了,身上的汗水已经开始滴滴答答地往下落了。
“小丫头不错嘛,看来昨晚你弄明白到底为什么要学剑了?”澄说着,就去刀架上取竹刀。却不料柚子直截了当地回应到:“没有!”
“我还没有弄明白,但是,我很享受那种感觉,远远地望着大家的生活的感觉。”柚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父亲,虽然疲惫感笼罩着全身,但她眼中的真诚是藏不住的,“所以,我想再多跟爹爹一起去几次镇子......我想,能再多看到几次那样的风景......我想,成为爹爹那样可以在远处守望大家的人!”
“切,什么东西嘛哈哈哈哈哈,不过不错,好气势!那从今天开始我就要正式教你学剑了!”
“好!”

“不过嘛,说是这么说,但我确实没法把控好那个度,要么就和她一起玩一天完全忘记训练,要么就一口气训练过头她完全跟不上,可能我的确是不太擅长传授知识吧,在这方面还是不如孩子她妈哈哈哈哈,哎呀自愧不如自愧不如,所以啊就在她的反复抗议之下找了不少老师来教她,可惜也都差点意思。最后无奈之下我只好托老友,也就是诺娅书记把你给请来啦。”
澄叔滔滔不绝讲了许久,期间两人洗盏更酌了好几回,小菜也吃得快差不多了。两人一斤酒下肚,澄叔已然是要犯迷糊的架势了,而洪铭却并无什么反应,仍是继续给自己满上,慢慢听澄叔把话题从柚子的儿时故事转到了谈天说地上去了。
而到了东拉西扯那些工作里遇到的糟心事的时候,澄叔果然就没有刚刚讲故事的精神气儿了,时不时抱怨几句江户那边的昏庸无道,又是几回不说话只闷酒,没一会儿他就把自己喝倒咯。
佣人是相当了解他们的雇主的,听见屋子里头没了抱怨声就很快叩门进来收拾酒桌了。澄叔这会儿早就没了往日里的精神样,像是一滩烂泥一样撒在桌上不多动弹,嘴里还咒骂着江户的官老爷们,任由佣人们把他扛走回了卧房。而洪铭则依然像是没啥反应一样,别说晕不晕了,脸都不带红的,甚至还在石川准备把酒缸扛走之前再取了一瓢酒来喝,这酒量之高是羡煞众人呐。
“洪师父,我扶您起来吧?”绮罗目送几位男侍将澄叔送走后,才缓步走到洪铭身旁,伸出手轻轻挽住他的胳膊。
洪铭则摆了摆手,另一只手倚撑着桌子起来:“谢过绮罗小姐了,我还好,能自己回去的。”
“这怎么行呢,您再怎么说也喝了不少酒了,独自摸黑回房也不安全,还是由小女子送您一程吧。”
洪铭望向窗外,今日是八荒旧历的五月十三,玉盘近圆,月光还算明亮,不过若能多个灯笼照明的话,还是会更安全一些,何乐而不为呢?

绮罗在前头走,提着一只小巧的纸灯笼,脚下的木屐踏在青石板上啪嗒作响。小道两侧的竹林掩映着斑驳的月光,水潭边的蛙鸣不断,偶有点点萤火在两人身边飘过,是夜的晚风带着一股闷热,吹在脸上并不舒服。
“洪师父身上酒味好浓哦。”少女忽的用另一边袖子掩住口鼻,小声埋怨起来。
少年不假思索地抬起手去闻了闻,并没有闻到什么酒味,却见前头的少女还在掩着面,不过却是在笑:“洪师父虽然看着没醉,反应倒是没有往常敏锐了呢。”
这下洪铭是明白了少女的意思,风是迎面吹来的,姑娘走在身前,哪怕身上酒味再浓,她又能闻得见多少呢?自己是被人姑娘开了玩笑呀。不过洪铭倒也没感到多不愉快,也不知是酒精钝化了感官,还是确实没有值得不愉快呢?于是少年保持着沉默,只是继续慢慢朝前走去,看起来,没有灯笼他也一样能够找到回房的路呢。而绮罗虽然提着灯笼,却反到像是找不到方向一样,久久地驻足原地,瞧着少年不断向前走去,越来越远。
少女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或者说,她根本还没想好说什么,要不要说,该不该说。等到她终于鼓起勇气喊出少年的名字时,林子里早已熟睡的鸟儿被响声惊醒,扑棱着翅膀飞上了漆黑的天。少年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地继续向前走,也不知是因为酒钝化了感官,还是他真的没有听到呢......?
